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
杨濯感激的话还没说完,明湛又道,“还有,这院子看来你是想改成药圃的。其实我名下有些田产,在近郊离的并不远,你什么时候有空,我让人陪你去瞧瞧,你若喜欢,择一两块改成药田,想种什么都随你的便吧。”
杨濯俊秀的脸上透出淡淡的喜悦的红晕,高兴的说话直结巴,“殿下……您,您真是菩萨下凡哪。”
“呵呵。”明湛忍不住笑起来,说道,“在能力范围之内,我也想为百姓做些事情。倒是今天你给我提了醒,阿濯,以后你想做什么,只管跟我说。”
杨濯只觉得自己遇到了世上第一大善人,响亮的应了,忽又搔头,不好意思的说,“殿下厚待于我,我也不当有事瞒着殿下。说实在的,以往舅舅常骂我笨。我喜欢给人瞧病,有时候看到那些病人没银钱,又病的厉害,也不好收他们的。后来,不少人听到这个消息,来看病前就换了破衣烂衫,脸上抹了破泥烂灰,装的穷了,瞧了病赖着不给诊金。因这个,我开医馆也没赚着银子,还招了不少别的大夫的白眼。”明湛说话这样和气,给他开医馆,杨濯是个心善的人,自然不想坑了明湛,便把顾虑都说了出来。
明湛真想不到世上还有这样可爱的人,见杨濯越说越失落,拍一拍他的肩膀道,“你放心吧,这些事,我来解决,你只要负责坐诊看病就成了。”
杨濯的到来倒促进了云贵医疗事业的发展,其实在这一代,涌现出了许多医德皆备的医士,不过无疑,唯有杨濯的名子在青史中大放异彩。究其原因,倒不是说杨濯的医术真的比别人高明多少,主要是杨濯是医药史上免费医疗的重要开启人之一。
明湛从杨濯处出来,过去陪卫王妃用了晚膳,就去找凤景南商量事情。
小内侍捧着一个描金雕花的紫檀木的盘子,上面一排绿头牌,正等着凤景南翻呢。
不要怀疑,镇南王的规矩和帝都那位是一致的。按理说,一个王府,你就是排场大,也不能事事与帝都那头儿较劲,这不是找死么。
不过,这规矩,不是凤景南定的,是第一代镇南王睿王殿下开启的。
这位睿王殿下是开国高祖皇帝的同胞弟弟,曾为朝廷立下赫赫战功,也不知兄弟之间有什么嫌隙,反正睿王殿下就带着自己麾下诸将跑到了云南,盘踞云贵二地,做了土皇帝。
史书上记载:睿王率众将远走云贵,高祖大怒,亲率兵征讨,怒斥睿王三大罪状。睿王哀泣自悔,高祖遂准睿王雄锯云贵,另赐封号:镇南,世袭罔替。睿王无子,继高祖三子恪为嗣,袭王位。太祖惜王之远走,念王之功绩,以云贵之地赐王,两地官员赋税之权尽诸王手。王在位一十三年,内平土兵,外御缅藏,励精图治,功录青史。然,其终生未至帝都,高祖憾之。及王薨,高祖免朝七日,谴太子至昆明临哀。
当然这一部史书,是帝都那边的太史令写的。
叫明湛说,这一段记载当然不是编的,只是历历文字真叫一个举重若轻、轻描淡写、狗屁不通啊。
譬如上面只说睿王带人跑了,高祖气个半死,可是睿王跑的原因未提。再有,更神奇的事情发生了,高祖生完气,点齐兵马去追睿王,还把睿王骂了一顿,然后睿王醒悟了后悔了,高祖呢,不但没有任何怪罪惩罚,还把云贵赏给了睿王,后面的赏赐更不得了,世袭罔替。意思是,你去做土皇帝吧,以后,你儿子孙子也可以接着做土皇帝,这地方,我就给你家了。
明湛觉得这其中若无猫腻,他颈子上长的就不是脑袋,而是白菜!
您想,兄弟两个都马枪对阵了,说几句话,便能和解?如果明湛没猜错的话,高祖定是败了,没办法了,当时国都刚刚建立,小范围内还有不少反贼流寇,高祖也不能跟云贵死嗑,关键是还不一定嗑的成功。只得假大方,把云贵之地给了睿王,不论真假,这种推测起码是合乎正常人的逻辑。反正那种骂几句,然后睿王悔过,高祖赏赐封地的事情,绝对是脑残才编的出来的。
为了查明这一段真相,明湛特意翻阅了镇南王府自己的史书。
上面则是另一番记录:国朝始立,高祖忌睿王功高,分睿王麾下大将康国公潘宸远驻蜀中,高祖二年,潘宸毙于蜀中,睿王大怒,夜斥高祖。遂率麾下将士远走云贵,高祖率兵击之,大败于王,为王所俘。王念同胞之情,不忍杀之。高祖允云贵之地予王,王逐高祖出云贵,誓曰:不至黄泉,永无相见。高祖泣涕,问王:朕兄弟之情,尚不足一莽夫尔。终,生死未见。
叫明湛说,这一段会更接近史实。哪怕稍有夸大,起码符合因果常理。
睿王来到云贵,定有一番折腾,不过镇南王府是建起来了,而且,不但建了,还是比照着帝都皇城的模式,只是小了一号。其他规矩,一如皇帝,像翻牌子这种事,也是从那会儿就定下来的。
凤景南这里正在琢磨着去哪个美人院里消磨,明湛来了,大手一挥,“你们先下去,今晚我跟父王商议事情,这牌子就免了。”
凤景南一个眼神,李三带着小内侍们都退下了。凤景南方问,“什么事,这样急?”
明湛脱了鞋,跳上凤景南的榻,盘腿坐下,笑道,“好事。下午我不是去看杨濯了么?唉呀,父王您是不知道,我以为他是跟着柳大夫学的医术,相貌也跟柳大夫像,唉呀,不想却没能遗传到柳大夫的精干厉害。你不知道,他可是个一等一的大实在人。”
明湛便将杨濯的事略略说了,凤景南亦含笑,“这倒是令人想不到。”
“杨濯是被柳蟠骗来的,柳蟠跟他讲我会给他在昆明城开药铺,让他行医救人,他才来的。”明湛快人快语道,“你也知道,我身体好的很,其实根本用不着大夫。杨濯心地不错,又有几分痴性,倒不如就给他开个医馆。”
“这倒也没什么,你去看着办吧。”凤景南还想着翻牌子的事儿呢,要不就去魏妃的丽人轩坐坐,好几日不去了,近来明菲又要出嫁,想来魏妃定是伤感,那日遥遥一观,竟是瘦了。
明湛道,“哪里有这样容易,父王,您想一下,杨濯心地虽好,以前,他跟着杨将军和柳大夫,亲爹是大将军、舅舅是神医,他那医馆还开不下去,为何?他这人不会经营,可惜心肠又软,是个烂好人。如今我若给他开医馆,遇着穷的病的,他还要不要收银子?如果免了诊金药费,会不会还出现像以往那样装穷来讹诈的刁民呢?再有,若把药费诊金放低,那昆明城其他医馆药行如何维生?”
“你就直接说吧。”凤景南倒是来了几分兴致。
明湛笑一笑,先捧凤景南一句,“我是想了个法子,只是得靠父王您的帮助啊。”
“有理就帮。”
“可以这样,贫者就免诊金药费,不过,这个贫要有一个标准。我是这样想的,昆明城的居民,凡房产家私都在官府登录在案的。人均一间房或一间房往下的,就视为贫者。这样的人,我们可以给他发一种防伪证明卡,拿着这张证明卡,就可以去杨濯的药铺免费看病。”明湛道,“因为本身这部分人就是很穷的,许多医馆恐怕也不喜他们上门看病,这样,他们去了杨濯的药铺,也不会有人说什么。”
凤景南略一想过,评点道,“想法很好,对百姓也是好的。只是他们看病免费,就等于这部分诊金是由王府支出的,明天你去冯山思吧,问问他可有多余的银钱让你做善事。”
明湛嘿嘿一笑,“这样的大善事,哪里用库里的钱。父王,您内库里那么多银子,拿出个十几二十万的,不是小意思么。”
“我没钱。”凤景南推托。
“以父王的名义,怎么样?你出十万两银子,然后让天下人都知道父王您多么的爱民如子、慈霭可亲。”明湛道。
凤景南这回倒是罕见的大方了,“不必把我摆出来,就以你的名义,不过银子我只出一万,其他的你自己去想吧。没银子,你就自己垫上。你要有本事,能从冯山思那里抠出银子来,抠出多少,都算你的,去吧。”
“要十万,您只给一万,这也太抠了吧?”明湛大叫。
凤景南嗤笑一声,挑眉冷笑,“我看你是疯了吧,铺面儿地盘要多少银子?里面一应家什都用什么?开药铺子还得进药呢,药材要多少种,每样多少斤,每斤多少银钱,屁都没有,我什么都没看到,你就急赤白脸的找我要银子,我给你一万就是看你的脸面了。你既嫌我抠,一万都没有,自己想法子去吧。”
“别,一万就一万。”明湛道,“这一万是预付款,我又不懂开铺子的事,要等杨濯写好了章程,再跟您报价,到时你怎么着也得贴补我一点。”
“讨债鬼,滚吧。”打发走了明湛,凤景南才开始细思量明湛说的事,这当然是个件好事,拿出去谁都得说好,只是里面要投入的物力财力也不是一星半点儿。明湛生于富贵之乡,觉得平均起来一人一间屋子的房产的人家就是穷的了,凤景南摇摇头,盘算着这笔银子从哪儿出。
当然,明湛的边贸有数百万两入帐,以至于凤景南如今手头儿颇是宽裕,不过那银子他早有打算,滇池泛滥,每年云南雨水稍大,昆明城就得淹上一淹,虽以往历代镇南王修堤筑坝,可工程维护每年开销不少,何况凤景南有意重新拓宽昆明城的出水口,如此可减轻历年涝灾。
自古堤防最费银钱,明湛又想这么一出,虽是好事,也得想一想银钱出入吧。
134、若拙
当明湛这一想法真正提出时;朝中议论纷纷自然不必提。
明菲也发表了高见;“按四哥的说法,只有那些穷困的人可以享受到免费的医疗。莫非只有穷困的人才是您的子民;那些有钱的、会过日子的反而是活该吃亏么?再者,只有昆明城的穷人有此保障;其他地方的穷人就不是人吗?四哥一片好心;不过想事也太理所当然了。天下为公,是谓大同。四哥连‘公道’二字也做不到,我看这件事四哥还是先思量妥当了,再提也不迟。”
明湛想做的事就不怕别人说;他是在争取大家的“捐款”。因为凤景南这个抠门儿的,只给了他两万银子。
而凤景南的银库门神——冯山思就摆明了“要钱没有;要命一条”的架式,当初明湛捞盐商的钱时,冯山思配合的何等愉悦。如今一听明湛是来要钱的,而且王爷不置可否,明湛是磨破了嘴皮子,一两银钱都没要出来。
最后,他就把主意打到募捐头上,王府里的诸人都在他募捐的范围内。如明礼等人,没一个穷的。如凤景南的妃妾,这些女人们平日里打赏和尚姑子,手面儿都不小,捐点银钱做善事,也能结个善因呢。
其实还要谢谢凤景南,这人最要面子,不管妻妾嫡庶关系到底如何?面儿都要装出一副兄友弟恭、妻贤妾美的场景来,按凤景南的规矩,每月月底,大家都要一道用餐,以示亲密。
明湛要游说众人拿钱,故此,明湛在家庭聚餐后发表了一场演讲,鼓动大家捐款做慈善。
不想明菲先是一炮轰来,找茬在先。
其实明湛真是好心,现阶段,凤景南这样眼睛不眨的盯着他,明湛与庶兄之间的关系僵硬,始终让凤景南忌讳,这也是凤景南始终不放权的原因之一。
明湛想借这个机会,缓和一下。而且,这是做善事,花钱买个好名声,谁不乐意?他先放下身段,起码凤景南得知他的情。
明礼明廉早听说了,明湛也不是要多少银子,千头八百的他也不嫌。凤景南才给了两万,他们怎么着也不能越过凤景南不是?兄弟两个早打算好了,明湛伸出橄榄枝,没有不接的道理。
哪知明菲这样不懂事,明廉抢先斥道,“你个丫头,懂什么大事小情?天下没有免费看病的理,只是有些人家,饭都吃不上了,若是病了,没有看病的银钱,这样的,才好给他免了银子。就是在路上碰到要饭的花子,瞧着可怜,还会丢给他块银子买饭呢。那些穷人,他是真没钱,难道要看着他们病都看不成,活活拖死?你是听不懂四弟的意思,还是怎么了?莫非那些家资巨富,仆婢成群的,看病也要免银子?世上有这样的好事?”
明菲撅嘴道,“照三哥说,穷人倒有理了。因为穷,反倒要占便宜不成?给穷人免费,那些富人们会不会有意见?”
“穷人有没有理我不知道,我只知道,天下总有穷人,莫非那些穷的都撂开手不管,反而一味的抬举富人,久之,贫者更贫,富者更富?”明礼说话格外文雅些,他真不是个有脾气的人,虽有些恼怒明菲话多,依旧心平气和道,“三妹妹,你不大知道外头的事,学一学四妹妹,多听,听的多了,自然会懂了。”
言下之意:你快点儿闭嘴吧。
明菲一千个不服气,明湛的老底她早一清二楚,莫非这些事情她不知道、不会做吗?凭什么让明湛独占一隅风光,咬了咬粉嘟嘟的唇,明菲还要说什么,明雅捏着帕子掩唇,俏皮一笑,“三姐姐急的汗都出来了,莫不是怕四哥跟你化缘?姐姐擦擦脸,咱们出去走走吧,反正我也听不大懂。”不待明菲说话,明雅便起身对卫王妃行一礼,“母妃,女儿与三姐姐也不明白这些事,索性去给大家泡茶,再准备些水果。”
卫王妃点头道,“嗯,也省得你们干巴坐着,倒无趣。去吧,只是你们闺阁女孩儿,最是尊贵不过,不必自己动手,告诉他们厨下如何下就成了,不然,伤着碰着可不是玩儿的。”
明雅笑应了一声,想拉着明菲退下,无奈明菲梗着脖子道,“这有什么难懂呢,公费医疗,以后也会出现,你要去泡茶就先去吧,我又不会。”
明雅从容一笑,“也好。”复对众人行一礼,温柔告退。
明廉气的只想堵上明菲的嘴,怒道,“女大不中留,留来留去留成仇。你眼瞅着就要嫁人,今天让你听听,是你恰巧吃了饭赶上了,你哪儿来的这么多意见!若真中肯,也就算了。明明不懂,还一大堆的胡搅蛮缠。赶紧回屋筹备嫁妆吧,马上就是别家人了,娘家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