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射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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射日- 第6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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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人们将来会说,一幅丝帛上有两位女神的画像,从正面看是洛神,从反面看是玉女,她们托梦给天子羿和蚩尤王羽烛,召唤他们去进行一场冒险,它的性质就像猴子去打捞水中的月亮,因为除了在梦里,谁也不曾见证那个世界是否真的存在;但是这两个疯子居然就相信这一切,并且办到了。 
  羽烛烧了那幅画,人们看见他病好了,而羿也从浑浑噩噩的白日梦中恢复了活力,但大家都高兴不起来,因为他们显然正跃跃欲试地准备去干一件最疯狂的事情。笛过来问羽烛:“你们两个花痴,究竟出了什么事情?”羽烛说他做了个梦就好了。笛担心地说:“你不是跟落天儿学坏了吧?”羽烛说他不会学得那么坏。老巫师有黄认为他做的梦值得研究,就问羽烛梦里的情况,羽烛对他说:“洗脑很愚蠢,我需要的是真正的女孩儿。”恒娥过来对他说:“去看看吧,你妈妈又不好了。”羽烛说:“不,这是她最好的时候。”他请求恒娥把她妈妈留在王宫,并且把那面镶着水晶的铜镜放在她的卧室里。恒娥答应了。这时,羿正在秘密地安排出行,他叫来宫中的太医,让他们不露声色地传出去他正在养病和修炼升天术的消息;同时,他还让老祭司去筹备一场更大的祭天典礼。为了更好地掩人耳目,他又来找恒娥和笛,对她们说:“在我和羽烛回来之前,你们可以天天喝酒跳舞。”恒娥问他去干什么,他说:“我去给你找升天之路。”恒娥冷笑着说:“希望画里的那个女人愿意接替我这个王后的位置。”羿说那女人是伟大的伏羲的女儿,她不会稀罕王后的位置。恒娥说:“那好吧,不过万一她要是领你去哪儿,麻烦你通知我一声,我好知道该不该等你。”羿发誓说他一定会回来的。灿镜儿气喘吁吁地跑过来说,不管羿和羽烛去哪里,她都要跟着,否则她会害怕的。她眼泪汪汪的,不知哪跟神经又不对了。羿哄了她半天,弄得像生离死别似的。后来子牙过来也跟着劝,炼的女儿最后相信他和羽烛是去抓蛇,才打消了她跟着去的念头。子牙对羿说,他们此行会有意想不到的结局。羿问他是好还是坏。子牙说,那是个奇迹。 
  羿和羽烛带着两个大力士趁夜离开了阳都,为了掩人耳目,他连黑马都没有骑。他们秘密地上了嵩山。在山上,羽烛又挑选了四个他认为最好的猎手,命令他们去准备捕鱼的网和猎杀大猎物所需要的最结实的绳索。羿则把应龙、日奴和夜奴从昏睡中叫起来,并让他们相信他和羽烛都没有发疯。就这样,一个搞暗杀的远征队紧急组成了。天还没亮,他们从嵩山西侧下了山,奔向洛水。         
天子销声匿迹的日子(1)       
  他们是中秋时出发的,二十多天后,羽祝和几个蚩尤猎手在一个深夜神秘地返回了阳都,这些人带回来的全是喜事:被河伯抢走的闻观跟羽烛手拉手出现在亲人面前,她变化明显,由过去的一块冰变成了温柔的清泉;同时,羽烛还带回了一大群漂亮的姑娘,以及成车装的金银珠宝,第二天就被蚩尤人的猎手们分了个精光;此外,那个既好色又残暴的河神当然死了,而且连魂归西天的结局都没得到,羽烛说,他被射瞎了眼睛,在逃往昆仑山的路上被撕成了碎片,灵魂趴在地上成了影子……不过这些喜事跟羿的收获相比简直不值一提,“他解救了伟大的伏羲的女儿,”羽烛说,“这个仁慈的天神为了报答他,带他去了昆仑山。”应龙和那对儿连体兄弟也跟着去了,那当然是他们最好的归宿,加上那张地图,炼曾经带回落天江山谷的四样东西都上了天……这就是羽烛带回来的好消息,而且他反复强调了一点,那就是落天儿发誓他还会回来的。除了恒娥之外,别人差不多都认可这些喜事,恒娥对伏羲的女儿印象深刻,虽然她只是在一幅画上见过这位女神,但她深信那是个永恒荡妇,假如她恒娥也有永恒的命运的话,那她们将是永恒的敌人。 
  这次刺杀行动保密得极好,以至羽烛回到阳都一个月后,民间才开始四处风传河伯被杀了。七、八年前因为十个太阳的预言而挖地窖的阳都人于是又开始挖坑了,不过这回他们挖的不是地窖而是排水沟,家家户户还把自己院子的四周垒成了堤坝,因为人们相信,就冲这个传言,也会来一场滔天洪水——无论河伯死还是没死,洪水将惩罚不敬神的天子及其臣民。就这样,人们用排水沟和堤坝把阳都城变成了一个蚂蚁窝和蜂巢的混合体。到了冬天,洪水还没有来,有人说河伯会像年初一样在春天的时候接二连三地发洪水,于是人们连新年都没有过好,日夜严阵以待。到了来年春天,过了二月,只下了几场暖洋洋的春雨,到了三月,河床里江水充沛,鱼群翻腾,两岸鲜花遍地,当第一拨大胆的孩子开始在河水里游泳时,人们开始相信,河伯不仅死了,而且死得很老实。几个贵族人家想要证实一点,他们合在一起花大价钱买来一个漂亮的黄花姑娘,让道士们给她打扮一番后放到一个有史以来最大的花篮里投进河水中,结果花篮被两个水妖抬回到岸上。于是,人们回到城中隆重庆祝这一划时代的奇迹,他们拆掉堤坝,填平了排水沟,家家户户张灯结彩,连续十天敲锣打鼓地上街游行,又紧急装修了几座神庙,可当人们重新供起羿的牌位时,大家突然发现已经有很久没有看到灵皇陛下那天神般高大的身影了。他们因此又自发地举行了一次大范围的选美活动,挑选了十个鲜艳的小姑娘,装了十车美酒,把她们像送亲一样运到王宫内城的门口,只为了聊表寸心和看一眼久违的天子。但是,王宫连大门都没有开,从侧门出来一个老祭司把人们的好意都退了回去。在人们的请求和呼吁之下,这个老祭司只好透露,天子正在养病,等他病好之后,他还要去祭天呢。这个消息传遍了阳都城后,人们又开始对这个天子不可思议的转变而议论纷纷。有些人认为羿得了一种奇怪的病,有些人则怀疑他因为杀了河神而发了疯,还有一部分人在传说他正在王后恒娥的指导下与一个又一个新鲜女孩儿练习升天术,他们说那些姑娘是秘密带进宫的,人多得数不清,每天从他的床边一直排到花园的草地上。有少数人猜测他可能出去了,也许是治病,也许是到西方或者扶桑岛寻欢作乐去了,因为他以前经常这样失踪,回来后心满意足,容光焕发。但是这些传言无法证实,能出入王宫的几个阉奴和老祭祀什么话也不说,王宫戒备森严,最里面的卫士都换成了蚩尤猎手,据说他们牵着老虎巡逻,有一个将军带着一个诸侯的使者由于想闯进王宫,结果被野兽吃得只剩下一张皮和几根骨头。就这样过了足足大半年的时间,到了那年夏天,除了有一次有人声称看见天子出去打猎,人们再也没有羿的任何消息,后来大家都对天子的隐居感到习以为常了。 
  这期间羽烛在羿的王宫里过着清静的日子,他其实更愿意和闻观去嵩山上住,只有一个很小的圈子知道他呆在山巅的庄园里是为了冒充一段时间羿。知道真相的人都看出来他对这个差事十分厌烦,但这正是羿让他干的事。据说,杀了河伯之后,羿从几个被俘获的水妖那里听到了有扈王辉芒被杀害的另一种说法,虽然他对水妖的说法也有怀疑,但他还是要预防有人趁他不在的时候谋反,特别是要避免有穹人和蚩尤人发生冲突。羽烛就是为了这个坚持在王宫里住着,他需要做的事情不多,在秘密进入王宫后,他把最接近庄园的宫廷侍卫都换成了蚩尤猎手,除了这些已经习惯了把沉默当作信仰的猎手和羿最亲近的那些人,其他任何人都不知道真相,也不能出入这座戒备森严的天子庄园。在夏天人们对羿的行踪议论最多的时候,羽烛觉得有必要显示天子确实在阳都,于是有人在一个晴朗的下午看见天子戴着面具、骑着黑马狂驳出现在嵩山脚下的猎场;当天晚上,他由一群男装打扮的女猎手和巫儿兵前呼后拥地回到城里,队伍中还跟着好几只豹子,他们就像一阵风一样呼啸着上了山巅之城。这就是人们最后一次对天子行踪的了解,此后再也没有人看见他走出过王宫。         
天子销声匿迹的日子(2)       
  整个阳都只有国相寒浞和大将军逢蒙在这些日子里寝食难安,度日如年,当一切迹象都表明河伯已经死了的时候,他们开始担忧起来,因为如果羿千里迢迢去刺杀河伯,就有可能发现他们谋害有扈王辉芒的真相。但是河伯已经死了,而羿无声无息地躲在王宫里又让他们大惑不解,起初他们心怀侥幸地认为他们的阴谋没有败露,但是随着羿隐居的日子增加,这两个人不禁研究了很久究竟有什么事情能让他们这个半神半魔的主子变得如此安静。基于他们对羿的了解,所有关于他生病、发疯或者练习升天术的猜测都被否决了。直到夏天,他们听说羿去了猎场打猎,寒浞把城内外的眼线叫来盘问了一通,发现了一个小小的破绽,他对逢蒙说:“你可曾见过他这些年戴着面具打猎?”逢蒙说他只在战场上才戴着面具。不过他又说:“谁也说不准他会干什么,也许那天他想当蚩尤人。”寒浞把逢蒙说的话想了想,他觉得有可能情况是反过来的,是一个蚩尤人——那个与羿十分相像的蚩尤王在冒充羿,而羿根本不在阳都。他带着一双怀疑的眼睛在阳都的王城外面转了三个晚上,确信山巅之城上的动静反常,味道不对,夜晚的灯火充斥着虚张声势。随后他坐在一辆马车上在天子的猎场走了一圈,又上了嵩山游览一番,最后跟一位能出入王宫的老祭祀聊了几句,凭借他那鹰犬般敏锐的直觉,他终于相信羿不在阳都,而是去了某个遥远的地方——他走得如此神秘和傲慢,以至没有把全世界的人放在眼里。 
  这个谨慎的人为了验证他的判断,请出了他的女人玄狐。这位漂亮的国相夫人于是在庄园里接待了一群蚩尤人的年轻巫师,这些巫师经常在阳都城里招摇过市,所以请来他们并不难。玄狐声称自己想皈依蚩尤人的大神,要向他们学习蚩尤人的巫术。她拿出最好的酒,指派娇艳的女奴们陪他们喝酒,并许诺很多报酬,看上去她对成为一个女巫十分虔诚。年轻的蚩尤人对国相夫人的慷慨热情感到受宠若惊,喝醉了之后,他们泄漏了很多蚩尤人的秘密,诸如猎手们的数量,他们在半阳山和嵩山的分布情况,他们狂欢的习性,以及不久前一些猎手秘密瓜分了蚩尤王羽烛从某个神秘的地方带回来的一批十分美丽的异族女人,这些女人的来历他们说得不够清楚,但是他们都说到了一件事,蚩尤王羽烛不住在寨子里,也不住在嵩山,他和他的未婚妻住到了天子羿的王宫里。年轻的巫师们当晚跟女奴们进行了一场放荡的狂欢,他们的首领盘天儿则受到了国相夫人的亲自引诱——他居然成了这位国相夫人的情人。不久之后,盘天儿就带着玄狐交给他的使命踏上了山巅之城。那已经到了这一年的夏末,盘天儿说他要拜会子牙和老巫师有黄,由于这个年轻巫师是蚩尤王羽烛的表弟,守卫庄园的蚩尤猎手谁也没有怀疑他的目的,这样,他就进了戒备森严的王宫,他准备了很多问题向老巫师请教,使老头不得不把他留下来住在王宫的庙宇里。没过两天,这个幸运的少年巫师就看到了女神般的王后恒娥,他带着巫师的魔术、天生的自命不凡的勇气和从另一个女人那里得到的力量,主动向恒娥接近,说他可以为王后占卜未来。 
  羿离开王宫的这段日子,恒娥经常住在嵩山,她要么跟笛的一大群鸽子玩耍,要么混在女猎手的队伍中去山里打猎。当羽烛和闻观回来时,他们给她带回来的所谓喜讯一度让她心酸不已,此后,她开始在期待他的回归和幻想自己生出翅膀永远飞离尘世的矛盾中过日子,终于有一天晚上,她和笛睡在了一起,找到了一种充满远古的荒凉味道和巫术般虚幻的抚慰。但这种日子在她碰到那个特别年轻的蚩尤巫师后中断了,因为她真正缺少的是像闻观和羽烛那样的恋爱——她过早尝到了被征服的滋味,以至失去了跟情人互相追逐和躲闪的乐趣,因此,当大胆的盘天儿出现在她面前时,恒娥一下子找到了新安慰。从那一天开始,她邀请这个年轻巫师每天一早就进入王宫,为他讲解深奥的巫术和预测所谓的未来。这少年很快被这位王后的美貌和微笑折磨得神魂颠倒,他难以自拔地爱上了她,几乎忘记了国相夫人交给他的使命。他被招之即来,挥之即去,日复一日,他在恒娥的笑声中徒劳地寻找着爱情的希望和幻想。最后,这个风华正茂的巫师在自我摧残的巫术中病倒了,那时他才发现自己只不过是一个骄傲的女神用来打法空虚的日子和宣泄哀怨的祭品;而且,他那虔诚的布道也没有取得任何成效,因为恒娥在他们最后一天的约会中,用那个将从天国回到他的猎场的天子证明,蚩尤人寻找的归宿也许在森林的篝火旁边,而他们早就错过了。就这样,恒娥在这个年轻的巫师日见枯槁地昏迷了几天后,命人把他送下了山,因为她心里知道这青年只要还能看见她,就永远也不会康复。 
  盘天儿在苏醒后诅咒王后的残忍,但当他被送出王宫时,一辆马车秘密地把他接到了国相的庄园,他在那里尝到了更大的残忍。玄狐从他嘴里套出了王宫里的秘密,证实了羿并不在阳都,冒充羿的人是蚩尤王羽烛——他们相貌很相似,要是带上面具更是难以分别。这少年最后说:“天子去了昆仑山,活该那个骄傲的王后会被抛弃!”他说完这句话,那个妇人说:“你应该记住一件事:不要爱上有仇恨的女人。可惜你不是一个好巫师,因为你一下子爱上了两个。”这妇人说完这话,就用枕头闷死了他。         
天子销声匿迹的日子(3)       
  当天夜里,玄狐鼓动寒浞和逢蒙发动他们期待已久的叛乱,因为假如羿——不管是从天国还是其它什么地方——回来的话,他们将永远没有机会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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