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然,章墨从泸羽民那儿了解了许多看似与刘向金案子无关,实则关系密切的线索。这些公安局无论如何不会得到的线索让章墨对刘向金的死再次发生了浓厚的兴趣,案子明面上的进展也自然而然快了许多。
从这个角度来说,章墨感觉自己就像在埃及的金字塔里冒险,或许能找到价值连城的珠宝,也或许会被突然从黑暗中窜出来的木乃伊咬一口,那种不确定性尤其让章墨这个年纪的青年人着魔;何况,他还是一个警察。
洛水,本来是一个名不见经传的贫困小村庄,却因为出了刑城排名前两位的首富而名声大燥,在前后两任首富的关怀下,洛水也很快发展起来,村里道路整洁,产业兴旺,洛水很快成了刑城远近闻名的富裕村。
所以洛水村的人们都记得给他们带来富裕生活的刘向金。
第35章
“刘老板是个好人啊。”村头的老人刘铭贵首先向来访者表明自己对刘向金的尊敬。
“可惜就是死得早了。”刘铭贵叹息一声,咂巴咂巴烟斗,“以前是村里有名的混混啊,不知道怎么突然就发了财。这小子幸好还有点良心,不时给村里赞助点钱,投点项目,可是就是死得太早了。”刘铭贵再次叹息,在叙说中终于抛开钱财的关系,将刘向金还原成了村里的一员,少了表面上的虚伪。
“要说这人啊,还真说不清楚。以前村里最浑的那几个小子,现在都不得了了,反而是我们这些以前骂人家不会有出息的老实本分庄稼人,现在倒成了那几个浑小子的救助对象。”刘铭贵磕磕烟斗里的烟灰,章墨换了一个蹲在地上的姿势,继续做记录。
“先说刘向金,没死之前是刑城的首富,多风光;还有伍仁刚,现在听说钱也不少,有一次村里修路,他一人就捐了100多万,比我们全村人的集资款还多;还有那个唐分,死之前做到水利局局长了;还有一个李运河,传说已经做到省里的大官了,不过却没有确切的消息……”
章墨在本子上龙飞凤舞地画着,记下老概的意思。他的心里有个疑问,趁刘铭贵喝水的瞬间发问,“这么说,洛水村本来最应没出息的几个人全都撞了狗屎运,一个个发达起来了?”
章墨心里想着,要不干脆我也不干警察了,就专门到洛水村来当个混混,说不定我就是洛水村的第三个刑城首富。泸羽民的岳父伍仁刚就是一个活生生的例子。
刘铭贵放下茶杯,“也不能全都这么说,各人有各人的命。就像杜金,18岁不到就死了。”刘铭贵叹口气,“死得可惜啊。”
“杜金是谁?”
“说起杜金,他可是我们洛水村的名人,出生以来就聪明。聪明到什么程度呢?说出来你也不信,三岁会打算盘,速度快过村里的老会计;5岁就上了小学3年年级,一二年级直接跳过,成绩还一直是班上的第一名,13岁初中毕业,本来考上了县一中,但是这小子却死活不愿读书了,回了村啥也不干,整天游手好闲,成了几个混混的头,在村里东挪西逛,折腾的鸡飞狗跳,没有不骂的。你说要是好好读书,说不定早成大学生了。”
“哦?”章墨皱起眉头,在“杜金”两字下划根横线,旁边打个问号。
“那杜金是怎么死的?”
“哎——死得惨啊。刘铭贵指指村头的那座大山,一个下雨天从那山上摔下悬崖,摔成了一滩肉泥。爹妈哭得死去活来,惨啦。”刘铭贵抹抹眼睛。
“哎——真够可惜的。”章墨跟着假惺惺叹息一声。
刘铭贵缓了一缓,待情绪平息后,又接着说,“不过也算是值了。自从杜金死后,刘向金、伍仁刚等这帮小混混没了头,纷纷走出村子,才有了今天的成绩。”
章墨心里咯噔一下,“杜金死后这几个人都出村了?”
“啊。几个人都对家里人说,杜金就是他们的教训,他们不能再这样混下去了,要好好过活,混出点人样。这几个小子也算是把聪明用在了正道上,这不,一个比一个强。”
“刘大爷,你知道这几个人都是怎么发达的吗?”
“我,我不太清楚。”刘铭贵警惕地看了眼章墨,“你是来调查他们什么的?我可什么也没说啊。”
章墨苦了一张脸,“大爷,我要调查他们还跑您这儿干什么?我早到他们企业去查了。”
刘铭贵一想也是,在村里的时候几人还是小混混呢,没什么值得调查的。
“我真的不太清楚。你还是去问问其他人吧。”刘铭贵心想祸从口出,还是小心一点为妙,端了板凳,进屋去了。
章墨只好又到村里找了其他人,不过收获不大,村里的老人们都不大愿意背后说人是非,年轻一点的也不清楚几人的情况,再加上村里这些年得到几人的好处实在太多,村里人简直把章墨当成新闻联播的记者了,全都说好话。
章墨只好打道回府。
第36章
“你确定他们在洛水村的时候就认识?”泸羽民看着章墨的记录,眼睛眯成了一条缝,心里责怪自己怎么没想到从源头上找找。
“村子里的人都是这样说的,并不是什么秘密。”章墨偏着头去看泸羽民在记录本上划着什么。
杜金、唐分、刘向金。
泸羽民在这三个名字上画了叉。
伍仁刚的名字后面打了一个大大的感叹号。
“省里的大官”被泸羽民重重打了几个问号。
“你岳父原来是村里的小混混哎。”章墨俯在泸羽民耳边,悄悄说。
泸羽民用凌厉地眼神白了他一眼。
“没有人知道李运河在省里做什么大官吗?”泸羽民眼睛一直盯着“李运河”三个字。
“村里人说什么的都有。有说省委书记的,有说省长的,有说秘书的,各个级别都全了。”章墨挠挠后脑勺,“关键是我把省里所有官员的名字都查了一遍,没有一个人叫李运河。”
“根据村里人各种各样的说法,是不是省里的官还说不到一定呢,也许是中央的,也有可能是市里的,县里的;再说了,说不定是外省的呢。”泸羽民手指敲了敲李运河,似乎要把李运河从某处敲出来。
“你不会是让我将全中国官员的名字都查一遍吧。”章墨像被蛇咬了一样跳起来。
“好主意。”泸羽民合上记录本。“就辛苦你了。”泸羽民拍拍章墨的肩膀,哼着歌下班了。
章墨使劲揪着自己的头发,喉咙里发出压抑的轰隆声。
公司新厂址选在刑城东郊,正在建设。虽说有心到省城去发展,但是伍仁刚是在刑城起家的,有些业务离开了刑城就没法开展,对公司是个巨大的损失。
伍仁刚已经打定了主意,他自己搬到省城去,公司业务还是尽可能留在刑城。所以公司新厂址依然要继续建设。
阳光很好,让伍仁刚阴郁的心情有了些明亮的色彩。他想起了正在建设的公司新厂址,让右子驾车带他到工地去。
工地上忙碌的工人汗流浃背,畅快地流汗、畅快地灌水,凉水一下肚,人人脸上绽放出朴素地笑容。
伍仁刚突然有种冲动。
他脱下西装,挽起衬衣,加入了搅拌水泥的民工队伍。
同行的公司高层都惊得张大嘴巴,有几个去劝阻,被伍仁刚挥手赶回来了。
“嘿哟、嘿哟。”伍仁刚喊着陌生的号子,把一大袋水泥抬到搅拌机上,用锋利的铲子破开水泥袋子,细腻的水泥粉子流进搅拌机里,荡起一阵呛人的烟雾。
伍仁刚抹了一把脸上的汗水,抢过看门王老头结满茶垢的大缸子,“咕咚咕咚”猛灌了几口,心里舒畅了许多。
搅拌机里的水泥还够一阵,伍仁刚把安全帽垫到地上,一屁股坐了上去。惬意地看着忙碌的民工。
有时候,能够自食其力也是一种幸福。
搅拌机在巨大的轰鸣。
可是伍仁刚却感觉到了空气里有种不寻常的味道。
他盲目地看看四周,一切都忙而有序。
“哧——”搅拌机发出刺耳的一声响,似乎里面的构件搅到了坚硬的石块。伍仁刚浑身一激灵,起身关了电源,搅拌机停止了转动,工地上顿时安静了许多。
一阵不祥的声音传进他的耳朵。
“呜——”,尖利的声音破空而入,同时从遥远的高空传来几声惊呼。
所有人都抬头望着发出惊呼的地方,那是49层的公司新办公楼,尚在修建。
楼顶上几个小黑点在慌乱地挥动着手臂。
伍仁刚疑惑地看过去,突然觉得一阵劲风扑面,同时觉得眼前似乎什么东西一黑,然后听见脚底发出清脆地一声响。
第37章
低头一看,只见距离自己10厘米不到的地面上,一根小儿臂粗细的钢筋安全帽的正中,将安全帽震裂成十几片碎片,钢筋露出地面的一米多犹自在细微地左右震动,在空气中发出“嗡嗡——”地龙吟。
伍仁刚还没反映过来,又听见自己身旁“当”一声金属震天价地响,什么物件在空气中急速地转动。
他向着声响发出的地方转过头去,突然看见一个东西在阳光下闪着耀眼的光芒,以几乎不可能的速度向他飞来。
他本能一转身,那东西擦着他的耳朵飞过去了,击中了十几米开外的奔驰车。
耳朵里陆续传来不绝的“噗噗”之声。
所有人都愣住了。
伍仁刚似乎不相信地抬起头看着楼顶上的几个小黑点,太阳强劲地光线射得他睁不开眼,一阵头晕。
伍仁刚下意识握住插在地上的钢筋,还在颤抖的钢筋以强劲的韧力震的他虎口生痛。
伍仁刚叹口气,几乎虚脱,颓然坐在地上。
有几个人从小车那边跑过来,有人在喊“伍总”,其中一个是右子的声音。
右子跑过来蹲了一下,马上又跑回了车里,然后又跑过来。
“伍总,你受伤了。”右子手里拿着一卷绷带,一边扯出来一边缠绕在伍仁刚的脖子上。
伍仁刚茫然地看着右子,右子将他的头微微往右转动,伍仁刚的眼光落在了自己的奔驰轿车上。
轿车的挡风玻璃上,悍然插着刚才伍仁刚破水泥袋的铁楸,想那铁楸应该是异常锋利,速度也是非常地快,直接贯穿挡风玻璃,牢牢了副座的座椅里,而挡风玻璃却没有碎裂,与铁楸几乎是严丝合缝。可以想见那是多么快的速度,多么锋利的铁楸。
伍仁刚木然地摸了摸被绷带缠绕的脖子,他这才意识到自己受伤了。
他感觉到了自己的脉动,在皮肤下面突突地跳动。
那可是大动脉。
右子驾着车在公路上左冲右突,往距离最近的医院赶。
伍仁刚坐在后座上,看见铁楸锋利的尖头从座椅里突刺出来,泛着冷光。
伍仁刚伸出手去碰了一下,一阵冰凉,甚至感觉到手指一碰之下已经麻木。
他赶紧缩回手,指尖冒出一颗小血珠。
伍仁刚突然颤抖起来,他突然觉得冷。
似乎突然又置身于那个漆黑的山洞,似乎又再次听到那声毛骨悚然的呼喊,耳朵里满是“等着你……”的回响。
“伍总,你没事吧?”右子在后视镜里看着伍仁刚。
伍仁刚摆摆手,头偏向一侧,此刻才感觉到脖子处一阵钻心地疼。
去了医院,医生说没什么大碍,不过对于伤口的来历却非常感兴趣。
“看伤口,似乎是锋利的刀刃所伤;但是看伤口附近,却有两道淤痕,似乎又是被重物击打所致。有什么东西既锋利又自重较大?”右子没理他,医生在后面追着说,“下次小心些,命悬一线。三天后来拆线。”
伍仁刚在家里躺了两天,破天荒没有去公司。伍孜涵很担心,常和泸羽民到卧室里去陪父亲说说话,解解闷。
伍仁刚只说在工地上被钢筋划伤了,没什么紧要的,休息两天就好。
“那你这两天精神不好?”
“傻孩子,你见谁受了伤还活蹦乱跳?”
伍孜涵“哧哧”笑了起来。泸羽民在旁边拿过伍仁刚的外衣,将外衣盖在伍仁刚身上。
伍仁刚胸口察觉到了一个棱角,他的手从衣服底下捏捏,心里塌实了。那个护身符还在。
第38章
公司副总打来电话,说原因查明了,是运送钢筋的吊车突然断电,制动闸失灵,导致钢筋从高空掉落。
副总请示,对于开吊车的师傅,怎么处理。
伍仁刚说,“意外事故,不处理。”
副总“哦?”了一声,语气里满是疑问。
“还有其他人受伤没有?”
“没有了。那钢筋幸好散落面积较小,绝大部分都落在了搅拌机周围。”副总小声地说。
“那看门的王老头呢?”
“你把他茶喝光了,他当时在门口烧开水。”
“还有其他人吗?”
“就只有你一个……”
伍仁刚觉得额头上有了冷汗,他喝了一口水,“钢筋有多重?”
“好象是三吨多吧。”副总换了一副口吻,“伍总福大命大,必有后福。”
伍仁刚收了电话,在心里回想着一根钢筋的粗细,三吨钢筋,有多少根?散落的面积是多大?平均每平方米面积有多少根钢筋?尤其是,只有他一个人……
伍仁刚越想越后怕,披起衣服,开了车库里的车,上了高速,抄近道往叶孤山禅退寺赶。
城西高速公路,全长28公里,8车道,中间绿化带种植着从东南亚引进的亚热带植物,高大挺拔,迎着太阳投下一个个婆娑的剪影。
高速公路上车辆不多,稀稀拉拉绵延着,似乎人人都在享受着惬意的秋阳,只有伍仁刚,不断超过一辆辆在他看来慢似蜗牛的小车,对周围的田野风光,更是无心留念。
叶孤山,近在眼前。俗话说望山跑死马,虽然车轮转动得比马蹄快多了,但是对于忧心如焚的伍仁刚来说,车速还是慢了。
好车都留在公司里,家里只有一辆半新旧的宝马,是伍仁刚最初创办公司的时候买的,算下来都七八年了。
前面一辆小车占着超车道,却慢得似乎动也不动。
伍仁刚连续按着喇叭。
小车有反映了,偏离了超车道,打了紧急停车灯。
伍仁刚一打方向盘,与小车瞬间擦身而过,瞥眼看见小车司机给他打着什么手势。
电光火石的交错,伍仁刚没来得及看清楚什么意思。
他收回眼睛盯着前方,后视镜里司机居然下了车,站在路中央对着他不断挥手。
“车坏了?”伍仁刚第一反映。但是人站在高速公路中央,是何等的危险。
伍仁刚从后视镜里收回目光,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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