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来不管闲事的池唐没走,反而在她身边就地坐下。耳边是惨惨凄凄的呜咽声,他皱起眉头,花了几分钟才确定他不喜欢这种声音。发生什么事?难道是家暴?被她家男人揍了?脑里闪过那个男人正直的脸孔,看来只是虚有其表,他的眼里不禁闪过一抹阴暗。生平第一次,他为了一些与自己无关的事情产生不悦。
“诶,别哭!”他不会安慰人,说出来的话没半点温度,甚至带着几分嘲讽:“你这样很难看!”
“我又没叫你看!”她自顾自的哭得尽兴,难看也是她的事,与他何干?
“丢人!别跟人说你认识我!”他揪住她的胳膊往上一提。
韩宝琦冷不防被扯起身,双腿麻木得一软,差点又扑回地上。
“走!”他二话不说拽着她往前走,韩宝琦哭得头晕眼花,一下子没了方向,只能跄踉着跟上他的脚步。
池唐把她领回家,往沙发上一扔,丢下一句“要哭在这里哭”,便走了去。
换了地方,韩宝琦反而哭不出来。她摊在沙发上,眼睛盯着天花板上的吊灯,一动不动。
池唐将买回来的东西放进储物柜,又去了趟浴室洗手,出来见她软趴趴的倒在沙发上,坐没坐相,本来想说两句,但鉴于她的样子太不堪,最终忍住没开口。他回房打开笔电,把早上做好的一款蛋糕所拍的照片存进硬盘里,编辑了一个文档,记录做法。打了一会儿字,他支起耳朵细听,没发现外面有动静。走了吗?有些不放心,想出去看看,又觉得这么关切她不妥。
这时候他才静下心思量,到底为嘛把人带回来?她被家暴也不关他事,不过她这样怪可怜的。对!没错!原来他也有善心,怎么说大家相识一场,就是可怜她!
这样想他的心安乐了许多,手敲着键盘,继续专心打字。他拥有一个美食博客,从不吝啬每道美食的制作方法,因此拥有大批的粉丝。
约莫过了大半个小时,他把做法理顺,j□j配图,按下发送。伸了个懒腰,隐约听到电话的叫声。他推开椅子起身走出去,越接近客厅铃声越响亮。沙发上的人继续挺尸,对来电充耳不闻。
池唐走近一看,发现她闭着双眼,大概睡着了,于是拿起茶几上的小布袋拉开链子。手机果然在,里面还有三十块。真穷!他暗自腹腓,翻转电话,屏幕上显示的名字叫唐先生,不用猜也知道是她老公。怕是故意不听的,他擅作主张的按了下手机侧边的小按钮,消了音。
把东西放回茶几上,正要走开,不料却听到她阴沉沉地说:“帮我关机。”
池唐撇撇嘴,默默地拿起手机关掉。本来以为她还有话要说,或许会解释一下为何会被打,或是受了什么委屈。谁知站了一阵,她仍然没吭一声。池唐拧起眉头,最后坚持没问,走到厨房准备晚餐。
食物的香味伴随着容器碰撞的声音飘满室内,韩宝琦嗅着那味道,肚子“咕噜咕噜”的大叫。维持着同一姿势太久,手脚已经麻痹。虽然觉得在一个男人家里这么随意太不像话,但她就是不想动。谁叫他把她捡回来,就这样吧,破罐子破摔大抵就是这个意思。
“呜呜”的抽油烟机叫声戛然而止,紧接着是“啪哒啪哒”的拖鞋声。“喂,吃饭!”冷冷的男嗓音在头顶落下,韩宝琦依旧闭着眼,半点反应也没有。脚步声移走,却很快回来,一个装着食物的盘子“呯”声扔到茶几上,就像施舍乞丐。
施予者又趿着拖鞋走到厨房那边的料理台自顾自的开吃,晚餐完成,他洗好碗碟,回房间坐了一会,又到浴室洗了澡,出来客厅发现茶几上的盘子已经清空。
还知道饿了要吃饭。池唐懒得说她,收走盘子。客厅里多了个人,今晚他没心情做蛋糕。在房间里戴着耳机听了会儿音乐,上厕所时又偷偷瞄了眼沙发处,她的姿势终于换成蜷缩状,眼睛依然紧闭。池唐看了看座钟,晚上十点了,于是悄然关了吊灯,只留下天花板一组LED灯,便回了房间。
第二天醒来,跟以往无数个清晨般,四周静悄悄的。他躺了一会才记起屋里还有人,连忙起身冲出客厅。以为她走了,结果人还在,而且已经坐了起来,抱着双膝,眼睁睁的盯着地面某一点。他稍稍松了口气,走到她身边,清了清喉咙:“喂,你还好吧?”
她没回答,仿佛地上有黄金似的,眼睛眨也不眨一下。
“喂!”池唐推了她一把,她像个木偶娃娃一样整个人往沙发上载去,依旧双手抱膝,连姿势也没换。
神经病!看你能忍多久!他蹲下来瞪着她,这下她却闭上眼。
经过一夜,她的样子还是挺惨不目睹,半边脸依然肿得像猪头,抓伤的血痕也很刺目。女人丑已经够糟糕,丑还不爱惜自己真令人闹心。他起身到浴室的柜子里找出医药箱,拿棉枝蘸了双氧水给她清洁伤口。这女人也够犟,竟然半声也没叫出来。看来夫妻矛盾闹得挺严重的,他叹气。
收好药箱,他去做早餐。领教过她的倔强,做好后还是拿盘子装好扔在茶几上。他梳洗完回来,果不意外地发现盘子又空了。
她就这样在沙发上扎了窝,睡了吃,吃了睡。
又一晚过去,池唐从房间出来,看见她照旧蛰伏在沙发上,身上的衣服还是两天前那套,神色邋遢得像流浪街头的游民,很明显没洗脸洗澡。想跟她对谈又是不理不睬,一个人怎就这般自暴自弃?这令他大为恼火,指着她气得直跳脚:“你要再这样下去给我滚!”
韩宝琦抬头淡淡地瞥了他一眼,表情挺平静,却挺有骨气自沙发上爬起来,拿了手机和零钱袋走人。
这女人身上只有三十块,就这样走了指不定会出事!谁叫人是他自己带回来的,现在又赶她走太没人性。池唐的善心再次大发,伸手粗鲁地把她拉回来,推回沙发:“算了,你爱怎样就怎样!”
摊在沙发上的韩宝琦不知咋地哭了出来,已经停止两天的眼泪,这刻爬了满脸。池唐抓着头发,觉得自己一定是吃饱了撑得紧,才会没事招惹了砣麻烦。
之后,韩宝琦在沙发上又窝了两天,终于在周五早上六点离开驻扎点,拿出他家的清洁工具,把客厅、厨房、浴室、卧房、前后阳台彻底清洁了遍。随后她跟他借了钱,到商场买了衣服,回来走进浴室把自己从头洗到脚趾尾。换出来的衣服她扔进垃圾筒,所有的悲伤随着那身肮脏衣服彻底扔掉。
她拿出被弃置多日的电话,开机。“咕咕咕”的都是信息提示音,整整有九十多个来电未接。她回拨过去,对方很快就接听。
“小宝,你在哪儿?”
韩宝琦捊了捊半湿的头发,字正腔圆地道:“唐禹森,下午抽空去把离婚手续办了吧。”
作者有话要说:池唐被关很久了,离婚以后会多放他出来。
谢谢 唯心 扔的地雷。
、第51章
约好下午两点;韩宝天提前十分钟到达。工作人员还没上班,庭院外静幽幽的。镇街级别的办公地方;一如多年前给她的印象;有些简朴。
当年登记结婚时的情景依旧历历在目;那天为了争个头位,唐禹森大清早便携着她兴冲冲地跑来;结果还是迟了一步,婚姻登记的办公室里早就有一对。他们站在一旁等;听那大妈说了大堆话,才晓得人家是来办离婚的。唐禹森当场就黑了脸;拉着她急急忙忙往外走,说晦气。
怎么说结婚是大事,一生人一次,唐禹森说干脆去市婚姻登记处吧,够隆重。谁知去了新城区,市政府的守卫说只有港澳同胞才能在此办理手续,于是他们只好退而求次选择回她户口所属的镇政府。无奈这样一来一回,去到又吃了闭门羹,人家下班了。好不容易等到下午开门,工作人员又说他们这边只一三五才办理结婚登记,而那天是周四。
辗转折腾了大半天,韩宝琦差点就发脾气不登记,还是唐禹森逗了她几句,最后决定回早上去的地方。只花了五分钟不到,就领回两个热腾腾的红本子。
结个婚不容易,他们都以后今后会更加珍惜。可是这么多年过去了,当初几经周折的坚持,随着时间流逝,就连结婚登记的日期都渐渐被淡忘。
现在想这些真有点伤感,韩宝琦苦笑,低垂的目光一转,看到面前的地面不知何时多了一双皮鞋。那双皮鞋的主人站立了片刻,直到察觉到被她发现,才缓缓走过来,在她身前蹲下。
韩宝琦抬起眼帘,平静地看着他。几天没见,他的神色也不太好,眼底下有明显的两圈瘀青,狭长的眉目间有着复杂的情绪。早上韩宝琦在电话里并没给他多说话的机会,撂下时间地点便收了线并关机。她赌他一定会出现,结果她赢了。
“一定……要这样吗?”他的嗓音带着几分沙哑,说话的时候一字一顿异常缓慢,神情略带忧伤。他伸手去抚她的脸,却被她轻轻避开。
一对夫妻不是因为感情破裂分开,多少总会不舍。韩宝琦不怨他,维护自己的父母没错。要是她,也不会置自己的爹妈不顾。只是这样的日子真的很累,再这样下去她难保自己有天不会崩溃。她承认自己是孬种,遇到问题不愿思考解决方法,也不肯委曲求全顾存大局,离婚是为了逃避,一刀切。她仰起脸朝着半空眨了眨湿润的眼眸,笑:“唐禹森,不要企图劝服我。你知道我这个人犟,几天过去了依然决定要离婚,便是仔细思量过,不会改变的了。”
说得那么决绝,唐禹森的眉头反射性的皱起:“即使为了女儿,也不会改变?”
“对!”韩宝琦收回仰视的目光,冷冷地与他平视:“为了摆脱这段婚姻,我可以什么都不要,包括你,包括女儿!”
唐禹森的眼睛圆瞪,目光变得锐利,浑身瞬间紧绷,四周辐射着戾气。“你一定会后悔!”
她凄然一笑:“或许,但已经与你无关。”
“很好!”他说完倏地站起来,转身走向已经开门的办公室。
手续办理很简单,只求速战速决,韩宝琦放弃女儿的抚养权,共同财产就只有一辆车,她也不计较了,只要求各自名下的存款保持不变。唐禹森对于她提出的这点冷冷的没发表意见,签下名字后,大踏步走了。
韩宝琦执着那本绿色的小本子纳纳的尾随在后,脚步轻飘飘的。阳光依然灿烂,她抬头看向白花花的光芒,有些不可置信。想不到十分钟不到,她已经恢复自由身。
不远处传来“啪”的关门声,把韩宝琦的神儿拉回。眼见唐禹森要走了,她冲过去拍他的车窗。
玻璃缓缓降下,唐禹森看也没看她,凝着脸瞪着前方咬牙切齿地吐出一句:“什么事?”
韩宝琦深呼吸了口气:“你明天在不在家,我要去把东西拿走。”
明明天气热得半死,但四周的空气因她这句话降至冰点。唐禹森紧抿唇线,什么话也没说,还迅速把车窗升上。“喂!”韩宝琦在外面起劲拍打车门,大声喊,他没管,打了方向盘,把车头往门口方向转去,留下一尾废气。
怪不得人说离婚的男女会成仇人,韩宝琦气极而笑,想不到有天会骂一个曾经最亲密的人神经病。
虽然他没给予答复,韩宝琦还是得厚着脸皮去把东西拿回。毕竟现在她全副家当在人家手中,即使人家把她当孙子也认了。第二天吃过早餐,看时间差不多,她便准备行动,而且决定多拉了一个苦力。
“凭什么我要去帮你搬东西?”池唐手捧着水杯,慢条施理地地喝了口茶,然后拿那双好看的丹凤眼斜斜地打量她,脸上微微一哂带着些许嘲讽。
“因为你是好人啊!”韩宝琦搓着双手,露出掐媚的表情:“你看,你都已经帮我到这个份上了,就好人做到底嘛。”她要彻底搬走自己的东西,林林种种肯定不少。
这女人昨天以前还死鱼似的瘫在沙发上,今天就满血复活了,而且一出手就离婚!池唐悔得肠子都青了,要是知道这样,他才不会趟这浑水。现在还去帮她搬家,难免瓜田李下。要是被误会他介入别人的婚姻,而且还是个这么丑怪的女人,他颜脸何存?“不去!”
“真的不帮忙?”
池唐抿着唇沉默不语。
韩宝琦见他仍然冷冷淡淡,疲惫突然袭上心头。算啦,其实他们关系也不是那么密切。人家都无条件收留了你几天,算是仁至义尽。她怏怏地叹了口气,默默地把口兜里一串钥匙拿出来放到茶几上:“谢谢你这些天的照顾,以后有机会再报答你。”
她垂头丧气地走到门口,弯身从鞋柜里拿出自己的布鞋穿好,手搭上门把手,刚开门,身后便传来他清冷的声音:“不是很多东西吧?”
韩宝琦怔了怔,回头咧开嘴笑:“不会不会。”
池唐放下水杯,回房间换下家居服,出来经过茶几又拿起那串钥匙,经过她身边时随便一抛。韩宝琦手忙脚乱的接住,转头他已经走了出去。
真是个不讨喜的小鬼,韩宝琦摇摇头,心想得尽快找到地方住才好。
唐禹森已经整整一个星期没能好好睡觉,因为老婆失踪了,他得找。他休了年假,跑了很多地方,包括娘家,委婉地问遍了能问的人,始终没有韩宝琦的消息。
那天的场面太混乱,他根本来不及消化,事后唐嫣怯怯地问他,为什么奶奶要打妈妈。唐禹森想说因为妈妈不乖,但最终他没说出口。两个女人会大打出手是他始料未及的事情,这段日子他一直充当着夹心人,希望能拖到有一天有一方会妥协,可惜没能等到。
唐嫣每天问妈妈去哪儿,为什么不回家。白天还好,开学了,她上幼儿园。可是晚上回来就哭,哭得他心烦。最后没办法,他只能骗她说妈妈去旅行了,很快就会回来。
那边厢想找的人关了机,另一边厢家里的老妈却天天电话轰炸他。一开口就哭,怨天怨地怨儿子,怨他讨了个不尊重公婆的老婆,吵够了就给他下达命令:想要得到的原谅,除非让那女人叩头认错。
离婚这个词终于没再提,那是不是说老妈也退让了?可是叩头认错,唐禹森想都不敢想,他只求韩宝琦先下了这道气,以后要怎样修复一家人的关系,就等以后再说。结果多天找不到的人,打电话回来就只提一件事:离婚。
唐禹森觉得自己当时一定是因为睡眠不足被鬼掩眼了,不然不会为了赌口气神推鬼使的就签了字。当晚他就后悔了,想到她还要回来收拾东西,或许能好好谈一谈。他会向她保证,以后无论家人怎么闹,他都会跟她立场一致。他突然兴幸自己还没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