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沛撞破屋顶冲天而起,心惊道:“有人要杀老子灭口?!”
“呼——”血红色的狂飙从天而降。在佛堂顶上,还有另一个高手恭候。
这是一个年纪和老太太相仿的老财主,肥肥胖胖富态和善,可出手就要人命。
火焰刀,又见火焰刀!钱沛对这项玉清宗的独门绝技并不陌生。但他敢打赌,能把火焰刀运用到这般炉火纯青境界的人,掰掰手指头就能数过来。
吊诡的是,他数来数去就是记不起玉清宗的绝顶高手里有这么一号人物。
但这个已经不重要,重要的是钱沛根本就来不及闪躲。他只来得及双掌外翻往上一顶,使出有史以来最难看最别扭的一招“天王托塔式”。
“砰!”光澜迸溅,像烟火一样往四下流散。钱沛唇角溢血,身体下坠落回佛堂中。
紧跟双腿一紧,财主老太左手指尖激射出五根近乎透明的淡青色丝光,缠住钱沛将他顺势往地上狠狠一拖。钱沛运劲猛振,一下、两下、三下……最终三振出局,一个大马趴结结实实跌落在财主老太的小脚边。
钱沛摔得晕头转向,刚抬起头想鲤鱼打挺东山再起,猛看见一双铜铃般的绿眼睛近在咫尺。
老鬼说过:逢强智取,遇弱活擒。可这说的是人。至于碰到一条穷凶极恶的铁皮獒该怎么办,老鬼就没教过他了。所以面对眼前的情景,全靠钱沛随机应变。
以不变应万变,钱沛高举双手向铁皮獒投降。
“别动!”随即钱沛的背心被一只大脚踩住,说话的是那个老财主。
一位玉清宗的顶尖人物,居然跟一个红盟老太婆一起住乡下,这中间肯定有鬼?
财主老太收起她的流光青丝,慢悠悠道:“公冶子都对你说什么了?”
根据钱沛的记忆,公冶父子与他之间的对答合计不超过一百句,其中没哪句与这个叫余云烟的女人有关,奇怪也哉!他猛然想到那些藏在匣子里记满宫廷秘闻的奇怪字条,脑筋飞转道:“他什么都没说,只是交给我一只铁匣子。”
虽然没法看见身后人的神色变化,钱沛依旧能够敏锐地察觉到她的呼吸有那么一下顿止,然后才问道:“匣子在哪里?”
钱沛差不多可以断定,匣子里装的那些情报,与这个老太婆有关,至少她知道里面都有些什么。难道说,她就是那个写情报给公冶父子的女人?
如此推断,这个念经的财主老太婆还曾经卧底宫中当过间谍,那她到底是谁?
“你为了这只匣子里的东西,所以杀死公冶子和公冶孙?”
“谁让他们阴魂不散逼着我去见晋王?”老太太道:“想活命就把匣子交出来,不然我立刻送你去见公冶父子!”
正因为不想去见公冶父子,所以绝对不能告诉你匣子在哪里!钱沛作出一副视死如归的神气道:“要匣子没有,要命有一条!”
“夫人,”李财主的右脚用力一踩,压得钱沛前心贴后背,“让我杀了他!”
钱沛突然哈哈大笑起来。李财主低哼道:“死到临头,亏你还笑得出来!”
钱沛满不在乎道:“你也不想想,有公冶父子的前车之鉴,老子再笨也不至于单枪匹马闯进庄里。实话告诉你,我二叔红盟盟主楚河汉就在庄外听信!他要老子当面问问你俩,想死想活?”
余云烟的脸上刹那间失去血色,寒声说道:“你敢骗我,我先杀了你!”
钱沛没理她,问李财主道:“老兄,不知你的修为跟我二叔比起来哪个更高些?如果你能冲出庄去把他也干了,我保证再没有人知道铁匣子的秘密。”
李财主怒道:“你当我会怕了楚河汉?他不过是个见不得光的叛匪头领罢了!”
钱沛心道:“原来这老家伙不是红盟的,那他为什么要帮叛匪余云烟?”
一阵沉默之后,余云烟低声道:“横远,你守在外面,让我和他单独说几句话。”
横远——十年前神秘失踪的玉清宗俗家第二高手,前羽林将军厉横远?!
钱沛暗道:“老子怎么把他给忘了?但这家伙的模样跟十年前一点儿不像,胖了许多——嗯,他是故意改变相貌在京郊躲了起来!”
那边厉横远稍稍犹豫了会儿,放开钱沛警告道:“别耍花样,否则拿你喂狗!”
钱沛拍打拍打衣衫爬起身。余云烟道:“楚舵主,请坐。”
钱沛也不客套,一屁股在后堂里坐下,慢条斯理道:“你想对我说什么?”
余云烟怔视良久,幽幽轻叹道:“十年前我假死从宫里逃出来,当时就知道早晚会有今天。你可以杀了我,但休想利用我要挟晋王!”
钱沛傻了,呆呆睁圆眼睛望着眼前这位财主老太。这确实是个有气质的老太,可天下怎么会有这么巧合的事,自己居然帮晋王找到了亲妈,曾经的云妃娘娘!
也难怪钱沛吃惊。大凡皇帝三宫六院七十二嫔妃,从来嫌少不嫌多。
但显然国泰帝在这方面堪称楷模标兵,因为他前前后后统共只娶了三个老婆,立了两次皇后,简介如下:
大老婆,由贵妇转正,太子生母,病死。
二老婆,由贵妃转正,唐王生母,现在职。
小老婆,由乌鸦转正,起因是皇帝南巡微服私访时一见钟情,再见生人,三见升级变凤凰,晋王生母,暴死。
就是这位红颜多薄命,十年前蹊跷离职的晋王生母,真正的身份原来是红盟女谍。
据说当年国泰帝在她死后还悲痛过好一阵子,不仅下令将云妃身边的宫女太监统统殉葬,还专门建起一座云烟阁悼念爱妃。而负责宫中禁卫的羽林将军厉横远也因此畏罪潜逃下落不明。打那往后云妃的死便成了宫中的禁忌话题。
看到钱沛那张久久不能恢复正常形状的脸,云妃奇道:“楚舵主?”
钱沛定定神道:““那你就想这样一直隐姓埋名下去吗?”
云妃坚定道:“我可以为红盟而死,但我的儿子是无辜的。”
她的儿子便是晋王。钱沛记得自己曾听过这么一句话:“你不可以轻视一个有孩子的女人,因为她首先是一位母亲。”
所以,为了儿子的前途,云妃毅然决然地背叛了自己的组织,玩起了失踪游戏。
“那你的儿子……晋王,知不知道你还活着?”钱沛问。
云妃没有回答,但是从她的眼神里钱沛已经得到了答案,叹服道:“你还真忍心!”
忽听云妃关切道:“楚舵主,你的衣服是什么料子做的,真好看。”
钱沛正在想事,不假思索道:“绸的……哎哟不好!”猛然意识到,在这种情况下云妃要问的,绝不会是什么衣服的质料,该是红盟的切口才对!
果然云妃眉宇涌现煞气,冷冷道:“你到底是谁?”
钱沛硬着头皮道:“我是楚宏图……舅舅王二麻,他临时有事来不了便求我暂时代理。”
云妃冷笑道:“还想骗我?你几次提到公冶子和公冶孙,语气里没有半点悲痛愤恨之意,分明就不是红盟的人!”流光青丝霍然出手。
这一次钱沛有了提防。他身形后翻越过椅背,提起椅子掷向云妃。
云妃五指微颤,流光青丝将座椅甩飞,毫不迟滞地向钱沛电射。
但这点工夫已足够钱沛拔出插在背后的天下刀。“嚓!”乌光如虹,将五缕青丝流光斩断。云妃大吃一惊,青丝流光急速变招护住身前,以防钱沛反攻。
铁皮獒忠心护主,纵身扑向钱沛。钱沛一见恶狗扑来胆气尽泄,展开大风翼身速倍增往上飞腾,掠过先前撞开的破洞逃之夭夭,远远地听他大叫道:“老太婆,咱们后会有期!”
厉横远听见动静冲入后堂,刚好见到钱沛逃跑。他纵身要追,被云妃拦住。
“追不上了,我们都看走了眼。他刚才故意隐藏实力被我们抓住,好从我口中套取情报。”云妃苦笑了声,松开厉横远的胳膊道:“立刻走,我们连夜搬家。”
“那楚河汉……”厉横远担忧问道。
云妃摇摇头,恨恨道:“我们被骗了。他根本不是楚宏图,甚至不是红盟的人。但他用的那把刀,我总觉得非常眼熟——”
◇◇◇◇
眼熟啊眼熟……钱沛御风飞在高空,俯瞰整座白桦庄,却想不起自己什么时候来过这儿。他抬眼望向白桦庄四周的群山,黑黔黔突兀耸立,仿似一幅浑然天成的水墨画——《童山远眺图》!
这一下,钱沛全明白了。为什么公冶子的才女老婆住在阴间还想要那幅画,为什么公冶子父子拿到画转眼就去阴间全家团圆,原来一切都跟那幅《童山远眺图》有关,那根本就是一幅地图。
他降落庄外,惊讶地发现拴在树桩上的小花小草不见了。这两个胆小鬼是逃跑了还是被人牵走宰了?钱沛围着光溜溜的树桩转了几圈,百思不得其解。
奇怪啊,他确信自己没有被人跟踪,小花小草也不是随便就跟人走的狗。
忽听山庄人声鼎沸,浓烟滚滚向空中升腾,李财主家一片火海。
钱沛望着火海摇摇头,心中好不惋惜,烧了别人的棺材铺子不算,接着又烧了自己的地主大宅,云妃啊云妃,你何必那么着急下手呢?!
老子既不是红盟的人,又不是楚宏图的麻子舅舅,哪有闲心来管你要不要回去给晋王儿子、皇帝老子一个惊喜(惊吓)?说到底,也就是一时好奇,想知道到底是谁杀了公冶父子。知道答案并不代表要公布答案,是不是?
算了,跑就跑了吧,钱沛决定就近找一处山明水秀的安静所在露营一宿,给人生留下一幅清风明月,晚风徐徐,虫语呢喃的美好画面。
第二天清晨,他醒来后径直赶往与迦兰约会的地点。
他不愁迦兰不来。在叶罗的亲笔书信后,钱沛特意洋洋洒洒添了几句话:“叶罗在我手上,想要他活命便赶紧来见老子。过时不候,人头落地。”
约见的地点在城外十里的拜将冈青松林里。林子里竖立着一百多尊身披铠甲的骑兵石像,用来纪念传说中一千多年前的不败战神霍宣和他麾下的无敌铁甲骑。
钱沛到的时候,迦兰已经来了。依照约定,她独自站在战神霍宣的石像前等候。
见到钱沛,迦兰用毫不掩饰的鄙夷眼神望着他道:“卑鄙!”
“卑鄙?”钱沛一听就火了,“到底谁卑鄙?老子好心收留你,你却差点害死我!”
迦兰冷冷道:“废话少说,既然我来了,你马上放了叶罗。”
钱沛心里泛起一丝丝醋味,哼了声道:“等你回答完老子的问题再说。”
迦兰微微冷笑道:“你该明白,知道太多未必是件好事。不过我愿意回答你的问题,说吧,你想知道什么?”
钱沛刚想提问,灵台猛地升起一缕不妥的预感。
紧跟着耳朵里听见了一记极细微的暗器破空声,偷袭!怎么到处都有人暗杀老子?
他姥姥的,这次暗算老子的就是迦兰这个臭丫头了!她就不怕撕票?
可惜钱沛已经没空闲跟迦兰解释绑匪的规矩了,赶忙闪身躲避。
“哧——”一支淬毒的青蛇锥风驰电掣,贴着钱沛的腰杆走空。
树林中有条黑影鬼魅般扑落,手中紫光迸现,亮出柄紫金短刀朝钱沛咽喉劈落。
钱沛左脚飞踹,蹬起一尊重达千余斤的骑士石像撞向刺客。
刺客中途变招,紫金短刀如同切豆腐般将石像一劈为二。
钱沛趁机推拔出天下宝刀,铿然架住斩落的紫金短刀。刹那之间,他和刺客打了个照脸。对方是个陌生的中年男子,全身掩藏在黑色的衣衫里,脸型偏瘦面色苍白,眼神冷静得可怕,让人不由自主地联想到正在捕食的猎豹。
刺客的身躯借助紫金短刀的下压之力第二次飞腾起来,挥手射出第二支青蛇锥。
钱沛仰身躲过,刺客高高跃起凌空一刀斩落。钱沛横刀招架,巨大的冲击力压得他身子不住弯曲,后脑勺几乎贴到了地面。
刺客的身躯如同被一根看不见的绳索倒吊在空中,从紫金短刀中迫出的刀气一浪高多一浪,不停向钱沛施压。
“砰!”一声沉闷的轰鸣在青松林中隆隆回荡,空气里弥漫起一股刺鼻的硝烟味。
“啊——”钱沛魂飞魄散哇哇大叫。
刺客面露古怪之色,低哑的嗓音道:“她干掉的是我,你叫什么……”
“砰!”他连人带刀从空中摔落,直挺挺跌倒在了钱沛的身边。
钱沛浑身冷汗虚脱地软倒在地,下意识地摸摸脑袋,它还好好地长在脖子上。
再扭头看看,一团殷红色的血迹从刺客的胸口慢慢扩散开来。
迦兰脸色发白,双手握住兀自冒烟的火龙铳,保持着射击姿势一动不动。
钱沛呼哧呼哧喘着粗气,问道:“暴风骤雨刀丁小泉,他不是你带来的杀手?”
迦兰摇摇头,说道:“我不知道有人在后面跟踪,你没事吧?”
“那就是唐王了。”钱沛惊魂稍定,脑筋恢复灵活。“是他送你的火龙铳?你帮他干掉了太子,送一把火龙铳也是应该的。”
“唐王?”迦兰愕然看着钱沛,“你猜错了,要我除去太子的是晋王!”
“开玩笑,怎么会是晋王?”钱沛大吃一惊冲向迦兰。可是看到她手里那柄黑黝黝的火龙铳正对着自己,明知里头没有铅丸,还是立马站定。
“你看我像是开玩笑的样子吗?”迦兰道,“只有太子死了,他才能名正言顺的接掌太子党。难道你连这么简单的道理都想不明白?”
不是不明白,而是……活见鬼了。如同当头一大棒,钱沛觉得有两股彻骨的寒意像小蛇似的从脚底直往上钻。他这下醒悟了,为什么那晚易司马一开始想杀死自己,只是为了迦楼罗血才改变了初衷。
钱沛一直以为自己皮够厚心够黑,可直到今夜才懊丧地发现,在这条上,他仍旧没法儿跟晋王比。这皇帝的小儿子压根就没皮没脸,没心没肺,不枉他妈自动退隐的一番心血。
如果幕后黑手是唐王,钱沛还能够理解。但晋王——这小子自打云妃死后,就寄居在太子府里。倘若没有太子哥哥的多方看护,他不过就是个没妈心疼没爹管的小破孩。
后来晋王开府建牙,太子明里暗里出力不少,对这小弟极为照顾。就算别人猜到晋王极有野心,可做梦也不会想到他居然能唆使迦兰刺杀太子哥哥!
“既然如此,那天晚上你为何要弄翻了老子偷偷摸摸去见唐王?”他问。
“我好不容易才约见到了唐王,要把刺杀太子的内幕告诉他。”迦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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