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茉惊讶地看向周成陵,这个人就是你说上句,他就知道你下句是什么意思,所以他从来不用猜测别人所想。
既然话说到这里,杨茉点头,“安庆府的事会牵扯到冯阁老。冯阁老恨不得将我父亲的事和你牵扯在一起……”
杨茉不经意间抬头,本来十分严肃的周成陵,神情十分安静。不知道是不是将她的话听了进去。
周成陵的心思她猜不透,所以她干脆也不猜,径直问起来,若是得到肯定的结论,她也不必再纠结。干脆丢开手。
周成陵听杨茉说完,迎上杨茉的目光,“我不想窝窝囊囊的活着,但是我并非做事不择手段,无所不用其极。”说着伸出手去拉杨茉。
他的手修长又很大,隔着她的袖子。握住她的手腕,“跟我来。”
院子里很安静,一路上没有遇到下人。只是走到月亮门看到了等在那里的蒋平。
蒋平看到周成陵和杨茉,立即脊背挺的笔直。
“让书房里的人散了吧!”
蒋平应了一声,让阿玖将幕僚遣走,然后简单收拾了一下,周成陵才将杨茉带进去。
屋子里放着两张西番莲折枝月牙桌。桌子上摆着九枝灯,案几上放着厚厚一摞的信函等物。周成陵走过去从里面拿出几封递到杨茉手里,“你父亲在安庆府很有名声,”说着微微一顿,“京外放官和京内不一样,京官看似位高权重,其实到底不如地方官有官仪,你父亲在安庆府这么多年,应该结交下不少的人,更何况你父亲犯案,是为安庆百姓说话,若他逃过一劫,该是安庆府有人替他打点,所以要查就要从安庆查起,你看的这几封信是去安庆的人悄悄查访后返回的消息,虽然有些进展但是没有确切的结果,所以我没有和你提起。”
杨茉打开一封信,上面仔细写着父亲在安庆府与哪家人有交情,自从父亲犯案之后,这些人又有什么改变,里面提到了韩家。
杨茉道:“韩季是不是出自这个韩家?”
周成陵道:“韩季不是韩家嫡亲,算是旁支。”
那就是有关联了,照信上说,安庆府中韩氏是大族,杨茉道:“父亲如果在世,这些年却从来没有和家中联系。”看到这里她又疑惑起来。
“不必想这些,”周成陵望着杨茉,“最坏的结果你已经承受过,不会再有更糟的情形。”
如果这笨嘴笨舌的话也算得上是安慰的话,她现在确实舒服多了。
杨茉将手里的信放回桌案上,看了一封剩下的也不用再看了。
周成陵转头看了一眼窗外,“天快黑了,是让下人做了饭吃,还是现在将你送回去。”
明知道她不可能留下吃饭,这是故意逗她,杨茉坐了一会儿喝了几口下人端上来的茶,伺候的都是年纪大的婆子,脚步很轻做事很利索,上来之后眼睛都不曾向旁边瞟一下。
茶泡的很好喝,不浓不淡,杨茉将茶杯放下,抬起头来发现周成陵正看她的脖颈,伤口早就不疼了,可是现在被他这样一看,倒有些不舒服,想要伸出手去碰,越是这样想就越是不大自在,杨茉索性站起身来,“我走了,姨娘还等着我回家呢。”
她来的急,走的也急。
他生怕将她吓走了,再也不肯上门找他理论,便也不刻意追赶。
周成陵走在旁边,不管她用大步还是小步总是能保持着和她半步的距离,杨茉上了马车很快回到了保合堂,又换了车子才回到杨家。
走了一圈回到房里,杨茉总算是松了口气。
陆姨娘吩咐厨房开始摆饭,走到杨茉身边坐下,“听说你要开义诊?邻居的婶子问起我来,她想要去看,又不知能不能排上。”
杨茉点点头,“药铺收了徒弟,总要学各种脉案,我就想着不如隔两日有半天的义诊,先这样试试,等将来我们有了更好的条件,会隔日义诊,邻居婶子想要去看,早些去保合堂记上,我们排好了看诊的时间,就去告诉她。”
陆姨娘笑道:“明日我就和她说,免得她等得着急。”
吃过饭杨茉回房看书,明天开始传授弟子医术,她这个做老师的起码要有个像样的教案。
……
乔文景那边还在顺天府里折腾,这一天他已经站的腰酸背痛,偏偏都察院的官员还在等公文。
比起每日上奏审讯的结果,乔文景开始担忧乔家的下人到底被关在哪里,既然是和王振廷一起进的顺天府大牢,怎么却不见关在附近,问起狱卒,狱卒也是一副什么都不知晓的模样。
真是见了鬼,乔文景皱起眉头,简单将公文写好这才回去府中。
进了家门,乔文景就一头扎在临窗的大炕上。
“老爷,那边的情形怎么样了?”乔夫人忍不住问。
乔文景躺着不说话,他总觉得这件事又蹊跷,不行他得去见冯阁老,到底问问冯阁老皇上这是什么意思。
想到这里,乔文景不禁骂一句葛世通,“该死的葛世通,人明明是他们抓走的,现在却跟我玩花样,生说没见到人。”
乔夫人没想到事情这样棘手,“狱卒呢?狱卒也不肯说?”
今天遇到的人都邪了门了,一个个都像是在跟他对着干,不过是几个小官吏罢了,等他腾出功夫,就给他们几分颜色看看。
乔文景没说话,乔月婵过来向父亲请安,见到父母都是一脸沉闷,“父亲还为杨家的事担忧?”
乔文景看了一眼乔夫人,一脸不悦,“你和她一个姑娘家说这些做什么?”
乔夫人道:“不是我要说,正好月婵听到了,又不是旁人,正好是杨家……”
是啊,正好是那个该死的杨家。
乔文景道:“抓到了人也没什么,若是招认了就说是屈打成招,没有招认,就说是抓错了人,王振廷的话不能信,一个要死的人说不定会张嘴咬谁。”
乔月婵道:“父亲,听说杨家附近有个养花的花房,眼看冬至要到了,我们去订些花也是有的,不想就被人抓了,我们家还四处找人呢。这话说起来,我们是官宦之家,杨氏不过是罪臣之女,就算现在开了个药铺,也不过是在民间小有名气,哪里能摆上大台面,我们还能输给她不成。”
正是这话,所以乔文景还没有觉得是火烧眉毛,“多想想你自己的事,”乔文景意有所指,“常亦宁这小子,十有八九要拿了状元郎。”
听到父亲说常亦宁,乔月婵顿时红了脸,二话不说转身从屋子里走出去。
乔夫人叹口气,“老爷哪里能当着女儿面说这些。”
乔月婵停下脚步在门外仔细听着。
乔文景道:“日子快到了,让她也心里有数,”说着微微一顿,“只可惜,因为杨氏,常家丢了脸面又一屁股官司,还不知道要等到什么时候才弄干净,要不是看在常亦宁有几分学识,这门亲事我是如何也不会答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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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零四章守夜求粉红票
乔月婵轻轻咬着嘴唇,偷听完了才回到自己房中。
“我讨厌那个杨氏,”乔月婵皱起眉头冷笑,“不过就是个郎中罢了,也就是没让我遇到,若是让我遇到她给达官显贵看病,我定会要她好看。”
旁边的丫鬟道:“小姐犯不着和杨氏置气,您是正经的大家闺秀,将来还是状元夫人,杨氏呢,是常五爷不要才自己出了常府,在外面说的那么好听,杨氏想要撑起杨家,可谁不知道这是怎么回事,女人如果能嫁人,哪里能像三姑六婆一样抛头露面。”
和姨娘住在一起的人能怎么样,想想也知道,乔月婵觉得心情好了不少,“凭她再厉害,连我一根指头也比不上,说是神医,见到别人还不是要规规矩矩的行礼,身份是永远都改不了的。”
她生下来之后,父亲就请人算过她的八字,她八字旺夫,所以不论哪家来求亲,只要看了她的生辰贴都会答应,杨氏那种克的家破人亡,谁愿意要,常家是宁可赔上那么多银子,也不让杨氏进门的,如果常亦宁和杨氏那门亲事还在,她能肯定常亦宁考不上状元。
换句话说,若不是攀上了乔家这门亲事,常家现在不知要多么愁云惨担
乔月婵看了会儿书,准备上床歇着,丫鬟从外间带来汤婆子送到乔月婵手里,然后躬身退下去,掀开帘子,乔月婵正好看到外面的婆子和丫鬟说着什么。
“什么话?”乔月婵抬起头看过去。
婆子和丫鬟立即分开,互相看了一眼,丫鬟用手肘戳戳婆子让她进去向乔月婵禀告。
婆子撩开帘子上前道:“没什么,就是…就是…朝廷让老爷去办事,老爷刚躺下,这不,内院里正忙活呢。”
忙活也不至于让下人凑在一起说悄悄话。
乔月婵道:“还有什么?”
婆子这才说:“听说夫人不小心摔了一跤。”
乔月婵顿时睡意全无。吩咐丫鬟拿了斗篷,“我去看看母亲。”
主仆两个一路到了乔夫人屋里,进门就看到几个妈妈在内室里忙碌,丫鬟端着痰盂下来,里面满是血。
乔月婵不禁心里一惊快走几步上前,乔夫人坐在罗汉床上,旁边的妈妈用帕子捂着乔夫人的鼻子,“夫人还是躺下吧,”说着转头看向丫鬟,“凉水拿来了没有?”
丫鬟端着铜盆上前。立即就有人来拧帕子,然后敷在乔夫人额头上。
乔夫人看到乔月婵摆摆手,“你怎么来了。我这里没事。”
“怎么没事,”乔月婵看着鲜血腿有些发颤,“母亲怎么就摔了。”
乔夫人没做声,旁边的妈妈道:“夫人踩在锦被上了一不小心从床上跌了下来。”
奇怪,怎么会踩在锦被上下床。一直都是母亲睡在外面的啊,乔月婵询问地看向妈妈,那妈妈脸上有些讪讪的神情,老爷是和夫人要做那事…听到消息才惊了,夫人急忙下床,这才结结实实摔在地上。
乔月婵不明白这里的缘由。只好问旁的事,“父亲衙门里有急事?”
乔夫人颌首当着众人的面不好说破。
“呦,这不行。”管事妈妈松开帕子看到鲜血还是继续涌出来,“夫人摔的不轻,恐怕要请太医来看看。”
乔夫人摇头,“这么晚了,怎么喊太医。”说着觉得嗓子有一股腥咸的味道,想来因为躺着血都涌进了嘴里。“让郎中来吧!”
下人急忙去喊郎中,乔夫人安静地躺着任由下人折腾。
“别围着了,让人憋闷。”乔夫人吩咐下去,下人立即走了大半,屋子里只有几个心腹照应。
“到底是什么事。”乔月婵忍不住又问,母亲要不是心不在焉定不会摔倒。
乔夫人这才低声道:“还是杨家…那个案子,上面对你父亲交上去的奏折不满意,让你父亲接着审,连夜审。”
怎么会有这种事,这样急着审人贩,乔月婵皱起眉头。
“你父亲觉得,恐怕是因为我们家的人也跟着王振廷一起被抓,上面疑心下来,才会这样”虽然没有明确的旨意,这样半夜将人捉起来,已经足以让人惊慌。
又是和杨家有关,乔月婵道:“父亲就不能借着这件事…永绝后患吗?”
乔夫人听得这话左右看看,“不准胡说,一个姑娘家讲这些事让人笑话。”
乔月婵道:“我是觉得,因为一个杨氏搅和的多少人家不得安宁,不是我们心狠,实在是杨氏不知好歹”
乔夫人头疼的厉害,顾不得和女儿说话,“你回去歇着吧,我这里不用担心,不过是摔了一跤而已。”
“我不去,我留下陪着母亲。”乔月婵说着弯下腰将脸贴在乔夫人手上。
不一会儿功夫郎中来了,乔月婵去内间里听消息,正等得心焦,就有婆子来道:“郎中在用药,小姐不用着急。”
乔月婵点了点头,等到郎中走了又去看乔夫人,“郎中怎么说?”
乔夫人道:“要多养几日,”说着拍拍乔月婵的手,“回去歇着吧,我也累了。”
乔月婵和母亲说了几句话,这才从屋子里退出来,一声不响地回到房里。
看着小姐一脸的不快,丫鬟桂儿上前道:“小姐有什么不痛快的别憋在心里。”
乔月婵忽然想到一件事看向桂儿,“听说你干娘是个上下皆通的人物,经常在外面探听些消息。”
桂儿不知小姐的用意,不禁有些害怕,“我那干娘嘴不好,向来不让她进来说话,是不是小姐听说了什么,若是心里不快,就治她的罪。”
乔月婵摇头,“我现在是想用她这张嘴。”
桂儿听了心里一松,“小姐有事吩咐她,我就将她喊来。”
乔月婵一刻也等不得,“现在她可在府中?”
桂儿道:“正在府中值夜。”
乔月婵抬起眼睛,“快让她进来,我有话和她说。”
桂儿不敢怠慢急忙去门上将干娘叫来,桂儿干娘见到乔月婵低头听吩咐。
乔月婵将屋子里的下人遣出去,只留下桂儿干娘,“我吩咐你一件事,你若是办好了我自然重重有赏,若是办砸了,或是跟第二人提起是我嘱咐你去做,别说再进来办事,乔家也容不得你了。”
桂儿干娘立即诅咒发誓,“小姐放心,奴婢就是烂了嘴,身上流水死在那里,也不敢向外说半句。”
乔月婵这才道:“你知不知道保合堂的杨氏?”
桂儿干娘道:“知道,知道。”小姐要嫁给常五爷,和常五爷有过婚约的杨氏她们怎么能不知道。
乔月婵道:“那杨氏嚣张跋扈委实让人气不过。”
桂儿干娘眼睛一转,似是明白小姐要让她做什么。
“我听说,杨大小姐一个云英未嫁的女子,竟然会治那种脏病,”乔月婵说着嫌恶地捂住鼻子,“若是她治这种病,将来还有谁能娶她。”
桂儿干娘彻底明白了,“小姐放心,这种事奴婢惯会做的。”只要找几个人出去说道起来,让那些长了脏病的都去保合堂投医,不怕杨氏的名声不受损。
乔月婵点点头,将一袋银子交给桂儿干娘,“你且拿去用处,不够再来要。”
桂儿干娘眼睛笑成一条线,“小姐只要听着消息,就知道奴婢有没有将事办好。”
乔月婵道:“越快越好,但是不要节外生枝。”
桂儿干娘躬身,“您放心吧!”
交代好了,乔月婵挥挥手让桂儿干娘退下去,桂儿干娘走到门口还塞给桂儿一两银子,“以后有这种好事,多多想着你老娘,自然少不了你的好处。”
桂儿低声应了。
乔月婵如同放下了一件心事,觉得浑身舒坦,接下来她只要高台看戏就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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