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离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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流离碎- 第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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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你怎么会说你是恐龙?”楚言希静静地凝视着她。深邃的眸子热切地透露着期盼答案的真实。他记得她说过她的额头上有一个伤口,所以才会有那么浓密的刘海。他的手指开始不听话的想要探寻什么。
安蓝侧身突然伸手指向最近的一家饭店,楚言希他刚来学校,自然不可能像她知道的那么清楚。“喏,这里差不多就可以。”不贵,而且昨天还和新舍友来过,味道还不错。两个人一直保持一定的距离,他的小动作几乎要拂过她的额头,错过的瞬间,安蓝没有注意。
“嗯,好!”
各自要了一份鸡蛋面。安蓝挑挑拣拣总觉得没什么胃口。把青菜和鸡蛋勉强吞咽下去以后就再也吃不下一根面。
那是她第一次和一个男生面对面的吃饭。从小她就很少和男孩子接触,母亲的家教颇为严格,明令暗申,在学校的时候少和男生说话。她一路乖到大学,几乎从未和男生接触过。对面的男生却是轻松自在的态度,那可是另一种性别,安蓝的心里难免胆怯。
楚言希吃完面的时候,见她几乎没怎么动过,关切的问道:“怎么不多吃一点?”“我不饿。”蛮牵强的借口,早晨六点多就奔去了火车站一直到了下午三四点还没吃过任何东西。“在减肥吗?”楚言希瞅了一眼她微微泛着婴儿肥的肉肉的胳膊,一言不发的将她的碗端到自己面前,不多时,就吃了大半。
安蓝怔怔的看着,不知道说什么好。
“诶,你还没说,你怎么会说你自己是恐龙呢?”明明不丑的嘛!楚言希暗自嘀咕,抬起头等着她的答案。
“呃?”安蓝一时没反应过来,扁扁嘴唇,自嘲的笑笑,“自卑嘛!自我感觉有点丑!”微顿,清澈的眸子忽的闪过狡黠的精芒,“人嘛!贵有自知。我就是那么一枚。”
那一整天,安蓝都晕晕乎乎的,像是喝醉了。不省人事,可是又真切的兴奋着。
她的手指常常不听话的就开始颤抖,骨节抖动的速率几乎跟得上心跳。激烈而又茫然。可是当他问及的时候还是会耸耸肩,扬着下巴微笑。没事人一样。
尽管,她仍会偷偷地将两只手交叠在一起,一根手指一根手指的抚摸过去。
最温柔懂得希冀的缠绵。尽管,她最讨厌的就是她的手指,那么僵硬。如同她的身体,常常僵硬无措的连最基本的正步和齐步走的交替都做不好。
初一和高一最黑暗的都是开学的前一周。被教官拿着细竹棍指点,恐惧,是会在过去以后的日子里偶尔来纠缠。
安蓝仍记得四年前自己发给言希的邮件里清楚地提到最初相遇的往事。
她说,“哥,我是不是一直没和你说过,第一次,你会喝我剩下的面,我是有多么感动。”
那是我感觉最幸福的时刻。安蓝默默地在心里补充。多余的话,还是隐藏在心里,表白的话语,却是像极了永远得不到救赎的罪恶,只能渐渐在时空里变得苍白。

暧昧(1)

暧昧含在口中不是舒适的滋味。十九岁的安蓝就已经看得清楚言希的态度,温暖微凉,暧昧的分明。话语不多不少,细细品味,是微末的亲昵,不清不楚。
大二结束的那个暑假,他们在各自的家里开了视频。夜深的时候,言希突然哑着声音说,“亲一个吧!”唇角上扬了挑逗的弧度。
安蓝在明亮的灯光下换了一个姿势。单手托住下巴,不自觉地扁着嘴唇,干涩的抿抿,微微有些气恼,终于清冷着声音勉强开口:“那你玩游戏吧!我要写小说了。”
言希浑然未觉有什么不妥。更加拿了耳机上的话筒对准嘴巴,轻声说,“你的初吻。”安蓝皱皱眉, “你说什么?” 他的声音太小,轻微的几乎不能分辨。
言希突然就笑了,莫名其妙的笑了。安蓝还来不及错愕,羞恼的声音就坠入耳朵,疯狂的力度让人恨不得自己聋了,也要什么都听不见。
他说,“我突然想起你的初吻。”
安蓝好长时间没有说话。
原本美好的爱恋,经由他的口,忽然变得有些不堪。
那个夏天,在她的城市里原本炎热的无处可逃。
却是突然觉得,身心都陷入冰窖一般。
安蓝苦涩压抑的笑笑,真是比洗冷水澡还要好的效果!
他的声音嘶哑着在空气中裂开,故意暗哑的出入。安蓝躲避不及,猛然想起几个月前丢失的初吻。
两个人的嘴唇不受控制的碰撞在一起,她还记得她愣怔的呆着傻傻的模样。
没什么特别的感觉,只是难过。
不像自己在故事里写过的像有一阵电流击过,酥酥麻麻,真实地寂静的温度就好像亲吻的是自己的手指。或者,温软的皮肤。
他说,安蓝,把你的初吻给我,我就和她分手。那是言希的第四场恋爱。楚言希说完的时候,等不及安蓝的答案,已经单手勾住她的脑袋,狠狠地压了上去。
安蓝无法平静的说下去,“你早点睡吧!”她的声音有些颤抖。虽然,已经极力控制。屏幕上英俊明亮的少年正在渐渐长大,她的陈旧的壳却还不知何时才会脱落。
或者这一生,都走不出那个阴影。
“嗯。”楚言希笑着冲摄像头摆手。
安蓝想,那些个夜晚,清楚地不清楚地,都像是梦靥。
她在那个时候就该有预感。许多事,要让时间来验证。比如,她爱他,只爱他。即使一贫如洗的时候,心心念念的也是最美好的寄托。
只要他的一句话,她就会坠入万丈深渊。做的那一刻没有多少冲动,可是后悔,还是来得猝不及防。
因为心虚,因为愧疚。因为,即使再来一次,她的选择都不会改变。因为喜欢,因为爱。
安蓝起床,草草的吃过早饭。一个人在街上百无聊赖的溜达。商场里的衣服,她很少会试穿,偶尔浏览过后,还是会错身走过。标签上的价钱总会让她冰凉的手指愈发变得僵硬无措。一圈兜转过来,战利品却仅仅是一双较为合脚的高跟凉鞋。再不是尖细的根底,微微的坡度,穿起来至少不那么累。她的懒惰,常常让人感慨是有那么些不可理喻。
可是,在路边却是意外的看见一个摆地摊的阿姨。安蓝的视线被上面奇形怪状的石头吸引过去。
许多年前,言希的脖子里就戴了一个月牙形状的石头。被红色的细绳栓系着,深褐色的质感。她看得清晰,那上面有一个龙的图案。细小,却万分精致。
她曾经无意识的放在鼻尖嗅过,浅浅淡淡,像是有些腐朽的味道。干枯,可是分明滑润。
安蓝蹲下身的时候,没注意头上的天空渐渐变得阴沉。一个一个看过去,终于是没找到相似的石头。食指像弯曲的蛇一样在地上游移。言希说过,那是他自己买的。她不信。后来的许多年,跑过很多地方,却是再没有见过一模一样的石头。她的期望那么小,可还是无法实现。
她想要拥有……哪怕只是一个和他的一模一样的东西,脆弱的流离心,就不会再害怕漂泊。
不必歇斯底里,也找不到可以的依靠。
不必在旅店阴暗的光线里,抚摸自己冰冷的肌肤,陷入熟悉的柔软,以为可以借此怀念。
“姑娘喜欢的话就买一个吧,不然送给男朋友也不错呀!”对面的阿姨热心的推荐。
安蓝涩涩的点头。伸出的手指在地上捡敛突然就接触到冰凉的雨滴。她错愕的仰起头,不知何时,天空竟然已经下起冷冷的细雨。而她,竟浑然未觉。
安蓝苦涩地笑笑,这座城市向来阴晴不定,她竟然给忘了。随意挑了两个圆形的石头,伸手递了过去,淡淡的微笑,“就这两个吧!”
这样阴晴不定的天气,倏地让她有些振奋。只是稍稍,又归于平静。
一如当初,深夜里,她独自一个人在空荡荡的候车厅里坐着。不觉得孤独,不觉得害怕。即使有,亦只是那么一瞬。
她身无旁物,没有什么可让人觊觎。自然安心。
常常是洗的发白的衬衫和宽松的牛仔裤,慵懒至极。连同背上的包包都陈旧的嗅得出日久年深的味道。
“十块钱!”卖石头的阿姨随意地应下,看也不看她一眼。安蓝这才注意一旁的木板上分明标着“五元一个”的字样。
许多年后,安蓝再回想起当初的流浪漂泊,一个人的孤寂。心里竟是满满的不可言说。
那些绝望,曾经试图慢慢地将她的心腐烂掉。
可是那些安全,却是意外的让她保住自己。幸运的或者不幸,都还不准确。
当晚,言希并没有回家。安蓝一个人安静地做饭,洗碗,收拾房间。
这是她要的生活,从来简单。有一个男人在外面为了他们的家奔波,而她每天为他洗衣做饭打扫房间。安静地,不被惊扰。
出门的时候有时间给她一个吻。晚归的时候,她会一直等他。心里有牵挂的人,是不是就不会寂寞?
安蓝一直记得她的出行方式从来都是选择火车。
她喜欢坐在靠窗的位置,一路,都是在看窗外的景色。她喜欢那个过程。那个备受煎熬,又无比愉悦的过程。
轰隆作响的火车一路奔跑,中间流连过太多的城市。
安蓝会突然欢喜,拎了行李,就从过往的站台走了下去。
因为想要,有一个逗留。无论,喜与不惜喜。
安蓝其实清楚,她可以在一无所有之后找一个憨实的男人嫁了,安安稳稳的做一个家庭主妇。不再爱,也不再需要爱。操持一生的家务,也是另一种安宁。
“给不了你想要的幸福,所以选择退出。因为爱你所以……”手机铃声突兀的响起时,安蓝正蜷腿坐在沙发上看电视,狗血剧的戏码还不算过分无聊。这一首《丢了幸福的猪》还是大学时代,言希介绍她听的一首歌。后来,她还因此,在他睡着的时候窝在他的怀里偷偷哭过。
那一天,是他们第一次在一张床上。学校外的旅馆条件并不很差。舒适温软的被子,言希睡得香甜。她最先醒过来,就戴上耳机听那首《丢了幸福的猪》。
言希常常猪啊猪的唤她,玩笑的语气。那时的安蓝只不过是突然觉得,她还不如那只丢了幸福的猪呢?最起码,她还被人爱过。而她呢,只余留了浅薄的喜欢。还有身体的纠缠。
安蓝按下接听键,里面的声音微微嘈杂,可还是理得清挑衅。那嚣张的意味,有些底气不足。
安蓝赶到酒吧的时候,许梦琪正一个人坐在吧台边上一个人喝酒。抹胸的短裙尤为性感。许梦琪望见她,远远的便挥手让她过去。
“你还是那么爱他?”大家都心知肚明,这一声“他”是谁。许梦琪摇晃着手里的杯子,嫣红的唇在旖旎灯光的映衬下愈发显得妖娆诡异。爱,这个字眼在许多年前,自己可是不相信的吧!
安蓝寂静的在她身旁坐下,“你喝多了!”这里可不是谈事情的地方。要知道,无论谁的退出,都不会心甘情愿。
况且,另一边的台上,还有一个打扮的极其诡异的男歌手,在唱妩媚的情歌。
“你还是叫他哥?”许梦琪忽然近身握住她的肩膀,戴了深褐色美瞳的眼睛直直地盯着她,审视着,“多讽刺,是不是?”
“许梦琪,你喝多了。我送你回去!”安蓝的声音隐隐透着冷漠。
她不喜欢人流多的地方。当初一个人流转,常常会选择租住在高楼上,不然就是偏远的郊区。她常常透过玻璃窗看下面人潮起伏的景观,拥挤,是她极讨厌的事情。
而这个地方,不止人多,还过分喧哗。
“你连我的住址都知道?”许梦琪反弹的推开她的搀扶,大叫着,“是他告诉你的?”说罢,又兀自摇头,扑了明亮银粉的眸子明显的闪烁,“不可能,绝不可能!我才是他的女朋友,我才是!”许梦琪“啪”的一声将酒杯丢掷在吧台上,伸了细长的食指,颤颤巍巍的指向她,厉声指责:“你是谁?你不过就是他的妹妹,你算什么东西?”他们三个,迂回曲折了这么多年,难道她还是输的那一个吗?不可以!绝不可以!

暧昧(2)

安蓝抿住嘴唇不再吱声。她的住址她又怎么会知道?不过是想要过会儿从她口中问出来,然后陪她安全的回家而已。
许梦琪,你的敏感神经竟然会这么脆弱!
安蓝忍不住扬眉冷笑。她听过了太多难听的话,这样的措辞,什么东西?呵呵!真是没有力度!
这些年,她的心常常安宁的像是一片死水。谩骂的,侮辱的,都带不来伤害。
或者,女朋友?
安蓝恣意的笑出声来。清冽的声音飘落在浑浊的空气里,出现一场浩大的幻觉。温文尔雅的女子,竟然也会有那样冰冷嘲讽的刺笑。尖锐的刺痛,在耳膜深处形成另一种不为人知的杀戮。
许梦琪你有一点自知好不好?八年前的楚言希可能会很需要女朋友,可是八年后的他需要的是一个老婆。你觉得你可以胜任吗?
安蓝微微的讽刺,不留余地。却是,到底在她眩晕之前带她离开了那个早就被人觊觎的地方。
性感迷人的单身女人,难得不被人觊觎。
却是怎么都没注意到,身后一闪而过的黑影。深邃漆黑的眼眸曾饶有兴致的盯着她。悠扬的浅笑掠到唇边,终是懒散的起身跟了出去。
出租车里,许梦琪睡的几乎成了一滩烂泥。安蓝皱皱眉,尽量让自己离她远一些。可是,稍不注意,她的头就会歪倒下去,那是很不舒服的姿势。终于是让她倚靠在自己身上。
套出她的住址果真是有些容易。喝醉的人总是有那么些不清醒。
安蓝望过一路的灯光,昏黄的颜色,即使想要有着亮如白昼的效果,却还是夜晚。肩膀上还在不住地颤抖的女子化了极浓的妆。安蓝的心里忽然就有一阵刺疼。
因为一个男人,就这样摧残自己,值得吗?
微末的罪恶感还是袭来。
唇畔不自觉地开启,“你不知道他是最讨厌女人喝的一身酒气的吗?”说罢,又觉得口腔里充斥了太多的矫情。淡淡的回眸,不再凝视她。
她的罪恶,从八年前就要开始计数。真是有些数不过来了呢!
安蓝苦涩地笑笑。逼不得已,是佳佳给她想到的措辞,可是,愧疚和心虚倒是从来都没有迟到或者肯少一点过。
一袭黑色西装的男子上了同样深墨色的奥迪之后,便嘱咐司机紧跟着前面的车辆。
深邃无波的瞳孔下,却是刚毅的俊脸,挺直的鼻梁。唇角上扬着肆意的弧度。微卷的睫毛垂落下来,将饱含着戏谑意味的丹凤眼遮掩在阴影之下。
车子在一个宾馆外停下,顾明轩微微蹙眉,不可思议的看着不远处的女人小心地搀扶着那个喝得烂醉的许梦琪,随即闷声吩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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