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猛地睁开眼睛,就看见一个白色的影子飞速朝我扑了下来,伸出长臂一把牢牢抱住了我。
我只感觉身上一轻,一阵檀香入鼻,谢岚熟悉的声音在我耳边响了起来:“阿凌对不起,我来晚了。”
纵使我再心硬如铁,却被谢岚的一个“我”字打败,眼眶发酸双手紧紧抓着他胸前的衣服。
“阿凌莫怕。”他见我这般,以为我是被吓着了,轻轻拍我的背。
谢岚的声音,如春风化雨融入我心中,一字一句寸寸击碎我的冷静。眼泪抑制不住地夺眶而出,我不想让谢岚见我这副模样,使劲将脸埋进他怀里,任由温热的眼泪将他胸前打湿一大片。
谢岚一手揽着我,调动身上内力,凌空施展纵云步,一跃便稳稳落在崖顶上。我死死环着谢岚的腰,谢岚不知道怎的竟一直让我这么抱着,直到周围的声音越来越嘈杂,他才在我肩上轻轻一拍。
我缓缓放开谢岚,眼里恢复清明,看向围在四周的人。慕容嫣和山中几位常理事的师伯站在最前方,后面跟了一群青城山弟子,其中有一部分人身上分别受了不同程度的伤。有一些人则才匆匆赶到的样子,情况不容乐观。
“掌门师弟,这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其中一人最先开了口,他正是江亭月的师父,杜澈。由于年纪比谢岚大不了多少,平日里与谢岚走得较近,因此派中上下,凡是亲近谢岚的都敬他几分。
谢岚看了他一眼,道:“这群人来历不明,先是在上清宫纵火,后趁乱潜入上清宫欲图盗取引魂灯。”
一听到“引魂灯”三字,周围传来一阵吸气声。虽然江湖上传言引魂灯之一在青城山不错,可是谢岚没有公布,谁都没资格质问谢岚这消息的准确与否。这次还是谢岚第一次在公开的场合下,承认他持有一盏引魂灯。
这在某种程度上,绝对是对青城山上下的一个鼓舞。有了引魂灯,青城山的崛起指日可待。可对与有些人,谢岚的承认却加重了他们的贪欲,引得他们垂涎不已。
果然这话一出,再也没人提及方才众目睽睽之下,我紧抱着谢岚的事情。
杜澈闻眼看了眼谢岚脚旁的一众尸体,沉吟片刻问道:“那师弟你可查明了这些人的身份?”
谢岚眼里闪过丝寒意,冷冷道:“没有。”
“这……”杜澈本还想说什么,但一看到谢岚的神色就立马闭了嘴。
可有人却不肯善罢甘休,冯愈不知从哪里走了出来,他身边跟着山中以苛刻出名的三师伯严君平:“掌门师弟,以你的能力强他们性命也不是难事,怎能全杀了呢?”
冯愈才说完,严君平便接了口:“正是,师弟身为我青城山掌门,一切当以青城山为重。若这群人卷土重来,恐怕就不是一个上清宫的问题了。”
“三师兄说的是,我自有分寸。”谢岚淡淡地应了句。
严君平被这么一堵,脸色登时沉了下来:“掌门师弟不欲说也罢,我身为青城山长老,负责山中秩序,如今这个监巡不力的罪却还是要治的!”
说罢,他冷哼一声,看向我与慕容嫣:“这个月是任人当的职?”
慕容嫣被他冰冷的视线扫过,微微别过头,不露痕迹地扫了我一眼。
我眯了眯眼睛,右手扶在仍插在左腕的箭上,用内劲断了那支箭,拂袖将它挥下了山崖:“禀三师伯,这个月当职的正是我。”
“你?”严君平瞥了我一眼,故意偏过头去,“你是何人?”
我勾了勾嘴角,这严君平显然是在给我下马威,同时也是在打谢岚的脸。我凌不凋在山中管事多年,虽在青城山内外留下的多是恶名,却也与众人再熟悉不过,而他现在竟在这里问我是什么人。
“三师伯年纪大了,竟没看清弟子是什么人么?”
严君平皮笑肉不笑地道:“呵,我当是哪个武功平平的才会被踢下崖去,哪里知道是凌师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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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谁之过失
我垂眼,低低一笑:“说起来不怕三师伯笑话,并非这群人将师侄打下去的,是师侄自己心甘情愿跳下去的。”
我这话一出,严君平脸色更加难看,一旁的谢岚见了不动声色地上前一步,沉沉出声:“好了,现在最重要的是看看上清宫里损失了什么。”
谢岚虽然年轻,但毕竟是掌门。这六年掌门不是白当的,他只要站在那处便天生自带一种威仪,说出的话便如命令一般让人不容拒绝,饶是顽固如严君平也只有脸红脖子粗地站在原地。而他旁边的冯愈则比他多些自知之明,见大多数人都往上清宫方向去了,也就跟了上去。
经过众人的抢救后,上清宫的火已经差不多被扑灭了。这样一来,我们也就更能看清楚上清宫被火势吞没的地方。那是位于东边的房间,靠近谢岚存放各种要件的书房,大多数书信化成了灰烬,还有一些浸在一滩滩水中,纸上的墨迹遇水化成了一片。
这些都是派中情报弟子多年来的心血集成,就在这场火中付之一炬了。虽然算不上最重要的,可其中损失最让人心痛难抑。
我看了眼谢岚,见他抿着唇站在一片灰烬之下,他脚边不远处还有一团火焰奄奄一息地闪烁着。
见谢岚安然无恙,全身没见有受伤的地方。我不禁松了口气,心里开始计较起来,到底是谁能趁我不在的情况下,调开了全部巡山弟子直冲到上清宫里纵火?
我寻思了一番,冷冷地看向慕容嫣。她意味不明地深深看了一眼,也不知是光线太黑,还是她终于在我不知情的夹缝中成长起来了,竟也能让我看不明白她的心思了。
这时,一阵杂乱的脚步声不远处的石阶上传来,只见绯墨与江亭月在前头,后面跟着一众巡山弟子冲了上来。他们一眼瞧见上清宫这副模样,纷纷不由自主地慢下脚步,最后停在不远处默默地看着焦黑的上清宫东厢房。
“阿凌……”绯墨向前走了几步,停在远处唤我。
我看了眼谢岚及严君平等人,见他们并没有注意我,便走向绯墨双眼直视着她:“到底怎么回事?”
江亭月瞥了眼绯墨,出声道:“大师姐,傍晚时分有一个弟子拿着你的剑穗,命令我们全部转移去飘渺峰……”
他后面的话没说出来,但我已经明白了。是有熟知青城山内部的事情,再加之利用想要借此机会盗取引魂灯,更甚者有可能的话……杀掉谢岚。
我一听江亭月的话,不由怒从心生,好在他们的正面目标是引魂灯而不是谢岚,如若不然的话……我眼前闪过那锦盒里放着的血淋淋人头的景象。我无法想象如果他真是谢岚,我会做出什么事情。
“亭月。”我沉下声音对江亭月道,“枉你跟在我身边多年,竟如此不济被一个假消息骗过了?就在方才,霜月剑还在我手上。你若细心去想一想,也会晓得我怎么可能会派人拿着剑穗命令你们去飘渺峰?”
绯墨看了看我,又看了眼江亭月,蹙眉道:“阿凌,那个剑穗看起来的确像是你的。”
我摇了摇头,从袖子里掏出样东西,拿到他们眼前:“那剑穗是师父的,我的剑穗一直在剑上,和霜月剑一起掉下山崖了。”
江亭月看着剑穗,眼里浮现迷茫之色,可仍是低了头道:“大师姐,我知错了,我保证再也不会有下次。”
我点了点头,将剑穗重新塞进袖子里,便要回到谢岚那边。适才被那群不速之客逼迫,不得以才将谢岚的剑穗扔在地上,后来回到崖上见它被众人踩在脚下沾了许多灰,就如同他们是踩在我心上一般。
“阿凌!”我还没迈出脚,就听绯墨唤了我一声。
我回过头去,见她小跑了过来。
“阿凌,霜月剑……掉下山崖了?”她把手搭在我肩膀上,睁大眼睛认真看着我。
“嗯,”我点头,“没抓稳便掉了下去。”
绯墨闻言急忙道:“我、我和你一起去找!”
我对她笑了笑:“那剑左右不是什么值钱的东西,不会有人捡去的,等山中事情处理完了,你便同我一起去找。”
绯墨使劲点了点头,攥紧了拳头:“要让我知道是谁,我绝不会放过他!”
我走到谢岚身边站定,他们不知方才商讨过了什么事情,一见我过来都噤声看着我。我看见严君平眼里一闪而过一丝得色,心里一沉,想他定是又抓住了什么机会为难我了。
我看向谢岚,他安慰地看我一眼,风清云淡地说:“我是一派之主,今日之事也怪我平日督察不力。若说是我徒儿之过,不若说是我的过错,等这件事过后照门规罚我便是。”
“不行!”
“如此不妥!”
我与严君平竟在同时出声,我们二人皆被对方吓了一跳,目光复杂地对望了一眼,而后他眼里渐渐有了笑意。我冷哼一声,撩起裙摆,单膝跪在地上。
“弟子凌不凋监山不力,有失职责,甘愿一人受罚!”
谢岚见状立即沉声呵斥:“阿凌!”
我不看他固执地跪在原地。
“掌门师弟,凌师侄知错能改,善莫大焉。”严君平摆出和善的笑容,对着我满意地点头,“有徒如是,师弟应当感到慰藉才是。”
说罢,他转向我:“凌师侄,你身为我青城山大弟子,你这过失按门规当如何想必不用我多说。”
我冷冷看了严君平一眼,他竟下意识地躲开我的目光,等到察觉过来又顽强自己看过来。
“按照我青城山门规,青城山弟子若有玩忽职守,令门派遭受损失者,轻者挞三十以儆效尤,重者杖二百,押往思过崖面壁……”
严君平听到这里摆手叫停:“行了,不必念了。凌师侄这么多年为我青城山做的,我们山中上下有目共睹,杖二百在思过崖思过一月便是。”
我怒极反笑,看着严君平的嘴脸,“霍”地声从地上站起来,严君平下意识后退一步,瞪大眼睛盯着我的动作。
还没等我有所动作,身旁突然有个影子窜了过来。
我定睛一看,只见江亭月跪在地上:“掌门师叔,各位师伯!这次实是弟子之过,大师姐毕竟是女儿身,受不了这二百杖责,弟子愿代大师姐受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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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寻找霜月剑
思过崖上的风格外大,我坐在洞前的石头上,感觉风从我发间吹过,在耳边发出“呼呼”的声响,似乎想要洗尽我一身的疲倦。
实际上,我的确是累了,从昨晚上清宫失火到现在我都没有休息过。严君平的人看着我到思过崖上,本意是将我如老鼠般塞进身后的洞穴里。奈何我却没要进去的意思,他们又不敢与我计较,无奈之下只好任我坐在石头上,一群人不用多说自行退去了。
我从凌晨坐到了现在,眼望着上清宫的方向,那里本该夜夜有几排灯笼通宵达旦地点着,可如今却是一片昏暗。我睁大眼睛,终于在黑暗中找到一点昏黄,却不知道谢岚是不是站在那下面,也在看着思过崖的方向。
太阳初升的时候,天地间回暖,我被阳光烘得有些睡意,闭上眼睛小憩了一会儿就听见有人上崖上来了。
“绯墨,你来了。”我仍然闭着眼睛,隔着眼皮迎向太阳的方向,眼前如隔着灯笼看蜡烛,倒也不怎么刺眼。
绯墨在那边轻轻应了声,把什么东西往地上放了放,在我身边坐了下来。
我睁开眼睛,见她又拿起那个食盒,放在膝上打开了来拿东西。
与她一起在青城山多年,只需用耳朵听就能从人群里区别从她的脚步声。练武之人五感也比一般人灵敏一些,能做到这些的人不在少数,不算是什么稀奇的事情。
“阿凌,把手拿过来,我给你换药。”绯墨从盒里拿出一些金创药与纱带,一边说着,一边还伸过手来。
我伸过手去,任她抓着拆了昨晚包的药,伤口微微有些疼。
绯墨扔了拆下来的纱布,沉默着替我清理伤口,好一会儿才开口说:“伤到筋骨了,怕是难以恢复到伤前的样子。”
我点了点头,道:“倒也不碍事。”
绯墨闻言气道:“好在是左手,如果你是右手的话,你凌不凋,青城山大弟子就被毁了,你知道吗?”
她说完便埋头替我上药,包扎伤口,再也不说一句话了。
我看她闷闷的样子,又想起江亭月,便找了话头说:“亭月他没事吧?”
绯墨抬起头,眼里的情绪复杂,顿了顿才说:“那严君平死活要用自己的人施罚,我没能斗得过他,只将执行的人换成了自己人。虽说杖杖都打轻了,可这二百杖却是一杖不多,一杖不少的。亭月他……着实也伤得不轻。”
我叹了口气,知道绯墨会处理好这些事,也不再多问,想起昨日的情形,不禁咬牙道:“我们内部的细作需要早日铲除了,否则谁也担不下再有下一次。”
绯墨这次来除了帮我换药,还带了些吃的来。她坐在我身边,整个食盒抱在她怀里,看着我吃了一会儿。我用眼角的余光看她,见她几次欲言又止,最后她终于下定了决心叫了我一声。
“阿凌。”
“嗯?”
“亭月把逍遥散当成安神香给了师父,我知道你在怀疑他。但他与我们一起多年,又替你受了二百杖,这么多年的诚心,却不是装的。我们若再有心疑,怕要寒了他的心。”
我将碗放在腿上,一直听她讲完才又拿起来扒了两口饭:“这些我是知道的,亭月的两百杖不会白挨。”
说完我便站了起来,直直走下思过崖去。
绯墨一见我这阵势,紧跟着也跳了起来,连食盒也不要了,急急追上我:“阿凌!阿凌,你要去哪里?”
我恍然才想起,她这是以为我马上要去找严君平报仇,却不知道我这是另有其事。眼看着那个食盒“咕噜噜”地在凹凸不平的石头上滚了几圈,从石头上掉了下去,“砰砰”又在崖壁上撞了几下,最后终于掉了下去。
不一会儿,只听思过崖下传来一声惨叫。
我与绯墨对望了一眼,立马跑到崖边向下张望。奈何思过崖实在太高,肉眼很难看清底下的情形,就是不知道哪个倒霉鬼中了招了。
“咳,其实我只是想去把霜月剑找回来。”我虚咳一声,将还在发愣的绯墨拉回现实。
绯墨看着我,神色得杂地点了点头。
我别了绯墨,从思过崖上下来,一路上倒也没人冲上来将我抓回思过崖去。
我垂着手大步流星地向前走,笑话,我肯自行领罚,不过是为了让谢岚免于刁难。至于什么严君平、冯愈之流,根本不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