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自风城》作才:tecscan
鲜网9。2完结
属性分类:现代/校园生活/年上攻/正剧
关键字:师生 何卓安 程涵方
苦命研究生和他老板的故事。
基於作者本人相当反对三次元师生恋,因此才有了这篇小说(?)。
☆、来自风城 一
何卓安正在聆听一场演讲,主题是「干天干地干命运干社会」,讲者是小黄运将。此刻坐在後座,他无比後悔为什麽自己没在坐上车的那一刻拿出DATA装忙,身旁的同事歪脖子闭眼呼呼大睡,张口量足足掀过半张脸。何卓安从未怀疑过他是不是在装睡。
他相信,这场演讲的音量,就连冬眠的熊也无法幸免於难。
演讲始於跳表,在签下收据的那一刻终结,被迫当了半小时的听众,下车那一刻他近乎委靡,同事Ben则抖擞著精神,像是这辈子从来没这麽清醒过。
「Andrew,」Ben喊了一声,「你要去哪?」
「去实验室,我以前都习惯走这里。」卓安倒过来就是Andrew,这里的同事都这样叫他。
「哦?有近路可以抄吗?那你带路好了。」
绕过大门继续向前,从机车道旁边的入口进入。这一段小路,他还有些印象。
红砖路,行道树,天色微阴,树影斑斑在道路中央洒下一道道水印,与风共舞,飘移不定。道路左侧点缀著别致却看不懂的装置艺术,右侧隔一道墙就是中学,正在上体育课的高中生三三两两聚集,在篮球框下嬉闹。
他曾经无数次回想那个人所在的地方,眼前的景象还存放在记忆里某个角落,具象化的结果却让他感到陌生。
「Andrew,你手上那份data看完了吧?」
「嗯。」
「之前的那几份、」
「也看完了。」何卓安点头。
Ben松了一口气,「找你来真的是找对人了,Eddy离开得太突然,很多东西来不及交接,幸好老大找到你……我跟你说,」Ben左顾右盼了一阵,压低声音:「我告诉你,这个程教授不好应付──」
「他升教授了吗?」何卓安很惊讶。有可能这麽快吗?
「不,他是副教授……欸,这个不是重点,他升上去是迟早的事,重点是他这个人,不好对付,」Ben小小声地说:「他博士和博後的研究拿到触控萤幕和印表机的专利,赚了不少钱,普通一个教授的专利卖个几千万就算多了,可是这位,每年都从……那里拿……这麽多权利金。」Ben伸手比了个数字,「这个你应该最清楚吧。」
「他非常厉害。」何卓安同意。
「而且听老大说,压力感测这个项目,从你硕士的时候就开始了?」
「嗯,从我硕一的时候。」
「到现在你念完PHD回来了,这一块的专利也都被他卡死了,」Ben摊手,「我们找不到突破口,非得和他合作不可。」
这部分何卓安心里有数,专利布局,当年他也出了一份力。
「希望有了你之後,我们和程教授可以沟通无障碍……欸,他那个人也不是难共事啦,怎麽说呢,就是、整个人没有突破口──啊,到了,你走前面我走後面,对,你是新的负责人,你走前面,这次的合作就从感人的师生重逢开始……」
这时的何卓安不忍告诉他,他口中的「感人的师生重逢」场面并不会发生,从他离开的那一天就注定了不可能。
他们走近实验室,远远地就听见笑声。
──是他。
何卓安一时间有些恍惚。
敲了门,听见熟悉的声音说:「请进。」
笑声停止,那个人回过头的瞬间、何卓安以为自己回到了学生时代。
那年他二十一岁,大四,程涵方差不多是自己现在的年纪,还要小。
那年程涵方还是助理教授,自己是他第一个,也是唯一的学生。
作家的话:
背景还是以清大为蓝本,但是和<坐在清华看星星不同>
不会出现太多特定的地点和细节,毕竟,这个故事不属於清大。
☆、来自风城 二
何卓安相信,很多事情没有如果说,没有早知道,会发生的事情就是会发生,早在开始就注定;他也相信与人相遇的瞬间,就决定了那个人在你生命里扮演的角色,就像他和程涵方;他们的关系决定在报到那一天,从他决定回新竹念书开始,命运便如此安排。
又或许更早,从他对这个城市有记忆开始,就注定会遇见这个人。
对这个城市的记忆,从六岁那年开始。
听父亲说,自己出生在澎湖,在那里度过五岁以前的时光。在他六岁那年,全家搬来新竹。
五年不算一段很短的时间,尤其对童年而言,但是风柜的那一段日子在他记忆里没有留下痕迹,从他有印象起,他的故乡就是新竹。
一个人生长的地方,他的根,名为故乡。
何卓安的父亲是澎湖人,母亲是苗栗人。
他想:我应该算是新竹人。
「不,你是澎湖人,」父亲摇头,「你出生在澎湖。」
是这样吗?
那麽,长於苗栗、出生在新竹市区的医院的母亲,也应该算新竹人,可是她不是。他想不明白为什麽。
当时的何卓安还没有大到足以明白「故乡」的意义,只能在心里默默反驳父亲的话。
这段对话发生在何卓安八岁的那年,当时的他还不明白自己的故乡为什麽是一个完全不熟悉的地方,只知道每年固定几个日子,一家人会风尘仆仆、赶马车似直奔嘉义,再大包小包从港口迎著东北气流乘风破浪航向风柜,航向他苦难的开始──由晕眩、反胃构筑的炼狱。
他不仅会晕船,而且非常、非常严重,甚至严重到人一上船、船还没动就开始不舒服。两个小时的航程中,他没有一次不在晕船酷刑中度过,去程和回程的印象就是自己在栏杆旁不断恶心乾呕,剩下的时间就是枕在母亲膝上、混混沌沌直到下船。
同样的折磨,年复一年。
他曾经这样告诉母亲:「今年,可不可以去外婆那里过年?」
母亲停下手中的工作,回过头看他。
他说:「我不想去澎湖。」
「外婆那里我们每个礼拜都去,」母亲顿了顿,「所以过年的时候,我们要陪爸爸一起回去他的家。」
母亲说,父亲的故乡是澎湖。年轻时,大部分的时间他都在海上跑船讨生活,那座岛屿是他的港口。
每当回程的船驶离港口,父亲总会坐在船尾,回望遗留在身後碧绿的岛屿,随高低起伏的浪潮渐行渐远,一同在船尾的他,则是趴在栏杆上,摇摇欲坠。也许,自己对澎湖的印象之所以淡泊,是因为它们与胃里的食物一起倾倒在深不见底的黑水沟里。
父亲心系风柜,他则眷恋风城。
他在那个地方度过了很长一段时间,从他交到第一个朋友开始,到读书识字,然後面临升学。升国中前他们搬过一次家,新家在大学附近,也离他未来就读的高中更近了些。
三年後,他和这个城市的缘分,在他考上大学後暂时中止。
何卓安本来以为自己会留在新竹念书。
他的高中邻近大学,那里的社区住著很多大学生。父母请他们当家教,每天看著他们来来去去,听他们说起自己的学校,他理所当然以为自己会成为他们的一员。
曾经他的家教这样鼓励他,他的父母也是这麽期望著。
然而,放榜後他们却告诉他:你应该去台北。
「我们学校当然好,但是你的分数……」他的家教告诉他:「除非你一定要念电机系,不然我想不到放弃T大的理由。」
他的父母则告诉他:「我们希望你念最好的。」
最好的?何卓安不是很确定。
「当然,还是看你的意愿,如果你不想去,我们不勉强你。」最後他们这样说。
让小孩自行选填志愿的父母不论是过去或者现在都是少数,何卓安的父母自认对理工领域知道不多,比起自己的想法,他们更信任几个家教的看法。虽然父母把选择权留给自己,但是何卓安看得出来,他们其实希望自己去台北。
所以他没有犹豫太久,填了自己分数所能录取的最高志愿,没有想太多,也没有特别打听这个科系未来的出路,上了就去念。
於是,他在十八岁那一年来到台北。
一踏上这个城市,他第一个想法是:原来台北的马路不大。
至少,没有想像中的大。
然後他惊奇地发现,这样不大的马路,竟然可以容纳最庞大的车阵,或者叫车龙、车山、车海……这麽多的车,无论用什麽形容词都不为过。这麽多的车同时在一条马路上奔跑,已经很不可思议,它们停留在交通号志前的景象则更为惊人;每当号志即将转换,引擎的隆隆声响此起彼落,像一场都市丛林的百米赛跑,一头头钢铁猛兽呜呜低吼蓄势待发。
有一次他在校门前的马路遇上绿灯闪,剩十秒钟让他通过──跑或不跑,他只用了半秒钟犹豫,下一刻,他听见身後有人大喊:「冲!」
他下意识地拔腿就跑,死命地向前冲,那股狠劲彷佛是後方有猛兽追赶,在踏上人行道的瞬间猛地煞住车,听见後面的人「哎哟」了一声,两个人差点撞上。
回过头,发现那个人他认识。
同系的锺念城,後来成了他最好的朋友。
锺念成是他在台北交到的第一个朋友,也是最特别的一个。
因为,这是第一次,何卓安交到一个性格与自己截然不同的朋友。
锺念成完全就是何卓安的反面,他果断积极、善於计画,动作总是比别人快上一步;他清楚地知道自己想要什麽,并且努力朝著自己的目标前进。
锺念成积极的性格反映在各种大事小事,小事像是和他同组做实验必定提早结束,大事像是选课选教授、准备期末考总能游刃有馀。锺念成的积极不只在课业,也反映在各种吃喝玩乐上,他会一手主导朋友间聚会出游的行程,大学四年他们身扛porter後背包,脚跨sanyo小绵羊,从南到北,由西到东,环绕整座岛屿。
也是他拉著何卓安一起补GRE,两人在大三下进补习班,准备暑假过後参加考试。
朋友是一面镜子,两个人的性格截然不同,又恰好互补。何卓安受他影响之馀,偶尔也回过头审视自己的性格。
何卓安很少想未来的事,从以前开始就是这样,他没想过自己以後要做甚麽,也没想过自己想要甚麽,面对加诸在自己身上的事情觉得自己可以接受就接受。
他想的不多,很少特别去排斥特定的事物,也很少主动去要些甚麽。
也或许是因为他甚麽都不缺,所以他从来不去想。
家里只有他一个小孩,所有资源都在他身上,从小父母让何卓安学才艺他就学,要他好好念书他就念;也因为他算是聪明的小孩,学什麽很快就上手(除了美术,那真的讲一点天分而他没有),所以父母要他做的事他基本上都不排斥。
如同每一对父母,何卓安的父母对他也有期望,而何卓安能让他们操心的地方不多。他听父母的话好好念书,一路稳稳当当地升上去,这样的人恰恰适合台湾的升学制度;他想法不多,上什麽学校就去念,念就好好念,认真念,认份出来工作。在这个现行教育风气强调兴趣导向的年代,这或许是一种幸福,他不用绞尽脑汁去培养兴趣,去想自己要什麽。
也不是说,他就没有想要的东西。
只是他的步调缓,反应慢,他的渴望都是从朦胧的喜欢开始。当他在真正面对自己喜欢的事物时,反而胆怯。
还记得他曾经很想要一台遥控飞机。
拥有一台随著自己操纵而飞翔的遥控飞机是许多人童年的梦想,何卓安也不例外。那时他每天上下学常经过一家玩具店,店主常常会在店门外展示商品,乐高、四驱车、遥控飞机,何卓安最喜欢遥控飞机,目光常不自觉随著小小的螺旋桨转呀转,上上下下,忽而东忽而西的,凝视飞机在空中滑行的姿态,他怀有一种纯粹的向往。
这样的向往很快被察觉。
有一天晚上,何卓安的母亲问他:「小安,你要不要一台遥控飞机?」
「……咦?」问题来的很突然,他愣愣地傻在那里。
「你常常在看那台遥控直升机啊,」母亲笑:「你想不想要?」
没有兴奋没有喜悦,何卓安反倒像是做了亏心事一般,低下头、匆匆丢了一句「我没有想要啦」人
就跑了。
两星期後,何卓安在双亲的催促下拆生日礼物,当包装纸被打开、底下露出熟悉的玩具盒时,他惊讶不已,猛地抬起头望向母亲。
他至今也忘不了那一刻母亲的眼神──喜悦在她眼底发著亮,比收到礼物的人还要开心。
何卓安要的一直不多,但是母亲,唯有母亲,总是能发现那微小的、几乎看不见的渴望。
当时的他怎样也想不到,那样的母亲竟然去的那麽早。
一次例行健康检查,胸腔x光片上似有若无的小阴影像是湖底暗流悄悄将他们的生活卷入,而後就是肿瘤切除,化疗,电脑刀,电疗,标靶治疗,一连串治疗。
三月底,母亲转到台北的大医院,大三下整个学期何卓安都往来於医院和学校。
七月底,病况最严重的时候,何卓安想过休学,但是母亲不准。
「你休学、待在医院,又能改变甚麽?你有没有想过。」她要求他去学校上课,GRE的补习也不能停止。
何卓安听见自己心里微小的声音在反抗,他告诉自己:这不是他想要的。
但,那是母亲,最了解他的母亲,总能察觉自己内心渴望的母亲。
她总是知道如何让自己的孩子按照她的意思走,一如先前、他按照了她的期望去台北念书。
九月中,钟念成和他按照计画去考GRE,只是两个人报名的考场不同,何卓安的考场在台北,钟念成飞往新加坡参加机考。
成绩单送来的那一日,清晨里,提前报到的东北季风从窗户缝隙丝丝渗透把他惊醒。
他垂下头,祈祷母亲能度过这个冬天。当时的母亲已经在弥留状态。
母亲去的前一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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