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央金屋赋天娇》

下载本书

添加书签

未央金屋赋天娇- 第55部分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天子感觉到,睁眼看看侄女:“阿娇?”
小陈娇巴住大舅父的臂膀轻轻摇,甜甜笑:“阿大……哦!”
“哦……阿娇乖噢。”皇帝陛下抚抚侄女的乌发,怜爱呵哄。女孩很享受地昵在天子舅父怀里,大眼瞟瞟讨厌的刘非表哥:怎么着?怎么着?我就是不听,你能拿我怎么办?
皇子们在无声地笑。鲁王刘馀叹气:他这个二弟也真是。上过战场,立下军功,堂堂一国之主,还和个孩子较劲……前面栗夫人的三个儿子,谁计较这些了?
江都王没辙,急惊风似的行个礼直接开口:“道……”
“谷神不死,”天子眼都不抬。
“谷神不死?”刘非有点呆,不是从头背,从中间抽啊?
“谷神不死,谷神……不死,”江都王砸吧着嘴,脑筋连转了几个弯,总算接了下去:“是谓玄牝……玄,玄牝之门,是谓天地……根。绵绵若存,用之不勤。”
磕磕绊绊,好歹没出错。这样的背诵,天子听着勉强能过关,陈娇就不接受了:搞什么?后面还十多个等着,人人象他这样拖拖拉拉,今儿还能有出去玩的时间吗?
·
宣室殿的门窗大敞。殿外,天高云淡,碧空无垠。明媚的阳光柔情万千,洒向天地间的是一片灿烂的温馨。
五月的暖风自殿外袅娜而入,捎来宫苑深处花木和香草的蓬勃气息,清清的甜甜的,尽是生机盎然——这是大自然最盛情的邀请,令人不忍回拒。
倏尔,不知从哪飞来一只长尾的翠鸟,落在窗棂之上探头探脑。翠蓝色的羽毛上缀着点点金黄;翅膀抖动处,阳光下清艳瑰丽,炫目非凡。
‘呀,好看。想要,想要阿!求阿大派人给我抓……’陈娇一眼盯上,小手掩住口,心痒痒;回头,凝眉,火大:哇,都多久了……怎么还没完?!
浑然不觉的刘非皇子,断了续,续了断:“天长地久。天地所以能长且久者,以其……其……不自生,故能故能……长……长生。”而娇娇表妹最后一丝耐心,早一股脑奉送给翠鸟了。
‘哼!背不好,直接认错不就行了呗!死撑着,妨碍别人?麻烦精!’馆陶翁主打开随身的海珠兔形囊,翻翻拣拣。
哈,找到了!——陈娇从一叠丝绢中抽出一方折叠好的浅蓝色丝帕,打开确认过,放在膝上备用。
江都王没半点危机感,慢慢吞吞:“……外其身而身存。非以其无私耶?故能成其……驴,驴?!”
背书声戛然而止。皇子们一阵骚动:搞什么?这文里怎么会有‘驴’字?
·
刘非不敢置信地看着表妹,眼珠子快从眼眶里弹出来了:这妮子竟然做这事!驴,嚎叫的驴,骂谁?
“非?续之。”天子闭着眼睛,淡淡提醒——背错,不代表可以停下来。
没奈何的江都王只能接茬往下背:“ 故能成其私……”
“……居善地;心善渊,与善仁,言善……啊,陈……”刘非怒吼。这回非但江都王看清了,其他一多半皇子也瞧明白了:娇娇表妹动作飞快地打开丝帕,在刘非一番招摇,立刻收回去藏好。
丝绢浅蓝的底色上,赫然是一头‘叫驴’——驴嘴大张,唾沫四溅,正扯着脖子嚎。最要命的是,帕上之驴神似形不似,瞧那严重偏离实际的苗条驴身,让人不往那边联想都不行^_^
闷笑声在皇子群中时隐时现。同母的亲兄弟们彼此交递眼色,冲江都王那修长玉白的身姿这一通的挤眉弄眼。几个小的自制力更差,乐到快保持不住仪态了。
·
“嗯?非!”天子加深了语气,隐含不满。
“父皇,非……”江都王很委屈,试图陈情。
“知错,改之即可……”皇帝陛下眼皮子都没动,满不在乎地曲解了儿子的话。摆明了不想搭理这茬。
“喏,父皇。”江都王只有忍气吞声:“……言善信,政善治,事善……能,动善……时。夫惟不争,故……陈娇!!”
馆陶翁主从珍珠囊中又抽出一条杏黄丝绢,故伎重演。这次,丝巾上明晃晃的乃一只肥硕的大猪头!嘴角一条哈喇子挂下来,憨态可掬,睡意浓浓——看了能忍住不笑的,实非人也!
不是小骚‘动’,现在是小骚‘乱’,连年长的皇子都不能例外。
鲁王刘馀揉着太阳穴呻吟,阿非也不知是怎么招惹小表妹了,被这么对付?胶西王刘端挑高眉,以崭新的眼光打量着表妹,似乎从不认识一般;一张俊脸上尽是激赏——没半点同胞之情。
广川王刘彭祖呵呵乐着看笑话。边上的同母弟弟中山王刘胜,则是明目张胆地对着陈娇猛挑大拇哥。
席中,就数长沙王刘发最为平静,一副心不在焉的模样。王夫人的两个儿子仗着年小不忌,都滚到一堆去了。刘彻拿大袖挡住父皇那个方向,冲阿娇连翘大拇指。
皇太子刘荣和河间王刘德对望一眼,动作一致地看幼弟——这种滑稽画风,他们最熟悉不过。临江王低咳两声,侧头回避:他画这些不过是想逗表妹一笑,哪料到阿娇会收起来,还用在这里。
馆陶翁主一脸得色,将表哥表弟们的所有恭维,一应笑纳。
·
等了片刻,天子不高兴了:“非?!”
江都王:“父皇,陈娇,乃陈娇……”
“刘非,汝怠慢学问,生疏文章,岂可诿过于人?”天子睁开眼,瞪视这个一天到晚刀枪剑戟不离手的儿子。
“陈娇?于从女弟直呼姓名,无礼!朕观汝所失者,何止文采?”天子转头向左史下令:“明日,召江都王太傅入宫。”
“父,父皇……”刘非想分辨,但在父亲炯炯的目光下却什么也说不出来。最后,只得垂头丧气地退下。
·
摸摸陈娇的小脑袋抚慰抚慰,天子靠回去,合眼如旧。
紧挨着天子舅父,乖乖的阿娇在……叠手绢。

1307 事竟成!

抽查,在继续……
“馀!”刘启陛下听上去,余怒未消。
“喏,父皇。”鲁王刘馀起身施礼。礼毕,刘馀皇子思忖片刻,向父亲身旁的表妹也一拱手:娇娇细君,请手下留情。
陈娇眨眨眼,不声不响。
鲁王刘馀是个寡言的人,平时极少开口。他的语速比较慢,不过好在只是说话慢,而背诵本身倒是准确流利。
太平,无事。
·
接下来天子跳过中间,直接点名:“胜!”
中山王刘胜一个激灵,赶紧起立,上前应命:“……名与身孰亲?身与……哦哦……货……孰多?得与……亡……孰……嗯……病?是故甚爱必大费,多藏必厚亡。知足不辱,知止不……殆,可以长……”
‘刘胜这家伙,平常看上去聪明伶俐的,怎么连篇小文都背不顺?简直比刘非更碍事。’陈娇听着听着,恼了。
扭头看看:窗台上,翠鸟用喙埋在翅膀里打理翎羽;窗外,太阳……越爬越高了!
馆陶翁主又打开海珠囊,翻翻找。很快抽出一条暗红丝绢,守株待兔!
表兄弟们笑咪咪等好戏上场!可是,他们都失望了——刘胜是个聪明人,大概早预估了会面临的考验,所以一直坚持‘平视’,说什么也不低头往表妹的方向看^_^
·
‘不上钩就以为没事?做梦!’馆陶翁主撇撇嘴,大眼一眯,低头再翻。
皇子们交头接耳,好奇得不得了:娇娇表妹的珍贵海珠囊里,到底装了多少好料?
‘龙眼?!怎么会是龙眼?’皇家的儿子们,一时傻眼。只见小表妹从海珠囊里拎出一只绸包,打开,倒出一小把剥了壳的桂圆干,一颗颗往小嘴里塞。
“……大成若缺,其用不敝;大……呃……盈若……冲,其……”中山王仰首屹立,坚定地目不斜视。
一,二,三……没一会儿,桂圆干消灭完毕。小陈娇意犹未尽地舔舔唇,小手擦擦,再度往珍珠囊里探……
·
‘天,弹弓!竟然是弹弓?!’天子的皇子们霎时凝固:是,弹弓很小。可,蚊子再小……也是肉;弹弓再小……也是弹弓啊!
这小弓看上去袖珍玲珑,该有的零件却一样不缺:木手柄,铜配件,拉筋——瞧瞧,弹力十足,多半是牛筋——质量上层,功能齐着呢。
长沙王刘发望着陈娇发傻:他实在没办法把玉雪可爱的小表妹和这类男孩子玩具联系在一起——太不协调了。
广川王只觉得头皮一阵阵发麻,为亲弟弟刘胜捏一把冷汗——远距离攻击性武器啊!。
“弹……”刘越已经叫出来了,被近处的刘彻一把抱住,捂嘴;消音成功^_^。一直臭着脸的刘非,此时终于阴转多云,露出了久违的笑容。
皇太子和河间王的目光再一次齐刷刷打向幼弟。临江王的脑袋摇得和扑棱鼓一样:不是他,绝对不是他!他怎么敢拿这种危险性玩具——或者说武器?——给小表妹?非给姑妈和祖母教训死不可。
馆陶翁主可不管表亲们在想什么。拿起吃剩的龙眼核,小贵女左手抓牢弹弓手柄,右手装弹——瞄准——拉紧皮筋——发射!
‘咻……’桂圆核目标指向:刘胜头上的束发王冠!
·
“……持而盈之,不如其已。揣而锐之,不可长保。金玉满……啊……汤,呃!”大汉中山王,遭遇不明袭击。
王冠没打到,打到脑门了。陈娇扁扁嘴——还行,‘误差’在可接受范围以内。
刘胜皇子捂着额头,四顾:父皇一点都没动过,还在那里闭目养神。兄弟们正襟危坐,泰然自若。怎么回事?
一母同胞的刘彭祖心疼亲弟弟,偷偷摸摸指指阿娇。刘胜望过去:表妹大人追慕贤明,有样学样地跟着父皇在静修?
中山王无可奈何,只得五分心思留意表妹,五分心思背书:“金玉满堂,莫之能守。富贵而骄,自遗……其咎。功成名遂,天之道……”
“载……载载……载魄抱一,能无离乎?专气……致……柔?嗯,致柔!能如婴儿乎?涤……除……涤除……”本来就不顺,加上‘分心’,可怜的刘胜是越背越‘背’!
·
“咻……”第二发破空而出,正中刘胜皇子左肩胛!
在座诸王,多眉飞而色舞。
实际上,若不是碍于父皇在场,皇子们一准就击节叫好了:‘出弓、上丸、拉筋、瞄准、藏弓’几个动作流畅自如,一气呵成。看不出,阿娇表妹还真有一手呢!
“呃……”有江都王的前车之鉴在,刘胜表哥不敢抗议,只哀怨地瞅瞅小表妹,就差摇尾巴了。
陈娇有些小犹豫:那个,胜表哥平时待自己还是很好很好的。再说,还有平度的面子呢!可是……
·
“胜。”天子问。
“父皇,”瞟瞟一脸不怀好意的刘非,刘胜咬咬牙:“儿未曾勤读,请父皇责罚。”
刘启陛下瞧瞧儿子,没发火,懒洋洋地安慰:“知其错,改之即可。”
松口气,刘胜退坐到大哥身边,暗自庆幸主动撤退的结果——还不差!等看到阿娇投来的大大笑容后,中山王骨头几乎飘起来:该低头时能低头,方为俊杰!嘻……明天拖上妹妹去长乐宫^_^
拉拉陈娇头上的发带,天子在软垫上动动,合眼唤:“彻……”
紧挨着皇帝舅舅,听话的阿娇在……玩手指头。
·
“父皇,”刘彻动作飞快,先向父皇行礼,后向表妹笑。
陈娇眼睫毛刷刷,等着看小表哥的表现。
想到刘彻年纪尚小,还没有太傅给正式开蒙,皇帝陛下沉吟片刻,嘱咐道:“阿彻,可自选三章。”
刘彻皇子拜谢,却拒绝了父亲的好意:“父皇,彻愿诵读全篇。”
“哦?”天子眯眼,盯盯自信满满的小儿子,嘴角一勾,默认了。
刘彻皇子抬头挺胸,大声背诵:“……道冲而用之或不盈,渊兮似万物之宗…… ”
“……宠辱若惊,贵大患若身。何谓宠辱若惊?宠,为下得之若惊,失之若惊,是谓宠辱若惊。”朗朗的话音在宣室殿内回荡:“何谓贵大患若身?吾所以有大患者,为吾有身,及吾无身,吾有何患?故贵以身为天下者,则可以寄於天下;爱以身为天下者,乃可以托於天下……”
“……圣人不积,既以为人,己愈有;既以与人,己愈多。天之道,利而不害。圣人之道,为而不争。父皇!”全文毕,刘彻一礼到地,为自己的功课划下一个完美的休止符。
皇子们面面相视,讶然——半字不差!
那边,刘启陛下捋须颔首:“善。”
十皇子躬身施礼,倒退着走几步,无声无息地坐回原位。
皇帝微睁双目,眸子中星光一瞬,又马上合上——速度之快,连近在咫尺的阿娇都以为是自己眼花了。
·
“寄!”天子叫出另一个小儿子:“亦自选三章。”
刘寄一脸衰相,默默唧唧请安,结结巴巴开背:“五色令人目……目盲,五音令人耳聋,五……味,味令人口爽,驰骋田猎令人心发狂,难得之货令人行……妨?是以圣人为腹不为目,故去彼取此。”第一章,勉强过关。
“大道废,有仁义;智慧出,有大……为?……伪。六亲不和,有孝慈;国家……”卡住!刘寄面红耳赤,怎么也想不起下一句,僵在那里……
宣室殿里轻嘲声弥漫。皇兄们大为不屑:天!自选的,还是最短的一章,竟然还能背不出?多笨啊!
刘寄心急火燎,满嘴“恩呀”“哈呀”的,可就是接不下去。诸王的笑声更响;小刘寄眼看快哭出来了。
突然,一个软软糯糯的甜美女音冒出来,呖呖莺声:“国家昏乱,有忠臣。”
“善,善!国家昏乱,有忠臣。”刘寄鸡啄米似的点头,随即觉察不对——啊,阿娇?是阿娇?!
等了片刻,见刘寄还是杵在那里一副呆瓜相,馆陶翁主头痛地催促:“续之……”真笨!都提醒了还这样。
“哦,哦。国家昏乱,有忠臣,有忠臣,忠臣……”可惜,刘寄皇子用实际行动表明了:陈娇表妹的帮助,纯粹白搭。
·
“啾,啾!”鸟鸣婉转,翠鸟观赏够了人类的演出,振翅高飞……而去!
目送小鸟飞走,馆陶翁主又急又气,字字句句冲口而出:“重为轻根,静为躁君,是以君子终日行不离辎重;虽有荣观,燕处超然。奈何以万乘之主,而身轻天下?轻则失臣,躁则失君。”
刘寄……成了柱子,不过现在没人注意他了。
辞章,从女孩口中行云流水般迭出:“善行,无辙?善言,无瑕谪;善计,不用筹策;善闭,无关键而不可开;善结,无绳约而不可解。是以圣人常善救人,故无弃人;常善救物,故无弃物,是谓袭明。故善人,不善人之师;不善人,善人之资。不贵其师,不爱其资,虽智大迷。是谓要妙……”
天子前身坐起,凝神。皇子们定定地,结舌。
小提示:按 回车 [Enter] 键 返回书目,按 ← 键 返回上一页, 按 → 键 进入下一页。 赞一下 添加书签加入书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