玩,从来就耐不住性子。
“对不起,我家孩子给你添麻烦了,十分对不住。”
“真是对不起,教出这样的儿子,我们感到万分的羞愧。”
自古雄才多磨难,从来纨绔少伟男,古之人诚不余欺也。
打架,讥讽老师的学识,不做作业,带领同学们旷课,恶作剧捉弄老师,考试交白卷,好吧,真他妈一样都没少。
清水反正是不在乎,予和这样,她反而是松了一口气。有时候,大家都不明白,古来圣贤皆寂寞,无能的人,反而会活得比较快乐。能力什么的,真的不重要,身为母亲,只要予和过得开心,清水就很满足了。因为无能的人思想单纯,反应迟钝,不会感到孤独,鲜少会感到绝望,对别人的敌意不会很敏感,不会被卷进蓝染的野心之中,这样难道不好吗?
所以,清水只是和予和说,你只要做个正直的人,胡闹的时候也要顾及一下别人的感受,有没有能力,那都是次要的。清水对予和的宠爱,那都可以算得上是溺爱了。
但是,清水有种感觉,蓝染在忍。不仅仅是在忍耐予和,更是在忍耐自己。
清水总是不断地提醒自己,自己的枕边人究竟是个怎样的男人,拼命地想让自己回忆起当初对于蓝染的那种恐惧感,但那种感觉却如同溃散的三千子弟兵,再也无法聚拢。
身为一个女人,不,只要是个人,被温柔,宠溺,哪怕明知是假象,充斥四十年之久,所有的机警都会荡然无存。
只是,这种错觉中的幸福感,究竟是赖以为生的呢?还是,让对方缚住自己的茧呢?
只是,清水不知道,那种错觉,一旦清醒的时候,是怎样一种切肤的痛,原本做过一切的心理暗示,都是没有用的。
天是灰黄的云的颜色,又高又远,所有的建筑都摇摇欲坠,地面仿佛一下子,他塌陷了。
那是自己的感觉,清水连自嘲的能力都没有了。
听到那个消息时,清水都忍不住惊讶于自己的冷静,冷静的不正常。
天知道,清水这会儿只想大声的哭泣,抓破自己的脸,让血流下来,周围的世界,为什么会这么灰暗?全身都是冰冷的,像极了自己曾经感受过的死亡的绝望,仿佛全身的血,一缕一缕地滑落,渗入泥土。
“副局,你没事吧?”
阿进看着清水的脸色,有些迟疑地问道,他刚刚才出来,所以没有听到四番队队员的话。
“通知一下涅队长,让他从冷库的保险箱里带着予和的内脏,去四番队。尽快。”
声音仿佛破掉了一样。
赶到四番队的时候,清水的视线已经模糊,连瞳孔的收放都不自主了。
银在手术室外面等,完全没有平常的懒散,死霸装浸透了血,那样的红色还真的能掩盖黑色。
“老师。”
“多久了?”
说完一句话,清水拼命地咬住大拇指的根部,抑制住牙齿和嘴唇的颤抖。
有时候,人就是这样一种生物,听到挚爱至亲出事的时候,仿佛什么都不在乎,众人都认为你冷血,但一旦赶到出事的地方,见到人,那基本上就是歇斯底里地哭泣。
手术室里有人出来,也是狼狈不堪,手上全是血迹,让清水害怕。
“怎么样?”十分的急切。
“伤势很重,卯之花队长问您有没有给予和阁下备份过内脏?因为予和阁下的整个腹部,几乎全被吃空了。”
“有,确实是有的,等一会儿,涅马上就送过来了。”
手捂住嘴巴,拼命地抑制住想要大哭的感觉。
“我求求你,一定要救救予和,我求求你。。。。。。”
对方见惯了这样的场景。
“蠢货,我来了就不会有事的。”
涅手提着一堆的试剂瓶,裹挟着从冷库里带出来的白雾,直接进了手术室。
“快点进了,别啰嗦了。”
回头冲着那位医护人员吼道。
“我也要进去。”
清水仿佛大梦初醒一样,发了疯似的往手术室那里跑。
“市丸银,你放开我,予和他出事了,他疼,你让我进去,我不要再这里等。”
“噗通”一声,膝盖重重的撞击地面的声音。市丸银跪在地上,依旧是死死地从后面抱着清水不让她上前。
“老师你这会儿进去只会妨碍他们的,予和,他不会。。。。。。”
仿佛也觉得那个字讲不出口。
“他,不会有事的。”
声音都在颤抖,连市丸银都清楚,这只是安慰人的话。
这一句“会妨碍他们的”如同当头棒喝,清水一下子瘫软在地上,看着手术室的灯,眼睛眨也不眨。
银什么办法都没有,只能跪下。
走廊里很安静,如同巨大的墓室一样,空气停滞,连呼吸的声音都没有。但清水,总能听见切肉,磨骨,和予和喊痛的声音。
市丸银低下头,早上,是自己把予和带到流魂街去玩的。
也是自己,面对那样一种杂鱼虚,就眼睁睁看着予和受伤,明明只要自己拔刀,一瞬间就可以让予和不受伤,但,自己没有,自己不能,就看着予和被虚刺穿腹部,不是无能为力,就是眼睁睁地看着。到隐在黑暗的他觉得可以了,再送予和会四番队救治,派人通知老师。
这剧本怎么这么漏洞百出,却又完美无缺。
抱着予和的手上,血迹早已凝固干涸,带着一点点湿润的感觉,甜腥的味道,死亡过膝的感觉。当时,予和在路上的时候,就已经一动不动,根本就没有体温。呼吸,比什么都来得奢侈。
作者有话要说:
☆、相信你的我是不是太蠢了一点
不知道外面的日月是什么样的变化,也不知道过来多久,久到清水快要站不住。
市丸银依旧是维持着跪着的姿势。
蓝染也依旧是没有出现。
当手术室的灯,终于熄灭的时候,清水真的没有勇气上前去。
一点点的看着,很小心地看着,不敢去发问,直到看到的是予和的脸,而不是白色的床单时,清水一下子瘫软在地上。终于,还活着。
连卯之花从医这么多年,都鲜少见到过那样严重的伤口。整个腹部被撕开,内脏全被吃空,予和的小腿直接被虚的爪子捏到皮开肉绽,伤口深可见骨。所有的手骨都断裂了,手臂呈现出如同提线木偶一样的状态,不自然地下垂着。
反正有种,不是在救人,而是在验尸的感觉。最初送过来的时候,卯之花根本就没想过,可以救活。
涅茧利收检着自己的东西,所有的补肉试剂全部用完,备份的肝胆脾胰肾胃全部用完,其实这么说吧,只有一个完整的内脏,就是那颗已经几乎不跳动的心脏,连肺都被断裂掉的三根肋骨戳了几个血洞。
看着予和被推走,清水发现,自己竟然没有勇气跟着走。
卯之花看着市丸银下跪的动作,有些不解,但什么也没有说,转过头去,对负责看护的人嘱咐了些东西。
涅拍着清水的肩头。
“蠢货,我说过了,不会有事的。”
看着清水呆滞的表情,一些话欲言又止,最后想想还是离开。
空旷的走廊里,又只剩下清水和银。
银跪得很直,低着头,默不作声。
清水靠着墙,闭着眼,却在重重地喘气。
身体和心,究竟是哪一个更凉?
“起来吧,银,男儿膝下有黄金。”
银没有任何的动作,依旧是维持着原状。
“起来吧,不要让我重复第三遍,”
清水的声音里是深深的疲倦。
原来是真的做了好久的梦,梦做久了,不累都难。
“让我跪着吧,老师,是我的错。”
一脚把市丸银踢到。
“给我站起来,你这样像什么?你以为你这样就能瞒下来,让我以为予和受那么重的伤只是偶然,你以为我不知道,你的水平,这会儿就是深陷基里安群,予和也不见得有事。四十年的时间里,你几乎是我手把手教大的,我不仅是把你当做学生,更是和予和一样是我的孩子,我看得出来,你和予和之间的兄弟之情不假,不是装的,你宠他,你也教导他,但是,你还是让他受伤了,答案就是唯一了,蓝染的命令,是不是?”
银紫色的头发,仿佛一下子失去了光泽,慢慢地抬起脸来。
“老师你真是的,当做是我做的就好了,干嘛要这么寻根究底?”
“没有必要,真的没有必要。。。。。。”
声音一下子老了好几百岁,清水真的什么都不想去想。
为什么和予和没有血缘关系的人,都那么尽心尽力去救他,为什么和我没有任何关系的人,宁可下跪,宁可我去恨他,也不想告诉我伤人的真相?为什么,你就能下这样的狠手,做得这样的绝,把我和予和的七寸,一下子全部打断呢?
苍白的病房,因着阳光的照射,多了一点生机,昨天晚上,卯之花很热心地搬来了一盆吊兰,放在了予和的床头,根叶颀长,充满活力。
予和依旧是没有醒。哪怕已经从重症病房里出来,但是满身的伤口,依旧是在低烧,昨晚更是意识模糊地喊了一夜的痛,状况时好时差。
清水一夜没有睡,谢绝了四番队,银,还有白哉的帮忙,仿佛是在赎罪一样地照顾予和。
如果说,自己当初少贪一点心,不要奢求那么多没有用的东西,要权力,要名要利,要求众人的认同和敬仰,自己根本就不会进静灵庭,不会进技术开发局,不会被朽木家收养,不会遇到蓝染,就不会有予和,更加就不会给蓝染伤害予和的机会。
清水哭得眼睛都看不到东西了。予和在哭,喊疼,清水就陪着他哭,抱着他,仿佛想用自己的眼泪来给予和止痛。可是她的痛,有谁可以止得了呢?
一个星期,予和出事后整整一个星期,蓝染都没有出现。
卯之花安慰清水说,是蓝染领队去断界做任务了,与静灵庭的通讯,由于故障中断,所以不知道,予和出了这么大的事。
清水听罢,只能笑笑,然后转身作为一个母亲,陪自己脆弱的儿子哭泣。不然,除此之外,还能做什么呢?果断决绝,连假装的关心都不想给。蓝染你真是厉害,戏演得真好,我都以为,你和予和之间是有那么一点的父子亲情的,以为你不会下这样的杀手的,原来,我错得这么离谱,这么可笑,高估了予和,低估了你的心肠,我竟然会放心地把予和交给你去教导。你根本就不是人,虎毒尚且不食子,你连禽兽都不如。
阳光初上的时候,折腾了一夜的予和,终于露出了舒缓的表情,带着满足去约见周公了,仿佛完全隔离了痛苦与疼痛。
轻抚着予和的脸,不管他和蓝染有多么的肖似,自己都不曾在予和的脸上,寻找蓝染的痕迹,当然,以后更加不会了。
他是自己的孩子啊。
外面的阳光,温暖又干燥,又是这样一个冬天,和予和出生的时候像极了。那个冬晨,依旧是四番队的病房,阳光照进来,把窗格一条一条印在地上,清水抱着予和坐在阳光里,香香软软的小婴儿贪心地捧着妈妈的j□j,吸着吮着,感受着妈妈的温度与心跳。紧闭着双眼,肥肥的小手,一脸满足而又惬意的表情。
予和对于清水的意义,不仅仅是她的孩子,予和是她改变人生的契机,是她活下去的原因和动力。
清水在予和没有出世的时候,就许诺过,要保护他,爱他,给他世界上最好的东西,让他做妈妈永远的宝贝。
窗外一只鸽子飞快地掠过,清水的脸上一阵阴影闪过。
对不起,妈妈食言了,不过,妈妈再也不会让这样的事情发生,为了你,我可以和全世界为敌,拼尽一切,在所不惜,不要谈和一个人为敌。
把手伸进棉被里,握住予和的小手,清水所有的恨意,对于蓝染的恨意,像是雄壮的山河一样拔地而起,充盈在胸腔中,这种恨意抵过以往,今生都不会有第二回。
作者有话要说:
☆、原来我还是存过某种奢望的
作者有话要说:
“滚出去,戏演够了就给我滚出去。”
清水指着门口,怒不可遏,丝毫不在乎自己的音量,反正是有镜花水月。
假的,他妈的什么都是假的。
蓝染表情复杂,是不忍还是不耐烦。清水没有兴趣去深究。
“也对,我有什么资格叫你滚?”
无所谓地冷笑一番。
“你不滚,我滚可以了吧?”
看也不看蓝染,清水径直向门口走去。
“我们谈谈。”
依旧是风淡云轻的声音,仿佛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
“我跟差点杀害我儿子的凶手没什么好谈的。”
清水拼命克制,但声音完完全全地暴露,简直就是歇斯底里,女性尖锐的嗓音,在医院的病房里,显得格外凄厉。
“冷静一下。”
蓝染皱着眉头,眼睛紧紧地锁着清水,眼神半是威胁,半是无奈。
刚刚的对话,仿佛燃烧尽了,清水所剩不多的理智。
“你让我冷静?凭什么要我冷静?你竟然要杀予和?我从来就没有说过,你对予和要像别的家庭的父亲一样去爱他,保护他,我只求你不要去伤害他,这个要求难道很过分吗?”
“没什么,只是因为我失望了。”
果然是蓝染的真心话。
“他是个人,活生生的人,是我们的孩子,不,是我的孩子你懂不懂,不是你喜欢不喜欢就可以抹杀掉的东西,你简直就是人渣,你这种人为什么不去死,你就这么喜欢以伤害别人为乐吗?很有意思?”
清水觉得自己很可悲又很可笑,明明这会儿从心底很想抽蓝染一巴掌,但又害怕动手之后的后果是自己不能承受的。糟糕透顶,自己也是个人渣。
“如果非得说我这次的作为有错的话,你觉得你自己就一点责任都没有?予和像现在这样的任性,无能,愚蠢,不是你造成的吗?”
“既然予和是这样的人,对你来说已经没有什么用处了,我求求你,就放过他?”
“我知道你四十年来,就是存的这样的心,娇惯他,无原则的溺爱,你以为他不成器我就会对他不闻不问。你有时候,未免太低估我的耐心了。”
寒意从身体的深处升腾起,在到达天灵盖的时候,又如同一盆凉水从头浇到脚。胃里的东西拼命向上涌。
“是啊,我凭什么去指责你,有错的是我自己。我请求你原谅我的错,放弃予和好不好?静灵庭资质优秀的孩子很多,你可以选择去培养他们,如果你还认为那些人的资质都达不到你的要求,你可以去找别的女人生一个。这四十年的时间,你就当是做了一场梦,你就当根本没有予和存在好不好?”
语气十分的卑微。
久久的沉寂。
“清水,你真的让我觉得,我这四十年像是做了一场梦,很失败。予和被教导成那样,我费尽心思对待了你四十年,你最爱的仍然是你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