忌和担心也没有。
张鸿远恼了:“反正都一样,男不男女不女的。“
胡志红的脸涨红了,又要反驳张鸿远,建英拉拉她的衣襟制止她。
胡志红生气地甩开建英胆怯的手,说:“你去不去?”
建英小心地望着父亲,委屈地望着胡志红摇了摇头。
胡志红哼了一声,推门走了。建英悄悄地流出了委屈的泪水。
建英洗罢碗,悄悄回到了南窑。她不知父亲为什么会不准她参加文工队,但她又不敢去问父亲。她没有弟弟建诚的胆量。建诚敢于跟父亲对话,她不敢。但她相信父亲是有理由的,而且既正确又充分的理由。建英参加文工队,心里就比较矛盾:一方面也想参加文工队,大队选中了自己,说明自己的条件比别人好,自己就应该为了自己的荣誉而努力,就应当珍惜这个机会,不能让人指着自己的脊梁,说自己什么也不会,一无所长;但是,另一方面,她又有些犹豫,父亲不支持她搞这些显眉露脸的活动,尤其是父亲最厌恶旧社会唱戏的侍候人的下三流。她想到父亲的态度和脸色,就有些信心不足。再则她想参加七八年统考,争取能考入市师范学校,可以为自己换一个崭新的前程。
今晚,张鸿远近乎粗暴的态度,一方面打消了建英参加文工队的念头,但也引起了建英的忧虑和不安。建英害怕别人笑话她,笑话她没有独立自主精神,太窝囊、太软弱,不敢爱自己所爱,不敢想自己所想。想到这一点,建英确实有一点惶惶不安之感。
“建英。”院里传来付双成的声音,接着付双成就推门进来了。“你是怎回事儿,怎又不去了?”
“我爹不让去,不是我不去。”
“你到底想不想去?想去,谁能拦你。腿在自己身上,还是在你爹身上?”
“你说的轻巧,腿在自己身上就不由爹娘了?你倒是没有爹娘管,自由惯了,说起话来比唱的都好听。”
付双成三岁死了爹,九岁死了娘,是跟着姐姐姐夫长大的。他不赞成建英的观点,说道:“爹妈也不是什么都该管。我没有爹妈管,可是有姐姐姐夫管。我是老姐比母,怎地?我没有一次不听我姐姐的话。可是,我姐姐也不是什么事都干涉我。真是,你爹挺有水平的,说起别人,论起理来。一套一套的。怎轮到自己闺女身上就想不开了。好像,大家伙是存心想把你闺女往黄泥滩里拉……”
“放你妈的屁,你小子敢说我的坏话?今天敢叫我的闺女,我打断你的狗腿。“
张鸿远突然在院里喊起来,听到了付双成的说话,生气了。建英急给双成使眼色,警告付双成别胡说,可付双成满不在乎,冲门外说道:“远小叔,我妈放的屁,你这辈子想听也听不到了。即便是半夜三更她老人家跑出来,一不小心蹦个屁,也不会让你听见,真让你听见了还不吓死你?“
付双成的话,张鸿远听了,头皮发炸,心里真发诓桓寐罡端缮哟傻穆琛K陕杩墒歉鲇窒突萦秩室宓暮孟备荆豢上缓茫心晟シ颍稚ッU藕柙端担骸澳阈∽由儆颓换鳎淮竺恍〉摹8峡熳撸僭谡饫锖痢!
付双成说:“远小叔,我没惹你不高兴,干吗这样说。你家也不是金銮宝殿,别人登不得。你闺女也不是金枝玉叶出不得门,见不得人。这是怎啦。你的文化水平那么高,怎说话就像中了邪似的。”
“你敲打谁?”张鸿远推门进来,一脸怒气骂道:“他妈的,再胡诌,我扯了你的X嘴。”
付双成赶忙争取“他进我出”的办法溜到院里喊道:“你是知识越多越反动,封建思想顽回不化,自己中了毒,还要毒害下一代,不知悔改。”
张鸿远推门追了出去。付双成赶忙往街上溜。张鸿远追出街门,付双成一溜烟已跑下了东头嘴。建英在父亲后边跟着,哭笑不得,不知如何是好。
第二十一章:爱情在贫瘠田野萌芽。建英与女知青的苦恼——张鸿远的烦恼
第二十一章:爱情在贫瘠田野萌芽。建英与女知青的苦恼——张鸿远的烦恼。太阳出来了,“太阳”打了二锁的故事……
建英参加文工队的希望泡汤了。
她只好把失望与怨恨埋在心里。她不敢埋怨父亲,而只能埋怨自己,埋怨自己命不好,埋怨自己赶的时机不好。因而,无形之中她觉得自己比别人多了点东西——多了点束缚和限制,而少了点东西——少了点自信和自我的乐趣,为此,她一个人呆在屋子里冥思苦想,一会儿想这一会儿想那,想来想去,觉得自己什么都不如人,于是,一种难以名状的压抑感罩在她的心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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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方的春天悄悄来了,像个贫苦人家的孩子,风尘仆仆,带着季节的使命和重负,带着忧郁和残寒,但,她毕竟带来了青春的气息和生机。
在向阳的最早复苏的麦垅上,与麦苗儿一起绽现一星星一簇簇的是小芥菜,那小巧的犬状叶片、紧密地拥成一个小团团儿、便是一个绿色萌动的信息,在沉重苍凉的土地上,它们是那么显眼,那么让人赏心悦目,人们的心弦和情感很容易被它们小巧的身姿拨动。如果,你有着一种对大自然的痴诚的爱,那么,你就可以听到它们具有一付付小巧而清纯的歌喉在放声歌唱,不过,那歌声只有你能听到,其实,那又何尝不是你的心在由衷的歌唱呢!
与春天的信息一起来到建英桌子上的,是寄自河南开封的一封信,信是由张鸿远捎回来的。
信封上写着“张鸿远叔叔转交张建英收“。张鸿远错误地认为“转交”是先经他拆阅,再交给女儿,因此,信封放在建英的桌子上时,已拆口了。那是一个非常遥远而陌生的地址,也是一种非常陌生的笔迹,这所有的陌生使得建英惊异又激动,但决不是“有信自远方来,不亦乐乎?!”
建英匆匆将信封掏出来,没顾上看信的内容,先看信尾的署名。信尾“此致——敬礼”之下是三个陌生字“康保庆”。建英极力控制住心律猛烈的跳跃,冷静地想一想这个康保庆是何许人也?呵,是他——一米七五的个头,长而厚实的脸庞,浓眉豹眼,总是穿一身干净但却陈旧的蓝中山服,康保庆,原来是个比较熟悉的人。
“建英同志:
你好。自年底参军到河南开封,至今已有三月多了。三个月来,心中一直浮现着你的身影。你是个端庄、文静、秀美的姑娘。想到你的时候,我也说不清是一种什么样的心情。“
建英记起来了。去年底康保庆拿着一只钢笔来到建英家,将笔交给了刘瑞芬,请转交建英,并请转告他将要入伍了。当钢笔交给建英,建英怪母亲不该接受别人的东西。刘瑞芬说“人家好心给你,也许是人家用不着了。你用就得了。”建英当时竟单纯地认为康保庆送笔,正是母亲所说的理由。可是她怎么都没有想到康保庆为送她这只笔思谋了整整五天五夜,他得知建英正雄心勃勃考取市师范学校,于是下定决心将半新半旧的钢笔送给建英。当然,他拿不出更为贵重的礼物送给建英,也更没有勇气当面交给建英。
“不知你现在复习的如何?考取师范十分不容易,百里挑一,千里挑一。你的信心和勇气非常令我佩服。“
建英的心中情不自禁涌起了自信而喜悦的浪潮,那浪尖“叮咚,叮咚”砥舔着她的脸颊。她的脸都红了。
康保庆虽是个粗笨的人,但却是十分精细有心计的人。一次,建英将洗好的衣服搭在了院里的铁丝上,由于铁丝在院子里日子久了,部分线段已生了锈,搭上去的衣服沾上了铁锈,康保庆发现了这一情况,悄悄做了十五个衣架,五个裤钩交给刘瑞芬。刘瑞芬对这个年轻人大大夸奖了一番。当然,建英也非常喜欢康保庆做的衣架。为了回报康保庆,她有时还替康保庆洗衣服。
“你的心地是那么善良,当你第一次给我洗衣服时,我捧着叠得整整齐齐的衣服,忍不住把头贴在衣服上,眼中不知怎么就流出了热泪。我这狐苦的异乡人,能在红土崖村得到你的关照,心里真是感激万分。”
康保庆是平洲县最穷最苦的玉井公社人,全家八口人,兄弟四人,大哥三十五,二哥二十九都未成家。康保庆是老三,已二十三岁了。他们村是有名的“三少”村:水少、地少、女人少。一年一个好劳力做三百六十个满工,一个工分最多开八分钱,一年开不到三十块钱,别说娶媳妇,连换亲都没人换。康保庆七七年来到红土崖村,挖煤熬矾。一年下来,除开销吃喝,能净挣一百四五,因此,他下决心自己娶媳妇。他和村里的伙计们就住在离建英家三十多米的北坡周成祥家,日子长了,常到建英家借水桶、圪豆床、河捞床之类的日常用具。刘瑞芬又是个热心人,乐于助人,不厌其烦。日子久了他便与建英由认识到熟悉,竟暗暗爱上了建英。
康保庆的信仿佛是一部醇香四溢的*,将他与建英相逢相识的所有情节和对话都毫无遗漏,跃然于纸上。好长一封信,足足有十五页稿纸,正反两面写满了密密麻麻的小字。张建英被他那赞美、称颂、倾慕、关爱之心之情竟陶醉了,而且有一种如坠云雾之感。
张鸿远惦记着女儿的事儿,但女儿接到信,快一周了,却不声不语,只字未透露她的态度。张鸿远心情有些矛盾起来,想问问女儿的态度,又觉得不大合适;一直闷着吧,又不放心。
晚上,大队传达文件,是给村里所有的富农分子摘帽子了。作为百分之百的贫下中农,从土改到今天,近三十年来,阶级的地位和鸿沟在张鸿远的脑袋里根深蒂固了。那些富农分子们在长期的压制中,压抑、谨慎的生活给他们烙上了阴刻、机敏、警觉的特征。张鸿远不愿看到这些鬼精灵似的家伙们平等地与他站在一起。不错,张鸿远在土改初期和历次运动中曾明里暗里同情过,甚至帮助过这些富农分子们不能得志,一旦得了志就会猖狂的不得了。
但是,看到小皮球似的刘德旺在会场上失声哭起来,张鸿远的心又软了。他又觉得,不能把人划为三六九等,正象旧社会对犯人烙“金印”一般,那样做是惨无人道的。人可以改变,也可以管束,为什么要“一字”定性呢。
旧社会是刻“金印”,现在是定成分,又有什么不一样呢,都是不太人道呀。
散会了,人们纷纷走出烟雾翻腾的会议室。天黑似漆,刮着一阵阵细小的依然夹杂着寒意的春风。经风一吹,张鸿远头脑多少有些清醒了。
“哈哈——大爷们出头见天了——”
张鸿远刚刚走到三观庙前的青石坡上,就听见走在前边的吴二锁大吼大叫了一声,都声音又刺耳又恕
“呸,天气不对。他妈的,聒聒鹞叫了。”张鸿远骂道。
乡下人听到聒聒鹞叫,认为是凶兆,是会死人的。聒聒鹞是凶鸟,不吉祥的恶鸟,吴二锁听出了张鸿远在骂他,大吼一声:“祖宗今天开心了——”
“哼,小心脚下吧。天黑,开心点不要紧,开了脑袋就得意不成了。”张鸿远又说到。
吴二锁生气了:“二阴阳,少放臭屁。告诉你,今天大喜的日子我不跟你吵架,收起你那双小不点的迷糊糊窟窿看一看,天变了,我吴二锁的太阳出来了。”
吴二锁冲到张鸿远跟前嚷了起来,嘴上说不吵架,身上却是一付吵架的架式。
“你的太阳出来了?吴二锁,前反动富农分子吴二锁,老实一点,夹着尾巴做人吧。你的太阳没有出来,那是你妈洗衣服溅出来的肥皂泡。得觉吧,得觉一阵子吧,快破了,用不了多久,那个泡泡就破了。”张鸿远不客气地训斥吴二锁。
好多人都围了过来。吴二锁的叔叔,吴相,吴彬拉二锁回家。二锁挣开他们的拉拽,说:“怕什么?不要怕,咱今天就要出一出这口气。我吴二锁从落地到今天,背了二十三年的富农分子的黑锅,压的我话不敢说,气不敢出,媳妇都娶不上个好媳妇,娶了个没人要的地主婆,丑娘们儿,妈的……呵——”
突然,吴二锁惨叫了一声,一个黑影扑在二锁高大 修长的身上,接着是一顿“啪啪叭叭”搧耳巴子的声音。
“你再聒聒,你妈的脚后跟,骂谁?你骂谁是地主婆、丑娘们儿?谁丑?说,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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围观的人听清了,连打带骂吴二锁的是吴二锁的女人李鲜花。
李鲜花是东山村的地主李焕成的小女儿,一米七五的个子,三尺三的腰围,四十二号鞋。她十四岁赶牲口送肥,练得一付好身段、好力气,是有名的母夜叉,二十岁都没出嫁,后来经人说合嫁给了比她小五岁的吴二锁。刚完婚一个月,吴二锁觉得自己成分比李鲜花好一些,便摆起了高人一等的架子:吃饭,要李鲜花端;洗脚水也让李鲜花端。一次,李鲜花正上厕所,吴二锁喊着要洗脚水。李鲜花听到喊声,边系裤带边往回跑,尿到半截又将尿憋了回去,尽管如此水仍然端迟了,吴二锁臭骂一顿。
李鲜花放下水就要二次去厕所,冷不防吴二锁在她屁股上踹了一脚。李鲜花打了一个冷战,憋回去的尿就奔流而下,李鲜花气急了,一把扯住吴二锁问到:“怎踹我一臀蛋儿?”吴二锁站起来抡手就打李鲜花道:“我还要打你!”李鲜花没防着比她高半个头的吴二锁向她动拳,她急了,一把拦腰抱定吴二锁,像抬驮子似的将吴二锁抱起来,一叫劲儿,喊一声:“滚你妈的蛋。”“嗵!”把个吴二锁就从地下扔到了炕角里——李鲜花心软,不舍得住院里的砖地上扔二锁呀,“嗡——”吴二锁的头就碰到了炕围上,差点没有晕过去,接着李鲜花饿虎扑食,按着吴二锁一顿暴打。恶人自有恶人治,吴二锁从此在李鲜花面前毕恭毕敬,视若一家之主。
现在好了,李鲜花从家里出来打探开会的消息,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