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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路闲聊,公子夜带银霞去集市上买了马车,回到珠宝店取上银子。银霞依他的建议,雇了一队镖师,一行人浩浩荡荡地来到与萨比尔约定的客栈。
银霞唤了萨比尔出来,将银车交付与他,叮嘱道:“剩下的银两我会尽快凑齐,你先回去,告诉赛尔库一定不要轻举妄动。”
萨比尔激动得说不出话来。他本对银霞能在三天之内拿回银两不报希望,不成想银霞却真的办成了。虽然数目不够,但总能趁机劝说赛尔库,若有希望,谁也不想去做马贼。
他对银霞的态度大为转变,面前这位曾经飞扬在草原上的最美之花,已不仅仅是他口中尊称时的公主,更是他心中一位有担当有作为的真正公主。
望着萨比尔微微愧然却又满心喜悦的笑容,银霞突然觉得,就算真的做了骗子和小偷也没什么大不了。她微笑地指着公子夜说道:“凑到这些银两,这事还全都多亏了他!”
萨比尔连忙躬身谢过公子夜。经此一事,他对中原人的仇恨也淡了许多。
……
二人送萨比尔出城,归来时已是彩霞飞满西天。
银霞望着漫天飞霞,眼中忽起了萤光,对公子夜缓缓说道:“你知道吗?我总觉得父王其实不是病死的。……当时父王仰慕大唐向唐王称臣,但突厥一直对我族虎视眈眈,兵马又强过我族太多,父王权衡再三后与之结盟。父王本以为地远难攻,唐王不会发兵讨伐于他。谁料引举竟会惹得唐王震怒,挥重兵前来。父王急向突厥求救,突厥却一兵不发,所以父王其实是被西突厥害死。……我还记得唐王大军兵临城下之时,父王日夜不眠,寝食难安,眼见得一圈圈地消瘦下去。忽有一日就传来父王暴病而亡的消息,但我却不相信那是真的。即使身染病恙,那么勇武的父王怎可能一昔间病亡于室?……现在,我忽然理解了父王当时的心情。也许只有父王的一死,才能让王兄即位,然后名正言顺地向唐军投诚。你说过,‘为君者当兴万民之利,除万民之害。’不论你们汉人如何评价我的父王,在我心中,他永远是无人可以取代的高昌之王!”
公子夜目光烁烁地望着她:“你也不差。一位肯为族人做骗子和小偷的高贵公主。”
银霞目光坚定地望向远方,扬头一笑:“是的!如果是为了族人,现在就算让我去当骗子和小偷也没有什么大不了!”
公子夜眨了眨眼睛,凑到银霞耳边说:“那么多当几天我的女人也没什么大不了吧,不如咱们再多续十天可好?”
“贫嘴!人家跟你说正经的呢。”银霞笑着敲了他的头一下。跟他在一起自己的脸皮似乎也厚了许多。
“我也在说正经的啊。”公子夜捂着头,哀怨地说:“我说的每一句话都很正经,为什么就是没人肯相信我?”
“哼,谁让你曾经骗过我!”
“我现在不骗你了,你有什么想知道的,我都告诉你好不好?”
……
沿着芳草小路,二人说笑着往城门走去。眼看得快到城门之时,路旁树林之中忽有一人走出,当道拦住公子夜去路,厉声说道:
“夜哥真是好手段哪!为了去讨女人的欢心,竟然可以罔顾兄弟的性命!”
公子夜见到来人,一向悠然的脸上突然显露出惊慌之色。
作者有话要说:
、第二十九章 温三公子的名字
银霞闻声向那人望去。
但见来人,约二十五、六年纪,身形挺拔,宽肩窄腰。他头戴浅色丝巾,身着藏青宽袍,腰系素带,上挂一枚白玉玲珑腰佩。往面上细看,他鼻挺唇薄,眉长入鬓,凤目黑白分明,面容俊朗文雅,气度沉静从容,全身上下似笼着一层和煦的光芒,与他凌厉的口吻不同,却是一位令人赏心悦目的翩翩佳公子。
公子夜见到来人,难得地变了脸色,惊讶地开口道:“二师兄,你怎么来了?”
来人沉脸说道:“莫非你做下这等好事,不想见我,却想去见大师姐?”
“我怎会不想见二师兄呢?”公子夜强颜笑道:“二师兄我给你介绍,这位是西域来的曲银霞曲姑娘。”他转头又对银霞说道:“他是我的二师兄季怜月,大名鼎鼎的‘玉扇公子’,为人最是和善公道,江湖之上有口皆碑。”
季怜月向银霞打量了一眼,板着脸对公子夜道:“你拍我马屁也是无用。你既敢做下此事,就当有承受大师姐怒火的勇气。”
公子夜立时显出一脸苦色,不服气地喊冤:“不公平啊,为什么你和大师姐总是那么向着小疯子!”大师姐掌管门内刑罚,他这样说就是要自己回去受罚啊。
季怜月沉眉说道:“那还不是因为他总被某些居心叵测的人欺负和利用。”
公子夜唉声叹气地说:“二师兄,你和大师姐就是太过护着他了。想他响当当的‘寒剑’之名岂是虚得?他这么些年的苦练,大家也都是瞧见的。再说这次比武我也没有逼他,只是给他提了个建议,完全是他自愿。二师兄你也应该知道,若是小疯子不愿做的事,别人逼他也是无用。”
季怜月不为所动:“无论你怎么狡辩,比武之事总是由你挑起。”
“那又如何,不就是比个武吗?”公子夜不满地挥手比划了一下:“这江湖之上何时、何地没有比武?凭什么小疯子比个武,你就同我这般计较!”
季怜月沉声道:“但这次与他比武之人非同一般。何况这次比武还被你弄得如此招摇,无论哪一方有个闪失,都将是人间悲剧。你就算不替绍风担心,也该考虑一下门里与菊南山庄的关系。我不信你连这点都想不到!”
“我说二师兄呀,你未免太谨慎了!”公子夜沉痛地叹道,围着季怜月转起圈来:“小疯子的人品就不用我说了,他与温四无冤无仇,必不会下狠手。温四那家伙虽然狂傲了些,人品也还说得过去,只要他与小疯子打平,就必会认输,事实也是如此,不是吗?所以说这次比武虽看似声张了些,其实双方都并无性命之虞。何况此战已被众人捧成经典之战,实为门里和菊南山庄增光不少。”
季怜月沉吟了一会儿,道:“无论如何若再有下次,你就等着去见大师姐吧。”
公子夜见他松口,嘿嘿一笑道:“啊,不说这个了。二师兄你怎么会来这里?”
“你觉得呢?”季怜月瞪他一眼,“我刚一来就听到绍风要和温四公子比武的消息,还真被吓了一跳!”
“嗯,师兄当然不可能是专程为小弟而来。”公子夜见话题又在往不好的方向跑,连忙讨好地说道,“啊,是了!师兄是来给菊南温府贺寿的吧。有没有落脚的地方?最近贺寿的人挺多,师兄如果没有下榻之处的话,小弟倒是可以想想办法。”
季怜月加重语气道:“倒还不用劳烦温、三、公、子。”
公子夜苦笑了一下,道:“师兄你就别恶心我了。你随便打听一下也能知道,我这三公子当得是有名无实,实在不怎么光彩。”
“哦,是吗?”季怜月淡淡地挑眉看他,“那么‘公子夜’之名又是怎么回事?”
公子夜道:“既然我这温三公子当得不怎么光彩,我在这里当然要再起个好听的名字。”
“什么,你这公子夜的名字也是假的?”旁边银霞本听得云山雾罩,闻听此话不禁叫了起来。
季怜月向她望了一眼,沉声道:“看来这位姑娘也受骗了。”
公子夜拉住银霞,急急地道:“名字不过是件小事,我待会再同你讲。”
银霞见他眼中满是肯求,又看了看一脸阴沉的季怜月,于是点了点头。他虽总不说真话,但确实有恩于己,让他再为此事被师兄惩罚,实在有些于心不忍。
公子夜长长地出了口气,对她展颜笑道:“我就知道你对我最好了。一会儿你想知道什么我都告诉你!”
季怜月咳嗽一声,正容道:“你瞎玩乱闹的事我可以不管,但如做出有违侠义道的事情,我必追究!就算你逃得了我这一关,大师姐也不会放过你。”
公子夜哀哀叹道:“我做事从来都是你情我愿,没半点勉强。让合作双方都能满意,这么高难度的事也只有我这个天才做得到!为什么我这么好的一人却总被人误解?莫非这就叫天妒英才?人世间的每一个天才果然都是寂寞的……”
季怜月打断他道:“你若真心想做好事,就不要总去做被人误解之事。”
“别人误解我没有关系,只要师兄你不误解我就好。”公子夜嬉皮笑脸地说:“要是师兄没其它的事,我可以走了吗?”
季怜月板着脸道:“此事你还得去向另一个人解释清楚,看他肯不肯原谅你。”
公子夜左右四顾:“谁啊?是小疯子吗?”
季怜月转头向林中扬声叫道:“四公子,请出来吧!”
树林之中,一人抱剑而出。
公子夜见到来人突然明白过来,又惊又怒地叫道:“啊,温四,想不到你这么阴险!难怪二师兄会知道那么多事,原来全是你告的密!”
季怜月喝止道:“你说的这是什么话!是我去找四公子相询的。比武的事你去跟他解释清楚,看他肯不肯原谅你。”
公子夜眼珠一转,来到温浩武面前:“也没有什么好解释的吧。我帮你约到了你最想与之一战的对手,你应该谢我才对吧?”
温浩武抱剑盯了他一会儿,道:“……谢谢。”
温四竟然会对他说谢谢!公子夜几乎以为自己的耳朵听错了,这家伙不会是输了比武,还伤到了脑子吧。
“你我兄弟就不必那么客气了。”不过他没有表现出丝毫的震惊,反而和蔼地拍了拍温浩武的肩膀,凑到他的耳边低声说道,“告诉你个秘密,其实我二师兄的武艺比那四师弟还强。他平时很忙,今天可是很难得的人在这里,错过了就实在太可惜了。”
温浩武眼睛陡然亮起,举剑向季怜月抱拳道:“请‘玉扇公子’指教!”
季怜月冷然地瞥了一眼公子夜。
公子夜身子一颤,低头拉起银霞就走。
银霞恋恋不舍地扭头相望:“他们要打起来了?咱们再去找人来赌吧!你觉得这次是你师兄能赢,还是温四能赢?”
“你倒是赌上瘾了!”公子夜有些欣慰地看着自己带出来的徒弟,“不过这次必定是个赔钱的买卖。”
“为什么?”
公子夜拉着银霞越走越快,直到走出二人视线之外这才松了口气说道:“因为我那二师兄根本不会跟温四打起来。二师兄对敌时向来多讲道理,很少出手。何况温四不是他的敌人,他没有出手的理由。”
银霞气馁道:“你这二师兄做起事来真不想武林中人,这么爱训人讲道理,倒像是个书生。”
公子夜道:“是呀,所以他才被江湖人称为‘玉扇公子’嘛。他做事公道,在江湖上的名声可好得很。”
“那可真和某人完全不同!”银霞斜他一眼,又有点担心地问道:“那你还挑拨他与温四比武,就不怕他生气?”
公子夜贼贼地一笑:“二师兄每次见到我都要训个没完,不找个机会溜出来,还得再被他训上好久。”
“我看下次你再见到他时就要糟糕了!”银霞有点幸灾乐祸,“我劝你还是早点自首,省得以后多罪并罚!”
“你到底是哪头的呀?”公子夜哀怨地看着她。
“哼,反正你就是欠训!”银霞凶了一句后,问道:“这么说来,你们和‘寒剑’徐绍风是同一门派?”
“是呀!”公子夜得意起来,“别看他‘寒剑’小疯子在江湖上那么有名,但是见了我,他还不是得尊我一声三师兄。”
“难道你比‘寒剑’还厉害?可我怎么看着不像。”银霞有些不太相信。
“我当然比他厉害!”公子夜神气地说道:“不过上战伐谋,能用智谋的时候我是不动武的。”
银霞明显不信地说道:“智谋?我看是阴谋吧,要不他那么大名气,你怎么一点儿名气都没有?”
“要那种名气干嘛,不能吃又不能用,只会惹来一堆麻烦。”公子夜悠悠然地说道,“你可知他这个‘寒剑’的名头是怎么来的?还不是因为那个疯子走到哪里都要跟人比试。这比试来比试去,才弄出这么大的名声。我又不是他那种不怕痛不怕死的疯子,要是我挂着他师兄这块招牌出现,就只有被人砍的命喽。所以名声这东西,可真是要不得啊。”
“难怪你叫他小疯子。”银霞理解地点点头,又问:“那你的真名到底叫什么?你为什么总喜欢用个假名?”
“乔知叶。知道的‘知’,”公子夜摸摸鼻子,苦着脸道:“我本来是夜空的‘夜’,师傅嫌那字不好,硬给我改成了叶子的‘叶’。唉,土死了!”
“叶子,小叶子。”银霞抿嘴一笑道:“我倒觉得这个名字挺好听的!”
“不要吧,公主!”公子夜哀叫一声。
银霞嘻嘻笑道:“你和‘寒剑’是师兄弟,小叶子配小疯子不是挺衬的嘛。”
“我和那个疯子可完全不同。”公子夜不满地叫道,“再说我可是为了帮你,才刚挨过训。做人可不能这么没有良心。我比你大,叫一声夜哥哥也不吃亏啊!”
“你说什么小叶子?”银霞却比他叫得更大声:“是谁骗了我一次又一次的!”
公子夜顿时蔫了下去:“算了,随你叫吧。”
……
二人嬉笑着回到城中。
走在街头,公子夜忽然目光一闪,头痛地叫道:“哎哟,又来人了,今天到底是什么日子,怎么这事一件接着一件啊!”
银霞顺着他的目光望去,萧引高大的身影出现在街的尽头,在他的身旁还伴有数名皂色衣裤的武士。萧引的一双鹰目正往这边看来,明显是正在等她。
作者有话要说:夜:我真是可怜,老爸不待见,没给起个好名。本来随母姓有个还过得去的名字,却被师傅给改了。
真:“略”字除了省略外,还可当谋略讲,要说你温浩略这个名字其实也挺贴切的。
夜:谁理那个花心老萝卜,我才不要他起的名字!
真:“一叶落知天下秋”,多么大气。“叶落无声”又可形容你的轻功,乔知叶也是很两全起美的名字啊。
夜:被人叫成小叶子,一点儿也不man。“夜”这个字有点坏坏的感觉,男人要坏女人才爱嘛。还是我自己起的名字好,以后我都要叫这个名字。不许你改!
真:可是你叫了这么久的公子夜,这篇文也没热起来,可见还是你起的名字不好。
夜:明明是你写的不好,与我的魅力无关。
真:竟敢说起我来了!写你这篇文不仅推倒重写了一次,还浪费时间最久,我才是最可怜的吧!你想要倒霉就直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