宛白本是客气的应付,只是听她说起外面儿传闻,怒了。
“三姐姐是三姐姐,她的行为举止与长姐何干?那些人是不是吃饱了撑的?”
宛白气极,什么叫段家的姑娘可见一斑?他们凭什么不分青红皂白胡乱说?长姐眼看就要及笄,这样下去,还能寻到什么样的好人家?!
段宛清暗暗翻了个白眼,她就光为了段宛华怒了?她怎么就不想想她自己?她们可都是未出阁的段家姑娘!
“四姐姐,我听人说,巧节会上不少人对长姐称赞有加,如今怕是……”
就算这是段宛清的挑拨,宛白也认了!
这也太坑了,长姐为什么要受段宛蓉的拖累?还有没有天理?
段宛清见宛白的小脸都气得发红,眼珠子一转,“四姐姐,那日你去请温公子来,怎么去了那么久?若是早些回来,兴许,就不会出这事儿了。”
宛白淡淡地瞥了她一眼,“那下次换五妹妹去请好了,温朗哥哥性子温和慎重,哪儿是那么容易能请过来的?”
“呵呵呵,妹妹也只是这么一说而已……”
段宛清赶紧笑起来,白皙的手掩着粉唇,眼眸流转。
这几日,姜映南忙着打压曲凌霜,段宛蓉在床上病得死去活来,段志宏和段明轩对温朗有种隐隐的愧疚,反而没人再提要将温朗赶出去的事了。
段宛清想起姨娘跟她说的话,“那个温朗,段宛白那么护着,我瞧着你爹似乎也松动了许多,你也先按兵不动,先看着吧。”
段宛清抬起头,美目轻弯,似是有些不解,“四姐姐,温公子不过是借住在咱们家,且他身份敏感,连爹都觉得是个麻烦,四姐姐倒好像很亲近他?”
“嗯,温朗哥哥是个好人。”
宛白想也不想地回答,段宛清还等着她继续解释如何好呢,等了许久,没了。
“四姐姐,可是我却觉得跟温公子相比,二哥哥不是更好?也更疼你不是?”
“是呀,他们都是好人。”
段宛清的笑容有些凝固,她再听不出来这是在敷衍她,她也就白被称赞聪慧伶俐了。
可偏偏,段宛白表情真诚,一丝敷衍的样子都没有,仿佛就是单纯地这么认为一样。
段宛清第一次觉得棘手,她到底是真傻啊还是装傻?装得未免也太像了!
海家事情导致的结果,就是让段宛蓉彻底成了晋西广为人知的话柄。
宛白心有戚戚,前世段家最出名的女儿是自己,那般殊荣,她是真心一点儿都不想再体会。
至于海家那个小厮,段宛蓉一口咬死她什么都不知道,脸上愤慨的模样,外人却是看不见的,因此已经编出了数个版本,逐一流传。
“这阵子,咱们也不好多出去走动,锦先生不是教了新的绣法?就在家里好好儿练习练习吧。”
段宛华语气平静,快要及笄的她也不能出门,她仿佛没有一点儿怨怼。
宛白也并不觉得无聊,因为她这辈子到目前为止最重要的目标,此刻也在府里呢。
“温朗哥哥,锦先生新教了一种绣法,我给你绣个玉佩的坠子好不好?”
“不用麻烦了,我念旧。”
“那、那我做个笔套给你吧。”
“我用不上。”
“唔……”
宛白的小脸皱起来,讨好都拍不上马屁,果然是生气了,记仇的家伙。
段宛清和段宛华见状,都极为不理解,等温朗离开之后,段宛清仗着年纪小,说话直白。
“四姐姐,你干嘛这么讨好他?他还不领情。”
宛白忽闪着眼睛,没办法啊,人家牛啊,人家将来飞黄腾达啊!
现在不巴结好,往后哪儿还有他们的机会?
宛白鼓了鼓脸,想起来温朗喜欢喝鱼汤,她要不亲手钓一条炖一锅汤送过去?
“长姐,我绣乏了,想去院子里转转。”
段宛华笑得温柔可亲,招手让妙烟取来一条狐狸毛的披风,“别往危险的地方走,快些回来。”
……
钓鱼这种事,宛白还是很熟悉的。
她作为旁观者,已经看温朗钓过好几次了,觉得实在是,一点儿难度都没有。
不就将鱼饵挂上放下去等着就行了嘛?
宛白让下人准备好,又摆好了小马扎,一本正经地坐下开始钓鱼。
池边的风总是要稍微凉一些,宛白呆呆地坐了一刻钟之久,将信将疑地把鱼竿拎起来,傻眼了,鱼饵呢?
“杜鹃,我刚刚放了没有?”
“放了吧……?”
“‘吧’?”
杜鹃眨眨眼睛,四姑娘不是要亲力亲为的吗?放没放她真不知道啊。
宛白也眨眨眼睛,她不记得了,怪不得没鱼上钩呢。
宛白将鱼钩捞回来,重新放好鱼饵,又信心满满地放下去,平静的一刻钟再次过去,宛白皱着眉头将鱼竿拎起来……
“刚刚……,我是真放了吧?”
杜鹃使劲点点头,“我看见姑娘放的。”
“那,鱼饵呢?”
“……”
杜鹃眼睛瞥向别处,她怎么知道,反正她没吃……
宛白愁死,她看温朗钓鱼的时候很简单啊,一会儿一条,一会儿一条,那些鱼笨得跟排着队要上钩似的,怎么轮到她了,一个个都这么精明起来了?
难道鱼也是看脸的?她脸也不差啊!
宛白抓狂,忍不住站起来走到池边,想往里面去看这些聪明的鱼都长什么样,谁知道不小心踩到了一些水渍,脚底一滑,宛白立刻失去平衡,眼见着要往池子里栽。
“四姑娘!”
杜鹃吓得魂都没了,正要不顾一切地冲过去拉人,身边一阵冷风,一道人影从杜鹃的身旁略过。
手臂被拽住,轻轻往里一带,宛白落入一个硬邦邦的怀里。
“你是想学你姐姐,也去池子里凫水玩?!”
冷冷的声音自头顶上方传来,宛白仰起头,看见温朗冷下来的脸。
或许是这里没有他要应付的人,温朗一直挂在脸上的客气笑容,一点儿都看不见了。
这人……是只对自己这么凶吗?
宛白不开心了,这是区别对待!她明明那么可爱,为什么要区别对待她?
温朗松开手,瞪着她圆圆的发髻,有心给她揪散了。
“多谢温朗哥哥,幸好你拉住我了,不然……”
宛白也挺后怕的,这一池寒水自己要掉下去,非得去了半条命不可。
温朗看着她乖乖的道谢,脸色却也没缓解,瞪了她一眼就想走人。
“温朗哥哥……”
宛白几步小跑到他面前,短短的手臂伸开将人拦住,脸上是讨好的笑容。
“温朗哥哥,你能不能教我钓鱼?我的鱼饵都快给偷吃光了,可一条也钓不上来,怎么办呀?”
第五十一章
钓鱼?
温朗眼神往地上一扫,确实放了一个小桶,里面还装着些水,看样子是用来装鱼的。
旁边钓鱼需要的东西一应俱全,甚至还摆了一只果盘,旁边温着茶水,果盘里一只橘子只剩下了皮。
东西倒是挺全的,就是缺了最重要的战利品。
温朗低头看宛白,“你会钓鱼?”
“不会,它们听不懂我的话,骗不到。”
宛白说得特诚恳,也特郁闷。
温朗翻了个白眼,“不会你钓什么鱼?这么冷的天,你是没事情做了?”
“我是想,钓了鱼去炖汤,温朗哥哥不是最喜欢鱼汤?煮得白白的,鲜鲜的,这个天喝一碗全身会暖呼呼的。”
宛白想着就流口水,眼睛弯成了小月亮。
温朗的薄唇轻抿,脚下几次想要往回动,却最终叹出一口气,折身去拿鱼竿。
宛白立刻笑容满面,跟前跟后地团团转,“温朗哥哥,鱼饵在这儿,……你坐你坐,站着多累啊,……温朗哥哥你吃不吃橘子?我给你剥一个?”
“太吵了,鱼都吓走了。”
“哦。”
宛白的脸又鼓起来,圆呼呼地似乎戳一下能陷一个坑进去。
温朗余光瞥了她一眼,又瞥了她一眼,眉头皱起来,“橘子呢?”
“啊?哦哦,我现在就剥!”
宛白眼睛里又亮出光来,笑眯眯地跟温朗并排坐着,一边轻轻地说些幼稚的话,一边将胖胖的橘子拨开,从里面掰出一瓣来,自然地送到温朗的唇边。
温朗微楞,眼里滑过一抹异样的光亮,转瞬而逝。
一旁静默不语的杜鹃,恨不得将宛白手里的橘子抢过来吃了!姑娘也太不讲究了,虽然他们年纪还小,可是、可是这种举动,实在是有些过于亲密!
宛白其实没想什么,就是她已经潜意识当自己已经跟温朗混熟了,这样她才能脸皮更厚一点。
不过,温朗半天没动静,宛白思忖着是不是真的太自来熟了?
就在她准备将手收回去的时候,温朗忽然动了。
他轻轻低下头,动作轻柔地含住橘瓣,若无其事地吃了下去。
本来还不觉得什么的宛白,眼睛忽然睁大,迅速地转过头,盯着面前的水面。
她的指尖上,还残留着一丁点儿不属于她的热度,是一闪而逝的温软,那是温朗无意间碰到她手指的唇瓣。
宛白要疯,她现在外表还是个小女孩啊!
就算她其实已经是个成熟的女子,也不能对着一个青涩少年产生什么什么情绪啊!
还是日后前途无量高不可攀的少年!
错觉,她只是被吓到了。
宛白缓缓吐息,以缓解心里的震动,她大概,只是没想到温朗的嘴唇这么软而已,嗯,一定是的。
可是真的好软啊,看他嘴唇那么薄,她本来以为一定是冷冷硬硬的。
宛白偷偷抬头,用余光瞥了一眼温朗的嘴唇,然而做贼心虚地立刻挪开视线。
温朗察觉到她的举动,抿得紧紧的嘴角,缓缓扬了扬,随后恢复平静。
“哗啦。”
温朗轻松地拎起鱼竿,钓竿下,一条大鱼弯卷着身子不断地蹦跶,水花四溅。
“啊!上钩了上钩了!”
宛白将之前的事撇置脑后,开心地拿桶过去装好。
“温朗哥哥,为什么你那么容易就能钓上来,我就钓不到?”
温朗慢条斯理地再次甩杆,语气平静淡然,“因为你笨。”
“……”
宛白瞠目结舌,她笨?她哪里笨?
就凭她现在这么积极地讨好温朗,她就是整个温家最最聪明的人了好吗?!
宛白的脸一点一点地又鼓起来,小小的眉头微微皱着,像是被打击到了一样。
温朗换了一只手拿鱼竿,另外一只手的食指伸出来,轻轻地,像想象过好几次那样,在宛白嫩嫩的脸颊上戳了下去。
指尖温软幼嫩的触感,让温朗的手指有种想要蜷缩的冲动,真软。
宛白莫名其妙地看着他,呆呆的样子让温朗手捏紧,很快转过头不去看她。
“果然很笨。”
“……”
离他们不远的地方,一处转角,段宛清静静地站在那里。
她看着宛白和温朗的背影,看着他们相处融洽,眼睛微微眯起。
段家已经有一个女儿声名狼藉了,也不差再多一个,段家里,只需要有一个让人称赞的姑娘就够了,那个人,就是她!
……
姜映南诸事不顺,她就想办法想让自己顺起来。
之前老爷和老太太虽然生气,也只是分了她一小部分的就权利出去,全因为她娘家的关系,不好闹得太僵。
姜映南就想着,如何让自己娘家对段家的影响更大,如今,正好有这么一个机会。
“是我表姐家的一个儿子,已是考取了秀才,就等着会试再试一试,没准啊,还能成个举人呢,那华丫头可就是官夫人了。”
姜映南挑了个段志宏心情还不错的时候,掰着手指跟他说道。
“华丫头虽然不是我所出,但她是长女,自然不能委屈了,我那表外甥生的是一表人才,屋里也干干净净,我那表姐虽然与我走动不多,但也是个慈软的,必然不会苛待了华丫头。”
“我呀,也是求了半天,让她千万别着急着给我表外甥定下来,不然,这事儿可轮不到华丫头呢。”
段志宏被说得有些动心,“真有这般合适?”
“那是自然的,您若信不过我的眼光,过几日我就让我那表外甥来府里一趟,你亲自教考教考如何?”
段志宏还真信不过她,于是摸了摸下巴点点头。
姜映南在心里撇嘴,脸上却笑意盈盈。
段宛华若是嫁到了她的娘家,那还不是任由她捏扁搓圆?到时候,她就不信这个家里,还有什么能翻出她的手心!
……
女孩子定亲出阁,虽然说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可姜映南到底不是段宛华的生母。
因此为了表示她的诚意和善意,她将段宛华找了去说了个大概。
段宛华回来之后,神情就有些恍惚。
“长姐,你这里绣错了……”
宛白看着段宛华手里的绣针,生生偏到了绣绷框上,忍不住开口问,“是夫人找你说什么了吗?”
段宛华回过神,脸色立刻微红,急急地摇头,“没事,没什么。”
段宛华的脸色里有着隐隐的羞涩,宛白好奇地看了一会儿,忽然手里一颤,一颗血珠子从她白嫩的指尖里冒了出来。
“呀!怎么这么不小心?”
段宛华赶紧捏住她的手指,立刻让人找来药膏。
“你瞧,好好儿地一枝红梅上落了血,多可惜。”
段宛华小心翼翼地给宛白处理伤口,宛白却如同被点了穴一样,定在那里不动了。
她如今的境况,与前世相比已是出现了巨大的偏差,巨大到她险些忘了,前世长姐是怎么出阁的!
那时候,她身上被不好的名声缠绕,爹爹伤心失望,姜映南一面安慰纵容她,一面继续设计让她自毁名声。
她甚至成了全晋西姑娘家的反面例子,众人皆知。
就是那个时候,长姐决定出阁了,要嫁到姜家一个不知道多远的远房表亲家,因为那家人,娶不到儿媳妇!
他们给了姜映南大笔的钱财和许诺,甚至李代桃僵蒙骗爹爹,长姐嫁过去受尽屈辱,却还要惦记着未出阁的自己。
后来的后来,当宛白终于知道长姐到底嫁了一个什么人的时候,姜映南微笑着站在她的面前。
“我跟她说,如果她不嫁过去,那么到时候,嫁过去的人就会是你,如果她肯乖乖地听话……,我会给你,安排一门好一些的亲事,以你那会儿的名声,可没多少人能给你挑呢。”
宛白记得自己目龇欲裂的愤怒,她的指甲在地上抠裂,留下一道道血色。
她真的,罪无可恕,害得长姐嫁给那样的人,受尽了苦难。
“白白……?白白你怎么了?是不是弄疼你了?”
宛白回过神,看见长姐担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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