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请允许我一个人仰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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请允许我一个人仰望- 第1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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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八岁的她心里,还住着十八岁的自己,所以,她依然会被打乱,痛感是如此的敏锐,只是轻轻一刺,就牵扯出很多,很多的疼。
她抬起头来的时候,看到那家宠物店。卷帘门紧紧地关闭着,跟旁边的那些都关上的卷帘门在一起,根本看不出不同,在店牌下面,有一行电话号码。不是很看得清,她走近了一点,仰起头来的时候,雨刷刷地冲着她的脸。
她一个数字一个数字地按过去,这才发现手瑟瑟地,浑身都湿透了。冷。
“明天能陪我去个地方吗?”她唇齿颤抖。
对方显然迟疑了一下,但很快就从声音里分辨出是谁。
“可以。”
“我来接你。”说完这句,她挂了电话。留给对方一片嘟嘟声。
她需要去挂断一个人的电话,需要做一个主导的人,她一直在被动,一直在被影响。一直,一直都走不出宿命一样的感觉。这太荒凉了。她想要自救,就算她真的已经很努力,很努力的想要忘记,想要把自己推上岸去。
但,任远,我对你无能为力。
我是你手里的提线娃娃,被操控着所有的,情绪。
这一刻,她兵败如山倒,这一刻,二十八岁的她,缓缓地蹲下去,蹲在凄风凄雨的夜色里,潸然泪下。
“雨很大,你会感冒的!”听到一把急急的声音时,梅小清仓皇地抬起头来。原来是宠物店的老板。他举着一把伞半蹲在她的面前,眼里透着关切。她浑身已经湿透,扬起的面孔上满脸泪痕,瞳孔里闪着易碎的眸光,整个人凄惶无比。他的心微微地一抽。刚才接到她的电话非常的惊讶,却又很是欢喜。他没有想到她会主动打电话给他,虽然她的声音并没有透出热情,但他还是应了下来。他知道自己喜欢她了,虽然他们只见过三次,但每一次对她,都有着更深的感觉。
他已经过了那种奋起直追狂妄无忌的年纪了。就算是他明明知道已经对她产生了好感,在还不清楚形势的时候也不会贸然而主动地追求。那是一种顺其自然地放任,也是一种成熟安妥的深思熟虑。
“先到店子里再说。”他脱下外套给她披上,大半的伞举在她的头顶。他原本只是想到店里看看,却没有料到会在门口撞见她。他能够揣测那个电话是在她情绪不稳的时候拨打的,也能猜到在她心里有着怎样隐秘的故事。
梅小清不由自主地随着他,走进宠物店。风雨飘摇立刻被阻隔在一扇门之后。他赶紧找来干爽毛巾为她擦拭头发,絮叨地说着:“不管怎样也要爱惜自己的身体。其实生活真的很简单,开心的事和不开心的事每天都有,我们只要把不开心的事摒弃掉,就没有什么大不了的了……”
她垂着眼,静静地听着。在心里暗暗地嘲讽着自己,不过就是一个电话而已,却是让她情绪崩塌。也许是隐忍了太久,也许是在重遇任远的那刻起,她的心里就已经无法安稳下来,她失去了冷静,失掉了平静,好像又看到了青春期那个无助而茫然的自己。
到底要怎样才能让自己坦然地面对呢?面对喜欢却无从得到的感情——面对依然在心里的任远。
“能借个肩膀给我吗?”她喃喃低语。
因为诧异,他的身体一僵,却不由地靠近一步。她缓缓地把头依在他的肩膀,眼泪默默地流淌。她多想自己有可以喜欢上别人的能力,就算只是一个陌生人,只要能把她从漩涡里拉扯上来,她都愿意。
房间里静得像一枚镜子,就连关在笼子里的狗狗们也一点杂音都没有,安静地注视着他们。他抬了抬手臂,在心里犹豫了再三还是轻轻地拥住了她。她立刻就察觉出来,有些尴尬却是坚定地避开他的拥抱。他的心里一阵失落。
“我,我要回去了。”她抬手理了理耳鬓的发,深深地吸了吸鼻翼。感觉到有些羞愧。她今晚真的太失态了。
“雨还挺大,不如再坐一会儿。”他迟疑地问。
梅小清下意识地抿了抿嘴唇,点点头:“那个……刚才很抱歉。”
他慌忙地说:“没有,是我。我去给你倒杯热水。”转身的时候,他还能感觉到自己肩膀上残留着她的气息,很迷恋。
梅小清掩饰地四下看看,跟她第一次走进这家店时的布置差不多。其实那天也只是闲逛,看到玻璃窗里的小狗不由地停了下来,却没有想到就这样认识了这家店的老板。接过他递来的水杯时,他们的手不经意地碰触了一下,但她立刻地躲闪掉,感觉到空气中那种暧昧。
两个人都没有说话,半晌后,他终于犹豫地问:“是失恋了吗?”
她艰涩一笑。原来失恋是个很高的境界,你只有恋过才能“失”,而她呢?连迈出第一步的勇气也没有。
“也许只是有些事还没放下。”她避重就轻地回答,端起杯子抿了一口,温润的水缓缓地沁入心扉。
“不用太勉强自己。”他静静地望着她:“随着时间过去,有一天当你睡醒的时候就发现其实也不过如此。没有什么过不去的。”
她不置可否地别过面孔,看了看窗外。树影婆娑,雨沿着屋檐形成水帘,无声无息地流淌。
“想听我的故事吗?”他突然地问。
她无所谓地耸耸肩。
也许故事很长,他从桌上拿过一支烟,并不吸,只是放在手指之间,笑笑说:“这是电子烟,我最近在戒烟。有人说改变一个习惯二十一天就够了,但其实有些习惯需要更多的二十一天。”他微咳一下,又说:“其实我开始吸烟是在两年以前,那时候吸得很厉害,一天几乎要两包,有时候想再那样吸下去肺铁定会坏掉。后来,就开始戒烟了。那个过程挺难的,从一天两包到一天一包烟,再一支一支地减少……说这些很无聊吧。”
“你忘记我的工作了吗?”她笑:“我工作的一部分内容就是扮演树洞。”
她的话把他也逗乐了,气氛变得舒缓了一些。
“这两年的时间内我每个月都会收到一份邮件。是我前女友发来的,她现在在北京。已经结婚了。她在每封邮件里都会告诉我她的近况,去哪里旅行了,看了谁的演唱会了,又收到老公送的什么礼物了,甚至是怀孕这样的事都会告诉我。不要误会,我们并没有藕断丝连,事实上,她告诉我她的生活,不过是报复我。”
梅小清有些诧异地望着他。
他苦涩一笑,继续说:“我们谈了七年,几乎要结婚,但是在婚礼前她爱上了别人。很凄凉吧!那段时间我都快要疯掉了,我到她家里吵,去她和那个男人的公司吵,我用尽一切的手段想要挽回这段感情,但却只是让自己成为一个笑柄。我想要丢尽他们的脸,却是丢尽了自己的脸。后来她不得不和那人辞职,远离了我。”
“她其实挺恨我的,觉得我毁掉了她的一切。以前美好的感觉也没有了。所以她会坚持不懈地给我发邮件,即使我从来也不回复,她也坚持地让我看到,她现在的生活很幸福。”
“那你……”梅小清不知该说些什么。她根本猜不到他会是那种纠缠的男子,他看上去成熟温和,脸上总是挂着暖暖的笑意,就像那种毫无公害的好好先生。也许是真的很爱,难以割舍才会做出那些疯狂的事来。
“我自己也很难以想象。”他沉吟,目光陷入对过往的回忆里:“我真的以为这辈子都过不去了,以为自己再也没有办法好起来。消沉、颓废、自暴自弃……根本听不清周遭的好言相劝。每次看她的邮件对我来说都很折磨,我不想看,却又忍不住想要知道她的境况,看了以后又会很嫉妒很抓狂。其实我也不知道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再看她的邮件竟然变得很平静了。”
他笑了笑:“回头来想想,还是自己太狭隘了。如果真的喜欢一个人,就应该希望她幸福。”
“没有人能在感情上做到尽善尽美。”梅小清温言地说:“至少你应该欣慰,她现在过得很幸福,而你也已经放下。”
“我已经开始后悔给你讲这些,不知道会不会给你留下不好的印象?”他自嘲地笑。
“确实感觉意外,但并不觉得讨厌。”
“不讨厌的意思……有没有一点点的喜欢?”他脱口而出地问。
话语一出,两个人都怔了一下。
他期冀地望着她,而她抬起手腕看看表,仓促地说:“时间不早了,我该走了。”
“我送你!”他在身后说。
“不用!”她几乎是逃似地夺门而出。而此时雨已经停了,空气中都是潮湿,偶尔风吹过会漂来一两滴雨水砸在她的面孔上,很冰凉。
她没有回头,只是疾步朝前。她没有看到他懊恼沮丧的表情,没有看到他的手放在门把上缓缓垂下的失落。他知道自己太着急了,着急地想要跟她熟悉起来,又着急地想要让她知道他的心情。
那天晚上他打开电脑时,看到前女友的来信静静地躺在信箱里。最近几个月的来信他都没有再看过,而在一次性阅读完后,他终于给她回了邮件过去。很短,只一句:不要再写信来,我已喜欢上别人,祝你幸福!
在发出那封邮件后,他拿起桌上的电子烟扔进了垃圾桶里。他知道他已经不需要它了。他一定会把烟戒掉,即使二十一天又二十一天,但他肯定能够做到。
在夜色里的梅小清静静地走着,她在想今天晚上听来的那个故事,在想讲故事的这个人。其实她并不反感他,但她很害怕,害怕这一次的开始还是因为只是想要谈一场恋爱,还是只因为想要填补内心的某种空白。这个男子已经经历过一场伤筋动骨的感情,她不能再往他的伤口上撒一把盐,不能在还不确定自己心情的情况下就贸然地进驻一场感情。
她一直试图让自己将就一些,但却在之前的每一段感情结束后发现,她根本就做不到将就。
因为她喜欢的那个人是任远,而其他的人,便都成了将就。都成了配角。


第八章 不是没有表白过,只是需要猜
大二的那年,任远来过她的学校一次。是在这城市办事,然后问别人要来她的号码。接到的时候,梅小清很难以置信。其实在第四封信里,任远有留自己宿舍的电话号码,还说一般在中午的12:30——1:30,晚上的9:00以后,都会在宿舍里。但梅小清一次都没有打过,其实是因为紧张。
她觉得自己是个词穷的人,在面对任远的时候,会更加匮乏,会不知所云。也许写信不一样,她可以有思忖的时间,可以把话语确定下来,让自己从容一些。
任远的第二封信里写着:我学的是法学,上了三门专业课,法理、法制史和宪法。他还写:上周三,法制史课上组织我们去参观故宫。老师说“观景不如听景”,登长城时有此念头,而故宫却还是值得一观的。且不说气势的恢宏和装饰的富丽,单就其包容的博大文化就值得咀嚼。
任远的第三封信里写:“五。四”搞了个较大型的游园活动。猜谜、书市、信息冲浪、京味茶馆、卡啦OK、声乐大赛、民族文化展(蜡染、陶瓷、雕刻)等。放电影的就有三处!我到处转了一圈,就躲到了录像厅,因为来来去去的走太累人了。
他的信平铺直叙,怎么看都像是“汇报”一样的文字,想来对她是没有特别之处。那时候苏羽也考到北京,如此,他们是可以顺利地发展吧。
没有信的时候,她的生活依然清浅地过着。几乎不逃课,报了电脑培训班,学外语,写小说。偶尔跟顾澎一起吃饭,一起看场电影,或者在教室里温习功课。不像是男友,倒像是个玩伴。
夏初的季节,到处是花红柳绿,蓬勃而热烈,在飞扬的阳光中,有过往滚滚而来。
梅小清在等任远。这是第二次等他。已经二十岁的梅小清比起高中时候几乎没有变化,除了没有那种强大的升学压力,整个人也轻松了不少。这一辈子是再也不想经历高考,那是最昏暗的一段时光,却也是最温暖的一段时光,因为她的生活里,有着那个青碧的少年。每天都可以见到他,可以穿过走廊经过他的身边,可以在体育课的时候远远地望着他,还可以坐到他的座位上,为他整理抽屉。
到底是没有勇气一个人见任远,所以给尤薇薇打了电话,让她过来陪着她。
“怎么会给你打电话?”尤薇薇问。
“只是顺便过来,这边本校有他的朋友。”梅小清说。
“那,顾澎呢?”
“回家去了。”
“你没跟他说有同学来?”
“没有。”除了尤薇薇和夏燕,再也没有人知道她内心的情感。那个名字因为太过珍视,反而很少说出来,深深地放在心里。
“你……”尤薇薇欲言又止。
梅小清苦涩地笑了一下:“只是旧时同学,他经过这里,大家见上一面,我对他没有想法,早就没有了。”她很有自知之明。
“顾澎对你不错。”
“挺好。”这样就挺好了。他有他的方向,她有她的方向。
即使面上带着浅浅笑容,但却有什么,在心里划了一道永远也无法愈合的口子。不期待、不奢望、不等待……一切的一切,也许只是对得不到的一种隐忍。
隐忍,隐忍成伤。
静如秋水的表象里,充满了无望的色彩。
有个叫紫儿的姑娘说:她和男友谈了三年恋爱,但男友在昨天很突然地告诉她,他以后可能会和不喜欢的人结婚。她问原因也不说,她不知道该怎么办?
梅小清想了一会儿,然后给了答复:可以告诉他,你愿意做那个他不喜欢的人。
她不知道她出的是什么主意,对与不对。但她知道即使她对紫儿说,离开那个人,立刻,马上,现在。但她会听吗?所有的劝说都是无用的,在感情上,人都没有办法克制自己,一如无法压住的咳嗽。
走到宠物店的时候,老板已经关了卷帘门,他穿着一件藏青色的T恤,卡其色的休闲裤,脚上是一双蹭亮的棕色皮鞋。立在街边一株银杏树下,也有着清矍的身材。
看到梅小清,立刻迎上来,温暖的笑意漾在他的唇边:“以为你再不会理我。”
“怎么会?”她的语气尽量的轻松,试图抹掉昨天夜里那场谈话的痕迹。
他也敏感地察觉了,调笑着:“看来我运气不错。”
“穿得这样正式,其实是算准了我会来?”
“总是要相信奇迹。”他得瑟地笑。她的心怔了一下。她相信奇迹吗?她从来不信。她不相信她会中奖,所以不买彩票;她不相信天气预报,所以从来不看;她也不相信房价会跌,而它真的一直在涨。奇迹是属于乐观主义者的,对于务实的她来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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