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俏儿忽然在一户人家门前停了下来,指着长满杂草的破旧门扉对阿楚说:“这里是郭太爷家。”
她在郭太爷门前呆立良久,忽然掉下眼泪:“郭太爷以前待我最好……”
阿楚咬咬牙,说出连自己都不信的宽慰话:“说不定,他们都出外逃荒去了……你也知道,荒年嘛……天地那么大,总会有活路的。”
小俏儿没有应她,抹掉眼泪,继续往前走。
而她却忽然踌躇起来——她真怕那桃树不见了。
终于来到村尾的土岗上。
地上有一个深深的坑,不见桃树。
阿楚轻轻握住小俏儿的手,她听见身旁的她喃喃:“什么都没了……我要去哪儿呢……”
阿楚忽然想起师父曾经说过的话:“若有可以回归的地方,那么流浪便不是流浪。唯有那没有归宿的人,才会被逼浪迹天涯。”
作者有话要说:昨天晚上心情不好,以为自己不会BLX碎掉,但是它还是shui了一地。。。
幸好今天跑去码头吃饭,终于成功挽救低沉的心情,世界又变得真美好呀真美好~~~
但是晚了日更的时间。。。英俊的日更巴耶夫内牛满面。。。
嗯,忽然想说,感谢在看这篇文的人。
我有很多不足,但是我在一点一点努力让文章变得更好。
16
16、冯二妹 。。。
小俏儿在修整自家的房屋,替所有人家清除杂草,她说做完这些事情之后就会跟阿楚离开,但这确实是个繁重的活计。
于是阿楚和小芦花就被发配到村头去闲逛,然后成功被遗忘掉了。
一人一鸡蹲在村头的大槐树底下。
有所不同的是,一个是饱的,一个是饥肠辘辘的。
小芦花吃够了秋天脑满肠肥的蚱蜢,心满意足地扒了个土坑,打起滚来。
可怜巴巴的阿楚无比羡慕,却只能眼睁睁地瞧着。她的小包袱里早已空空如也,而同样的状况也存在于小俏儿的包袱中。
“喂,赶紧下个蛋出来……”阿楚戳戳小芦花头顶上的鸡冠,“你主人已经不管咱们的死活了,咱们互助互利总可以吧?”
小芦花半阖着眼,干脆开始打瞌睡。
“嘁,真小气。”阿楚撇嘴,“早晚鼓动你主人把你烤来吃掉!”
咕噜噜……她的肚子又叫了。
“你们是谁?”
正神游天外的阿楚被身后冷不丁冒出来的声音吓了一跳,转过身下意识地伸手就去摸背后的剑。
剑将将拔出一半,她才看清来人,却是个少妇模样的女子,挎着一个破旧的包袱。
而此时,女子见得阿楚拔剑,以为自己遇上了歹人,亦吓得魂不附体,跪下直磕头告饶。
阿楚撇撇嘴,收剑回鞘。
女子抬头见她收剑,丝毫没有迟疑,撒腿就逃。
“哎?等等!”阿楚起先一愣,而后奋起直追。真是,好不容易遇上一个说不定是这村子里的人,总不能就这样让她被自己吓跑了吧?
不过,话虽如此,可她跑得……也太快了吧……
阿楚追得上气不接下气,因为饿肚子,甚至有点头晕眼花,眼睁睁地看着那女子一溜烟地往村里跑,离得越来越远。怎么办怎么办?
眼见得她接近了村尾,阿楚忽然想起小俏儿正在那儿,急忙大叫:“小俏儿!小俏儿!截住她!”
“小俏儿?”听得她这么一喊,前面逃命的女子却停了下来。
而此时,听见阿楚叫喊的小俏儿也从土坡后边站起来,疑惑地向这边看过来:“阿楚,发生什么事了?”
阿楚使劲喘着粗气,指着前面停下来的女子:“……她……她……”
小俏儿与那女子相互对视一眼,异口同声道:
“小俏儿!”
“二妹?”
果然是故人!
阿楚瞬间有种月下老人撮合有情人般的成就感,虽然腿肚子都跑得转了筋,不过总算也值了。
小俏儿没有想到,居然还能遇见冯二妹。
以前在村里的时候,冯二妹是二狗子的小跟班,但是又是小俏儿的朋友,每次小俏儿跟二狗子打架,她拉不了架,就在旁边哭。她打小长得就好看,大眼睛水灵灵的,哭的时候格外叫人怜惜,还总嚷嚷着长大了就嫁给二狗子。
而眼前的她面容虽憔悴,却还是美的,盘了发,显然已嫁为人妇。
两人手拉着手坐在土岗上叙旧。
“二妹,你嫁人了?”
“嗯。”
“嫁给谁了?”
“还能有谁?”冯二妹羞怯怯地笑,“二狗子现今跟他爹在县城里做生意,虽不及头几年好,却好歹算是不愁吃穿。倒是你,小俏儿,你怎的突然回来了?先前发现你走了,我可大哭了一场呢。”
“我……”小俏儿怔了怔,笑道,“我在外面也是不好讨生活,就想着回来看看,若是能凑合,就留下。哪知道,村里居然是这副光景。”
冯二妹叹了一口气:“是啊,谁能想得到,荒年拖得这样久呢。小俏儿,要么你跟我回县城吧,二狗子认识的人也多,怎么都能替你觅个活计。反正这村里是不能住的,我要不是为了给爹娘上坟,也是万万不敢回来的。”
“为什么不能住?”
“还不都是那桃树。自打你走了之后,那桃树就疯魔了似的,一夜之间开遍了桃花,虽然好看,但也实在太怪异了,而且将将开了月半呢。之后,村里就有流言说,那桃树吸了咱们村子地里的精气,才开出那么艳的花,肯定不是什么仙人,是害人精。这流言传了一段时间后,大家就商量着要把它给刨掉。但那桃树好像知道大家要做什么似的,当时明明是跟现在一般的时节,却在夜里开了一树艳色桃花,而第二天一早,带头说要刨桃树的双河被人发现死在家里。你说这不是见鬼了么?从那之后,就再没人敢说要刨树的事情了,饥荒仍旧持续着,手脚利索的都走了,走不出去的老人最后不是饿死就是病死。到了现在,早没人烟了。”
小俏儿走了神。
冯二妹继续说道:“那桃树也真是邪乎,先不提是不是害人的玩意儿,就说那个姿态,那一树的花,真是美……这样的尤物,真真不该是长在咱们这小山沟里的,倒像是应该生就在皇家御花园里的东西。”
“那后来呢?它怎么不见了?”
“不晓得……我跟着二狗子去县城的时候它还好好地长着呢,就是再也没开过花。多半是县里的那帮虎狼兵给刨了吧,那帮狗杂种,什么坏事都做得出!”冯二妹大概平时在县里也受了不少那些兵的欺负,愤愤然道,“桃树平时那么邪乎,怎么偏偏不帮咱们这些人呢!白白占了咱们村子的水土这么些年,白眼狼!”
“不过就是棵桃树,那么认真做什么?”
“唉,是呀,命是自己的,活成什么样子与它何干?不过就是棵桃树。时候不早了,我还得去给爹娘烧些纸钱,天黑前得离开这儿。这儿到了夜里不安全,小俏儿,你跟我一块儿走吧。”
小俏儿指指身后直打瞌睡的阿楚,笑道:“也好。不过我这儿还有一个人,不会给你添麻烦吧?”
冯二妹亦笑:“好说好说,只是她那长剑忒吓人了,冷不丁地抽出来,活像个打劫的。”
阿楚朦胧中动了动嘴皮子,饿得早没心思跟她们辩解了。
丘平县也不过是个巴掌大的地方,但是紧挨着官道,每日里车水马龙,很多过客,人们大多做些小买卖,比山里的境况好得多,二狗子家开的面馆就在县里的界碑旁边,离官道最近,生意较之别家,自然更是略胜一筹。
不过,生意好自然就有人眼红,这不,小俏儿与阿楚跟着冯二妹刚刚来到面馆门口,就遇上几个人来找茬,对两个活计推推搡搡,口出恶言。
冯二妹放下包袱,过去与二狗子一起好言相劝,请他们高抬贵手,但这帮恶徒非但不听,反倒对冯二妹动手动脚起来。
阿楚素来侠义,更何况肚子还饿着,正巴不得吃上一碗热气腾腾的面,瞧见这场景,立时恼了。抽出长剑,大喝一声,跳将出去,二话不说,将惹事的几个彪形大汉暴揍一顿,末了,还从怀里摸出一张符咒,作势要封了他们。
几个人见她一身道士打扮,手里的符咒又不像作假,吓得屁滚尿流,仓皇逃窜。
自然,二狗子一家为了感谢她,任她吃了一个囫囵饱。
饭毕,几人坐在一起闲聊,阿楚吃撑了,站起来四处溜达,瞧见人家桌上摆着的一个瓷盆,就凑过去看,一看便乐了。
瓷盆里有两条黑不溜秋的小鱼,正呆头呆脑地对着头躲在水草下边,阿楚一伸头,把它俩吓得要命,顺着瓷盆边拼命地游。
阿楚不亦乐乎,冷不防被小俏儿打了一下:“你这样会把鱼吓坏的,到时候不肯鱼不肯吃东西死掉,你可就是杀生了。”
冯二妹笑道:“不碍的,这两条小鱼,是前段时间邻居家的小黑在水塘里捞来的,啥都不吃,反正也养不活的。”
“这鱼生得野,吃活物吃惯了,去水塘边捞些鱼虫来喂就行。”小俏儿道,“这鱼就是喜静,要是认真想养活,搁在僻静的地方,天天投点鱼虫就成。”
“想不到你还懂这个?”阿楚好奇道。
“之前不是说了么?我在莲鲤斋,天天就是侍弄这些小东西的。公子日日在我耳边说这样的鱼要这样养,那样的鱼又得那样养,想忘了都难。”
冯二妹笑道:“你之前的主子家倒是风雅,一定是个大户吧?哪儿像咱们这乡野粗人,自己肚子还填不满,哪儿有心思养这养那的。”
她相公二狗子忽然道:“小俏儿,你懂这养鱼的手艺,倒是个门路。不如我帮你找个活吧?离咱们这丘平县不远有个叫红苏的县城,那儿有个专门卖鱼的铺子,虽不及你以前呆的那铺子风雅贵气,但好歹也是十里八乡有名气的赏鱼之处,前几日我去红苏县里进货,正听说他们缺人手。你若愿意,可以去瞧瞧。”
“养鱼啊……”小俏儿喃喃。
“怎的,你不愿意么?”
“不不,有一门营生已经不错了,我自然愿意。”小俏儿忙道,“我明日就去。”
唉,生计艰难,哪里还容得下她胡思乱想呢?那个偌大的宅子,那个温文尔雅的人,想想便罢了。
作者有话要说:挠头。。
果然出现大纲之外的情节,然后华丽丽地卡文了。。。泪。。。
默念:我要变英俊我要变英俊我要变英俊!!!!
17
17、天罚 。。。
夜半,小俏儿被淅沥沥的雨声吵醒,在床上翻来覆去,却怎么也睡不着,索性翻身下床,坐到门前去看雨。
二狗子家的后院里种着一棵枣树,很没有生气,耷拉着的枝叶间稀稀拉拉地挂着几个瘪枣子。到底还是公子家的那棵合欢树漂亮,亭亭如盖,化成的精怪也美,袅娜生姿。
说起来,莲鲤斋的东西还真是神奇,树是精怪,铁锅也是精怪,公子说求龙王能捡到铜钱,果然就能每天在自己枕头下边发现一个……
真想回去瞧一瞧啊,不知道公子跟斯然小姐怎么样了。那日她离开时,也下着雨,山上又冷,公子若是当晚下山,山路湿滑,千万别磕碰了,若是当晚留宿在山上,不晓得他记不记得跟店家多要一床薄被。后宅那水塘里的锦鲤,以后就只能他一个人去投喂了,而合欢树下的池子,恐怕庆余捞落花落叶的时候又得被他呵斥不小心。
想到庆余和华余,不晓得这段时间有没有好好伺弄那些娇贵的鱼,尤其是庆余,总偷懒,若是被公子发现,铁定又得受罚。也不知那大人小姐又留了几日,庆余华余在那样的小姐手下做事,肯定不松快,再加上那个口齿伶俐的丫鬟,可别一时冲动,触怒了人家才是。
雨越下越大,好像非要比过夏日时暴雨的磅礴气势,门前积了水,浑浊成黄泥粥一般。
小俏儿叹了一口气。
二狗子说了,两个县城之间隔着绵延的一道山脉,若是走官道大路,就要绕很远,平素里他们去红苏,都是翻山过去,山间路虽不怎么好走,但所幸山头不高,也没有什么凶猛的野物。
可眼下雨下得这样大,山间的路不晓得会被冲刷成什么样子,明日要怎么走呢?
若是不走,被二妹夫妻这样关照着,自己心里太过意不去。
自己从莲鲤斋带出来的那一小串铜钱已经花得差不多,而离开莲鲤斋之后,龙王的恩赐就不见了。阿楚又身无分文,自己要负担两个人的用度,若不尽快找一份工,之后的日子不晓得会如何艰难。
大雨顺着房檐倾倒,水柱相连,好似小小的瀑布一般,不时有雨滴溅到小俏儿身上,凉凉的,却也润润的。
她伸出手,向前探进雨里,喃喃道:“龙王啊龙王,您能不能叫这大雨停了呢……”
话音未落,便听得“轰隆”一声巨响,一道白色霹雳闪过,小俏儿眼前瞬间亮如白昼,顿时吓得她跪在地上,捂住耳朵,以为是自己惹怒了布雨的龙王,哆嗦着求饶:“龙王龙王,小的错了……就当小的什么也没说……您老不乐意就当小的什么也没说……什么也没说……”
阿楚几日都没正经沾个床边了,正蜷在床上睡得酣畅淋漓,冷不丁耳畔这一声轰响,将她惊得差点从床上滚下来。
她一睁眼,下意识就去摸剑,提在身前,摸着黑爬下床去。
刚走到门旁,就听见小俏儿惊慌失措地念叨,来不及细听,拔了剑就跳将出去。
结果眼前半个鬼影都没有,只有小俏儿发抖如筛糠。
她悻悻地收了剑:“嘁,我还以为有妖怪。倒是你,跪在地上作甚?”
小俏儿讪讪地爬起来,没做声,心里仍是怕,但身边好歹多了个能壮胆的人。
阿楚伸了个懒腰,正欲开口,却听得天边又是“轰隆”一声,霹雳闪过,小院霎时又一片白亮,连雨水都好像泛起了一层白光。
小俏儿尖叫一声,赶紧再次用力捂住耳朵。
只在瞬间,一切又归于黑暗,阿楚默默咽下方才已经到了嘴边的牢骚,走到房檐下遮雨的边缘处,向天边眺望过去。
夜色浓重,却还依稀看得到天边的一束细微白光,好似新月一般,弯弯的。
果然是这样……
阿楚转身看到小俏儿发抖的样子,笑道:“嘁,没想到你这么怕雷。”
小俏儿眼泪汪汪:“我惹龙王生气了……”
“龙王?哪儿来的龙王?”
“方才的雷……”
阿楚翻了个白眼:“什么狗屁龙王,方才的雷是天罚。”
“天罚?”小俏儿放下手,疑惑地看着阿楚。
阿楚眯起眼睛又看了看远方的那道新月似的光,“就像凡人做了坏事会被拖到县衙打板子一样,神仙精怪犯了错,也一样会被惩罚。快,捂住耳朵,第三道天罚要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