乌黑浓密的鸦发被雕刻着细碎花纹的银箍束住,银箍中间的淡紫色的玲珑剔透的美玉在白昼中散发着微软的紫光,他白皙细致的面庞上带着柔柔的笑,狭长的凤目里流光溢彩,缓缓向我走来,本来黯淡无奇的室内因他的出现大绽光彩,恍若神仙天人在云端轻移漫步,悠然风雅的飘落凡尘。
“玉书哥哥万安。”他轻轻屈身向南玉书行礼,却似没有看到鸿依,玉书冲他点点头,应了一声,他就面向我,温顺的喊道:“妻主!”
他向我走来,走近后一把挽住我的胳膊,贴的很近,柔顺的发丝有一缕落在我的肩头,带着丝丝的甜香,宛若桂花混合了茉莉的酥软香气,令人心驰神迷。
“咳咳!”我有一瞬间的晃神,身侧的鸿依发出了重重的咳声,我心中一凛,挽着我手臂的孔祺则一脸讶异的喊道:“鸿依哥哥!你来了?”
他浅浅松开一些挽着我胳膊的力度,却不放手,面上划过一丝警觉,凤眸似有意无意的将鸿依上下打量一番,随后又甜甜的笑了:“鸿依哥哥什么时候来的,对不起刚才小弟没认出来。”
“也是,我穿成这样子,你认出来才怪。”鸿依冷冷回应道,沉着脸看向我,我也默默的回望他。
“妻主,你看,”孔祺似无意的站到了我与鸿依中间,遮挡了我俩对望的视线,我不得不看向他,通过他浅浅柔柔的一指,我才发觉他身后跟着几个拎着食盒的宫人,他笑的十分欢愉,拉着我走到紫榆圆桌旁,亲手将里面用白玉瓷碟盛着的膳食一盘盘端了出来。
我看着面前六七道精致的菜肴,听着孔祺娓娓道来:“小祺今天起了个大早,特意做了这些菜,”他拉着我坐下,看向一旁那两个木头人,巧笑倩兮道:“两位哥哥快坐啊,也来尝尝孔祺的手艺。”
南玉书淡淡的一笑,依言而坐,只有鸿依依旧沉着脸,置若罔闻一动不动站在一旁,孔祺看着他,面色有些尴尬,眼波流转几下,又笑着看着我继续说道:“这个仿膳饽饽妻主快尝一尝,看看小祺的手艺同御膳房比之如何呢?”
我笑了下,刚刚把筷子伸了过去,就听到鸿依冷冰冰的声音响起:“饽饽里有虾肉和海参,你有点咳嗽,是不能吃海鲜的。”
我持着筷子的手在空中一顿,孔祺面色微僵,讪讪笑道:“是……小祺疏忽了,忘记妻主是有些嗽喘,那么,这个金糕还是可以吃一些的。”
“金糕里的红果只消不补,她脾胃虚弱,也吃不得。”鸿依冷冰冰的声音再度响起,场面一瞬间有些死寂。
“这样啊,”孔祺尴尬的笑了下,咬了下唇,看着眼前的一盘清炒兔肉丝,夹了一筷子欲放到我面前的小碟内,笑着说:“这个口味清淡,应该可以吃一些……”
“不行,”鸿依伸手格挡,孔祺夹着菜的筷子的手就这么僵在盘子上空,他的面色有一瞬间的阴郁,又旋即笑了,看向他,柔声询问:“如此孔祺只得请教一下鸿依哥哥,你看这桌上的菜品,妻主可以吃哪一样呢?你告诉小弟妻主的口味,小弟以后把该多做的、该忌口的食物记下,鸿依哥哥就不用如此的,来回奔波了。”他后面四个字咬的有些重,鸿依似没有感觉到般,开始一道道的指点起来:
“这个‘琉璃珠玑’和‘龙凤柔情’里面是桂鱼肉为主,海鲜之类她现在不能吃我刚说过了,‘肉末烧饼’看起来做的有些坚硬她吃了怕不好消化,酥卷佛手是油炸的她自然不能吃,桃仁鸡丁她不喜欢里面的桃仁和玉兰片,香桃鸽蛋里有料酒她现在需滴酒不沾,御膳豆黄太甜了,八宝膳粥和翠玉豆糕还行,但是请问你放绿豆了吗?”
孔祺被他噼里啪啦的一通话给微微震慑住了,又赶紧点点头,面色有些凝重。
“加绿豆了呀,那就不能吃了,绿豆性寒,她现在的体质受不得一点寒性。”鸿依面无表情,冷冷的说。
“这么听鸿依哥哥一说,那么每样菜都吃不得了?”孔祺凤眸微转,看着他柔柔的笑道:“人活在世上,本来就有许多食物不适合自己,有些人还知道的很清楚,可若就这么因害怕那些许的副作用就不吃了,那么活在世间怕也没什么乐趣了吧,鸿依哥哥精通饮食,也该知道食物里那些微量的不足之处,吃了少许对身体并无大碍,只要不过量就可以了。”
“既然知道有害,不去制止,等到在体内积少成多,隐患丛生,非要等某一天爆发了要命了才追悔莫及吗!”鸿依说这话的时候,是瞪着我说的,神情有些激动,我被他说到心坎处,慢慢低下头。
“……鸿依哥哥莫要生气,如今这些,该怎么办?”孔祺微微蹙眉,却仍好脾气的询问。
“还能怎么办?都拿走啊!”鸿依冲他低吼,孔祺一愣,凤眸转向我,晶亮的眸子泛起一层水泽,可怜巴巴的就想靠近我,却被鸿依暴脾气的一把推开:“把这些都拿走,还有你,也快走!”
孔祺愣在当场,慢慢的站起身,紧紧的盯着我,我此刻心如乱麻,想了下,温声同他说:“小祺,先回去吧,得闲了我去找你——谢谢你亲手为我做的早膳,你的好意我心领了。”
他轻轻从桌旁挪开身躯,又静静的看了我一会儿,见我没有丝毫挽留的意思,拂袖掩住梨花带泪的面庞,微微躬身向我行了礼,快步离去。
鸿依扭过头去,胸膛急促不定的起伏,我默默低头,可以清楚的看到他衣袖处紧紧攥着的拳头,沉默良久后,蓦然又听他说道:“我不走了。”
“什么?”我心中震动,抬头看他,连坐在一旁沉默良久的南玉书也微微有些动容,微微侧头看他。
他死死咬住下唇,嘴唇被咬的发白,过了一会儿,又说:“等你好了我再走。”
“鸿依!”我猛地站起身,心中酸涩难当,向他迈了一步,他却连连后退,离我有五步之远时,他站定,侧过头,并不看我,只一字一句的说:“你这个色令智昏的人,一向没有主见,我必须看着你,省的你受人魅惑糟蹋身体,你我从小一起长大,为了这份情谊,我也不能眼睁睁的看着你……你要是早早去见了先帝,她一定会气的打断你的腿……我不管你谁管你。”
“我要是一直都好不了,那可怎么办呢?要是我……”我含泪说。
“胡说八道!我在这里盯着你,生活作息饮食调养我会面面俱到,你敢不好!”他激动的打断我的话,紧紧的盯着我,我慢慢走上前,揽住他的肩头,他这次没有退缩,只是身体不住的颤抖,垂眸不语,泪珠大滴大滴从颊边滑落。
我们俩不知站了多久,直到从门口处传来一声低低的询问:“你们和好了?”
这个声音宛若一声惊雷在我耳边炸响,鸿依身体猛地一僵,挣脱了我揽在他肩膀的手,立即转过身去,不去看门边那人。
我缓缓扭头,迎上一道期冀的目光,只见那人一身金色的束臂长袍缓缓向我走来,面颊冻得有些发紫,看着我浅浅的笑着:“一听说鸿依入宫,我赶紧处理好手头的政务,即刻赶来,你们,”他顿了一下,再次重复了最开始的第一句话,语气中夹杂着掩饰不住的期盼:“你们和好了?”
我想了想,点点头。
他顿时显得很高兴,狭长的凤眸中露出激动的神色,过了一会儿,又小心的问道:“那么,鸿依就不走了吧?”
“是的,不走了。”我勾唇一笑,坦然看他。
“真的?”他难得露出这不确定的语气,一眨不眨的看着我,我笑了下:“真的。”
他笑了,好似阴霾许久的冬日天空,流露出一道温煦的阳光,照在冰冷坚硬的大地上,好像一切又重新有了希望,可以有新的开始——我也好久没看到他如此轻松的笑容了。
“但是,”我缓缓说道:“这跟你没什么关系。”
他的笑容陡然消失,面色瞬间苍白无血色,静静的看着我,此刻门外的天空却阴霾散去,露出久违了的阳光,屋外的顿时变得明媚起来,我看着这奇异的天气,心里有些感触——室外即将冰雪消融,万物可展露寸寸生机,室内却依旧寒意丛生,宛若死水,了无生趣。
“凤君,你还是回去吧。”沉默良久的玉书在此时站起身,淡淡出声,林悠然面色苍白复见苍白,身躯却站的格外坚定,没露出一丝动摇,他环顾室内一周,没有任何感情的眼眸在我脸上停了停,最终转过身,决然的离去。
我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门外,再也压制不住胸中翻腾的刺痒,猛地伏在桌上,拼尽全身力气咳了起来。
作者有话要说:其实当初写这本小说,是因为看了一本非常欢脱的小说,我当时就觉得里面的女主太幸运了,可以有这么多的男子爱她,自己又很滥情,实在看不惯,然后自己开始按照自己的想法写,当整个感觉颠倒后,蓦然发现自己杯具了……
92、逆我者亡 (林悠然番外 上) 。。。
天刚蒙蒙亮,林悠然就已踏上通往朝殿的青石台阶,台阶上的积雪已经被清扫的很干净了,只因天气严寒,结上了薄薄一层碎冰,一阵冷风扑面而来,他伸手裹紧了身上的貂皮斗篷,左右的两个宫人手持宫灯在前方缓缓的走着,灯笼随着两人的行走动作微微摇曳,昏黄色灯光微微闪烁。
他经过一拐角处的走廊,没走几步,依稀听到前方传来说话声,声音极为熟悉,他微微一摆手,两旁的宫人即刻会意的低头俯身退至一侧,他踱步上前,看到前方不远处有五六个人在有说有笑,其中一人侧对着他,穿着绛紫色的毛领束身衣袍,正将手中的什么物事递给他对面的那人,那人惶恐的直摆双手,不敢接过。
林悠然冷笑一声,廊下朱红色的宽圆柱子将他的身形遮挡,他冷冷的打量着前方的曲莫游等一干人,这个时辰,是朝臣们聚集在金殿等待上朝的时刻,不过在□也未尝不可,但是有他在……他闲闲的操着手,倒要看看他们上演什么戏码。
由于天色还未明朗,那些人的面容有些模糊难辨,不过很快的,他已从几人的说话声音中,分辨出几人是谁了。
“齐大人,这是从西域进贡来的五色檀木珠手链,是陛下赏赐与本君,本君今日携了两串前来,一是念陛下和羽翔公子姐弟情深,因不在宫中时难相见,怕公子思姐心切,本君今日也算是慷他人之慨,赠上香珠,以解公子思念之情……齐大人迟迟不接,莫非是嫌此物寒酸?”曲莫游温言道。
“不敢不敢,只是此物太过贵重,吾等寒民,心中万分惶恐,不敢接天家之物。”一女子紧张道。
荣禄大学士齐清,林悠然浅浅笑了,仍旧静静的观看前方的一切,他所站之处甚是隐蔽,以至于他站了有些时间,那些人也没有发现。
“这又不是送给你的,我说过了,是送给羽翔公子,快些接过吧。”曲莫游温文一笑,齐清只好低头俯身,伸出双手,郑重的接过。
送一人两串手链?他冷笑一声,真是此心一出,人人皆知。
“檀香一物芳香馥郁,在下听闻将檀木做成珠串,带于腕间,举手之间香气萦绕,久闻可提神静心,行气活血,延年益寿之功效。”一女子身穿藏蓝色胸腹部绣青竹图案的臣子服饰,拱手连声赞道。
吏部中奉侍卿阮婻,他勾唇一笑,有趣有趣。
“是啊,这两串手链的珠子颜色有朱红、翠绿、乳白、墨黑、浅棕,集五色为一体,玲珑剔透,五光十色,福禄双全,真是……呵呵,羡煞我等啊。”一女子哈哈笑道,其他人赶紧纷纷附和。
礼部中宪侍卿陆寒,他低头伸出左手,修长的手指上一枚蓝宝石戒指在微明的光线下,折射出朦胧的柔光,他抿唇一笑,有点意思,真是有点意思。
林悠然看着前方几人有说有笑的向朝殿方向走去,才慢慢的从柱子后显出身形,面容冷峻,狭长的凤目里闪出迫人凌厉的微光,他明白,自从齐清奉女皇旨意迎纳宁舒郡王羽翔为夫,后被册封正四品大学士,一些一直对自己的统治心怀不满的臣子们,在逐渐向她靠拢,虽现在为数不多,不足以对他造成威胁,不过却足以在他耳边震响警钟,若不加以制止,恐怕假以时日……
他抚柱冥思,形势悄悄逆转的原因来自上次早朝,她……在众目睽睽之下将广安王的兵符信手掷与曲莫游,朝堂上已发生了微妙的变化,很大一部分人则保持中立,做壁上观,暗中观察情势,以做最后的判断,但最近曲莫游摆明了与齐清交好,于是一小部分人在主动向齐清靠拢后,有些还公然向曲莫游尽献殷勤……他狠狠攥紧了拳头,一挥衣袖,紧步向前走去,身后的宫人慌得提起宫灯,快速跟随。
天色已完全放明,在升腾着袅袅香烟的宽广朝堂上,他凝视着大殿中央镂空雕琢凤纹图腾的黄金宝椅,听着宫人在毫无感情的唱喊“陛下凤体违和无法早朝”的说辞,缓缓扭头,向下观望,大臣们都一副习以为常见怪不怪的表情,东面下坐的曲莫游一脸坦然,仍旧带着他招牌式的温和微笑,端坐静待朝臣启奏。
“启禀凤君,陇南因气候干燥,常年发生大旱,每年都会有众多百姓迁徙逃往安东一带,如今安东已人满为患,臣想,陇南如今因干旱问题,土地无人耕种,已渐渐荒芜,成为不毛之地,安东地处得天独厚,物产丰富,但也容不下这么许多灾民,怕时日愈久,富庶一时的安东,怕也会成为如陇南一般的灾区,如此以往,百姓再次迁徙,民怨载道,一连番的恶性循环,怕我西凤百年之后,将积患成疾,国力运衰,望凤君明鉴,及时赈灾。”欧阳左相一字一句慢慢道来,语气极为忧心。
林悠然看向齐清所站位置,只见天微明他在□见到的那几人,现下陆续站在她身后,他笑了下,朗声道:“左相所奏之事,本君早已得知,且无时无刻,皆会忧心若焚,只是无人愿意去陇南任赈灾的钦差大臣,唉。”他叹了口气,轻轻摇了摇头,又继续说道:“如今可有人愿意堪当此任?”
底下鸦雀无声,一片寂静。
“中奉侍卿,”他悠悠一句话出,阮婻吓了一跳,赶紧出列,他则勾唇一笑,缓缓说道:“听闻卿自幼博览群书,且对农耕水利颇有见解,不是是真是假?”
“是,臣……臣确实在闲暇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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