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第八天的早晨,趁着林悠然去了朝堂处理朝政,我喂情儿吃完了药,看她在一旁玩耍,便托付给卫青先看会儿,我去瞅瞅鸿依即刻回来,强行不带碍事的巧儿,只在暗卫的保护下,微服出宫了。
来到鸿依家门口,见到了一脸惊诧的欧阳珊珊,我讨好的陪上笑脸,却被她轻飘飘的带过:“既然来了也不好不让你见他。”于是我就很顺利的进了欧阳府,其实我也没觉得我来一趟鸿依家会经过九九八十一难。
路径一处离鸿依房间不远的拐角,种着数盆黄色深浅不一的堆心菊,小小的花朵拥在一起,菊花的冷香充溢着淡雅的院落庭户,清雅冷淡之色洗出映着秋阳下楼阁台阶的淡淡的影子,终于走到鸿依房门前那一池荷塘旁,余光望去,只见荷叶干黄,枯老的荷柄随着秋风微微摇晃,虽减清香,也越添沧桑,怕是昨夜更深露中时添得一场白霜,导致色泽无多,初时繁华悄然过。
怀着被秋色染过莫名惆怅的心情,看到鸿依的房门便猛的推开走了进去,从内室帷帐里闻声走出来的鸿依看到我,赶忙握紧胸前有些松散的梅红色衣襟,有些惊得喘不上来气,过了片刻,吁出一口气,冲我瞪大了眼睛:“你进门从来也不敲门,你就没想过,万一我正在换衣服,又或者……沐浴!怎么办!”
“管你哪两种,又不是没看见过。”我悠哉悠哉的说完,坐在离他很近的茶桌旁,看了眼他,觉得还是切入正题的好,赶忙端坐身体,正色道:“鸿依,我打算咱们远走高飞的时候,带上凤情。”
“……什么!”鸿依猛地坐在我面前,离得近了我才发现他眼睛周围有深深的黑眼圈,我怔了下,回过神又说:“这几天没来看你主要是因为凤情生病了,而且奶娘根本不会照顾她……我们接她一起走好不好?”
“……他,会同意吗?”鸿依不可置信的看着我。
“前几天凤情高烧那夜,我把他指使来指使去,长呼断喝训的不轻,我想啊,要不是因为他闺女,他那种眼里不揉沙子的人,早就跟我翻脸了……反正不会想留我,至于凤情……回头我跟他说说,外头不是一直有说民间的孩子好长大的说法么,他为了闺女,或许会同意呢。”我仔细想了想,认真说。
“原来你这几天不带个信过来,是因为情儿病了……”鸿依面色释然,轻轻的说。
“……是的。”
“我会对她好,真的,我这几天一直悄悄攒着钱……只是不知道,到底能不能跟你一起出宫……你的心又变不变……”
“笨鸿依,当然可以,我心天地为证!日月为鉴!还有,你攒钱怎么够,你应该偷你姐的,大大的偷……我这边肯定会好好准备的,只是……”事情说好以后,我心放在了肚里,望着镂花轻展的窗外,日头初初高升,斜斜的挂在窗顶,我有些欲言又止的看着鸿依说:“鸿依,你听过1942的故事吗?”
“什么叫1942?”鸿依疑惑的问。
“1942就是一群逃荒者的故事,里面他们的家乡遭了大旱灾,饿殍满地,三千万人不得不远离故乡,在他乡谋一条生路,逃荒的路上,天天饿死人,为了点吃的会无所不用其极,甚至……额,妻子卖相公,卖孩子……不想卖的只有全家饿死的命运……”我想着《1942》电影里的故事,稍稍扭曲了一番,希望他能明白我的意思……事实证明,这意思还真不好理解。
“临,你从哪里听到这么悲惨的故事!”鸿依戚戚然问。
“……鸿依,你就说你听了后有什么见解吧。”我试探问。
“只能深恨老天爷,让一家人不能相安到老,还要人家妻夫分离,卖了活下来天各一方不得相见,不卖双双亡去永世难相守……”鸿依说着,估计看到我一脸不可置信的表情,收起悲切的表情,小心翼翼的问说:“临,你是怎么想的?”
“你难道不是应该想到,每次说起这个故事时,不是总让人有一种特别饥饿的感觉吗?虽然现在没到上午,但我每次想到这个事儿立马就饿……饭呢,饭呢?我想吃你做的饭!想了我好几天啦,饿死啦!快点,快点!”
“……”
在鸿依家跟他说话直到黄昏,直到又吃了晚饭,月上树稍头后,因为记挂凤情,才依依难舍离别,辗转回到宫里,返回清竹苑,听门外的宫人说,林悠然已经等了自己大半日,此刻正在膳厅等我回来用膳,我一听,觉得此时真是天时地利人和,正是坦白的好机会,遂鼓起勇气,一路小跑走至膳厅,一进门只发现林悠然一袭淡金色繁复同色花纹的束臂长袍,孤身一人坐在那里,华灯初上,室内灯火辉煌,他静静而坐,神色阴郁,面前一大桌子精致的菜色,却丝毫未动。
“其他人……都到哪里去了?”我小心走进室内,有点忐忑问。
“他们都吃过了,情儿也服过药了……我还不饿,等你回来。”林悠然看见我,看似勉强露出一丝笑。
“哦,我吃过了。”我说道,却看到他面色一暗,又想起还有事征求他的同意,赶忙走过去,看到中央摆着一道燕窝汤,赶忙盛了一碗,笑着讨好的递给他,他面色稍霁,舒了口气接过,我想,这正是说事的大好时机,于是一鼓作气道:“以前跟你说诈死的那件事,现在我希望多加一个条件,我希望把情儿接走,等她长大了再送回来……你放心,鸿依会对她好的。”
林悠然不可置信的看着我,接过燕窝汤碗的手无力放下,嘭的一声扬起汤花四溅,洒的他的衣袖还有衣襟到处都是汤渍,一双狭长的凤目无力的看向前方,我有些慌里慌张的看向四周找手帕,怎么也找不到,却猛然想起自己衣襟兜里塞着一块,赶快拿出来手忙脚乱的帮他擦着,却被他一把捏住手臂,看着他狭长凤目尽是沉痛:
“你还是想走……还想带走我的孩子!”
作者有话要说:唉,各位筒子们,我真心不理解为什么有一些仁兄,点了收藏还能解除收藏……这让我情何以堪,今日本来工作饱受领导摧残,回来也没见一丝安慰……好吧,也不能说弃坑,见此症状,总能安心休憩一段时日了……
54、一心两隔 。。。
“我绝对没有抢孩子的意思!”我心里有些发慌,低头看着他紧捏着我手臂的修长手指,指甲因用力变得苍白:
“这不是……经常听人说,民间的孩子好长大,身心比在皇宫里的孩子,成长的会更健康,我……”此刻觉得自己的辩解显得苍白无力,心口突突跳,不敢抬头看他。
“这些天我们难道不像一对真正的夫妻吗!为什么还要走!为什么不能和我在一起!”听他此言心中一动,猛地抬头看他,狭长的凤目紧盯着我,闪过纠结挣扎,浮出隐忍的痛色,我看着这样失态的他,不由喃喃道:“你什么……意思?”
“……我是说,这些天我们像民间的夫妻一样照顾孩子,不是过的很好么,情儿不会同意跟你走的,再说了,民间到底不如皇宫,很危险,我不会让自己女儿涉险!为什么不能和我一起……在宫中抚育情儿!”林悠然侧过头去,我只能看到他慢慢趋于平静的面庞,紧握着我的手,也慢慢松开,缓缓放了下来。
我抚了抚胸口,终究是我想多了,原来他说的为什么不能和他在一起,是……不能和他一起带孩子啊……我苦笑了一声,稳了稳心绪,正色的看着他:“情儿还小,没什么同意不同意之说,就是趁着她年纪小,会很快适应的,鸿依很会做好吃的,我呢,照情儿这次生病看,我还是会比较照顾孩子的,有些方面都强过御医了不是么?你看其实是这个状况,政治策略,你精通,但我不懂;歧黄之术,我也不能算精通,但你绝对不会吧!所以,你会的,我不会,我会的,你不会……”
“宫里会做好吃食的宫人多了去了,你在这里照顾情儿一样!”林悠然不由分说打断我的话,侧过头,面无表情的看着我。
“这,这一码不对一码!”我力图抗议,他却冷冷一笑:“本来要陛下诈死脱身就很难,臣侍这些天想了很多方法都觉得不妥,更何况陛下今日突然说要带走情儿,事出突然,看来臣侍要把前面一件事,暂缓一下了。”
“暂缓……不用不用啊,只要诈死成功,对外宣称女皇病逝,然后顺水推舟,就说有位高人占卜,称皇宫不适合太女成长,需送至宫外一座仙山修行,16岁才可返回皇宫,继承大统……对外面就这样说,我也不是这十几年就不让你见孩子了,大不了逢年过节你微服出宫见见她不就可以了嘛……”
“陛下倒是为臣侍想的挺贴心,”林悠然站起来,伸手拿起桌上我刚才为他拭衣服汤渍的锦帕,边轻轻擦手边淡淡的说:“以后如果陛下每次见到臣侍就问这个问题,臣侍还是希望陛下暂时不要问了,这么大的事情,臣侍总需慎重考虑吧,待臣侍想好后,会告诉你。”说罢就把锦帕递给我,我赶忙接过。
那么看来近些天还是不要总提这个事情了,省的把他搞烦了,搁置了就不好了,可我怎么听他说话有点阴阳怪气……但还是赶紧点点头。
“陛下还有什么要说的了吗?”林悠然静静看着我,淡淡开口。
我想了想,发觉一张口还是那个话题,遂抿嘴摇摇头,就看见林悠然脸色愈加阴沉:“那么臣侍就告退了。”说罢转身欲走。
“凤君!”我看了眼满桌子的菜,他未动一口,叫了他一声,看他的背影微微一顿,停了下来,似乎在等我继续说,我咬了咬唇,觉得此刻叫他坐下来吃饭估计他生闷气不会听我的,要是这么说了,我自己都嫌自己矫情:把别人气成那个样子再留人吃饭会不会太虚伪?他应该不会让自己饿肚子的吧……
“……慢走,不送。”我轻轻开口。
“……”
我看着林悠然的身影消失在门外浓重的暮霭下,一阵冷风从敞开的门口灌进来,拂的灯火摇曳闪烁,灯影淡淡,四周静悄悄的,我慢慢的坐下来,看着眼前的膳食发呆,这才发现全部都是我爱吃的,但却一点胃口都没有……只觉得林悠然走后,寂寞如潮水涌上心间,阵阵冷意与忧愁堆积,使我不由自主的环住肩膀,有些瑟瑟发抖起来……会过去的,不愉快的难过的心情,都会过去的。
过了十天,我都没瞧见林悠然的身影,也没什么好奇怪的,大约在帮我想诈死的事情,大约在气我想带走他闺女……大约还是后者的可能性大,想去问问他想的怎么样,可他说了最近要是还问这个问题就先收声,唉。
“唉。”李卫青在帮凤情换衣服,我在一旁傻坐着,时不时叹息一声。
“临儿是不是有事需要凤君帮忙?”李卫青正在给情儿扣扣子,头也没抬,轻轻问了句。
“啥?”心口吓得突了一下,大哥,你怎么猜得这么准啊。
“可以先和大哥说一下吗?”李卫青看向我,清澈的眼眸闪着柔柔的神色。
“额……”这个不能说,要是大哥知道我想诈死,还想带走情儿,估计没有心脏病也会给我惊成心脏病……是了,我怎么没考虑到大哥?我要是走了还带走情儿,他……可怎么办啊?想到此不由愁云笼罩心头,眉头也紧皱了起来。
“如果想要凤君帮忙,临儿这几日不应该冷落他。”听完李卫青的话,我诧异的看着他瞪大了眼:“我怎么冷落他了?”
“以前临儿总会时不时的去找凤君,送一些自己做的吃的啊,发明的小玩意儿啊,可你这次回来后,对他的态度大不如从前,你……莫非嫌弃他了?”
“怎么可能。”我苦笑,只有他嫌弃我,没有我嫌弃他的份。
“以前凤君帮你处理朝政,通宵达旦,你为了让他每日准时安寝,亥时一到也不管他在做什么,总会缠着他入寝,有时我都看出凤君都有点烦了,你还锲而不舍……”
“是啊,为了不让他烦,还是不要去打扰他了。”我打断李卫青的话,原来,以前的我,曾经被他厌烦过啊……我好傻,别人都看出来了,我还傻乎乎贴过去,还自认为是为他好……真是傻到彻底了。
“你们真是奇怪,现在看起来也不是在闹脾气……以前也闹别扭,没过两天就会好,主要还是你每次都主动承认错误,如果这次真有什么事需要凤君帮忙,临儿你最好还和以前一样……”
“陪吃陪睡陪聊啊……我现在可做不来,省的让人讨厌了去。”我再次打断他的话,没好气的说,李卫青面带沉思看了我一会儿,幽幽叹了口气,就抱着情儿出去晒太阳了,我孤身一人坐在床沿上,低着头百无聊赖的玩了一会儿手指,也觉得太没意思,于是决定去御花园走走。
今天的天气不好,头上乌云聚顶,灰暗阴霾,我踩着铺满不同色的鹅卵石花园小径慢慢地走着,身旁老梧桐枝桠参天,高风携着树叶在空中打旋,后来仿似叶子禁不住身上厚重的秋霜,重重的落在地上,唯有园中四处摆放的各类菊花,寂寞空庭独自开,虽晚不怨孤身来……
天边大雁萧然飞过,带起一阵冷风灌入衣领,原来秋意已经这么浓了……我想了下,转眼看四下无人,就脱了鞋子,光脚走在鹅卵石的小路上,刚踩在上面时,就感到一阵锥心的疼痛……痛点好,痛了就不会寂寞了。
“表姐这是在做什么呢?”突然听到正前方不远处,有人高声问道,我抬头看过去,只见凤舞一袭火红色广陵裙,上面绣着繁琐的同色百蝶穿花图样,梳着高高的随云髻,我看了眼自己的衣服,天水碧色百水裙,头发也只是简单一挽斜插了一根碧玉簪,跟她比起来显得太过素净……
而且旁边那人看起来,应该比较喜欢凤舞这种类型吧……林悠然,十天不见了,只见他一袭金色束臂贴身长袍,白玉冠束住漆黑的长发,鬓角一缕发丝被风吹起,身下衣袂翻飞露出同色繁复花纹的朝天靴,站在那里,似笑非笑的看着我,他与凤舞一起,真是雍容华贵,一双璧人,我被自己这光脚的形象雷的……遂赶紧穿上鞋,又被奔过来的凤舞拉住胳膊,看她巧笑倩兮邀请我去对面凉亭坐坐,林悠然静静看着我,不置可否。
“表姐刚才是在?”刚在凉亭坐定,凤舞看着我笑嘻嘻的问。
“哦,医书有云,光脚走在鹅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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