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鹃只犹豫了一下,便点点头,“那姑娘您就在这儿等我,我去去就来。”
也是段宛白这阵子的表现太有迷惑性,杜鹃姑娘早忘了从前吃过的亏。
杜鹃一走,宛白立刻提起裙子,刚刚她看见温朗了,一闪而过,她想追上去套套近乎。
走着走着,宛白来到了一个园子,中间是一汪池水,旁边则是数量繁多的嶙峋假山石。
跑哪儿去了?
宛白皱着眉,她分明看见温朗的衣摆消失在园子门口的,怎么一晃眼,人就不见了?
“……瞧瞧这衣服,看样子你在段家混得不错呀。”
宛白听见声音,耳朵一动,慢慢地往假山石后面绕过去。
走了数十步,宛白便看见假山石后面站着几个人,被围在中间的,赫然是温朗。
只是他此刻的模样有些狼狈,袖子也破了一个口。
“这么说,段家人还不知道你的底细吧?还肯对你这个扫把星这么好,温朗,你忍心吗?”
一个穿着月牙白的公子哥儿,嫌弃地看着温朗,脸上满是嘲弄。
“庚哥别这么说,人家千辛万苦地藏着,不就为了过两天好日子?您何必揭他的底呢?”
“哈哈哈,丧家之犬也有底可揭?我就是看不得他就过得像个人一样,在孙家熬不过去就换一家,温朗,你小子的能耐不错啊。”
“你们想做什么?”
“做什么?”
那个庚哥挑了挑眉,“不知道你这副样子被孙家姑娘看到了,会是个什么反应?”
温朗面色一寒,“我与孙家已是毫无关系。”
“是吗?不知道当初是谁不要脸地勾引孙姑娘,然后在身份败露之后被拒绝了还不甘心,温朗,看到孙姑娘对你疾言厉色,我心里真的……好爽!”
“哈哈哈哈。”
“就是,什么身份的东西也想博得孙姑娘的情意,也不照照镜子。”
一阵阵哄笑声刺得宛白耳朵发疼,这几个败家玩意脑子里装的湖水吗?温朗这种人才也敢戏弄?
完了完了,以后他们约莫会死得很惨。
宛白在心里哀悼一下,却发现那些人又想动手了。
这还得了?天赐的英雄救美的机会,她若是不把握,可就太浪费了。
“杜鹃!杜鹃你在哪里?杜鹃?”
清亮的声音,让假山石后面几人的举动都是一震。
前襟已经被拎在别人手里的温朗,墨色的眸子里,划过一抹奇异的暗色。
“有人,快走!”
“杜鹃,你在不在?杜鹃?”
宛白一边轻声呼唤,一边慢吞吞地往假山石后面走,等她转过去,那里,居然还站着一个人。
“温朗哥哥……”
宛白“惊喜”地叫出来,动作迅速地跑过去,“温朗哥哥怎么在这里,你可瞧见我的丫头了?”
温朗此刻的模样毫无儒雅可言,衣襟皱起,发髻散乱,身上还有尘土和泥印。
宛白却如同看不到一样,仍然笑得欢快。
“你,都听到了?”
宛白心里一紧,却歪了歪脑袋,满脸疑惑,“温朗哥哥在说什么?你到底有没有看到我的丫头。”
谁知道温朗往宛白的方向又垮了一步,一双眼睛死死地盯着她,仿佛捕捉猎物的凶兽一般。
“你都听到了。”
这一次,不再是疑问的口气。
宛白眨巴眨巴眼睛,情绪忽然高涨起来,“温朗哥哥别怕,那些都是坏人,我会保护你的!”
她气势滔天地拍了拍温朗的手臂,“真的,我很厉害的,哥哥你相信我。”
“……”
温朗觉得,如果不是宛白有问题,那就是他自己有问题,或者这件事本身就有问题!
她在说什么?自己为什么听不懂?
“你到底……听到了没有?”
温朗抓狂,这次连他都不确定了。
“你没有听那些人怎么说吗?我是扫把星,是罪臣之子,会带来祸害的你难道没有听见?!”
说到最后的时候,温朗几乎用吼的,仿佛这样才能将他郁闷的心情发泄出去。
宛白吓了一跳,忍不住往后退了半步,那半步,让温朗的眼神微闪,果然,她只是在装傻。
“温朗哥哥你小声点,别把人引过来看到你这副样子就不好了,祖母说,我虽然年岁小,但也不该和男子单独在一处,更何况温朗哥哥现在……嗯……衣衫不整……”
宛白垂着小脑袋,一本正经地解释原因,听得温朗几乎呆滞。
他足足在风中站了一刻钟之久,脑袋才重新运转。
“你真的不怕?我说了我是……”
“你是温朗哥哥,是带我走万花阵,又把我从竹林里找出来的温朗哥哥。”
宛白笑容甜软,漂亮的眼睛弯弯的如同月牙一样。
温朗就那样看着她,从她的眼睛里穿透进去,看到了满满的敬仰和依赖。
这个女孩子简直就是……
他不知道自己心里这股涌动是什么,从没有人会这样信赖他,在知道了他的身份之后。
然而温朗的脸色却渐渐冰冷起来,“没想到你竟然如此蠢笨,只是也与我无关,还是那句话,以后,离我远一点。”
“……”
这次换宛白呆滞了,为什么?
她觉得自己处理得挺好的呀,靠着温朗前世的形象,宛白对他的尊敬犹如滔滔江水延绵不绝,又有如黄河泛滥一发不可收拾……
反正,她有自信温朗绝对能看出她的真诚。
可……就因为这样所以她更不明白温朗的突然翻脸。
还是说,能成大事者都要有这般喜怒无常的性子才行?那怪不得自己做不到……
温朗离开之后,宛白不明所以地晃晃悠悠走回去,杜鹃已经快要急疯了。
见到宛白之后,杜鹃眼泪汪汪地迎过去,一边抱怨一边还不忘给宛白先将披风披上。
“四姑娘您到底去哪儿了?我怎么也找不见人,差点就去找宽总管帮忙了!”
“我瞧着风景不错,走着走着就迷路了,不过还好,这不是找回来了吗?”
杜鹃颤抖着嘴唇,迷路了?段家姑娘在自个儿家里迷路了?
“你不信吧?嗯,我也不信,这么丢人的事情,还是不要再提了,走吧,我们也去前边儿热闹热闹。”
宛白简单粗暴地把这件事儿岔过去,带着犹自风中凌乱的杜鹃往前厅走。
杜鹃晕晕乎乎地险些摔跤,难道,四姑娘真的迷路了不成?
……
因着之前的贺礼,宛白算是大出风头,走到哪里都成为了焦点。
“段夫人,这便是你家养在老夫人跟前的四姑娘吧?瞧瞧,养得可真好。”
姜映南咬牙,“呵呵呵,说的是。”
“我曾听说,你家四丫头性子有些跳脱,今日一见,传闻果然不实,如此文静乖顺的姑娘家,如何就落了个跳脱的名头?实在冤枉。”
宛白也不多说话,只含蓄地低头微笑,乖巧可人的小脸让人瞧了就心生怜爱。
姜映南只能任由段宛白洗刷从前的恶名,今日蓉儿吃了大亏,还不知道老爷之后要如何发落,她怎么敢再给段宛白找麻烦?
于是,段家四姑娘彻底改变了形象,又孝顺又乖巧,简直是姑娘家的典范。
“长姐,她们夸得是我吗?”
段宛白有些不解,是不是……太夸张了?
段宛华摸了摸宛白的头发,“不夸你,难道拿段宛蓉的事情来说?今日的寿辰,也就你们两的事情,让人印象深刻。”
也是。
宛白在心里点了点头,那还是夸她吧。
……
府里宾客送尽,本该是喜气洋洋的时刻,姜映南却开始头皮发麻。
终于,该来的还是要来了,老爷怕是不会轻易饶过蓉儿的。
第四十章
乐安堂,灯火通明。
不想在这样的日子给老夫人添堵,段志宏送完了宾客,沉着脸,就来到了乐安堂。
段宛蓉换了衣服,又重新梳了头,看着居然十分憔悴可怜。
然而段志宏却顾及不了这些,怒喝一声,“给我跪下!”
段宛蓉身子抖了抖,不情不愿地跪了下来。
“你这个逆女,老夫人的寿辰,你都做了什么?!谁给你的胆子在外面丢人现眼?我今天非好好儿教训教训你不可!”
“老爷!老爷不可啊!蓉儿身子弱,如何能受得住……”
“你给我滚开!”
段志宏怒气冲冲地一把推开姜映南,她惊叫一声跌坐在地上,随即哀嚎起来。
“老爷你还是惩罚妾身吧,蓉儿年纪小,是妾身没有教好,都是妾身的错……”
“你以为,我会饶过你吗?蓉丫头身为二姐,不以身作则树立榜样,尽想些旁门左道的恶毒点子,她都是从哪里学来的?”
“冤枉啊老爷,这不过是个误会,怎的在老爷嘴里就变成了恶毒的点子?老爷,您就是再喜欢偏疼白丫头,蓉丫头可也是您的女儿啊!”
姜映南拿了帕子擦眼泪,脸上满是委屈。
“白丫头整日在永寿堂里,蓉丫头没有那个福气,对佛经什么的难免生疏,她不过是误以为白丫头拿了错了的经书来,也是想提醒一下才会如此,没想到却是一场误会。”
“误会?”
段志宏吹着胡子,“你也说了蓉丫头不懂经书,可为何她没以为成是别的,偏偏以为是那丧气的经书,居然有这么巧?”
“就……就是这么巧,蓉丫头小小年纪她懂什么?只听闻过一些皮毛,知之甚少也是有的。”
姜映南硬着头皮为段宛蓉开脱,先抚平了段志宏的怒气才行,剩下的,她们慢慢算账!
这时,跪在地上的段宛蓉昂起了脖子。
“娘您别说了,反正在爹爹心里,只有四妹妹才是他的女儿,我又算得了什么?”
带着赌气的倔强,让姜映南猛抽了一口气,赶紧扑过去将她的嘴捂住。
“老爷,蓉儿不是这个意思,她今日也是被吓坏了,才口不择言的。”
段志宏的脸色黑如锅底,铁青着脸,“你让她说!”
“说就说!”
段宛蓉一把将姜映南的手挥开,“每回只有四妹妹高兴了,爹才高兴,四妹妹有什么事情,爹总是放在第一位,可我们呢?我们难道就不是爹的女儿了?”
“我和五妹妹有的,四妹妹都有,我们没有的,四妹妹也有,爹如此偏心,便不要再认我和五妹妹不就好了!”
“啪”
清脆的声响,让屋子里所有人都愣住。
段宛蓉瞪大了眼睛,等到脸上的刺痛传来,才惊呼一声,发了疯一样往后屋跑走了。
段志宏愣愣地看着自己的手,像是不敢相信一样。
一旁,姜映南哀戚的哭声,仿佛无言的指控,让段志宏脸色发白,最终,颓丧地放下了手。
……
听说,段家三姑娘病了。
这一病就是许多时日,一些聚会玩乐上,再也看不见她的身影。
“若是我,我怕是也会大病一场。”
几个小姑娘聚在一块儿,最喜欢说这些有趣的事情。
“我娘说,段家四姑娘好运气,那个三姑娘也太蠢了,怎么能做出如此轻率的举动?活该病了。”
“我娘也说了,让我少与段家三姐姐玩在一处,可她还欠我一个九连环没有解开呢。”
段府里,段宛白的日子照旧,只是先生的课上,段宛蓉一直缺席。
“四姐姐,你可知道三姐姐是怎么病了?”
宛白抬眼看了段宛清一下,“五妹妹都不知道,我自然更不知道。”
谁知段宛清却就在宛白的身边坐下了,“我想去看望三姐姐,三姐姐却一直不肯见我,四姐姐,你说三姐姐是不是怪我了?”
“五妹妹同三姐姐关系向来亲密,她如何会怪你?”
“不是的,三姐姐定然是怪我了,怪我不肯顺着她的心思,可是,四姐姐平日里如此照拂妹妹,我怎好、怎好……”
段宛清面露犹疑,花瓣一样的嘴唇轻咬着,仿佛心里正在无比挣扎。
宛白暗叹,她怕得就是段宛清这种,能瞬间想好退路,干干净净全身而退的人。
看她的意思,大概是想将一切都推到段宛蓉的身上吧?
哦不,还不止,她应该还想说,是因为她违背了段宛蓉的意思,因此自己才没有拿到那册超度的经卷。
这个小丫头的心,怎么就这么多弯弯绕呢?她活得就不累?
“五妹妹放心,三姐姐也不是那样的人,她不肯见你,怕是不想将病气过给你,五妹妹就不要多想了。”
段宛清脸色微僵,没想到宛白居然没有接下去她的话,她已经说得如此明白,她就没听出来?
“四姐姐,其实,有件事情我一直想跟姐姐说,只是怕三姐姐会不高兴,因此才……”
“那就别说了吧。”
段宛白十分认真地看着段宛清,“祖母常说,家和万事兴,咱们姐妹之间也要和睦才好,既然三姐姐可能会不高兴,那又何必说呢?五妹妹说是不是?”
段宛白大义凌然的宽容微笑,险些让段宛清憋死,偏偏她的表情十分真诚,一点儿言外之意都没有,段宛清盯着她,眼里几乎爆出血丝来。
“呵呵呵,四姐姐说的……有道理。”
“对吧?我也觉得呢,跟着祖母学了不少规矩,连长姐都夸我长进了不少。”
宛白摇头晃脑地自吹自擂,段宛清指尖发抖,姨娘让她转为接近段宛白,这个决定到底是对的还是错的?她觉得段宛白,有时候真的是蠢爆了!
……
老夫人寿辰上发生的事,在外面被当做笑话来说,在段家,却几乎没有人提起,仿佛那真的只是一个误会而已。
宛白心里也明白,段宛蓉到底是段家的女儿,祖母和爹爹就是再生气,也不能拿她怎么样。
只不过,段宛蓉在爹爹心里,怕是已经烙上了不甚好的印记,就好像,前世的她一样。
段宛蓉继续被禁足在院子里,姜映南却终于收到了姜家的来信。
她看完之后,气得浑身发抖,“啪”地一声将信拍在桌子上。
“欺人太甚!简直是欺人太甚!孙家这是将一个包袱甩给了咱们!还是个会随时爆发,连累我们全家的包袱!”
晚些时候,姜映南直接让人去凌霜阁将段志宏叫过来,说是有重要的事情跟他商议。
“到底什么事?我禁蓉儿的足已经是很轻的处罚了,你不要……”
“老爷,现在哪里是该说蓉儿的事情?您自己先看看吧!”
姜映南怕解释不清楚,直接将信塞到段志宏的手中。
段志宏扫了一遍,眉头也忍不住紧紧皱起来。
“这是我娘家兄长送来的消息,千真万确,我说什么来着?那温朗来路不明,就是个祸害!”
“也不尽然,上面不是说了,虽未平反,圣上却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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