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小虫连连拱手道:“这庙四面透风破败不堪,不知是何物竟能入得了指挥使阁下的眼,在下这就命人给您搬出来便是。”
时铭上下左右打量了眼前的乞丐,也不知怎么一跃,人已经越过人墙,径直往破庙里面走去,嘟囔道:“你们这帮乞丐知道什么是宝贝么?搬坏了怎么办?”
他走路的样子看起来很悠闲,却极快。
眼见着他往佛像方向走去,高小虫飞身去拦,眼看手指粘上了那人袖子,却奈何总差一步。
不禁暗忖:“边远小镇,除了沈、熊之外,竟还有此等高手。”
那小霸王果然停在佛像前面,冲着外面大喊:“你们这帮饭桶,还不快滚进来帮忙搬?若是晚了被人抢先,小爷要你们的脑袋!”
钱公泰双手一动,十数点寒星直打时铭面门,时铭不耐烦地甩甩袖子,道:“这大冷的天还这么多蚊子,果然乞丐凑堆儿的地方干净不了。”
十数点寒星竟被他尽数收走。
钱公泰面色大窘。
他既被称作“遍地滚金钱”,就是说除了满脸麻子外,他双手发镖的满天花雨招数也是一绝。
现下却被个无名小子藐视!
心下一怒,欺身上前,手中的短刀便向前招呼上去。
时铭哈哈一笑,扬起手中的紫金锞子,“叮”的一声脆响,竟挡住了钱公泰的刀。
沈浪与熊猫儿对望一眼,当下心照不宣。
快活林中沈浪早跟这“小霸王”时铭见过,邋里邋遢被快活王赶出赌局的时铭,十根手指跟那永不离手的紫金锞子颜色也差不多。
但这一位,虽着装打扮、出行派头、甚至表情声音都与时铭差不离,但那双手,委实也太干净了些。
更要命的是这神俊却凌厉功夫。怎可能再有别人?
十余个少年忽得拥上来,七手八脚、指上打下,看似全无章法、一通乱打,却也轻松穿过了丐帮的人墙。眼看着就要去搬那佛像。
钱公泰和高小虫跟那“小霸王”缠斗在一起,无暇分神。
两条人影掠来,身法极快,一手一个,竟又瞬间把十多个少年扔了出去。
高小虫终于抽得出身,但未至佛像,已经迎上沈浪的双掌。
熊猫儿两手箍紧那佛像,向上一使劲,便看到梨花带雨的一个美人。
那边“时铭”没耐心再玩,身形一偏躲过雪白的刀刃,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点了钱公泰五处大穴,笑道:“笨的像猪一样,就凭你,也配跟沈浪斗?”
作者有话要说:汉之广矣;不可泳思;江之永矣;不可方思。就是,单相思的意思。。。
☆、山路一弯又一弯
掌风阵阵,却不带一丝杀气。沈浪并无伤人之心。
既然误会已存,现下要做的,当然是想法子澄清事实。
那佛像他当然一进院门便看到了。想钱公泰那般老谋深算的人物,既抓了朱七七,定然是放在身边才能放心。
但若贸然抢了人走,再不小心打伤了一个两个,怕是全身长满了嘴也说不清了。
却没想到会杀出来个王怜花。
简直动作快得吓人。
他们分明是片刻不停地奔过来,却不一刻便看王怜花找了一群花花绿绿的少年,还易了容过来。
沈浪知他爪牙遍布天下,只是不曾想这边远小镇也有如此得力的部下。
或者说,他竟然这么快便完全收服了快活王的残部?
冒充小霸王来捣乱,简直就是个不能再妙的妙计。
若沈浪眼睁睁看着不管,他便抢了朱七七走;若沈浪他们插了手,那便是认了莫须有的罪名。
从当初设计栽赃,到现在火上浇油,王怜花想是存了什么计划。
但沈浪自然是不会犹豫,他从来是先想到别人。
然而高小虫似乎也并不着急,眼看那边厢熊猫儿已经搬开了佛像,他仍是一脸沉着地应对着沈浪越攻越快的手掌。
自知打不过,他便也不进攻,只是招招谨慎防守。加上他算到沈浪不会下杀手,竟把空门全都放在要害位置,好让对方下不得手。
是以打了半日,虽也是汗水涔涔,但却全无伤损。
熊猫儿正抬手去解朱七七的穴,却听得骇人的嗡嗡声从背后传来。
一回头,数十根银针如漫天飞雨扑面而来,纤细却疾速地划破空气。
好一个熊猫儿!这出其不意的背后偷袭,加上王怜花深厚的内力,若换了别人如何又躲得过?
只见他冷笑一声,扬了右手去挡,那针便像是遇着了甜食的蚂蚁,密密地粘了一葫芦。
再回头,却又不见了朱七七。
那边沈浪剑已脱手,雪白的利刃飞速旋转着,往射向丐帮弟子的另一蓬针雨追去。
高小虫甚至没看到沈浪拔剑。
他也想着拔剑追去,却看细细密密的银针已被尽数击落,哪里还用得着自己?
对面的沈浪已经风一般掠出去,追向一身绿衣的“小霸王”和被他掳了的朱七七。
高小虫尚未来得及反应,又见一颗紫金锞子携风而至,直扑面门。
慌忙间只得矮身闪过,便听得“叮”的一声,发簪落地,好不狼狈。
天将亮,有早起的小镇居民已经起了床,出门打水准备洗漱。
便看到两个奇怪的人在窄小的巷子里飞奔。眼看着就要撞到人,却会把身子一斜,堪堪闪过去。
像林子里被惊了的脱兔,和后面紧追不舍的猎狗。
惊魂甫定,又会看到个敞怀的大汉,大剌剌地闯过来。一不小心,便人仰马翻。
王怜花在一家小饭馆门口住了脚,也不管身后哭笑不得的沈浪,只对怀里咬牙切齿的朱七七道:“朱七小姐当真是养尊处优,身子也忒沉。”
说罢转身招呼小二有什么好吃的赶紧上。
折腾一夜,他可是饿了。
沈浪道:“怜花公子这是何意?”
王怜花没好气道:“抢到了人却没跑掉的意思,沈大侠何必明知故问?”
沈浪不解道:“丐帮抓七七是为了要挟在下跟猫儿,难不成怜花公子要抓了人去送给新当家做见面礼?”
王怜花顾左右而言他,道:“我还以为扔颗紫金锞子,会引你去救那个高小虫。”
说罢不再理他,只顾低头吃东西。
西北民风彪悍,连吃饭用的碗都比平日所见大出好几号儿,碗里是热气腾腾的羊杂汤,在干燥的空气里悠悠地飘着诱人的香气,王怜花也不去假装斯文,整张脸都埋进了碗里。
沈浪不自觉伸了手,到他头上方时才惊觉自己竟是差一点就要摸上去,赶紧转了方向,顺道解了朱七七的穴。
朱七七起身便往出冲。竟像是没看到沈浪这个人。
耳边还是他那句“身体发肤,受之父母”,虽然她朱七七不是不讲道理的人,但总归还是希望那人能来哄哄的。
何况好容易有了朱八的线索,绝不可以断。
但出了门朱七七才发现她根本就不知道应该往哪个方向去。
她虽也有些认路的本事,但这小镇的路本就跟迷宫一样没个规律,加上适才王怜花携着她跑得飞快,哪里还记得清?
正犹豫要不要回头问沈浪,就看到风风火火追上来的熊猫儿。
朱七七二话不说拉了熊猫儿就往他来的路奔去。
王怜花抚掌笑道:“看样子,朱七小姐是在生沈兄的气。”
沈浪却没走。不但没走,还坐了下来。
不但坐了下来,还若无其事地喊了小二加菜。
王怜花已经酒足饭饱,摸出块帕子擦擦嘴,促狭笑着,蓦地凑上来道:“不舍得走了?”
原本平淡无奇的一张脸,深陷的眼窝之上,先前无精打采的大眼睛忽然恢复了神采,映得整张脸都活起来。
沈浪也不闪,就这么一动不动地盯着近在眼前的王怜花,直看得那双眼里的促狭渐渐隐了去。
过了半晌,沈浪道:“王公子还真愿意顶着这张脸。”
说真便伸手去扯王怜花的人皮面具。
王怜花急忙去护,急道:“哎哎,别扯坏了,费半天神呢。”说罢好整以暇地摘了面具,却是比纸还要薄的一层。
面具下面的皮肤,因为久未透气而显得有些许苍白。
沈浪深深看了一眼,起身道:“你洒向丐帮弟子的那些银针,根本没使几分力,纵使我不出手,想也不会伤他们太重。”
王怜花恍然大悟道:“所以那紫金锞子你自然不会再管了。”
沈浪已经往门外走去,此时便背对着他,沉声道:“我自是不能连上两次当。”
王怜花一声叹息,道:“唉,该杀的人我倒是从来不会手软,但没必要的时候,却总是懒得费那个劲。不想被你钻了空子。”
朱七七这一路断断续续说着昨天的事,熊猫儿道:“没想到你还有个弟弟。”
想到火孩儿那狡猾的小脸,朱七七不禁笑道:“这有什么没想到的?活财神的老来子都没听说过么?”
熊猫儿笑道:“咳咳,只是,看你不像个姐姐而已。”
朱七七当然知道他什么意思,粉拳一握就揍上去。
高小虫靠在墙上晒太阳。
他解了钱公泰的穴道,散了众弟子,出得破庙,总觉得可以再等等。
钱公泰说待沈浪救了朱七七,得知丐帮有朱八的消息,定会找上门来,不如趁现在赶紧离开,再作打算。
于是高小虫便在破庙附近找了个阳光大好的地方。
这样烦闷的天气,靠在墙上晒太阳的乞丐比比皆是,但朱七七还是老远就看见了高小虫。远远看,那人靠在那里的样子,竟隐约透着几分贵气。
于是连熊猫儿都不得不惊叹她的眼力。
朱七七一个箭步冲上去,揪了高小虫的衣襟道:“是不是金不换?金不换在哪儿?”
高小虫道:“在下实在也不知道金不换在哪里。”
他说着话,眼神却一直在熊猫儿的脸上和手上打转,半晌,终于道:“丐帮大劫,熊公子可打算管管?”
熊猫儿怔了一下,不可思议地瞪着一双大眼,手指着自己的鼻子道:“你是说我么?公……公子?你也不怕闪着舌头,我熊猫儿从头到脚哪里写着‘公子’两个字?”
高小虫垂首道:“多年以前,江湖传言魔教江左司燕被丐帮熊帮主大败,却不甘被所谓的正义人士所诛,遂自杀身亡。然而,她随身携带的玄磁神器却不知所踪。”
在他提到江左司燕的时候,熊猫儿眼神一闪,右手习惯性去摸腰间的葫芦,却听到玄磁神器,不禁触电般抽回右手,跟左手一同抱在胸前。
高小虫继续道:“后来几年,江左司燕费了许多功夫,将那玄磁铁打造成一个葫芦,打算送给熊帮主做寿礼,却不想未等到葫芦送出,熊帮主便为奸人所害。江左司燕答应过熊帮主不再杀人,但又忍不了悲痛,日渐憔悴。虽然当时他们的儿子只有几岁,她也还是随熊帮主去了。”
熊猫儿双拳已经攥紧,一双眼闪着异样的光芒。
高小虫叹道:“江湖人道,熊帮主一世英雄,可惜膝下无子。却不知他原有个儿子,也早已是当世英雄。”
作者有话要说:唉~怎么整~沈浪被王怜花吃得死死的~偏心怎么破?对手指。。。
☆、风云又起
沙依巴克最大的客栈,一浓眉大眼的敞怀大汉和一剑眉星目笑得温润的落拓少年举碗对饮。桌上的盘子已经摞了两层,脚边的陶制酒坛也堆的满地都是。
酒喝得并不快。以至于旁边桌上的客人已经换了好几茬,他二人还是不动如钟。
正是晚饭的时间,小小的大堂坐满了小镇上稍有头脸的人物。若此时再来一组,怕是就坐不下了。
但小二认得这大眼的汉子,眼见着前两日那绝美女子仍未寻回,自是也不敢上前搭话,只低着头默默上酒上菜。
熊猫儿从进门看到坐在这里等他的沈浪开始,就一句话都没有说。
只是紧锁着眉头,一脸的悲戚。
沈浪也不问他朱七七去了哪里,只一遍遍叫酒叫菜。
他当然明白,不管是什么样的朋友,若有什么不愿说的苦楚,最好的法子就是什么都不问,陪他醉一场。
更何况,这人是酒鬼熊猫儿。更何况,若不能确保朱七七安全,他也不会如此。
熊猫儿终于开始有点醉意,一双大眼盯着沈浪使劲瞧,突然笑嘻嘻道:“沈浪沈浪,样样都能上,掌劈赖秋煌,脚踩仁义庄!沈浪沈浪,魅力大无双,收服大美女,斗倒快活王!”说着身子一个劲往桌下滑。
沈浪忙伸了手去拉,便听得熊猫儿嘟囔:“别扶我,我没事。沈浪你不用担心,七七,七七跟那高小虫,拿钱公泰去了。”
沈浪惊道:“什么?猫儿你醒醒!”说着拿起杯冷茶兜头泼去。
想着朱七七跟着熊猫儿定不会有什么差池,才放心会客栈来等。不成想,这大小姐又跑回丐帮去凑热闹。那高小虫的精明低调,昨晚过招时沈浪当然看得清楚。
他跟王怜花缠斗时分明未使全力,只从旁辅助,见缝插针。待得沈浪他们奔着佛像来,他也能迅速抽身来拦。发现打不过,立马耍赖放开要害,专护无关紧要的部位让沈浪下手不得。
这等人物,岂是朱七七应付得来的?
茶已凉透。熊猫儿一个激灵,酒也醒了几分。一双大眼睁了睁复又闭上,就势趴在桌上,把跟朱七七见高小虫的过程说了一遍。
原来这高小虫跟钱公泰都是熊老帮主的关门弟子,据高小虫说,钱公泰被左公龙诱惑,在熊帮主与西域圣教大战之前在食物中下了散功的药,导致熊帮主不敌惨死。而这一次,则是勾结了王怜花,设计陷害沈浪、熊猫儿,想借他们之名给自己立件大功,也好名正言顺接任帮主。同时铲除熊猫儿这个随时可能喷发的火山。
但熊猫儿岂会听信他片面之辞?
丐帮帮主之争由来已久,好好的江湖第一大帮被这三五个人搞得乌烟瘴气,谁知道这高小虫是不是也为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