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来两人不算多熟,也不过打个招呼就过去了,却叶驰却跟她说了句状元郎的闲话儿,言道状元那亲事不成了,又说,万岁爷这会儿可闲呢。
一句话就把九公主支到崇仁帝这儿了,刘海也不是千里眼,可九公主什么时候来过御书房啊,万岁爷的规矩大,后宫的娘娘们没一个敢往前头来的,这九公主也没见来过,今儿好端端的跑来,前后一联系,刘海就明白了 ,指定是小王爷使的坏。
九公主瞧上新科状元郎可不是什么新鲜事儿了,满朝的文武大臣几乎都知道,而小王爷跟状元郎那场夺妻大戏,他可瞧得真真儿,别管用了什么阴招儿,反正是把状元郎的亲事搅合了,刚来就是请万岁爷赐婚的,就凭小王爷那心思,不碰上就算了,碰上九公主,一准得把这事儿透过去,
估摸九公主一听状元郎的亲事黄了,这才来寻万岁爷,要是状元郎真成了驸马爷,小王爷这媳妇儿就娶踏实了,不过,这往后低头不见抬头见的,不定还得出什么事儿呢。
不说刘海想什么,单说九公主,进了御书房见了崇仁帝,才忽觉自己来的有些不妥,却刚一听叶驰的话儿,一个忍不住就来了。
虽是兄妹,九公主还是有些怕崇仁帝的,从小时候起,他就爱板着一张脸,自己就没见他笑过,后来登了大位便更威严了,有时候,在太后哪儿见了,自己都不敢跟他说话儿,这会儿,他皱着眉一望自己,九公主心里直敲鼓。
半晌儿方定了神,先给崇仁帝请安,崇仁帝抬抬手:“九妹到朕这御书房来,赶是有什么急事吗?”
一句话九公主就知,皇上这是警告她呢,却她如今也顾不得了,既来了,便脸一抹,硬着头皮道:“皇帝哥哥成日忙于朝政,妹妹本不该来搅扰,却听见说状元郎的事儿,不知真假,心里一急便来了。”
崇仁帝挑挑眉,心说这话虽没明说,也跟明说差不离了,指定是叶驰那小子的事儿,想到此,崇仁帝没好气的问了一句:“ 听说?听谁说的?”
九公主不妨皇上捏住这个话头问,嗫嚅了一会儿,终没把叶驰招出来,见崇仁帝脸色不大好,又兼是婚姻大事,她一个女孩儿家总不好直截了当的说出来,传出去岂不成了笑话,支吾两句,寻了个由头回去了。
她刚一走,崇仁帝就把刘海叫进来,咬着牙道:“去,把那小子给我叫来,不帮着朕分忧也还罢了,净给朕找事儿。”
刘海刚要去,崇仁帝又道:“行了,别去了,这会儿那小子不定跑他媳妇儿哪儿报喜去了,对了,你见没见过那位时家姑娘?”
刘海摇摇头:“不曾见过,想来定是个仙女,不然小王爷也不能闹的这般,奴才琢磨着,王府指定让小王爷闹了个不可开交,才不得已应了亲事,说起来,这门第差的有些远呢。”
崇仁帝道:“这小子管什么门第,从小就是个霸王,只他瞧上就是他的,混不讲理的主儿,却是个至情至性的真男儿,那时家姑娘倒真有些造化。”
刘海听了这话,眼睛都直了,心说万岁爷这心可真够偏的,就小王爷那个霸王,给他瞧上能有什么消停日子,加上这位小爷之前那个名声,便如今老实些,不定贪着新鲜,等这股劲儿过去,还不知怎么着呢,要是自己有闺女,宁可嫁个老实巴交的贫汉子,也不想跟小王爷搅合上,自然他一个太监也不可能有闺女。
不说御书房这里怎么个光景,且说九公主,从这儿出去,回了母妃宫里,一见她娘,便说了许明彰的事儿,太妃一听,略皱了皱眉道:“前头他不识好歹拒了你的好意,是他自己没造化,回头母妃再给你另寻一个比他好一百倍的驸马,比什么不强,还惦记他做什么。”
九公主一听就恼了:“娘这话哄我呢,他那般人才,去哪儿能寻个比他好一百倍的,母妃便寻来,我也不要,我就要嫁他,母妃若不依着我,我剪了头发当姑子去,这辈子都不嫁了。”
太妃给她闹的没法儿,只得应道:“好,好,好,母妃这就去太后哪儿,真真你就是母妃的冤家。”
太后老佛爷如今年纪大了,最喜给人做媒指婚,瞧见小两口子成双成对的,心里就没来由的高兴,前头九公主这档子事没说成,老佛爷还狠别扭了两天呢,却定亲王说的也在理儿,这总的有个先来后到,那边儿自小定了亲,这边要是一招驸马,就上赶着退亲,岂不成了陈世美吗。
许明彰这么着,倒更得了老佛爷的心,这会儿一听说,外头的亲事不成了,也有心成全九公主,便满口应了下来,刚说使人把状元郎传进来,亲自问问,却说状元郎娘死了,请假回家奔丧去了,只得安抚着太妃:“你放心,等他一回来就把他传进来,不应也得应。”太妃这才回了。
回过头再说叶驰,从宫里出来,这心里别提多舒坦了,跟去了块心病似的,九公主的刁蛮性子,他最是知道,让她惦记上一准跑不了,到时候赐婚的圣旨一下,神仙都没招儿了,就算许明彰那小白脸再硬气,自己不信他敢抗旨不尊,这往后有的热闹看呢。
从宫里出来一路奔了井水胡同,刚拐进来,就见他丈母爹,在前头一步三摇的走呢,叶驰忙紧赶两步过去,行了礼,一伸手接过时家爹手里的提篮,亲热热的道:“您老才回来啊,累了吧,等进去我给您端茶。”那个心甘情愿做小伏低的样儿,定亲王要看见非气吐血不可。
这老人都稀罕嘴甜手勤的,虽说明彰也做的不差,可时家爹心里还是喜欢叶驰,一见他,就从心眼里高兴,任他扶着自己迈进了大杂院。
一进院,时潇看见叶驰眼睛瞪了瞪,没好气的道:“你怎么又来了?”
叶驰嘻嘻一笑:“这话说的,好像我不能来似的。”
时家爹不乐意了,跟自己闺女道:“这丫头怎么说话呢,越大越不懂事了,叶驰来的好,正可陪着爹说话儿。”
时潇给他爹训了两句,嘟着嘴瞪了叶驰一眼,进去打点晚上饭去了,不一会儿摆上来。
娟子今儿说铺子里忙,晚上就在铺子里凑乎一口,时潇一早让狗子把饭送过去了,故此,今儿晚上就他们几个。
时潇跟叶驰陪着她爹做在小桌上,一边儿扒拉碗里的饭,一边儿偷瞄叶驰,见他也不嫌自己做的菜不好,端着碗大口大口吃的别提多香了,不一会儿,一碗饭就见了底儿。
时家爹笑道:“倒真是年轻能吃,囡囡,再给他盛一碗来。”
时潇还没站起来呢,叶驰自己已经站起来道:“我自己来。”说着进去又装了一碗,连吃了三大碗,才算饱了,摸摸肚子,满足的叹了口气。
惹的时潇道 :“不知道的,还当你八顿没吃了呢,难道你家不给你饭吃。”
叶驰笑道:“我家的饭倒是有的是,只缺个媳妇儿,没媳妇儿,我就一口都吃不下去。”一句话说的时潇满面绯红。
时家爹瞅着两人这意思,自己也别讨嫌了,寻个借口进屋去了,几个小子也一哄跑了,不多会儿,院里就剩下她们俩了。
时潇收拾了碗筷出来,就见叶驰坐在院子中间的板凳上,冲自己嘿嘿傻笑,忍不住白了他一眼道:“饭也吃了,还不回去?”
叶驰指了指天上道:“媳妇儿你瞧,今儿的月亮真圆呢,人都说月圆人圆,你就这般狠心的赶我走吗。”
这话说得可怜非常,时潇不禁抬头看了看,一轮满月挂在空中,皎洁的月光洒下来,整个院子连带叶驰,都仿佛罩在一片朦胧的光晕中,美不可言。
赶他的话倒真说不出口了,走过去叶驰却伸手来牵她,时潇避开了,侧着身子坐在他旁边儿,叶驰也没恼,而是跟她一起抬头瞧月亮。
瞧了会儿,叶驰忽的问了句:“媳妇儿,你说这月亮像什么?”
时潇愣了愣:“真不知道像什么?”
却听叶驰道:“像大饼,你看圆圆的,多像啊,让人恨不能咬一口。”
时潇实在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叶驰直直瞧了她半晌,瞧得时潇不好意思的白了他一眼喝道:“瞧什么?”
叶驰小声道:“媳妇儿,这是真的对不?你不知道就这会儿,我都觉得跟做梦似的,你应了要嫁我的对不?”
这样的叶驰跟任何时候的他都不一样,却出奇的动人,动人到时潇忍不住应了一声嗯,然后咱们叶小爷那颗心终于落了地,分外欢喜的道:“你刚应了是不是?”
时潇忽的回过味来,一张脸通红通红的,别开脸道:“谁应你了,你听差了。”
叶驰却凑到她脸上来道:“没听差,这会儿我可听的真真呢,不许你反悔。”
时潇推了他一把:“时候可真不早了,回去吧,我也该睡了。”
叶驰本不舍得走,却见他媳妇儿有些倦意,便只能走了,走到院门外,时潇跟过来关门,关门的一刹那,跟他说了句:“你放心,我不反悔。”然后咣当把门关上了。
叶小爷愣了半天方回过味来,一回过味来,顿时一蹦三尺高,对着空空的胡同,嚷嚷了一句:“这回小爷可真要娶媳妇儿了。”
、第60章
得禄琢磨自己是不是离他家爷远着点儿;这也太丢脸了,大街上呢,嚷嚷什么啊,又都这会儿了;让人听见,还以为想娶媳妇儿想疯了呢。
正想着;旁边儿院吱呀一声开了一扇门;出来个扒头的,也就瞧了一眼;哐当就把门合上了,估摸是认出了他家小爷。
得禄心道;得,他家小爷一嚷嚷;这一条胡同的人都知道他家小爷要娶媳妇儿了,忙牵马过来的,等他家小爷一上马,牵着就跑了。
叶驰却不理会旁的,高兴的回家的一路嘴角都没落下来,晚上做梦都是娶媳妇儿这档子事儿,前头怎么热闹,梦里一晃就过去了,最后停在洞房花烛夜的当口,把小爷美的够呛。
红烛高烧,锦帐罗帷,帐子底下坐着他媳妇儿,他急不可待的挑开红盖头,撑起他媳妇儿小巧的下巴,那张白嫩可人的小脸,就在自己眼前,水灵的眼睛含羞带怯的望着自己,还有那张润红的小嘴,跟枝头刚摘下来的樱桃果似的,光瞅着就那么馋人。
然后,叶驰就亲了上去,香软,甘甜,那滋味儿别提多美了,亲完了还忍不住吧嗒吧嗒嘴,刚想继续,就听一声笑道:“我说哥哥,您这睡相够可以的,抱着个枕头都能啃得这么带劲儿。”
叶驰猛的睁开眼,入目是胡军那张讨嫌的脸,而自己怀里紧紧抱着的正是他自己的枕头,枕头角上一大滩湿乎乎的痕迹,叶驰急忙把枕头丢到一边儿,一咕噜爬起来,瞪了胡军一眼:“大早上的你不在家睡觉,跑我这儿捣什么乱啊?”
叶驰不是有起床气,是给这厮打断了好事,气的,本来嘛,好容易梦见洞房花烛,眼瞅就成事了,偏让这小子给搅了。
胡军一见叶驰脸色不善,忙嘻嘻笑着缩回脑袋道:“我这不是赶着早来给哥哥道喜了吗,顺便替锦城传个话,他哪儿今儿来了个玉石商人,说是什么缅甸国的,手里可有不少稀罕东西,正在雁来楼呢,让我来问问哥哥,若有意尽早的过去,过了这村儿没这店儿。”
叶驰一听,急忙跳下床来,招呼人进来洗漱换衣裳,那个麻利劲儿就别提了,三两下就收拾妥当,拽着胡军就出了王府。
胡军给他拖拽的一路急奔,到了雁来楼门口,胡军一把拽住叶驰,喘了口气道:“我说哥哥,咱这又不是奔丧,至于这么着急吗,可把我累死了。”
叶驰瞪了他一眼:“又不是你自己走,坐在马上累着你什么了,赶紧着,我得给我媳妇儿置办嫁妆呢,晚了只怕没好东西了。”
胡军听了一愣,继而笑了起来:“合着你是你媳妇儿的亲爹,连置办嫁妆都管啊。”
“少废话,我疼我媳妇儿不行啊。”
“行,行啊,谁敢说不行啊。”
两人斗着嘴上了楼,一上楼就见真热闹,四大箱子的珠宝玉石,都摊开来,零碎的摆在桌子上,便是大白天,都晃的人眼生疼,锦城跟左宏两人正围着一个老大的珊瑚树瞧呢。
见叶驰来了,锦城打趣道:“可见是媳妇儿有谱了,睡到这般时候,不是我叫胡军去寻你,等着得禄那小子跟你说,不定几时了,你快过来看看,有瞧上眼的只管搬走,正好给你媳妇儿添妆。”
叶驰左看看又瞧瞧,拿起这个瞧着好,拿起那个也瞧着不差,倒难以决断了,锦城在一旁瞧着好笑,指了指自己跟前那一匣子道:“我瞧着这匣子里的倒好,老坑冰种,尤其这几块翡红的透亮喜兴,给你媳妇儿镶套头面首饰,戴出去比内造也不差什么,横竖你家老王妃那儿有压箱底的好东西给你媳妇儿留着呢,这个平常戴着倒也过的去,旁的只怕你瞧不上眼。”
叶驰听了,也着意瞧了那匣子里的东西,点点头道:“到底锦城的眼光好,便开口询价,左宏接过去道:“询什么价,这些东西锦城都留下了,说要开个首饰铺子,匠人伙计铺面都寻好了,有了这些压底儿的,估摸半个月就能开张。”
叶驰倒颇有些意外,虽说锦城手下的买卖多,可都是能见着大利的,首饰铺子这点儿蝇头小利,锦城能瞧在眼里?
仿佛知道他想什么,锦城目光一柔道:“听左宏说呢,铺子虽是开,也不过为着咱们几个方便罢了,你这媳妇儿眼瞅娶了,我也快了,左宏定了亲,胡军也跑不多远,有了媳妇儿,这些东西总免不了,外头街面上那些东西,着实上不得台面,正巧搭上了缅甸国几个贩玉石的商人,索性开个铺子,也更便利些,只这些也不是白给的,拿多少从你们几个的分红里头扣就是了。”
叶驰不免瞧了他一会儿,忽道:“看来锦城那没过门的媳妇儿,很是合意啊。”
一句话说的锦城有些不自在起来:“比不得你能折腾,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到底有些缘法在里头。”
锦城的性子,几个人都门清,别看就这么轻飘飘的一句,那意思已经相当清楚,那位嵇家的小姐,定然颇得他心意,以他一向淡然的性子,竟然为着没过门的媳妇儿,开了个首饰铺子,可见心里头多喜欢了。
左宏拿起一只镯子手里把玩了一会儿,想着这透红的镯子若是戴在那白晃晃的手腕子上,该是何等相配,便问锦城:“这是什么?瞧着不像珊瑚玛瑙,却红的清透。”
锦城道:“那是血玉,这般成色的倒也极难得了。”
叶驰刚要说要过来瞅瞅,左宏已先一步塞到袖子里道:“这个我要了。”
几人当她是给莫家小姐的,便也不以为意。
叶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