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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桃鲤- 第3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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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天堆好的雪人已经完全看不出样子,变成一个高耸的雪堆。小俏儿走过去,凭着昨天的印象,在大约是雪人脸孔的地方拂了拂,那一双深蓝的琉璃珠眼睛便重新露了出来。
小俏儿望着那双眼睛,粲然一笑。
在厨房里找到麻油涂在手上,轻轻地揉了揉,看看天色,便开始做起早饭。

清晨,苋苋离开沉睡的倚微,走出房门来,悄无声息地自缩在门口瞌睡的蜜九身前走过,一直走出了桃花醉。
后半段的店铺因为下雪的缘故几乎都歇业了,只有前半段的一些商铺还寥落地开着,整条前街都显得意兴阑珊的样子。
苋苋踏着厚厚的积雪向前走,朴素的衣着混在匆匆的行人中很不起眼,她走到前日买蜜饯的小店铺门前,店铺没有开张,她略有些失望:“本想再买些的啊……那只馋嘴的蜜蜂有够能吃。”
略站了一站,她终于还是继续向前走去,却走过了去后面巷街的路口,反倒是向城门的方向走了过去。
城门底下的雪地总是最早被破坏掉的,早起的人们虽然稀稀落落的,但拉着各种车马来来往往,地上也早已满是车辙,苋苋皱了皱眉。
她一路走到城门洞里,城门洞很深,没有多少积雪,她跺了跺脚,将毡靴上的雪抖掉,左右看了看,门洞里空无一人,她才蹲下来,一手按在地上,指尖迸射/出点点淡粉色的光芒。
“果然,她没有死。”苋苋眉间的一点菱花痣若隐若现。
忽然不远处有辆牛车驶来,她便立刻起身,装出若无其事的样子,慢慢地向回走。走至前街与后巷的路口,她略迟疑了一下,拐进后巷里去。
不知为何,那仙人设下的结界今日看起来弱了不少,可她并不敢轻举妄动,只是站在原地,暗自思忖。
此时,庆余被华余打发出来清扫堵门的积雪,苋苋眼前一亮,冲着庆余清亮亮地叫道:“那位小兄弟。”
庆余疑惑地抬起头来,只见不远处站着一位漂亮的姑娘正望着自己笑,挠了挠头,指着自己鼻尖:“姑娘是在叫我?”
“正是。”
庆余诚惶诚恐地笑:“姑娘有什么事?”
“我想问一问,你们这儿是不是有位叫做白小俏的姑娘?”苋苋怯怯地笑,绞着手指,好像很是不安似的。
 

作者有话要说:下一章我打算写个蜜九的番外,写一写这个小笨蛋是怎么遇上倚微的。




53

53、番外 蜜九 。。。 
 
 
阳春三月天,蜂涌而出花间忙。
蜂巢里的大长老今日下了令的,谁采不够一整格的蜜,就不许吃晚饭。这命令端的苛刻,众蜂子均不满腹诽,一时间蜂群中窃窃嘈嘈,非议四起。
大长老阴鸷地四下扫眼,头顶两根鞭须绞在一起顺甩,“叭”的一声响,一众小蜂均吓得噤了声。
大长老十分满意自己的威严如此,挺了挺大肚子,迈着四方步回蜂巢去了。
为了晚饭,每只出来采蜜的蜂子都显得格外卖力,哦不,有一只除外。
蜜九垂头丧气地扑棱着翅膀,黑油油的脊背也看着没有一点生气。
昨天他就被大长老训斥了一番,前天也是,大前天也是,大大前天——唉,不必说了,每日一训,什么“不思进取”、“好吃懒做”、“最会做的事情便是拖族群的后腿”……唾沫星子淹得他睁不开眼。
其实他没有那么十恶不赦,他已经尽自己最大的努力去做了,自问勤勉敬业,但是采蜜这回事,他真的不擅长。
可是这又怎么能怪他。
蜜蜂是择强而崇的族群,从小他就因为体弱而不被看好,即便是生在王室巢穴里,却还是被扔在蜂巢最外围喂养。说起喂养,那怎么能算得上是喂养?他就像是族群里的乞儿,讨要着过活。所以他自小生得便比一般蜂子瘦弱,虽继承了王室蜂群的体格,却羸弱不堪风吹。
好像所有的蜜蜂都是热血而精力丰沛的,只有他被抛弃在那种情愫之外,他从小就追不上大家的步子,采蜜也慢,酿蜜也慢,常常被呼来喝去,谁不高兴了都能踢一脚。
无人教授他采蜜酿造技艺,他所有的一切都是自己偷偷学来,因为不得要领,所以常常做错。但是为了能融入族群,他只能这样磕磕绊绊地学习。
大长老早背地里威胁过多次要把他丢出族群去,可到底还是吝惜他这半份劳力,迟迟没有下决定。所以每每只是训斥得他睁不开眼,威胁也只是威胁,没有真的出手。
但是他知道,这样的境况维持不了多久,等严冬一到,存储的蜂蜜万一不足,那么为了能让自己多分一杯羹,那些蜜蜂们是一定会把他赶出去的。

蜜九叹一口气,扑棱着翅膀,努力追上前面的蜂群。蜂群里有几个是惯常爱欺负他的,此次见他追上来,便偷偷用翅膀甩出两个气流的涡旋,直直向他甩过去。
蜜九不察,差点被那涡旋打折了翅膀,在空中连栽几个跟头,惹得蜂群哄然大笑。他怒不敢言,又羞赧难抑,索性扭了头,离开蜂群,自己去找花丛。
离了那些冷嘲热讽,他倒也落得耳根清净,专心致志地四下寻找起花丛来。
反正跟着蜂群也一样,鲜花繁盛的地方他从来都捞不到,每每留给他的只有一小块背阴的山坡,几朵稀稀落落的花,即便他速度能快些,也根本不可能采够花蜜的。为了尽可能地多采蜜,他往往要飞得比其他蜂子更远,路途艰辛自不必说,有回还遇上蛙人埋伏,差点连小命都丢了。
不过就这样一路走过来,他倒也习惯了。反正自己就是个拖别人后腿的烂命,他也不求翻运,就这么过下去,等这八九年世事一过,他两眼一闭,总算有个交代。
只是有时候会想起最早在王室温暖的巢穴里时,他曾经那样信誓旦旦地说,总有一天,总有一天自己会成为蜂巢里的大长老,使蜂群久盛。
到底还是幼时不懂事啊,他叹一口气,俯身飞得更低一些,已经隐隐嗅到了花粉的气味,真希望这里没有被其他蜂子占据。
屏息落在一片宽大的草叶之后,他先伸直了头上的触须,四下里探了探,并没有发觉有其他蜂子的气息,这才放心地从草叶后边晃晃悠悠地重新飞起来。
此时他才看清,眼前竟是一片他从未见过的繁茂林地,仔细观察一番,他判定这应该是夕颜山的腹地,既如此,那么便不能久留了。
夕颜山的腹地是他们这些微小的灵体不能随便进入的,一则仙家威严,二则腹地中总有那么些不友好的精怪是喜欢吞吃灵体的。虽他这么小小一只,连塞牙缝都不够,但保不齐就有什么喜欢品尝新鲜小点的精怪呢?
为了小命着想,他决定速速离去,
可这密林枝繁叶茂,遮天蔽日,几乎不透天光,他又慌不择路,急急忙忙地来回转了好多圈,简直筋疲力尽了,却忽然发现一个无比悲催的事实——他好像迷路了!
这这这……
蜜九无语望苍天,心内悲怆,恨不能落下清泪两行:他这短短闲生虽过得脓包一样憋屈,可俗话说得好,好死不如赖活着,他还没活够呢,难道就要这么交代了么?
林中有大鸟翅影掠过,他顿时吓得缩成一团。
可这样久待下去也不是办法,于是坚毅的小蜜蜂勇敢地站起来,抖抖翅膀,继续寻找出路。
不过好事情并没有发生,待他看到茂密的树丛后边远远地露出一点水光潋滟时,他简直欲哭无泪了。
夕颜山中有镜湖碧泊,其名为季鸾。季鸾湖中有仙人,其名为绀青。
见到季鸾湖,那就意味着,他已经彻底进到了夕颜山腹地之中了。
蜜九呆呆地立在一片树叶上,小小的身影抖了三抖,如石化一般僵直。
没……没救了么……
忽然听得头顶一声嗤笑。
他吓得又滚成一团,连头都不敢抬。
“喂,要被吃了,还不逃?”
要要要……要被吃了?这么快?
顿时他只觉头晕脑胀,再也站立不住,自那片叶子上掉落下来,断了牵线一般。下跌过程中,他忽然一眼瞥到那方才站立的叶子之上,那植物发出的茎上生着一张大口,此时正垂涎欲滴地对着他,并有扑身而来之势。
他吓得一激灵,小翅膀居然扑棱了两下稳住了身体,并顺势往一旁躲去,闪过那怪草一击。
怪草迅雷不及掩耳,伸长茎身,二度出击,这一击之快,蜜九甚至没来得及反应,将将转身,那大口便到了眼前。
躲不过了!
却在此时,蜜九只觉眼前闪过一道白光,那怪草竟被斩为两段,自他面前掉进草丛中去。
他还在愣神,只听头顶上一声似笑非笑:“小贼!做什么来的!”
怎么还来?
他吓得不敢动。
却听头顶那声音哈哈笑道:“好玩好玩,你怎么吓成那样子!”
听着并无恶意,他这才敢偷偷抬脸看。
只见一个一身白衣的人坐在合欢树上,一手攀住树枝,悠然自得地光着脚打晃,阳光太斑驳,看不清他眉眼。
“喂,你是什么东西?飞近些给我瞧瞧。”那人饶有兴趣道。
蜜九不敢违抗,方才那怪草的下场他可是看得真真儿的,万一这人看他不顺眼……人为刀俎我为鱼肉,没办法……
蜜九弹了弹小翅膀,耷拉着脑袋向白衣人的方向飞了过去。
结果他还未飞至那人面前,便被那人一手捞了去,捏在手里把玩起来。蜜九只感觉自己一会儿被捏得像个球,一会儿又被像泥巴似的被拉长……
他觉得自己简直就是“悲剧”二字的完美写照,真是不知道自己上辈子造了什么孽哟……
那人总算将他来回捏够了,托在手心上,冲他吹了一口气,然后笑了:“原来是只蜂。”
蜜九晕晕乎乎地站起来,这才看清那张少年人的脸庞。十五六岁的年纪,却莫名有些妖冶的味道。也许是因为那双眼睛吧?
那一双褐金色的眼眸,美丽得像是夕阳里最后一道余晖。
那少年人又笑:“小蜂,怎的孤单单跑到这儿来?小心给精怪们吃了哟。”
蜜九还不会说话,只会“嗡嗡嗡”地乱叫,说着蜜蜂之间才能听得懂的语言。他就这么混乱地叫嚷着,唠唠叨叨地说着自己怎么离开了蜂群,怎么迷路……害怕便慢慢消散了,只是看着那少年的笑脸,不知为什么他有些失落。
他停下来,有些犹豫该不该继续往下说。
可是那少年却说:“继续呀,怎么不说了?我听得懂。”
于是那一整个下午,他一直在絮絮不止,而那少年并没有半分不耐烦的样子。他便说起他幼时的事情来,亦说起自己怎样学习采蜜和酿蜜。
这感觉其实很怪异,面对着一个明明语言不通而且素不相识的陌生人,而他只不过是一只蚕豆大小的蜜蜂而已。
只不过到最后那少年也没有透露自己的名字与身份,不过却允诺他以后可以再来,还信誓旦旦地打包票,说以后再来肯定没人敢欺负他。
这样自信的口气,想来他应该也是个相当了得的精怪吧?可蜜九并不打算以身涉险,这样的事情,以后还是尽量少靠近为妙。
两手空空地回了蜂巢,蜜九挨了有史以来最严厉的一场训斥,晚饭更是想都不要想,末了还被罚去洗刷幼蜂的巢穴。天知道幼蜂的巢穴比他今日的遭遇更像一场悲剧,他把整个巢穴洗干净之后觉得自己简直都要废了。
之后的日子还是如流水一般,只是他能感觉得到自己愈发地不受待见,采蜜的范围愈来愈小,到最后,他居然被排挤得无处可去,常常因为找不到花丛空手而回,自然也免不了被大长老训斥。
直到有一天,大长老咬牙切齿:“如果今天再采不到蜜,你就不用回来了。”
他没有办法,只得再次来到季鸾湖旁,他记得少年当时在的那棵合欢树,算算日子,眼下应该正值花期,如果自己运气好,说不定能满载而归。若自己真是霉运鬼,那——就这么着吧,大不了一死。
他就怀揣着这么个孤注一掷的想法找到了当日的那株合欢树,果不其然,满树的绒花粉嫩嫩的,格外好看,而那少年却不见踪影。
他不敢久留,忙不迭地开始采蜜,却忽然被人一把拎起。
又是那少年,褐金色的眸子笑意盈盈:“怎的,又被欺负了?”
他手足无措。
而少年脸上的笑意仍甚,却莫名有几分冷意:“一早就看出来你这软柿子一样的性子注定要吃亏的,不信我,那便也别来我榕家阿姐这儿讨便宜。要死,也死得远一点。”
他没有话可以辩解,只是讷讷地,被他拎着翅膀一动也不动。
反倒是那合欢树发了话,婉转的女声在脑中回响:“倚微,不许闹,人家必定是有难处才来的。”
倚微,原来那少年名字叫倚微。只见那褐金色眸子凛凛的,像是怒意不平:“我不,榕家阿姐,这小东西眼里没人,瞧不起咱们呢。不如,就把它弄死吧。”
他彻底慌了神,手忙脚乱地嗡嗡辩解,可是辩解到一半,戛然而止。
终于还是觉得累了,这样仰人鼻息的日子。一早就该明白的,这世界之大,却根本没有他可去的地方。
所以,随他怎么样吧。死就死,一了百了。
想到这里,蜜九甚至颇大义凛然地挺了挺胸脯。难得一只黑油油的蜜蜂,还能看出几分铿锵的神色来。
而那冷着脸的少年,却忽然大笑了起来:“好玩好玩,果然变脸的戏码,试一百次也还是会有笨蛋上当的啊!”
哎?
“喂,别总做出这么一副厌世的样子,太软弱了。我知道你日子过得不好,可那又怎么样呢?”笑意满满的少年这样说。
他仍旧有些懵懂。

到底就这么越来越熟络,知道了那少年本体是合欢树旁边那一株夭夭灼灼的桃树,也知道了他最喜欢的便是四处捉弄人,这周围的精怪都被他捉弄一遍,见了他都要躲着走,他百无聊赖,才瞄上了他这只傻乎乎的大虫子。
不过倚微心地却不坏,与温柔的合欢阿姐一样,最肯帮助人的。
自那时候开始,因为总能带回足够的蜂蜜,蜜九在族群里的日子好过了很多。而他在倚微与合欢的庇佑下,安然地度过了许多个春秋。
直至被大长老赶出蜂巢。
那一场公不公平的辩解他已经不想再去多说什么,反正他已经被族群集体认作异类,而那些敌视的目光,他早就不陌生,所以,无所谓的,离开反倒更像是一种解脱。
就这样,他在季鸾湖畔留了下来,跟随倚微与合欢,亦开始修身。只是仍旧学不来他们的率性与决绝。

直到后来的后来,倚微为了那个女子离开夕颜山的时候,大长老曾经来找过他,蜂巢行将就木,岌岌可危。
而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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