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心骑牵了马过来。
“给我换骆驼。”王怜花正往袖子里揣一把短刀,刀未入鞘,冷冷地泛着森寒。想了想,又揣了个袖珍的针筒。
龙卷风没想到王怜花会来得这么快。
更没想到的是,王怜花会只身一人,骑了峰神采极好的骆驼,摇着驼铃,晃晃悠悠来闯他的营地。
当下硬着头皮迎上去,哈哈一笑道:“不知王公子驾到,龙某有失远迎。或者,应该尊称一声快乐王阁下?”
王怜花嗤嗤一笑,跳下骆驼。细细拉平衣服的褶皱,道:“龙帮主玩笑了。王怜花虽不知好歹,却也不敢忘记昨日阁下搭救之恩。本当准备妥当,择日登门道谢,岂料龙帮主英雄品性,也不矫揉造作,这么快便上门来讨。”
说话间已行至龙卷风身前,微微躬身一礼,双手奉上金丝楠木小盒,道:“小小物事不成敬意。”
龙卷风并未伸手去接,只因他猜不到王怜花葫芦里卖得什么药。并且,虽然大漠与中原往来较少,但几个月来沈浪声名鹊起的同时,洛阳公子的六艺皆通也早已传遍武林。当然,这其中包括使毒之术。
“王公子锦心绣肠,在下粗人一个,实是不解,还请打开天窗说亮话。龙某虽自知不是王公子对手,但单刀赴会也未免太小瞧我十万大军。”
王怜花并不理会这威胁,轻轻打开手中的楠木小盒,浅笑道:“还君明珠双泪垂,恨不相逢未嫁时。”
龙眼大的珠子乖乖躺在盒中,虽此时天光尚亮,却也隐约看得到它幽幽的光华。
看龙卷风依然不解,王怜花耐心道:“龙帮主半日前还在与沈浪等把酒言欢,此时匆忙出兵,真的有把握么?依我猜,阁下是想使这苦肉计逼那位军师留下来吧?只可惜,算盘虽然打得不错,却是用错了对象。”
龙卷风大惊,心道此人莫不是山中的狐狸?不过一面之缘,竟能猜到自己胸中所想。但事已至此,装傻也是无益,便接了他的话头,道:“王公子何出此言?”
王怜花摇摇头,径直走进龙卷风身后的大帐,找了舒服的位子坐下,笑道:“你可知金无望的手臂是被谁砍下来的?”
龙卷风又一惊,道:“难道?”
王怜花笑道:“正是区区在下。”
作者有话要说:总是觉得原著后半部的公子比前半部失色了。。所以,打打架?可公子好像不喜欢打架。。。
☆、小赌怡情莫大赌
龙卷风在赌。赌他对金无望性格的了解。若赌赢了,金无望想必会放下朋友来报他的知遇之恩;若赌输了,顶多也是与王怜花提前打了一场恶仗——反正早晚要打的不是么?但若不赌,他总觉得这半路杀出来的神算军师就要走了一样。沙漠环境艰苦,得一人才实属不易,不能轻易放过。
并且,虽然自己准备不足,但他也不信刚刚被他从沙子里挖出来的王怜花准备能有多充足。早在王怜花托着那个金丝楠木的盒子在帐子里转的时候,龙卷风手下的弓箭手已经在四周布置妥当。
但是他错了。错在虽与快活王交手多年却没认识到疾风三十六骑的非人执行力,更低估了王怜花的狠绝。
王怜花坦然地说完自己砍了金无望的手之后,看着面若猪肝的龙卷风,继续残忍地道:“所以不管龙帮主跟在下怎么斗,恐怕都影响不到金无望的决定。他顶多回来再帮你一次,之后该走还是会走。龙帮主不如好好拉拢拉拢在下,以期和平共处。反正在下也不喜欢这什么都没有的沙漠。”
龙卷风嘴角扯出一个难看的笑,抱拳道:“王公子既无意久居大漠,龙某自当秋毫不犯,这便安排收兵。”
王怜花大笑,道:“只可惜龙帮主收不了了。”说罢伸手去扣龙卷风右手脉门。
龙卷风尚没来得及反应,便已被拉出了帐外。
他以为他赌的是小局,却没想到对手押的很大。
弓箭手犹在,但龙卷风既在王怜花手里,又有谁敢动手?
王怜花自衣袖中扯出根焰火,单手点了,便有绿色的萤火冲向天空。
刹那间,一声巨响,一团火焰破空而来。
不远处,几门黑黢黢的庞然大物从沙丘后被推出,炮口对着他们所在的方位。
此处距离地上城并不远,即便是快活王,也不曾在这么近的位置用过炮轰。而若要走远,大炮体积庞大无处遁形,同时也过于笨重,不方便行军。龙卷风一直都以为这东西不过是沙漠上的传说,是以一见之下大惊道:“王公子这又是为何?”
王怜花冷冷道:“只因这世上,还没有谁能利用我王怜花。”
炮声此起彼伏,龙卷风阵营大乱。
他扯了龙卷风在四下奔逃的人群中穿梭,身法轻灵只见一片绯色。
天已经开始黑,金无望的手下来请示是就地扎营还是一鼓作气到外面市镇上再说。一行人抬眼看去,远远的,已现灯火。
朱七七高兴地跳起来,道:“当然是到市镇上去住。金大哥你让他们继续前行吧。”沙漠里走了好几天,几个男人倒是没什么,但朱大小姐早就已经浑身都不舒服。好容易看到沙漠的边缘,恨不得马上投了客栈,好好洗个澡。
夜幕下,驼铃叮当,朱七七不禁欢快地唱起歌来,熊猫儿哼哼唧唧地合着她的调子。
金无望和沈浪却只是看着笑,却都没有说话。
正如猫儿所说,此次一别,再相见不知要待何时。
“军师!”有人快马追来,喊声嘶哑。人未至,马已倒地。在沙漠里,再神骏的马也比不得骆驼的耐力,更何况他从楼兰古城一路全速奔过来,马到现在才倒已是奇迹。
金无望已经拎了水囊飞身掠过去,一把扶起那人。
沈浪不动声色地接过水囊,凑到来人的嘴边。金无望本没有另一手去喂水。
来人却扭了头没喝,气喘吁吁道:“军师赶紧回去!帮主带兵出战王怜花,遭到炮轰,几乎全军覆没!”
金无望追问道:“那帮主人呢?”
“被王怜花抓走了,他单枪匹马来了军营,谁也没料到他的属下敢往主子这边开炮。”
沈浪道:“炮火虽凶,目标却不甚精准,根本伤不了龙帮主。所以王怜花要亲自出马。”
“沈兄……”金无望正要说什么,朱七七跟熊猫儿也已经奔过来。
“是发生什么事了吗?”
沈浪道:“猫儿,麻烦你带七七先回市镇等我,我跟金兄去一趟。”
金无望却有点犹豫,道:“你与王怜花本就亦敌亦友,这样去的话……”
朱七七抢道:“我要跟你们一起回去。”
沈浪冷冷道:“你去了只能添乱。”
看她眼泪已经在打转,伸手揽了她的肩道:“好孩子,先跟猫儿回去。我随后就到。”
熊猫也上来劝,朱七七大哭道:“大哥你怎么就不明白?沈浪对王怜花根本就存了惺惺相惜之心,几次三番地放过他。可是王怜花才不会顾及这么多,凡是挡路的都会毫不手软。我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可是他肯定是准备好陷阱等你们去跳!沈浪,金大哥,你们能不能不回去?”
原来她吵着要一起去并不仅仅是因为不想跟沈浪分开,而是王怜花的手段之多确实让她害怕。毕竟,就连沈浪都上过他的当。
可是她虽这样说,心里其实也知道,他们是沈浪和金无望,他们怎么可能不去?
沈浪敛去了惯有的笑容站着,金无望已经在安排人备马。
她本不是一般女子,既然他们已经决定了要去,她绝不会让自己成为拖累。是以擦了眼泪道:“好,我在市镇上等你。”
两骑绝尘而去,朱七七立在月下,满脸泪水。别离不是第一次,只是不知为何这次,总感觉好像再也见不到他?
熊猫儿笑道:“这位楚楚可怜的姑娘,你可是我那天不怕地不怕的妹子?就算不是,刚走的那个也是无所不能的沈浪,你就放心吧。”
朱七七不走,只对着沈浪离开的方向怔怔地站着。夜风吹得她发丝凌乱,胡乱的打在脸上,她不也伸手去拢。
熊猫儿只好站在一旁开解:
“你想啊,当日在花神祠,那么凶险的境地,王怜花没自己走,而是点了你的睡穴也要带你走。可见他也本质上也不是那么坏。
“而且你看那天早上,听说快活王夫妇葬身火海,他也哭的跟个人似的不是?
“那天晚上,一堆人喝酒,他也没使坏不是?要下个神仙一日醉,咱们这些人岂不是早死了?
“哎呦我的大妹子,你就别哭了。我认识王怜花多年,他之前杀不了沈浪,以后也不可能杀得了。我拿人头给你保证。”
他本来就不会安慰人,又最怕女孩子哭,一时竟着急地挠头,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朱七七噗哧一笑,道:“好大哥,我要你人头做什么?”
仔细想了熊猫儿的话,虽颠三倒四倒也在理,忖道自己真是关心则乱,又惹得沈浪不高兴。
随即二人上了车,往灯火的方向行去。
作者有话要说:关于朱七七,小玉想让她慢慢淡去。总是不忍直接炮灰掉这个先生偏爱的女子~~
☆、心悦君兮君不知
有金无望在,找到王怜花并非难事。
沈浪跟着他在地上城穿梭,绕过一户户民宅。
夜已深,整个地上城悄无人声,偶尔一声狗吠传来,引起此起彼伏的应和。
有一身酒气的汉子,嘟囔着什么,踉踉跄跄地撞过来,眼神直直的盯着金无望看。
金无望觉得那眼神有几分熟悉,下意识地伸手去扶,却被沈浪抓了手臂,沉声道:“小心有毒。”
金无望停在一所雅致的院落外。巨大的石基上,是棱角分明的灰色院墙,而院墙之上,是仔细观察才能发觉的雕梁画栋。的确是快活王的手笔。
并没有人声,两人调动起所有的神经缓慢前行,屏气凝神地提防不知哪一步便会遇到的陷阱。
院落内外没有守卫。竟也没有机关。
两人在院内转了半日,金无望颈间的青筋微微凸起,沈浪懒散的笑还挂在面上,但双拳微握,指节竟也有些发白。
没有看到王怜花,没有看到龙卷风,甚至,没有看到一个活物。
惨白的月光下,偌大的院子,只看到两棵胡杨,黑黢黢的枝桠扭曲着伸向天空,说不出的阴森可怖。
“吱呀”一声,二人齐齐扭头,正堂的门已经大敞,片刻前分明还漆黑一片,突然之间灯火通明。
对望一眼,金无望跟在沈浪后面大摇大摆登堂入室。
还是死一样的寂静。
沈浪索性找了把椅子坐下,朗声道:“王公子既有意待客,又为何连杯热茶都没有?不免有失礼数了吧?”
金无望扫视着四周,内力灌满手掌。
沈浪也绷紧了身体,脸上却依然是放松的样子,笑道:“金兄放轻松,王公子生意人,想必也不愿伤了和气。”
他在没话找话,只因这呼吸可闻的安静着实考验人的神经。
一声大笑伴着并不掩饰的脚步声而来,王怜花一身素服,白色的发带绕着缎子一般的乌发,两手捏着把扇子,笑道:“有贵客到,茶当然要在下亲自沏,少不得烧水费些时间,还望沈兄海涵。”说着从身后跟着的美艳女子手中接过茶盘,殷殷倒了,再双手奉上。
两人接了,却并没有去喝。王怜花的水,本没有人敢贸然去喝。
更何况是来找麻烦的人。
王怜花身后,三十六骑皆在。
沈浪暗忖,王怜花向来行事谨慎,龙卷风虽被缚,但毕竟武功高强,竟会不安排人看守么?
心念四转,嘴角却又勾起该死的笑,轻轻将茶盏置于桌上。
王怜花撇撇嘴道:“这可是快活王刚刚从关内带回来的货真价实的西湖龙井上品,沈兄如此暴殄天物,王某实在看着心疼。”
说罢端起沈浪放下的茶杯,徐徐吹开浮在上面的茶叶,闭了眼小口啜饮。这世上懂得享受之人原本不少,但在现下这等剑拔弩张的气氛中,也能将一杯茶也喝得婉转的,怕是也只有他洛阳公子了吧。
沈浪微微抱拳道:“王公子客气。只不过我二人不请自来,得如此厚待,不免赧然。”
王怜花脸上一愣,双目含嗔含痴,竟透出几分委屈,皱了眉道:“沈兄为何突然如此见外?可是怜花有什么得罪之处?”
沈浪但笑无语,定定地看着他,唇上还是笑,但目光却咄咄逼人。
王怜花一拍脑门,似恍然大悟,执扇的右手捶了左手手心,一脸惊恐道:“两位可是来寻龙帮主的?”
金无望看他不亦乐乎地在那里演,这才冷冷道:“你装什么!”
王怜花目光变得冷冽,又似是惋惜,以手扶额道:“啧啧啧啧,主仆情深啊。只不过,手下败将也来找我讨人么?你,凭什么?”
沈浪轻叱道:“王怜花!”适才他似乎想明白了些什么,却被王怜花故意戳金无望痛处打断。
王怜花嬉皮笑脸道:“哎呦!该死该死!忘了沈叔父也在。只可惜,龙帮主人不在小侄这里,即使叔父怪罪,小侄也只能领罚。”
沈浪目光一闪,刚才的想法似乎得到了证实,沉声道:“金兄,我们走。”
“走?”金无望诧异道。
“人不在这里。”
“你信他?”
王怜花言笑晏晏,道:“金兄不信在下,难道也不信沈兄了不成?若两位执意要人,怜花也没有办法,少不得找个身量差不多的,给两位扮出一个来,难倒也不难,只是需要些时间。”
白光一闪,没有人看到沈浪长剑出鞘,剑尖却分明已经抵上王怜花喉头。沈浪当然知道,王怜花怕死。
疾风三十六骑石雕一般定在那里,目光都死死盯着沈浪的手,却无人敢动。
王怜花嗤嗤一笑,纤长的两指捏了沈浪的剑尖,轻轻一推。
剑当然没有动。
沈浪伸了没有执剑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