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道自己被耍了。从来只有她耍人的份,还没人敢耍她呢!她扬了一下眉,正要反击,门外又传来敲门声。
平南王知道是在催了,忙收起玩笑,正色道:”这个月十五,我的王妃要进宫去给母后请安。你扮作侍女跟去。到时母后会说与你投缘,将你留在宫中。皇兄再找机会把你要到他身边伺候。你放心,不管你能不能找到原因。只要你捎个消息给我,我便送你出宫。“
筱沄点点头,又道:”你们皇家真是麻烦,不就是要安排个人做宫女吗?有必要拐这几个大弯子?“
平南王边往外走,边说道:”还不是为了不打草惊蛇!十四晚上我到这里来接你,委屈小妹先到平南王府住一晚,第二日好进宫!“
送走平南王,筱沄坐回书桌前,细细盘算着。天启帝虽然可恨,可司徒明沄说的没错。他现在若死了,大宁定会陷入内乱,倒霉的还是百姓。所以这次得替他效命,但愿能找到他中毒的原因。今天是初二,还有十天的时间,教两个账房做帐应该够用。还有欧阳凌普,不管怎么样都是她欠他的,这笔帐又该如何了呢……
第二十四章 宫闱深深
十四很快就到了。平南王将一身男装的筱沄介绍给他的两个妃子,又略略交代了几句,便到书房处理公务去了。
筱沄打量着面前两个美人。平南王妃穿着宝石蓝的抹胸腰束白色罗裙,瓜子脸显得既端庄贵气,又不失妩媚温柔。那位林侧妃则穿着玉色抹胸外罩浅红纱衣,裙边袖口绣着朵朵繁花,有微风拂过,纱衣扬起,飘若惊鸿。
平南王妃也正她上下打量着,笑着对林侧妃道:“第一眼见妹妹这身打扮,还以为是王爷身边的侍卫呢?”回过头对她说:“王爷安排,明儿带妹妹去见太后。若是得了太后她老人家缘法,妹妹就留在太后身边伺候。妹妹看这样安排可好?”
平南王已经将安排告诉她了,她以林侧妃的远房表妹的身份入宫。只是觉得奇怪,这王妃似乎并不了解全部计划。见她问便回应到:“劳王妃费心了!”
林侧妃在一旁笑着对王妃说:“姐姐这回可宽心了?”
王妃嗔怪的斜了她一眼,上前来筱沄在她身边坐下:“妹妹莫怪。先前王爷说要安排的侍女给太后。我们还以为王爷在外头被什么人迷住了,想接近府里来又不好意思。才找了这么个由头,先进给太后,再请太后赐给王爷。今天见了妹妹,知道妹妹并不是这样的人。妹妹有什么需要的只管说!”
筱沄这才明白了,原来这两人以为自己是平南王在外包养的小三。见到她本人才放心了。她笑道:“两位王妃多虑了。王爷每日有两位王妃相伴,外边那些薄柳之姿那还入得了王爷的眼。”
两人笑得花枝乱颤,拉住她不肯放手,争着将宫里的见闻细细传授给她。筱沄耐着性子听着,心里想长相不入眼就是有好处,她要是个大美人,就没这个福气了。
第二天一早,筱沄扮成丫头跟着平南王妃进了宫。先是车,后是轿,筱沄跟着轿子后面,走得腿都酸了才在一处宫门前停下。平南王妃下了轿,再一次嘱咐筱沄:“太后虽然宽厚,可这会儿一定有后宫娘娘们来请安。你小心些,别让人抓住把柄,吃了亏!”
筱沄应了,扶着她进了内殿。这才发现殿中不仅有后宫的妃子,皇帝陪着太后端坐在上头,身后两名宫侍轻摇羽扇扇起凉风徐徐。
平南王妃上前请过安,跟在座的其它人一一见过,无非都是皇帝的妃子。给分位高的行礼,又受了比她低的妃子的礼,这才在门边一张椅子上坐下。筱沄恭敬地站在她身后。
屋里的人继续着刚才的话题,说的好像是最近要在宫里举行宴会。筱沄有一句没一句地听着。虽然最热的时候已经过去了,可天气还不见凉快,她在这大热天里站了许久,又走了许多路,这会儿就觉得双脚麻木,只想找个地方坐下歇歇。心里着急得很,又不敢露出半分。便偏着头打量着上座的太后,这位太后是先帝的皇后,先帝只有两个儿子,都是她所出。她应该是这大宁最尊贵的女人,可怎么看起来有些闷闷不乐。虽然与皇帝并肩坐在,却并不显亲热。难得他们母子二人有什么心结?
心中转过各种猜测,皇帝倒先把目光转到她身上了,他漫不经心地问道:“平南王妃身后的这个丫头有些意思,怎么长得这么丑。堂堂的平南王府,用人也该挑些上得了台面的才是。”
众人顿时静了下来,平南王妃面色尴尬的站着,不知怎么回话才好。筱沄目不斜视,跪下道:“奴婢听说君子应有百行,百行以德行第一。所以我们王爷只看人的德行,不看人的面孔。
旁边一个老太监怒喝:“大胆奴才!你这是跟皇上说话?”
皇帝显然心情很好,眼睛在他身上转了一圈,他低下头不说话了。皇帝笑道:“你叫什么名字,读过书?”
“奴婢林娟,小时候跟着父亲识过个字罢了。“她强忍着怒气,报上事先编好的名字。
“这么说,”皇帝顿了顿接着道,“朕要是看不出你的德行,就是朕不具备百行了?母后,皇儿今日被个小小的奴婢嫌弃了呢?”
筱沄还从没在地上跪这么长时间,听他语气越来越淡。心中开始打鼓,本来不是说由太后出面将她留下吗?怎么还不接话,她拿不准这皇帝是什么意思,这太后也透着古怪。
终于太后开口了:“不过是个小丫头,皇上不必跟她计较。不过也确实欠调教,平南王妃以后带人进宫要谨慎些。”
被点名的平南王妃忙应道:“是,臣妾一定严加管教!”
筱沄没有抬头,看不清其他人的表情,她只是直觉这太后对她没有多少好感似的。到底平南王是怎么跟她说的?
天启帝一直在强忍着性子,本来是说好的,由太后将人留下。人带来了,她先是矢口不提此事,自己把话题饶过去,她却轻飘飘地踢了回来。这话听着实在刺心难过,不禁勃然变色:“不必了,平南王妃另外再挑好的使的。这丫头给朕留下,朕要好好看看她有什么德!”说完便甩袖而去。
好半晌,大殿里静悄悄地,像掉了根针都能听见似的。太后叹了口气,“把这个丫头送到皇上那去。你们也散了吧!”众人忙着行礼,她看也不看径直到旁边的厢房去了。
不多会儿,人都走光了。一个老太监领着筱沄出来。筱沄跟着他,边走边想着刚才那一幕。看来这母子三人,没一个简单的,而且似乎并不齐心。自古卷进皇室内幕的,没几个有好下场,自己又该怎么脱身呢?
老太监领她到了一个偏殿,跟看门的小太监耳语了几句,那小太监转身进去。不一会就出来问道:“你就是林娟?”见筱沄点点头,便又说道:“跟我来吧!”
筱沄跟在他身后,又转来饶去走了好一会儿,才被带到天启帝面前。
此刻天启帝早已恢复了平静,正埋头批这奏章,一眼见进她进来,便吩咐道:“从今天起,你就跟在朕的身边,朕到哪儿,你就到哪儿。”
筱沄只得答是,乖乖站到门边。
整整一天,皇帝都窝在御书房批奏章、见大臣。筱沄开始还能坚持着,装模作样地站在御座下伺候。还不到午膳时间就坚持不了了,一动不动地站在那儿,真比军训的时候站军姿都要难受。抽了空,躲到侧殿偷懒坐了一会儿。发现皇帝不知是没发现,还是故意放水,并不理会,她胆子也大了些。不再规规矩矩地站班,上上下下转了一圈。反正她进宫的目的就是调查中毒真相嘛!
不过说实话,这个皇帝的日子确实枯燥的很。从早上到现在,他都没出过那间书房。坐乏了就在屋子里转几圈。连筱沄都不得不承认,他确实是个勤勉的好皇帝。今日后宫一个名位不低的妃子过生日,据说设了酒宴歌舞,请他过去,他只是赐了酒,自己并不过去。
筱沄看看时辰,已经快到子时了。这个皇帝还在埋头苦干着。管事太监进进出出,将批过的拿出去,又呈上更多有待批阅的。做皇帝做成这样,真是可悲可叹。他谁都不相信,自然事事都得自己亲力亲为了。
总于一个太监捧过来一个金漆的盘子,跪在御书案前。筱沄斜眼一看,那里面放着各宫嫔妃、贵人的牌子。看来他是要召幸妃子了,她暗暗长出了口气,总于要睡觉了。这一放松,浓浓的困意就涌了上来。
天启帝将她的反应尽收眼底,心底冷笑一声。开口道:“林娟,你过来!”
筱沄听到他叫林娟,一时没想到是在叫自己,依旧站着不动。一个太监急慢上前,从后面退了她一把。本来她两眼快要眯上了,冷不防被这么一推,一个不稳扑到在地。
这御书房还从没发生过这种事情,所以太监宫女顿时全傻了眼。只听见天启帝慢慢地说:“快起来吧,本来长得就不怎么样,再多摔几下子更没法见人了。”
屋子里顿时响起阵阵压抑的嗤笑声。筱沄又羞又恨的爬起来,这是这个皇上第二次拿她的长相说事了。她愤愤不平地想,要是看不顺眼可以不看啊,又不是自己求着到这个鬼地方来的。天启帝扫了一眼她那张满是的怨愤脸,忽然觉得心情大好。又朝她挥挥手,见她慢吞吞地走近,方指了指那个放着名牌的盘子,笑道:“你来替朕挑一个!”
他这一句话,不仅满屋子太监宫女吓到了,筱沄也傻了,下意识张嘴问道:“你说什么?”
早上训斥过他的那个太监头喝道:“放肆!”
天启摆摆手说:“高泰,不用管她。你去给前三殿的宫人们打个招呼,林娟听便。不许人为难她。”说完转过头看着筱沄道:“你从这些牌子里挑一个。”
筱沄实在搞不清这个古怪皇帝在想什么了。这一整天,她算是领教了他变幻莫测的个性。前一刻还是风和日丽,下一秒可能就是暴风骤雨。刻薄忌猜再加上性格躁急暴烈,这皇宫里上上下下,从王公大臣,到太监宫女,莫不战战兢兢,就怕一个不小心,雷就在自己头顶上炸开了。她站在皇上对面,只觉两道如炬的目光牢牢地盯着她,知道他既然开口,就容不得她说不。只得硬着头皮伸出手,在中间靠上的位置翻了个牌子起来。
从那一天起,筱沄在宫中的日子就只能用度日如年来形容。这皇帝每天生活极为规律。卯时三刻上朝。辰时下来用早膳,批一个时辰的奏章,巳时正去太后殿里请安,回来就守在御书房。子时翻牌子招人侍寝。他就像个时钟,从不走错过一步。
每天侍寝的牌子还是由筱沄来翻,筱沄发现他确实不计较身下躺的是谁,只是每晚必招人侍寝,而且都是一个时辰不到就被送了出来,从不留下过夜。喝的水、吃的东西都装在银制器具里,有专人尝过。用的东西也都一一用银针验过。实在没有一丝漏洞。
就这样眼看就是秋天了,天启帝的身体却始终不见好。几个太医每天来看诊用药,把药都当水喝的,可他症状却越来越明显,先前只是脸红、多汗,双手震颤,齿龈总是肿胀、出血,今天早起竟然莫名奇妙掉了一颗牙齿,要知道他还不到三十岁。
寝宫里,黑压压跪了一地的人,天启帝两眼血红,像一只饿极了的狼,狂躁地来回踱步,双手神经质地颤抖着。筱沄早就见惯了他阴晴不定的性格,可像这般狂躁却还是第一回。
后边传来杖刑的声音,几个专司皇帝饮食的太监杀猪般大声嚎叫求饶,一串串惨厉的怪嚎,夹着一声接一声的板子,听得人人毛骨悚然。筱沄伏在地上,忽然从心底涌起一阵彻骨的寒意,心知这皇帝盯上了自己,恐怕今天是在劫难逃,反正都是一死,不如再积点德吧。
她一咬牙,抬头道:“皇上的病与外面的几个太监无关。求皇上放了他们。”
天启帝瞪着她,突然爆发出哭一样的笑声,半响才收住道:“高泰,让外面先住了刑。林娟,你说说,我这病是怎么来的?说好了,就放了他们。说错了,你就出去陪着他们上路。”
第二十五章 伴君侍虎
筱沄跪在大殿上仰头望着天启皇帝暴怒中狰狞的面孔,突然想起哥哥的话:“赌场中的赌徒,赌得越的他就越兴奋。”如今她也上了赌场,成了赌徒,只是她压上的是自己的性命。
“皇上,”她努力控制着自己,尽量清晰的声音说话,“奴婢入宫这些天来见皇上精勤求治,这天底下恐怕再也找不出比您更勤政的皇上了。有时奴婢也想,您每日伏案八九个时辰,奏折一叠一叠的批阅。大事小事,事必躬亲。您要作的是千古伟业,但劳心过度必定有伤龙体。弦过紧则易断,常年累月下来,就是铁打的人也受不住,何况您自幼患有心疾。虽然如今大好了,可病是要三分治,七分养。您如今身子不好,怎么知道不是皇上大病后不知调养所致?”
筱沄偷看了眼他的脸色,见已经有些缓和,心里暗暗松了口气,还要往下说,一个小太监匆匆进来禀说:“平南王有事请见!”
天启帝看了看外面的天色,自言自语道:“又是上朝的时候了吗?”。神色悲凄中又带着茫然。
大殿又恢复了极度压抑的寂静,许久启帝才道:“传朕的旨意,今日免朝。有事的递牌子吧。你们都下去,林娟留下。宣平南王。”
筱沄眼睁睁瞧着其他人悄悄退了出去,只留下她和那个阴晴不定的皇帝。天启帝慢慢到她身边,席地而坐,与跪在那儿的她平视着。筱沄并不示弱直视他的眼睛。突然发现他深褐色的眼睛反射一种棕色的光。她好像记得,这是一种中毒的症状,只是一时想不起来再那儿听说过?
天启帝并不知道筱沄的飞快地转动着心思。他突然开口道:“你恨朕吗?”
筱沄一怔,暂停刚才的思考,淡淡地答道:“奴婢不敢。”
天启帝轻笑:“是不敢。却还是恨着!”
筱沄收回目光,低下头,实在懒得去猜他的心思。只听见天启帝低低的声音,仿佛在倾诉,又像自言自语:“朕打记事起就有心口疼的毛病,若不是父皇突然驾崩,这个皇位应该是子安的。可朕并不怨谁,朕每天都想着如何帮子安守住这个皇位。可现在朕却开始恨他了,他找来了神医,治好了朕心绞痛的毛病,朕又能上朝,批折子了,又能实现好多的理想和抱负。可造化弄人,还没等朕高兴过来,却又得回去乖乖等死。其实朕并不怕死。只是若是早知是这样,倒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