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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一口气说完，却听不见筱沄回应，便回头笑问道：“干嘛怎么看着我，不认识了？”
筱沄点点头，认真地说道：“今天才算真正认识了。”
他哈哈大笑：“妹妹真拿哥哥当草莽不成。”停了一下有说：“那个位置自然该有能有德者居之。若我们命该为个刻薄多疑的主子效命，也只能认了。其实这样也好。”
筱沄不解的问：“怎么好？”
他答道：“等那欧阳靖宇死了，我便送你和妹婿远走高飞，离了都城这个是非窝。”
筱沄望着他殷切的目光，眼底一热。她怎么可能再跟欧阳凌普在一起。第一眼见他，感觉他就像阳光，让她感受到这寂寞异世的温暖，于是便开始自私地利用着他。曾想过，在还没回去前的这六年，就和他做一世的朋友，逗他生气，让他开心大笑，就像大学时代快快乐乐，无忧无虑的生活。可经历了这样的磨难，这一切就像是一场梦，离她越来越远。他和她终究再不会有交集了。
她笑了笑，岔开话题，慢慢地说：“其实不用这么悲观，如今走一步算一步吧。可能皇上除了庆王，就会改了这多疑的毛病。”
司徒明沄摇摇头，“妹妹你没见过赌场上的赌徒吧。赌得越大越险，他就越兴奋。如今他就是个赌徒，只是他压上的是一条条人命……”突然他停住，大声喝道：“谁在那儿？”
一个婆子匆匆上来行礼，“回将军，奶奶已经备好酒菜，请将军过去。”
他们兄妹对视一眼，筱沄悠悠地问道：“既然是来回话的，怎么鬼头鬼脑的不肯见人？”
那婆子忙跪下，“姑娘明鉴，小人刚刚走今，什么都没听见，更不敢存了偷听心思。”
司徒明沄皱了眉，喝道：“好了，去回话。我一会儿就去。”
那婆子忙不迭地爬起来去回话。
这里筱沄笑道：“哥哥，如今你还要做皇上的心腹，这件事不是一时之功，切记谋定而后动！”
司徒明沄点点头：“我知道，当下庆王才是国家的心腹之患。咱们现在只能说服平南王，否则贸然行动，可能将大宁带入内乱。到时候别说爹爹绕不了我，我自己先无颜见祖宗了。”
提到平南王，筱沄不由得心头一跳，怎么他们兄妹不约而同的，先后都将希望寄托在他的身上了？她认真想了一想说道：“我想这几天先住到摘星楼去。家里的两处生意我得照管一下，安总管已经焦头难额了。哥哥对外就说是送我到城外的庄子上去了。以后咱们到摘星楼说话也方便。”
司徒明沄皱着眉：“哪里乱的很，你一个女儿家住在哪儿太不方便了。”
筱沄笑了笑，“就是待在屋子里，看看账本，有什么不方便的。”她边将哥哥望外推边说道：“你快去吧，别一会儿又来人催了。我这儿不要你操心，哥哥赶紧把这些牛头马面带走才是。”
司徒明沄笑着摇头去了，只留下筱沄一人。她呆呆地望着池水想着心事。以前她和何勤总是坐在这里，她听着他温润的声音，以为幸福是那样触手可及的，可原来只是个美丽动人的泡沫，经不起人世的无常。她低着头，用只有自己能听到的声音低低地说道：“何勤，你这个呆子！你以为我能自由？不过你放心，我一定要先为你讨回公道的。”
第二十三章 伺机而动
筱沄很快便住进了摘星楼。摘星楼位于都城最繁华的大街上，三层挑高纯木结构建筑，楼中四柱高耸，楼顶为层叠相衬的“如意斗拱”，层层飞檐，斗拱精奇，四望如一。在众多的阁楼中很是醒目。
她住在三楼走廊的尽头，房间已经改造过。墙上以及门窗都做上了夹层，顶上做成百叶窗的样子，直接从斗拱通风。人待在里面，关上门窗安静又凉爽。整整三天，筱沄足不出户的进行着账本改造计划。她用现代复式记账法将帐目从新做过。
经过这些事情，她早将周游这个世界的计划抛到了脑后。以前，她先是幻想着平平静静的过完这一世。现在她也想清楚了，那个皇上不会就此罢手的。她来到这个世界的目的就是用司徒家的平安，换自己的命。司徒明沄起心要推翻天启皇帝，为了保护司徒家，也为了给何勤讨个公道，这势必得成为自己的目标。不管下一步如何行动，都得要银子。
她翻着面前的账面，吩咐李安道“从明天起，要两处生意的账房每天卯时到我这里来。另外从酒楼拿六千两银子给哥哥使用。”
李安领命正要出去，又被叫了回来。筱沄沉吟半晌才问道：“茶楼的收益总不见起色，成本反而节节攀升。这都城的茶市到底怎么回事？安总管了解吗？”这里习惯喝发酵后的茶，这种茶都是陈茶，价格应该不会有这么大的波动才对。
李安回道：“小姐有所不知。大宁产茶很少，百姓又酷爱喝茶。通常都是从西麒或东盛贩茶，西麒的茶走水路，东盛走陆路。三年前西麒新皇登基便封锁了边境，驱逐了外国人，不再与其他国家来往，这茶就要全依靠东盛。东盛与我国边境崇山峻岭，自古匪患不绝，这几年平南王剿匪，咱们这边倒是安宁了，土匪都跑到东盛了。那些土匪对大宁人恨之入骨，见了大宁商队就强，从前年起就再没运进来一片茶叶过。”
筱沄问：“常言道重赏之下必有勇夫，就没人想想办法？”
李安摇摇头，“小姐说的不错。可那有那么简单。先不说将茶运出来，只说买茶需要银两吧，银车一动，就被人抢的精光。没有钱，谁肯卖茶给你？！”
筱沄略一沉吟，郑重地说：“你去找以前贩过茶的人，召集到城外的庄子去。入了秋，咱们贩茶。”
李安一听却急了：“小姐，这太危险了。那茶路上的艰辛是小姐料不到的，您受不了那个罪！”
筱沄哭笑不得道：“谁说我要自己去？我还没那么不知天高地厚。带队的人选再慢慢寻，你先去找几个走过这趟路的，养起来。连他们的家人都养起来。其他的再说吧。”
两人正商量着，一身男装的欢儿匆匆进来，“小姐，外面伙计说平南王要见您，此刻就在楼下的雅间。”这次搬来酒楼，只带了平素沉稳的欢儿跟来。让她打扮成个小厮的模样，不几天就和这里上下人等混熟了。筱沄平素最讨厌所谓的男女大妨，如今挑明了以司徒家大小姐的身份住进这里，外头不知道传成什么样子，不过看起来司徒明沄似乎并不在意。既然如此，她还有什么好怕的。
筱沄与李安对视一眼，李安会意，自去安排。筱沄站起来，吩咐道：“去请王爷到隔壁的雅间来。”这间与隔壁中间隔了一道推拉的雕花门，平时做筱沄和欢儿的饭厅。这会儿正好用来待客。
她在靠着窗子摆放的圈椅上坐下，伏在窗前远眺，再次有种恍如隔世的感觉。想想好笑，不到一个月的时间，她却多次升起这种感慨。恐怕这就是人未老，心已老了吧。她闭起眼，感受微风拂面，听着街上人来人往的喧闹声。
平南王已经到了，却不忙着进来，站在门边，就这么凝视着闭目眼神的筱沄，此刻她看起来那么地恬静。才十几天而已，她给人的感觉更孤绝了些，一头长发垂至腰上，偶尔随风飞舞时，会有几根银丝舞起。
她这是……少年白吧？这几天，她所受煎熬让人不禁怜惜？
怜惜吗？这恐怕是生平第一次对女子生出这样的感觉。生在皇家，他的一切，包括婚姻都不过是利益交换的工具，对方就算是个绝色美人也是令他难以动心。他原以为自己是天生的冷情，却原来他想要的是能让他主动留在心底的人儿。
可是，身不由己啊！他又皱起眉，出事的当天皇上召他进宫，他才知道一切竟是皇兄安排。他不确定她是否已经猜到事实真相。她太聪明，真不知道是好事还是坏事。
筱沄察觉有人在打量她，回过头，那双黑眸依旧平静，就这么直勾勾地望着她。明明他瞳眸无波，但她仍是挨不住这样的注视，不由得撇开目光。是心虚吧，这个如神仙般飘逸的男人是她要算计的对象呢？她站起来，等他将随从打发出去，方半福下身笑道：“见过大哥！”
平南王一笑，可不是大哥吗？这样对大家都好，“小妹请起，不必如此多礼。”
他背着手在这屋里转了几圈。这是本两间雅间打通的。这边的布置与其他雅间相似，那一件已经改成了书房。当中摆着大屏风，屏风前置了一张大案几，放着文房四宝，旁边磊了几络本账册样东西，整间屋子只在靠门这便摆了几把椅子，再没有其他的摆设。
他叹口气道：“这里也太对付了些。司徒明沄如今升任提督，管着偌大个都城的防务。怎么这般委屈小妹？”
筱沄笑道：“不关他的事，这几天府里杂事太多，小妹是跑这里躲清静来了。”
平南王踱回来，在她刚才坐过椅子上坐下，笑道：“还有人跑到酒馆躲清静的？”
筱沄在他对面坐下，慢慢替他斟着茶，口中念道：“结庐在人境，而无车马喧。问君何能尔，心远地自偏。”
平南王大笑：“好一个心远地自偏。就连大哥都要羡慕小妹了。”
筱沄双手奉上茶杯，笑道：“听闻大哥最近公务繁忙，想必不会是专程来听小妹吟诗的吧！”
他接过茶，喝了一口才道：“欧阳凌普早就醒了。”筱沄斟茶的手一抖，他装作没看见，继续说道：“他怎么也不肯说明当时发生了什么，也不肯写休书，所以一直被禁足在家里。
筱沄知道他不会平白无故提起这件事，是替皇上来试探的吗？她低头道：”我和他已经走到头了。“
平南王叹了口气道：”小妹，夫妻之间还要相互忍让。司徒明沄在朝上几次申言，是欧阳凌普无故杀人，还闹着要他亲自上门给你陪不是。“他顿了顿，见筱沄只是低头不语，明白司徒明沄的做法是她同意的。不禁又是一叹：”小妹呀！你既叫我一声大哥，我就不得不劝劝你，夫妻那有隔夜仇？何况他受了那么重的伤，至今躺在床上，于情于礼你都应该照顾在他身边。就算是他委屈你，你这次先忍忍。照司徒明沄那般做法，你和他可就……“
筱沄低着头听他说完，句句动情动理。若是闭着眼只听他这番话，那一句不是做兄长的在为妹妹打算。可她却不敢相信，谁也不知道是不是皇帝派他来打探虚实的。如今她最不相信的就在眼前这个结拜大哥。可又不能不回答，她一边想一边说：”大哥，不是小妹耍脾气。实在是……我和他至今横着个何勤……“
一句话，说一半留一半。让自己去猜。
平南王静静地看着她，她只低着头。许久他方道：”皇上说了，清官难断家务事。小妹再好好想想。“
筱沄低着头恩了一声。心中顿感松了口气。不知道为什么，她不愿意在他面前说谎。莫不是被美色所迷？！想到第一眼见他时，自己就觉得这人仿若九天仙人，若是扮成程蝶衣演霸王别姬时的扮相，怕是比张国荣更迷人了。
平南王见她不知想到什么，嘴角慢慢上翘，好奇地问道：”小妹再想什么？“
筱沄正想得出神，不防备他这么一问，随口答道：”想你若扮成女人，定是倾国倾城呢。“话说完后才反应过来，顿时大囧。
平南王是皇子贵胄，平生没人会这样跟他说话，不知是燥是恼，脸刷的一下红到脖子。
两人互相望着，正不知该如何开口。门外传来几声敲门声，筱沄一下跳起来冲去开门。门外是平南王的侍卫，见她来开门也是一怔。一般敲了门，主子都是在屋里应一声，门本来虚掩着，用不着专门来开呀。
再看自己的主子，背着手望着窗外，看起来很平常，却总觉得哪里怪怪的。他正思量着，平南王不耐的声音传来：”什么事？“
他急忙回神，禀报道：”户部派人找来了，说是有要紧公务等爷的批条。请爷过去呢。“
平南王挥挥手，他忙退了出去。心里想这今天这主子有些奇怪，往常天大的军情，都没见他不耐烦过，今天这是怎么了？
这里平南王脸色已经恢复了正常，刚才筱沄的话他决定就当从没听见过。当下直奔主题说到：”今天来是想跟小妹商量。上次跟你提过，皇上中毒的事。“
筱沄也很不好意思，发花痴被当面逮住，还也是头一会。看他岔开话，忙接口问道：”大哥没有查出是谁做的？“
平南王摇摇头”不仅不知道是谁做的，就连是什么毒，怎么中的毒都不知道。皇上的起居饮食都是小心了再小心，可我请来的名医发现，那个下毒的人并没有收手，皇上中毒的症状越发明显了。“
筱沄觉得奇怪，又问道：”中毒的症状只有皇上一个人有吗？“
平南王说：”奇就奇在这里，那下毒的人手段太高明了。“
筱沄心头一跳，心说，说不定就是那个疑心病的皇帝自己给自己下药呢？
平南王突然凑近她，低声道”我知道你在想什么？这次不是皇兄做的。“
筱沄大惊，瞪大眼睛看着他。
他好笑得看着她的神情，笑道：”他是我亲哥哥，疑心重的毛病我会不知道？“说着便收起了笑容，慢慢说道：”其实也怪不了他。以后你自然会了解他的处境。“
筱沄皱起眉，什么叫会了解他的处境？这位结拜大哥该不会要她进宫吧。
平南王大笑：”小妹，你这个表情真是可爱的紧呢？“
筱沄的脸也学着他刚才的样子红到脖子上，两人又都尴尬起来。
半响筱沄咬了咬嘴唇问道：”大哥是要安排我进宫吗？“
他干咳一声答道：”正是。想委屈小妹一段时间，做皇上的侍女。以小妹的聪明应该很快就能找到答案。“
筱沄苦笑一声，”换句话说，我若找不到皇上中毒的原因，就得在宫里做一辈子的宫女？“
平南王见她愁眉苦脸的样子，忍不住逗她道：”这世上哪有做一辈子宫女的？大宁的规矩，宫女做满二十五岁就会被放出宫的。“
筱沄急了，她是要拉那个皇帝下马，不是要给他做牛做马。再说她还想全身而退回会现代去呢？她今年十八，二十五才能出宫，岂不是要在宫里待七年。那就会错过与司徒老太太的六年之约。她焦急地正要抗议，却见平南王嘴角的笑意，顿时知道自己被耍了。从来只有她耍人的份，还没人敢耍她呢！她扬了一下眉，正要反击，门外又传来敲门声。
平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