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以为在海上为非作歹就能逃避都国的王法吗?”清菀冷笑一声,“因果循环,谁都不能逃脱海神的制裁。”
“那你以为自己就可以代替海神惩罚我们吗?!”
黑夜中的火光照拂出女子淡定含笑的面庞,她的声音镇定而清晰,让原本生气的聆风豁然一怔。
“如果海神庇佑的是你们,那么无论我做什么,都不会成功的,不是吗?”
烈火在东风的协助下越窜越高,红色的火光已迅速燃到了倒龙旗帜的下方,清菀有些好笑地看着甲板上慌乱而狼狈的海盗们,他们能在海上遭遇这样大的火焰,相信狂龙也是第一次吧。啊,不对,正因为他们是狂龙,无人可挡的狂龙,所以才更应该是第一次。
无法无天,无视都国王法的海盗们,这只是代表都国对你们所犯下罪孽的一个小小惩戒!
木板上仓促杂乱的脚步声忙忙碌碌,直到横空出现一声大喝,穿云裂石,在瞬间就制住了原本慌张无措的人群们。面色严峻的铁达穆突然出现在甲板上,威势凌人,四周的空气忽然就降了一分,船上的形势也在倥偬间就掌控在了这个男人的手中。
“甲板上的全部去救火,其余继续坚持自己的位置,阿刀监视海面!”
从容不迫,游刃有余,设想得不止周到,安排地也十分合理,最可恶的是他有着令人安定下来的魄力。这种魄力大多浑然天成,也就是说,铁达穆拥有一样得天独厚的领袖气质。
真是一个难缠的男人。
清菀不禁在心中想,如果这个时候铁达穆能像他专横的性子那般冲动,事情可就好办得多了。不过素来只有击倒强大的敌人,才会有胜利的快感。
就在铁达穆狠绝的目光盯上清菀的那一刹,清菀全力将聆风推开,逃到了船沿边,笑看着一脸愠色的铁达穆踱步到自己的面前,昂头道:“你可别再过来,再过来,我就跳下去了,到时候七彩玉琉璃也就跟着我跳下去了。”
铁达穆冷着面孔,声音似千年寒潭,“我倒忘了,你极会撒谎。”
短短九个字,铁达穆一字一音念得极其狠绝,显然是恨她恨得牙痒痒,可清菀丝毫不以为意。
“好说,铁船主敬我一分,我自然要还你一丈!”
满嘴谎言的女人!
铁达穆身侧的双拳一握,心中一个信念骤然确立,他一定要把这女人的翅膀给折下来!
第二十一章 种子
更新时间201359 8:56:49 字数:2894
“既然你那么会说谎。”
红色的同心结出现在男子的手掌中,宛如黑夜中的一盏灯火,然而物件只是这样静谧地躺在他的手里,却让清菀的身子豁然战栗。
“铁达穆!你敢!”
金灿的眼眸泛出一股冷意,红色在黑色的汪洋海域中划出一道绚丽的轨迹,好像天空的流星,夺目得令清菀的眼睛仿佛要失明一般,不等悲痛的心情涌上来,女子的身体已经本能地奔着虹影而去。
智轩!智轩的同心结,智轩送给我的同心结!
“放开我!”女子的身体被巨大的力道缚在船沿边,铁达穆不费吹灰之力地搂住女子的腰际,任她如何拳打脚踢都不能动弹分毫,“放开我!放开我!啊!”
红色消失在海中,很快就没有了踪影,甚至一个声音,一个水花都不能听见看到。
铁达穆原本以为怀中的女人会渐渐消停下来,可是足足一盏茶的时间过去,那个女人还是不停地挣扎着,一定要冲进海里去。铁达穆终于不能忍受女子这种不计后果的冲动,喝道。
“够了!你难道打算为一个同心结跳海?!”
“铁达穆,你混蛋!混蛋!放开我!”
“给我醒醒!”
铁达穆强硬地搬过女子的身体,使她面对自己。而清菀毫无畏惧地盯着他幽深的眼眸,印出她满满的恨意。
“我明明和你说了,那是我最重要的东西!铁达穆,你不止肆意践踏别人的身体和自尊,还肆意践踏别人的心意!你这个混蛋!活该你要承受那么多的痛苦,一切都是你自己咎由自取!”
铁达穆豁然一愣,眼眸一紧,周遭仿佛霜寒并降。
而怒气正盛的清菀浑然没有感觉,口不择言地继续大喊道:“就是因为你这么冷酷无情,海神才会夺走你最珍贵的东西!”
金灿如星的瞳眸赫然收缩,“啪”地一巴掌将毫无反击之力的女子打趴在地上。
然而就连铁达穆都没有想到,被打翻在地的女子第一个反应竟然就是跳海!
女子的身体轻柔地就像是一方轻羽,随风飘扬在空中。铁达穆冲上前去腾空一抓,却是豁然一空,什么都没有抓到。
“疯女人!”铁达穆倾身在船沿边大喊,若不是聆风冲上前拦住他,铁达穆几乎也要跳下去。铁达穆回过一些神智,对着船上疾声大喊,“掌灯!全部掌灯!放船!快!”
她竟然敢跳海!她竟然敢不经自己的允许就去跳海!
宛若无底深渊的汪洋,在这一刻被火光照亮地宛如白昼。
为什么?为什么他会如此不安?铁达穆咬着牙关,明明只是一个俘虏,他不可能在意她,也不应该在意她,但是为什么?他……就是不允许她出事!
“那里!老大,坤北方向!”
铁达穆扶着船沿望去,坤北方向的小船上,一个人手持着火把,红色的光泽照拂在她的脸上,那个疯女人?!那个疯女人竟然平安无事……平安无事。
倥偬间,铁达穆不由自主地笑出声来,突然就觉得松了一口气。相隔海涛波浪的两人,静静地望向对方,即便船只驶离的距离已渐渐无法辨清对方的容貌,却也不能扯断他们互相凝望的视线。
手中的火把照出清菀白皙的面庞,裹着厚重裘袄的女子淡漠地静立在一片汪洋中,火把在宁静幽暗的海面上划过一个绚丽的弧度,陨落在海水中,就此将女子的身影也一并消弭了去。
清菀的声音轻如梦呓,却坚若磐石,“铁达穆,我们之间的债,我一定会和你讨回来。”
海风呼啸中,狂龙号上面无表情的男人几乎可以听到女子的决心,铁达穆倏地大笑出声,“很有意思吧,可以把狂龙弄得鸡飞狗跳的女人,这个疯女人似乎比舟含还要难缠,真是有意思,真是有意思。”
“阿穆。”原本应该是阴狠的海上霸主,此刻一双金色的瞳眸里却泛出兴奋和喜悦,站在一旁的聆风说不出是该错愕还是担忧,“你中意她?”
“中意?她只是一个猎物。”男子的嘴角噙着高傲而意味不明的笑意,“我铁达穆盯上的猎物,没有一个能够逃脱!”
狂傲的男人和灵动的女人之间,究竟埋下的是什么样种子?
仇恨的?还是情爱的?
聆风略带茫然地望向星空,星星没有变,改变的是轨迹,相遇的轨迹。
幽暗的深夜,清菀重新登上了舟含的船只,这一场逃亡里,虎鲸是救她于水火的关键。而这个关键的来源便在于舟含离开狂龙时,清菀留给他的那首诗句。
上邪!秋风拂面时,候君归来期。
这首取自于辛霁暮的《苍茫》,自然便是意指舟含的苍苍和茫茫。
至于费力将清菀从海里救起的舟含此刻只觉得乏累,大口地喘着气,盘坐叹道:“终于逃出来了,我说阿紫,你就算想到逃出狂龙的计策,也别总是一天到晚地选择跳海啊!苍苍和茫茫也不是万无一失的,你到底知不知道跳海是要死人的!”
“我知道。”清菀也不知道这是不是就是民间所说的一回生二回熟,这次她跳进海里,无需用热水浸泡,身子便逐渐缓了过来,自然最大的原因还是由于舟含救得快吧。
不过,这次海神帮助她的同时,也拿走了祭品呢。
同心结,智轩送给她的同心结,就这样没有了呢,真是可惜。
铁达穆,这个可恶的男人。
清菀深吸了一口气,坐在暖暖的船舱里,渐渐平息下自己胸腔中的怒火。已换上干净衣衫的清菀,身上感觉舒适了许多,舟含煮好了热茶,倒了一杯递给她,清菀接过问道:“龙船和韩旭那里可有什么消息?”
“暂时还没有,不过也亏得你能用油筒把狂龙给点着了,铁达穆那张冰块脸肯定被你给气绿了。”
舟含哈哈一笑,下刻还摆出一副冷漠红面的样子,只不过舟含俊雅柔和的面容终和那个英气十足的男子相差太多。铁达穆的眉毛是一对剑眉,皱在一起的时候,竟显张扬威武,还有一双金色的眼眸,在黑夜中仿佛就是天上的星辰,无比璀璨。
金色的眼眸,清菀心中一惊,难道铁达穆的身上有着天羽王朝的血统?再来他的确十分执着于七彩玉琉璃,其中是有什么关联吗?只是他也手持同心结,应当是久微部族的族人,这个男人的身上还真是迷雾重重呢。
清菀瞧着仍然皱着眉头的舟含,略带疲惫地叹道:“要惹他生气还不容易,那个人总是动不动就会发怒。”
“这倒是,不过我最佩服的就是这家伙即便怒气冲天,做下的判断也是极其正确的,就这一点来说,还是很不容易的。人嘛,通常都会被自己的情绪所影响。”
被感情所影响?是啊,走过了那么多算计谋略的路途,她仍是不能如铁达穆那般自如地控制好自己的心情。在同心结落入海里的那一刻,她是真得想要跳下去,不是为了寻找逃生的机遇,只是为了那个有特别意义的贺礼。
同心结……久微部族的同心结。
“咦?阿紫,你的脖子上怎么有一块红红的,是不是被虫子咬了?”
“啊?”清菀抚摸着自己的颈项,脑海中倏地现出铁达穆伏在自己身上的场景,这是那个男人……清菀轻咬嘴唇,那个混蛋,想必和辛霁暮一样就是个风流公子,而且比起辛霁暮,他还是个男女通吃的混蛋中的混蛋。
清菀将发丝捋到了前头,有些生着闷气的淡淡道:“是被一只臭虫,平白咬了一口。”
舟含点点头,并没有多在意,“现在狂龙风帆被烧,重新换一张可以争取到不少时间,按我们原本的航距来看,无疑是给龙船打开了一道生门。我们现在就急速朝龙船行去,以你的身份,船上的人应该认得你吧?”
清菀的脸几乎埋在茶碗里,应道:“当然。”
“要是韩兄弟真能把军队找来,一定是个盛况。”舟含想像着海上迎面驶来一排水军战船,旗帜纷飞,战鼓环绕,必然气势恢宏。这时,就听见船舱外,不知是胖罗还是瘦罗大喝道。
“看到龙船咯!”
清菀和舟含瞬时奔到了甲板上,望向前方的海面,熟悉的楼船身影隐隐约约出现在远处海平线上。短暂的海上旅程就这样结束了么,她又要变回那个高高在上的笼中鸟了?海神啊,到底什么时候起,她才能真正地属于这片汪洋海域呢。
失望的思虑还未多想,耳边又传来一声惊呼。
“是狂龙!狂龙开始攻击了!”
第二十二章 战船
更新时间2013510 10:13:30 字数:2867
战场!这片海域要变成战场了吗?!
“返航!”短短的一刹,舟含即刻下达命令。
“为什么?”清菀扶着船沿,不解地问向男子,“已经可以看到龙船了!”
舟含摇头谨言道:“已经不能过去了,在夜幕下所见的海上距离未必准确,而且对战时射出的弩箭数量及范围要大得多,我们这时候过去,极有可能会被卷入战争!”
见清菀一语不发地仍是盯着龙船的方向,舟含安慰道:“你不要担心,狂龙号没有加入战局,这就说明龙船是有一个缺口可以突破的。”
清菀侧身瞧着远处的点点星火,雁禾、艳昭,你们可还好?也不知道韩旭有没有找到救兵?步将军身经百战,应当能控制住这场战役吧。只是现在遥望这个战场的她,还能为他们做些什么呢?
无望海,是通往彼岸的幽冥之路。那远处的灯火仿佛就是一片盛开在忘川河上的曼珠沙华,点点腥红,点缀出一条通过地府的海路。那片红色的海域中,到底有多少人的灵魂会被吞噬……
瞬时,清菀陡然顿悟,立即问向舟含,“你对海战可熟悉?”
“不算太熟,也稍知道一些。”舟含素来喜欢单挑独斗地挑战狂龙的威信,对这样的海战只是出于了解,并不曾参与过,但此刻舟含也知道女子是不甘心就这样站在一旁观战的,“你想做什么?”
“兵书有云:战,将为重,兵则齐,以灵阵相克,攻敌出其不意。八艘护卫船上虽有将士参领,战力亦十分充足,但是打起仗来,整个计划终要由龙船上的步将军一统部署。若是如此,狂龙会不会也是由某一个人统一部署战略的?”
舟含摸着下颚想了想,“很有可能,虽然狂龙素来分开行动,但是铁达穆的性子的确是独裁霸道,说一不二的。”
清菀嘴角一扬,问道:“那么他们是怎样合作,又是怎样互通消息的?”
黑夜的星空中,似乎有一颗繁星逐渐变亮。空谧的汪洋中,停在一边的阿武适时地展翅叫了一声。
“啊!”舟含恍然大悟,拍手道,“阿武!”
清菀颔首,“狂龙也会利用这些,所以我们要做的就是截断他们的联络!”
轻拍在船沿上的素手,十指纤纤如玉,却坚定如石。
清菀指了指黑漆英勇的阿武道:“看来这时候,阿武比我们任何人都要有用得多呢。”
机敏的阿武,一双乌溜溜的眼眸灵动地转动了起来,舟含一举起手臂,雄鹰就立即敏捷地飞到了上面,自豪地昂着头颅,宛如苍穹之霸主。舟含略带佩服地瞧着清菀,难道王宫里的女官都是如此严谨聪慧的?那王宫选拔女官的条件也太过苛责了吧……
“不过你为何不写一封信给龙船上的人,告诉他们突破的方向,让他们直接逃出来?”
“后方虽有退路,前方亦有追兵,即使龙船能逃离,但护卫的船只必然会有极大的损伤。何况知会他们,我另有法子。”
舟含打量着面前似乎满腹经纶的女子,问道:“阿紫,你这样步步为营的算计着,难道是想和狂龙一分高低?”
清菀浅笑道:“既然龙船内有将,外有兵,为何不能赌一赌?”
船上,一人一鸟的主仆稍稍怔了一会,顷刻男子坚定不移地对着女子夸赞了一句。
“阿紫,你真是我见过最有干劲的女子,我舟含就陪你干上这一票!”
“别说得我们像做坏事似的。”清菀偏头笑道,“其实我一直想问你,你自称海贼,可是海贼和海盗不是一丘之貉么?有什么区别?”
“区别可大了!铁达穆是抢,我是偷,抢靠蛮力,偷靠头脑,懂了么?”
“懂了,都不是什么好果子就对了。”清菀恰尤其是的点着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