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听到电视机里传来的人声时，范伟晨吓了一跳，立刻放下手里的活儿正想着要去关上，可手还没触着遥控器就被林希阳给阻止了。
「没关系……是我开的。」
年岁的差异让林希阳比范伟晨更加明白某些事，他知道自己不能这么下去，也知道要振作，可具体要怎么做他却并不了解，于是只能硬着头皮强上，一心要快些去除心里的阴影，便想到了这个「以毒攻毒」的方法。
话是这么说，可范伟晨都能感到他的语音中的不安与忐忑，忧心之余就坐到了他的身边。林希阳没有制止，而是一心看着电视萤幕，即使脸色逐渐苍白也没有转移视线。
这种时候没有什么娱乐爆料，可偏偏电视台不知是搭错了哪根神经，在平日播放的时尚节目里居然弄了一个明星宝贝特辑，邵世庭的孩子也被录在了里头。
宝宝是在他们婚礼几日后出生的，是个女孩儿，刚生下不久，她的照片就被公布在了妈妈的部落格里，范伟晨看着介绍，也头一次知道原来邵世庭的老婆不单单是集团董事长的掌上明珠，也同时是一名时尚模特儿，那就不难解释为什么邵世庭会和她扯上关系了。
林希阳看着孩子的照片，紧咬下唇，神情有些愤恨、有些不甘，而当那个男人的笑脸出现在萤幕上的时候，他居然抓起身边的坐垫一下子就扔了过去。
「当心！」
范伟晨拉着他，不希望他太过激动，却也不知该说什么安慰，而林希阳则蜷缩在沙发上，掩藏了断手，头埋在腿间浑身不停颤动。
过了许久，那闷闷的声音才缓缓传来，「我……早知道是这样……」
「知道？」
林希阳慢慢抬起头，看着电视萤幕悠悠道：「无论多么重视、无论多么喜欢……在他心里，我永远不是第一位的。」
范伟晨闻言张了张口却没发出声音，沉默一阵后他才出声问：「你希望他把你放在第一位？」
林希阳没有很快回答，可最后还是点了点头。
从小就没有父母亲人的关爱让林希阳在感情方便变得格外偏执，他想要一份温暖，想要一个家庭，更想要一份完整的爱，说自私也好、计较也罢，他就是想要成为某个人心中第一的存在，这不是独占，而是一个证明——证明世上还有人会爱着自己。
「他说他爱我，可我却觉得他更爱他的工作……」
「那为什么会喜欢他呢？」范伟晨问。
「他曾经……是唯一对我好的人。」
听了这话，范伟晨不等思考，话语一下子就脱口而出，「对你好也不代表能随便伤害利用你啊！」
「……！」
利用和伤害，除此之外，范伟晨找不出其他词语来形容邵世庭给林希阳带来的一切，虽然车祸不是因他而生，但如果他真的有好好珍惜，那这些根本就不会发生！
林希阳闻言，最初的惊愕过去，眼中浮现的是方才的愤恨。
「对，他没有这个资格，可是我却改变不了……」
这才是让他最恨的！
他不该在意，也不该嫉妒，更不该为了这个男人而把自己弄成这般狼狈，但是却改变不了。他无法不在意这八年的感情，无法不嫉妒那人如今的生活，他什么都有了，工作、地位、金钱、爱情、婚姻、家庭、孩子……可他却失去了所有，甚至连唯一谋生的道路都被封锁了，这让他如何振作！？
表情几近绝望，无限的痛苦折磨着林希阳令他无法从过去的沼泽中逃脱出来。
范伟晨见状，双手不由自主伸了出去，他想帮他，想让他从痛苦中解放，希望他能回到从前的样子——那个初见就吸引了自己目光的男子。
伸手握住林希阳的双臂，让他自然地抬头看向自己，望着那双迷人又悲伤的琥珀色眼眸，范伟晨觉得自己被诱惑了，话就这么自然而然地开口了，没有刻意的夸张与强调，一切仿佛都是那么顺理成章。
「没有那个男人，你还有小猫猫，还有我……我们会陪你，所以要不要和我一起？」
◇
面对突如其来的告白，林希阳是哑然的，而范伟晨却是如释重负。虽然没有得到回应，但是他终于把这话说出了口。异常的尴尬让林希阳有些不习惯，可他的脸上已经不见了方才的激动与苍白，至少不用担心他再会陷入自哀自悲之中，换个方面想，总是好的。
范伟晨没急着要答案，只说他可以好好考虑，之后两人间就恢复了之前的模式，该做什么做什么，可林希阳却茫然了，一瞬间的冲击击溃了心里的积怨，让他无所适从。若说之前邵世庭带给他的是灾难和痛苦，那范伟晨带来的绝对是震惊与诧异。
林希阳知道范伟晨疼爱小猫猫，也知道他是个好人，可认知也就到此为止。他一直以为因为自己和小猫猫有血缘关系，再加上范伟晨的善意，所以他才这样帮助自己，仅仅如此，他从未把范伟晨放到恋人的角度去想，因为、因为这根本是不可能的事。
晚上，小猫猫到回家，三人一起吃饭，范伟晨都是笑眯眯的模样，就和之前一样，完全看不出异样，反而是林希阳因为过于在意这事而显得有些迟钝。
到了洗澡的时候，林希阳尴尬了，因为断手不便，以往都是范伟晨进去帮他才能洗完，那时没什么多余的想法，毕竟同性恋也不是对任何人都会发情……可现在不一样，把范伟晨摆到另一个角度而言，林希阳会感到不好意思。
但显然，这是他一厢情愿的想法，神经大大咧咧的范伟晨直接跳过害羞这一栏，依旧我行我素地搬着小板凳进浴室给他放水洗澡。
林希阳尴尬却又拒绝不了人家的好意，半推半就之下除了衣服进了浴缸，范伟晨也像平日一般，坐到浴缸边开始给他洗头。
范伟晨的手很温柔，因为之前也给小猫猫洗澡的缘故，他不会弄疼林希阳，反而会揉得很舒服，一下一下富有节奏感。
林希阳坐在浴缸里，感受着轻柔的动作，心里有些疑惑了。当耳边传来范伟晨哼唱的小曲时，他忍不住问：「你是开玩笑的吧……」
「嗯？什么？」
「在一起的事……」林希阳说得很轻，他没有自信，「你放心，我没有当真。」
一朝被蛇咬三年怕井绳，更何况林希阳还没有从之前的打击中缓过来。在他的眼里，范伟晨是个好男人，去了之前的混混气质，现在的他样貌品行都无可挑剔，这样的人没有必要守着一个废人过一辈子，他会有更好的未来，就像邵世庭那样……
可闻言的范伟晨却倏然打断了他的思绪，没有多想，直截了当地回道：「不，我很认真。」
也没有过多考虑林希阳的心思，范伟晨只是说自己想说的。
「我不行吗？不是你喜欢的类型？还是你不喜欢我哪里？缺点我能改……」
「不是那样的……同性恋这事本来就很麻烦，而你还年轻，我……」
「不是吧，你不能接受比你小的吗？」范伟晨被shock到了，连带手里的动作也停止。
他夸张的语气令人觉得好笑，林希阳抬起头看看他说：「我的意思是你未来的可能性比我大……我想不该把同情和爱情混为一谈。」
「混了吗？」范伟晨纠结起眉头，自己也没有答案，可他知道他有想要的东西，「管他混不混，总之要不要和我一起试试？反正我也不可能和其他人一起，你也不用担心会受伤。」
「不会和其他人？为什么？」林希阳觉得奇怪。
说道这个，范伟晨也有些无奈，继续手上的动作，揉出些泡泡道：「因为小猫猫不能接受其他男人或女人做他爹地妈咪啊。」
身为灵童的小猫猫对双亲有着极强的占有欲，在孩子眼中双亲身边除了彼此外都不该有其他人存在，所以范伟晨也不能与其他人走得近，若是超出界限小猫猫绝对会哭倒长城给他看。
「那这五年……」
「我都是用手解决的。」范伟晨也不怕说给人知道，「哎……真的很惨。」
林希阳听到这个话题有些脸红，立刻转移问道：「那你以前……没有恋人吗？」
床伴有很多，男女都受用，不过说恋人……
「没有。」范伟晨这时才觉得做人有些失败，挫败地叹了口气道，「被老爸断了父子关系后，以前认得的也装不认得，更不要提别的了。」
「……令尊是？」
「呃，家里是『五金行』，老爸是董事长。」范伟晨斟酌言辞，「老爸和爷爷都很能赚钱，所以我以前也算是个富二，哦、是富三代……不过都是过去式了。」
「所以说，现在我根本就不可能和别人谈恋爱，所以你不用怕我会劈腿……」范伟晨说着，甩去了手里的泡沫，「来，躺下去一些，我帮你把头发冲干净。」
已经习惯的动作做起来毫无难度，林希阳慢慢沉下身去，不一会儿就能感到温热的清水流过自己的头上。
林希阳闭上眼睛，放松着自己，认真思考着范伟晨刚才的话，心里有些动摇了。
之前摔得太惨，所以他不再自信下一次的圆满，范伟晨向他提出的「在一起」与其说是「新的开始」，倒不如说是「躲避的场所」。不去想有什么未来和幸福，林希阳只明白了一件事——范伟晨是不能背叛自己的，因为他有孩子，因为他爱着小猫猫，而自己……
「好吧。」恍然睁开眼，林希阳回答地有些心虚，「我们……试试看。」
「真的啊，你答应了？」这个回答再好不过，范伟晨乐得跟什么似的。
林希阳点点头，对他的兴奋有些不忍，因为他自己清楚，对于范伟晨，他可能无法付出像对邵世庭那般的深刻感情，他畏惧，也不想再重蹈覆辙，所以只能是……试试看。
没有听出弦外之音，范伟晨很高兴，不说下一步如何，光是听到他说答应他就觉得很满足，那种感觉是以前从来没有过的，大概就是恋爱吧。
「对了，既然如此，称呼也要改一改，叫名字的话太见外了，你以后可以叫我阿晨，那我该叫你什么？」范伟晨笑着问。
林希阳想了想，刚要回答「希阳」，但邵世庭的声音立即就出现在脑海里，让他的音节就留在了「希」这个音上。
范伟晨不知所以然，欣然接受了这个答案。
「希？好啊，我以后就这么叫你。」
望着这个大男孩的笑容，林希阳无法否决，愧疚只能放在心里，默默地说了一声：对不起。
第七章
说了「试试看」，但实际上两人的生活并没有太大的改变，硬是要说，那大概就是称呼变了，让范伟晨与林希阳的关系更亲厚了一些。
而令范伟晨意外的是林希阳没有想象中那么排斥他，也没有印象中的冷然，他对小猫猫很温柔，对自己也十分友好，就这样，一个家、三个人，生活还是照常地过。
范伟晨心软不愿逼林希阳面对现实，可好在林希阳明白自己的处境，虽然不敢出门，但他还是强逼着自己去看一些新闻或者报纸，甚至上网查看讯息。
每当这种时候，范伟晨和小猫猫都会贴心地跟在他的身边，不说什么安慰劝解，只是想给他一些鼓励与支持，因为医生说林希阳需要亲人的关怀，只不过，他们父子俩的性格很囧，常常扯些有的没的，惹得林希阳苦笑不得，连自艾自怨也没有时间。
「什么呀，这个小毛头没有小猫猫可爱。」这是小猫猫看到邵世庭女儿照片后的第一句话。
林希阳刚想说这么说不太好，可范伟晨跟着就是一句，「就是，我家小猫猫出生的时候珠圆玉润的，比她好看多了。」
「嗯……刚生下来，这样已经不错了。」
林希阳斟酌着接话，虽然他也不觉得刚生下的孩子有多么好看，但直接说就好像太伤人了。
「那是你没见过小猫猫的照片，等等，我拿给你看！」
说着，范伟晨离开电脑前，到一边的柜子里翻了一阵后拿出了一本本相册放到林希阳面前。于是，三个人的视线立刻从电脑上移开，转到相册里。
现在什么都是数码技术，相簿什么的也很少使用，不过范伟晨说这是孩子成长的纪念，所以就印出照片做了相册。小猫猫每个年龄段的都有，不同的地点、不同的时间，有独照，也有范伟晨跟着一起照的，每一张都能看到小猫猫稚气可爱的笑脸，林希阳见了也情不自禁地会抬起嘴角。
「这是一百天、这是满周岁、还有这张……」范伟晨热情地介绍着，「都很可爱吧！」
林希阳一张张看过，点点头算是回答，看他那么入神的样子，范伟晨不禁骄傲地挺挺胸道：「所以说，你儿子要比他女儿好看，你是赢家！」
这什么时候成胜负了？
林希阳好笑地看着他胜利者的姿态，连气也起不来，所以干脆他也向范伟晨开起了玩笑：「不怕他女儿将来超过儿子吗？」
「不怕。」范伟晨信心十足，「小姑娘的妈妈没你好看！」
听闻这话，林希阳一愣，旋即苦笑回道：「阿晨，你好像忘了我是因为这个女人而被甩的吧？」
「希，我也早说了，是姓邵的没眼光，他会后悔的。」范伟晨笑着回答。
小猫猫接着也不忘插嘴：「爹地很漂亮，爸爸常常说，小猫猫像爹地，所以也会很好看。」
这父子俩的话幼稚可笑却也十分动听，即便是刻意讨好，林希阳也觉得十分感谢，因为他已经几乎没什么自信了。
「谢谢你们。」他由衷地道。
范伟晨和小猫猫则笑着面对他，暗中互相一眨眼，外带竖起大拇指——小猫猫／爸爸，good job！
◇
没有媒体与舆论的生活是平淡的，随着时间的推移，转眼就快到了夏末秋初，就在小猫猫开学前的一个礼拜，范伟晨家的电话忽然响了起来。
十分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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