略微停顿片刻,也未在意有些大臣听到她的话倏地凛然起来,甚至有的人脸上浮上自惭之色,李幼橙转向皇帝,美眸既是坚定又是诚恳,“既然狩猎之意在于武备,风雪所阻,当别有一番艰险,此是练武练智之良机。”
见皇帝满意地点点头,李幼橙心突然跳得有些快,因继续道,“只是,若风雪长肆不止,还固执而行,儿臣以为,这便如莽夫所为,不仅与武备无益,反而徒冒风险。”
皇帝不置可否,“和安认为该如何?”
李幼橙心鼓突突直响,她影响了皇帝,这可绝不是好事,因只朝皇帝眨眼顽皮一笑,“父皇不是早有决断,还问和安做什么?”
皇帝朗声大笑,“众卿,寡人之女都知晓之理,众卿反而未看清,众卿是否当反思一番?”
皇帝特意朝左相瞥了一眼,左相打了个寒颤,忙称,“臣惶恐!”
李幼橙敛下眼眸,语气一片担忧,“父皇身体违和,朝堂上下莫不为父皇忧心,虑重则心偏,即使和安知狩猎之意,也晓父皇之决心,心也难免不安的。”
这不安,不仅是对皇帝身体的担忧,也是因圣意无常而担忧,劝说皇帝讨不了好,不劝皇帝,也未必讨得了好,这便是谏官之难。
皇帝脸确实沉了下来,“三日后若雪还未停,便回朝。”
李幼橙心中一个咯噔,有些难过,皇帝权利至上,难怪那么多人想坐上那个位置,她父皇,不信人,也自然的。
李幼橙出了皇帝的营帐,也不再有侍女等候在营帐外,暖日和景烟不再伺候着她,一下子没人伺候,李幼橙确实不习惯,如铺床叠被之类简单的活,她都做得不顺手,更不用说梳髻了。幸而洗衣煮食之类,还是有专人做。
她确实开不了口求景
烟,景烟倒是很主动的服侍她,但被她义正言辞的拒绝了。
最后,她还是拉下脸,要景烟慢慢地教她,硬是自己动手梳了个最简单的髻,因为着骑马装,便如男子般,将青丝束高用玉冠固定于顶,只是她发多且长,即使发髻简单,也费了她好些功夫。
她还是以命令的语气要求景烟,暖日景烟觉得很是自然,她却心里有些梗,硬是命令景烟好好坐下,将景烟已经梳好的髻打散,帮她梳起刚刚学会的男子髻,也不管暖日景烟有多惊讶,是否明白她是在表现互助。
她没有什么精力描眉点唇或戴首饰,只一直素颜素装,便是去见皇帝,也是如此。虽然有些失礼,皇帝也只挑眉,却并未说其他。
暖日和景烟虽然因为她的要求没在皇帝的营帐外等她,却在她们的营帐外等她,此次狩猎的物资都是皇家提供的,一切以简单适用为主,像暖手炉这类奢侈品自然不可能存在,茶是没有的,暖日连忙递上一杯冒气的热水,即可以捧着暂时暖手,又可以喝下暖胃。
李幼橙刚想接过,又想起此次狩猎的要求,微微一笑,“暖日,我自己来。”
景烟嘟着嘴儿,“公主,奴婢都闲得发慌了!”
“我本来也未打算让你们来的。”李幼橙看了景烟一眼,自己倒了一杯热水,再倒了一杯给她三皇姐李青霜,李青霜睨了李幼橙一眼,有些讶异,道了声“谢谢。”
李幼橙捧着杯子先暖了暖手,再将双手捂在面上暖脸。
男女是分开来安营的,即使是夫妻,也是分营而居,只除了侍疾的李幼橙与皇帝同一营。李珍萍本是与她同帐,可李幼橙坚持不要婢女服侍,李珍萍看不惯,便单独要了一个营帐,搬到别营去了。
只是营帐本就有限,大皇女李香乔和三皇女李青霜本是同一帐,李珍萍劝说二人,二人同意将营帐让给了李珍萍,李香乔与大学士左启明之女左思思以及忠勇将军之女夏眠共一帐,不像李香乔,李青霜素来少与外交往,由是便选与李幼橙同一帐。事实上,她本是不打算参与此次围猎的。
李青霜一向冷然,李幼橙也不打算与李青霜热络,只微微一笑,要景烟再教她一些简单的发髻。
景烟苦着小脸,“公主,这些事奴婢来就行了,公主,公主。。。”
景烟不知该如何开口,暖日提着水壶,正打算往外去打热水,闻言扑哧一声笑了出来,道,“公主,您给景烟梳的髻,景烟很是不满呢!”
李幼橙一愣,有些尴尬道,“总是熟练了才生得了巧。”
“公主,您让暖日姐姐给您练手
,好不好?”
李幼橙不顾景烟哀求,严肃地问着,“是谁闲得发慌的?”
景烟一皱脸一噘嘴,正欲开口,一直沉默的李青霜吩咐一个在为她暖被,一个在为她换水的侍女道,“你们二人出去。”
李幼橙诧异地望了李青霜一眼,李青霜道,“我有话与五皇妹谈。”
李幼橙示意景烟出帐,问道,“三皇姐有什么话要和我说?”
李青霜脸上划过一抹狼狈,“波罗帝国女公爵对明廷用强,明廷一直想和三皇妹解释事情的始末,却苦于没有机会。”
李幼橙笑了笑,“我并不在意,请三皇姐让牧博士也无需放在心上。”
李青霜端着脸,只觉一阵阵难堪,最后还是昂高头,“那次以后,明廷仕途受阻,原本礼部王侍郎有意推荐他为礼部郎中,只是发生了女公爵之事,才。。。”却是说不下去了。
李幼橙沉下了语气,“三皇姐,此事与我并无关系,牧博士应该向王侍郎解释。”
李青霜闻言冷脸转寒,“我知五皇妹不愿生事,只接待女公爵之事,父皇让你主持,明廷发生那样的事,你却什么话也未说,你要其他人如何想?”
李幼橙微怒,“五皇姐要我说什么?说女公爵强迫牧博士,如此波罗帝国与我大乾邦交毁于一个六品博士的名声下?”
李青霜冷言,“难道男子美貌,就是罪恶?”
李幼橙挑唇嘲讽,“人人心中自有一杆秤,我只是依照我的标准行事。再者,三皇姐,你此次带了牧博士来,不就是想让牧博士志气得申么?既然牧博士精乐识礼,自然前程光明。”
李青霜被李幼橙一讽,尖刻道,“也是,你的标准怎么能高呢?楚正行那般丑陋不堪的粗俗鄙夫竟然入得了你的眼,你竟然还能在奴仆面前不知羞地与他日夜不分的缠绵,你心中的秤还真是中正呀!”
李幼橙腾地站了起来,猛伸出右手狠狠地甩了李青霜一个巴掌,李青霜猝不及防,明媚的脸上顿时生了一个清晰的巴掌印。
“楚正行是我男人,要是再让我听到你侮辱他”微顿了片刻,李幼橙阴凉道,“后果,不是三皇姐你能承受的。”她是低调,她是不喜欢得罪人,但她是有底线的,楚正行,就是她的底线。
李青霜说完便后悔了,而且根本未料到李幼橙会对她动手,只高傲如她,被甩了一巴掌岂会罢休,只在李幼橙转身欲离开之际紧紧抓住她的左腕欲回李幼橙一巴掌。
李幼橙冷冷一笑,一扭手,一转身,右手捏着李青霜右手腕骨,虽然她人没李青霜高,不代表她力气比
李青霜小,两个月的训练可不是白练的。
见李青霜吃痛出声,李幼橙狠狠甩手放开李青霜,李青霜一个趋趔,左手握着右手腕,脸上痛苦神色未去,上挑的双眼惊疑不定地望着李幼橙,眼中有戒备,也有害怕。
李幼橙讽笑,“三皇姐,想要牧博士做你的驸马,就请父皇下旨,牧博士想是拒绝不了的。”
李青霜脸色转青,“本宫的驸马,岂用父皇操心?”
李幼橙挑眉,“怕是父皇不愿睬你吧!”自从李青霜的驸马去了之后,皇帝就不再理会李青霜了。
“你。。。。。”李青霜一口气上不来。
察觉自己过于刻薄了,李幼橙也不再挑衅,只稍软了语调,“你我都是父皇的女儿,何必为一个不值得的男子闹僵?”
李青霜冷冷瞥了李幼橙一眼,颇为不屑。
李幼橙笑了笑,睨了李青霜一眼,离开营帐。
作者有话要说:天呀!地呀!神呀!我真是啰嗦呀!
本来是要转剧情的,为什么总觉得不够自然?
然后就只好像乌龟一样爬呀爬呀爬!
真烦恼!
但是,令我开心的是,
我家公主发飙了!
呵呵呵,写前我根本不知道我家公主要发飙的,写的时候,我很激动呀!
哈哈哈!
、所谓转折(一)
雪第三日停了,天放晴,阳光在积雪的反射下,甚至有些刺眼。密林银装素裹,却也止不了皇帝开始围猎的现实。
根据地形和禽兽的分布,围猎划分为七十二围。狩猎开始,先由管围大臣忠勇大将军夏近率领骑兵,按预先选定的范围,合围靠拢形成一个包围圈,并逐渐缩小。
头戴鹿角面具的羽林郎,隐藏在圈内密林深处,吹起木制的长哨,模仿雄鹿求偶的声音,雌鹿闻声寻偶而来,其他的雄鹿为了争夺雌偶也随声而至,而这些求偶的鹿群聚集到了一起,恰好也成了其他野兽的美味盛宴,其他野兽则为食鹿而聚拢。
如此雄鹿求偶的诱猎行动最后形成了一个行猎链条,雄鹿求偶,群兽逐鹿,等包围圈缩得不能再小,野兽密集起来时,夏将军就奏请皇上首射,皇子皇女随射,然后其他王公贵族骑射,最后是大规模的围射。
李幼橙与太子李宗羲以及谭赦紧跟在皇帝身后,三人隐在树丛后,一只麋鹿驻留在包围圈,正是三者暗中窥视的范围。
是一只成年雄性麋鹿!麋鹿似乎有些烦躁,四蹄在原地不停前后胡踏,黑咕咕的双眼却遛着圈儿警惕地逡巡着四周,皇帝打了个手势,悄声从后背步叉中取出一箭,以着抉拾之右指勾弦,百石之弓稳搭于左臂护肩拾零之上,沉腰张臂,仅一瞬之间,只闻“倏”的箭翎刺破空气之声,寒光一闪,银色三棱箭镞闷钝没入麋鹿的前大腿,麋鹿四蹿乱踏,李宗羲眼疾手快再发一箭,去了麋鹿惊逃之力,至李幼橙再补上二箭时,麋鹿已经倒在染上血色的雪地上。
皇帝首战告捷很是愉快,至羽林郎模仿的雄鹿的求偶声引出密林另一面雪原中独自觅食的两匹饥肠辘辘的饿狼,皇帝临危不惊的指挥,忠勇将军夏近勇猛不下当年,拔得了猎狼头筹,谭赦英雄少年,猎到了第二头觅食的饿狼。
期门郎扛着双眼暴凸,身下一片血迹狼藉的猎物走近,浓厚的兽血腥热之味猛地扑鼻,李幼橙胃中翻滚欲呕,脸上的血色立时褪去了些,尽管此刻李幼橙心中还沸腾鼓啸着刚刚围猎之时的意气。
李幼橙觉得有些怪异,却不敢把身体的不适表现出来,微笑对皇帝身边的忠勇将军夏近道,“夏将军老当益壮,非我等后辈可望及项背。”
夏近脸上不见得色,反而死死地瞪着谭赦所猎的狼匹,面上略有不快和怅然,皇帝倒很是高兴,“夏近,这么多年了,你身手还是这么利索呀!回朝,寡人赏你一把金弓,以慰当年!”
夏近声如洪钟,“谢皇上。只后生可畏,臣愧于皇上厚赏。”说的却是谭赦首箭便射到狼的右
腿膝盖骨,狼受箭便跪地膝行,再也没爬起来过,由此可见谭赦首箭力道之猛,下箭之精准。
皇帝瞅了瞅谭赦,脸上的喜色已经收敛许多,只点头道,“孟廉自然也有赏。”
谭赦眉目如水,敛眉低应,“谢皇上。”
在场除了皇子皇女还有几个世家公子和贵女,各人自有收获,皇帝又夸奖了六皇子李宗炫和安国公庶出三子董必言,众人或嫉或羡或喜,独唯太子李宗羲面上隐有忿色。
围猎首日,战果颇丰,夜间篝火更剩于前,即使冬日凛寒,围火烤肉饮雪自不在话下。
只李幼橙胃口不好,闻不得腥臊肉味,便打算早早辞了皇帝好好休息一番,又隐晦向皇帝提出明日不再跟着皇帝,而想如以往围猎那番,带着她的侍女与几个羽林郎和期门郎,捕上几只野兔或野狐。帝王女儿,虽有骑射之类的武修,只是略沾皮毛,不像有些将门之家将女子武修与妇容德工置于同等位置,再加上女子力量天生便弱于男子,猎捕猛禽,总是有些力不从心,皇帝也便准了她如此的要求。
李青霜不受皇帝待见,便早早回了营帐,李幼橙本想早些休息,却又厌烦与李青霜冷面相对,便让暖日和景烟陪她在这附近走走。
虽篝火之盛,也只在一营之内,在营地之外,便只见隐隐的火光,恰天空晴朗,一轮残月少许星子在寒夜红闪烁着薄光,再加上此时气爽风清,自有一番甘寒甜冽之味,一时也不觉得寂寥。
李幼橙呆呆地望着残月,想着楚正行定然在遥远的北关吃着她捎去的硬糖思念着自己,便甜蜜又羞涩的笑了。
“橙儿好雅兴!”却是有人打断了李幼橙的独思。
思念被打断,而且谭赦显然是后脚跟着她前来的,李幼橙心中不快,转身冷道,“谭世子暗中跟着本宫,有失世子风度。”
谭赦薄唇如月,“这里并非橙儿独有,我也是恰巧来到此处。”
“还请谭世子自重,本宫闺名只本宫驸马能唤,谭世子莫逾了规矩。”李幼橙说完就示意侍女离开此地,既然谭赦是恰巧来了此处,那她离开便是。
谭赦笑容倏逝,只沉下俊脸,一把抓着李幼橙的左手,“橙儿何必如此不近人情?”
李幼橙挣脱不了,景烟和暖日上前攻向谭赦下盘,怒斥:“放开我家公主!”只谭赦武力比起景烟和暖日二人之合力还强,谭赦独手连挡,右脚辅攻,只谭赦不欲与二侍女纠缠,抱着李幼橙一个跳跃,猛离二侍女攻击范围,双手仍是紧紧拥着李幼橙。
李幼橙美眸寒光一闪,抬足以靴后跟深扎谭赦脚掌,谭
赦松手弯腰,李幼橙右手肘关节狠击谭赦肋骨,谭赦“嗷”然痛呼,李幼橙乘势挣脱谭赦,弓身滚地,右手摸出匕首,抬脚欲往谭赦膝关节踹去,谭赦已然敛神,眸中厉色一起,已知李幼橙攻势,伸掌欲扭转李幼橙脚腕,李幼橙立时收腿,谭赦双掌跟近,李幼橙翻滚至谭赦身前,右手猛抬,正要刺向谭赦左边膝盖骨,谭赦身躯发寒,想捏住李幼橙双肩阻止李幼橙却已然太晚,只能骇然地瞪向要向他下狠手的李幼橙,正此时,只闻李珍萍高声疾呼,“不要,五皇姐!”
李幼橙一个分神,已经失去了最佳时机。细肩立时被谭赦捏住,几欲捏碎,李幼橙痛哼了一声,胜者为王败者寇,此贴身博斗,一招错,即是致命。
楚正行与她练习之时,要她把他当成敌人,他舍不得伤她,她又如何舍得伤他?可是只要楚正行发现她心慈手软,便用他给她的匕首在他自己的大腿上扎一刀,李幼橙再与楚正行对练之时,便是拼了全力与狠劲的。
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