欢儿笑道:“奴婢们的饭菜也都送来了,等会儿回去再用。”
筱沄笑道:“你们是知道我的,一个人多没意思,搅得一点食欲都没有了。快来坐下啊!”
喜儿单纯,正要听话的坐过去,却被欢儿拉住,“少奶奶,还是算了吧。您要是不太饿,也先等会儿少爷吧!”
筱沄皱了皱眉,“谁知道他跑哪儿去了,为什么要等他……”
话音未落一个身影冲了进来,几步就扑到面前,死死抓住了她的肩膀。筱沄吓了一跳,再一细看,原来是欧阳凌普。她伸出手,试图将自己的肩膀从他的魔爪下拯救出来,却瞄到他手上的纸,顿时明白了。
她笑道:“不就是没等你用膳吗?为这点小事,就想掐死我呀?”
欧阳凌普在外头逛了一天,回到书斋就发现她在桌子上留了字。起初他还漫不经心的,后来发现竟是他闻所未闻的兵法。那短短几行字却尽显精妙,令人耳目一新。兴奋之余,这才跑来找她求证。听她这么一说,才注意到自己正抓着她的肩膀,忙松开她。却不由得为刚刚手下摸到的瘦弱而担心。
他也在桌子前坐下,先问道:“你下午好些了没?药都服了吧?”
筱沄笑道:“好多了,还没跟你道谢呢。你可用过晚膳?”
欧阳凌普摇摇头,突然意识到目前的局面已经脱离了他的控制。在他心中,好男儿就应当纵横沙场,建功立业。太太依照府里的惯例给了他两个丫头做妾,他看都没看几眼就打发到西院去了。不料皇上赐婚,整个都城都在议论的不贞女子一下子成了他妻子。他也试图反抗过,最后却只得无奈接受。只是他暗暗下定决心,绝不给这个女人一点好脸色,要用尽一切办法折磨她,直到她求饶,自请休离。可是,新婚夜她气若游丝的模样把他吓坏了,今天早上父亲欲言又止的样子让他懊恼。他也不明白自己究竟怎么,只是很气愤别人这般议论她,现在又不由自主的关心她,这一切一点都不符合原定计划。他下意识里想与她保持点距离,正要站起来,手里的那张纸提醒了他来这儿的目的。他想了想说:“这是你写的。”
筱沄斜了他一眼:“不是!是我抄的。”
欧阳凌普不由的生气,就是这个态度。这个丑女人对他就像哄孩子似地。他越想越生气,砰地一声拍在桌子上。
筱沄正送了一口饭的嘴里,一下子呛到了,连忙用袖子掩住口鼻,使劲咳了起来。欢儿喜儿忙上前端水、捶背,不满的目光只敢藏在心里。
她吐出气管内的米饭才得以说话,这小子脾气也太差了,有事没事专爱生气。
“你到底来干嘛?”
欧阳凌普本来是想教训她,没想到害她呛到,看她脸上涨的通红,只得忍下气,压低音量问她:“这兵书是哪儿得,其它的在哪里?”
筱沄满不在乎的扫了他手上的纸一眼,有喝了口汤,把他撩拨到边缘才慢条斯理的回答问题:“那是我司徒家的传兵法,闲着无聊写着玩儿呢?相公有兴趣?”反正这里也没人知道孙子,盗版一下应该没问题。
欧阳凌普顾不得计较她的态度问题,只想着若是司徒家家传的似乎并不好直接开口要。
筱沄看了看他,“这兵书若是传给相公也没什么,只是……”
“是什么?”他急忙追问。
“你用过晚膳没有?”筱沄却将话题岔开。
他差点跳了起来,最后却忍了下来,支使欢儿道“去拿副碗筷来!”一时欢儿拿来碗筷,他自己盛了碗饭,埋头吃了起来。
第十八章 妇唱夫随
筱沄笑着陪他吃饭,心想这小子是个可塑之才,脾气虽然大了些,却懂得隐忍进退。
吃完饭,欢儿喜儿收拾好,又递上两杯茶,才退了下去。这里筱沄捧着茶杯,依坐在花园前。这欧阳家真会享受,这小花园设计的有点像现代高层建筑里的入户花园,很有些意思。
欧阳凌普站在她身后,狠狠望着她,却忍住不开口。知道她是故意的,自己越心急,她就越会拖延。
“其实我们可以长期合作,相互交换。”她看了看强忍着怒气的欧阳凌普,这小子似乎总是在生气,这么好玩,不玩儿玩岂不是对不起自己?!
“交换?怎么交换?”只要能得到那部兵法,不管她要什么,他都一定要想办法给她弄了来。
“放心,我不会让你为难的。”她好笑地看着他,他还真是个孩子,什么都挂在脸上,刚才还是怒气冲冲的,这会儿眼巴巴的望着她,还带着几分不自觉地讨好的笑意。“这兵法共有十三卷,每一卷交换一个愿望,如何?”
“要是你让我去偷去抢,我也得去?”他立刻皱起眉头。
筱沄摇摇头,回答道:“你要是不放心,我们可以加一个条件--若是有违大宁律法的要求,你可以拒绝。”
欧阳凌普立刻跳起来:“成交!拿来吧!”一只手已经伸到了她的面前。
“你也太心急了吧。你觉得我嫁人会带着祖传兵法吗?”
“一时没想到。” 他不好意思的挠挠头,忽然又想到另一件事:“以前从没听说过司徒家有这部兵法,想必这是司徒家的秘密吧。你把兵法拿给我,你父亲和兄长能同意吗?”
“要是直接去要,他们肯定不会给的。虽然并没有不得外传的禁令,可就像你说的,司徒家对这件事一直是秘而不宣的。”她解释道:“所以,你只能等我一个字一个字的写出来给你,而且你得保证,不能让我父兄知道这件事。”
“那当然,那当然。你写下来,我记住了就烧掉。而且决不再让第三个人知道。”他急切的保证,生怕她又后悔。
筱沄点点头,欧阳凌普却还站在她面前,她不解的看看他。
“现在还早呢,不如我们现在就去书斋?”他小心的问道。
“你都不问问我有什么愿望?” 这个人还真是个急性子,不过却透着少有的率真。
“你要什么?快说,我这会儿就去给你弄来!”
“放心,不会故意为难你的。”她坏笑的看着他,“为了公平起见,我可以先去写下第一篇,换我的第一个愿望,你看如何?”
他的回答是:一把拉起她,头也不回的往书斋那边冲去。
……
欧阳凌普斜了一眼远远的身影,平生第一次为自己的鲁莽而后悔。
他怎么也没料到司徒筱沄的愿望竟然是带她出府。可是兵法第一篇他已经看了,他正在踌躇时,不料她头一偏,淡淡的说了一句,“其实你要想不遵守诺言也没什么?”,那神态,那口气,只要是男人就都受不了。于是,头脑一热,便造成了此时的后果。
此刻筱沄穿着欧阳凌普的衣服,远远地站在欧阳府一个侧门外,等着欧阳凌普打发掉要跟着的仆人。刚才欧阳凌普偷偷的将她送了出来,还一再嘱咐不许乱走。这是在一条河边,很是僻静,基本没有人走动。她看着缓缓流过的河水,想起自己第一次溜出司徒府时那种兴奋的心情,突然听到欧阳凌普叫她:“喂!你再不过来,我先走了!”
一声马嘶,筱沄一看,他牵着一头大黑马站在她身后不远的地方。他利落地翻身上马,对她伸出一只手:“过来!”
筱沄心里一叹,这就是传说中的白马王子吧,这个欧阳凌普还真有青春偶像派的实力。她握住他的手,只觉身子一轻就被提上了马。耳边他不悦喝道:“坐好啦!”,那马四蹄一扬闪的就冲了出去。
以前看到别人骑马自由奔驰的样子,一直憧憬着有一天自己也可以骑着闪电一样的骏马,体验飞的感觉。可现在她坐在马上,却只能僵着身体。这马每一次颠动她都心惊肉跳,周围的景致飞一般往后退去,她毫无欣赏的闲情,只能死死咬着牙,强忍着要冲出口的尖叫声。不一会他们就出了城门,速度明显又加快了几分,虽然知道他是故意整她,可她还是忍不住了,终于喊道:“能不能慢点!”
欧阳凌普听她声音颤抖,知道她胆小从没骑过马,此刻是真的有些吓到了。憋在心里的怨气一扫而光。从第一眼看到她到现在,处处都是她占上风,现在终于被他扳回一城,得意之余倒也不再和她计较,放慢了速度。
筱沄感到耳边的风小了些,才敢慢慢睁开眼睛。眼前的景观顿时让她忘记了害怕。有一刻还以为到了大草原,满眼都是清脆嫩绿,一望无际,一阵风拂过, 青草似波浪般荡漾着。欧阳凌普跳下马,扶她下来。脚下毛绒绒的青草, 像是柔软的地毯。她兴奋冲欧阳凌普叫到:“你太坏了,居然不告诉我。”转身扑进绿色的世界。
见她如此高兴,欧阳凌普不由得也裂开了嘴。他喜欢她刚才跟他说话的语气,亲昵的责怪声,听在心里说不出的舒服。他追了过去,见她竟然躺下了。忍不住斥责道,“喂!你还是不是女人,这样子……”。
话没说完便被她打断:“别出声,你听!”
他扬扬眉,在她身边坐下,陪她听着不远处传来哗哗的水响声。这是处沿湖的草滩,再过去就是几百米的芦苇荡,平时他都会来这里放马打猎。今天被迫带她出门,他想都没想便把她带到这里了。不知道为什么,他就是觉得她一定会喜欢这里。
忽然她坐了起来,兴奋的拉住他:“快听,是鸽子!”
“鸽子?那是什么”他怔怔地问。
“就是现在叫着的那种鸟啊?你没见过?”筱沄反道被问住了。
欧阳凌普静静的听了一会儿,才笑道:“什么鸽子,那是岩鸟,就在那边的峭壁上驻巢,早两年我还用它们练习射箭。走,带你过去看看。”
筱沄跟着他上马,小跑了一程便来到一峭壁之下。草滩上各种野花开得正旺,岩鸟一群一群的在浅水荡里觅食。她仔细观察着这些叫岩鸟的鸟儿。稍大一点儿的大概有一尺长,灰色的头;黑色的嘴;珊瑚红色的脚;颈和上胸有绿和紫色闪光。筱沄可以肯定,所谓的岩鸟就是鸽子。在那一世里,已经去世的爷爷最爱养鸽子,每年暑假回老家,她都听爷爷念叨他的养鸽经,不可能会认错的。
欧阳凌普解释道:“这一带多的是这种鸟,炖汤倒是挺香的。打几只带回去给你熬汤如何?”
筱沄慢慢勾起嘴角,“好啊,不过我要活的。你想办法帮我捉几只刚会飞的,好不好!我想养着玩儿。”
第十九章 三朝回门
今天是筱沄回门的日子。司徒明沄一下朝便备齐“三朝礼”,骑了马,带着轿子赶往欧阳府接人。
在宁国的风俗里,三朝回门是不亚于迎娶的大事。结婚的第三天,娘家弟弟或者哥哥把新嫁娘接回去,而且回门时要顺着迎亲的那条道走。女方家先要在中午设宴款待新婿。晚间还要再宴请夫家的长辈,并遍请亲朋好友。若是有些家产的还会搭台唱戏、放烟花,大肆庆祝。新女婿这才以女婿的身份拜见女方的亲友。
从妹妹嫁到欧阳家那一刻起,司徒明沄便一直担心的很。既记挂着她的身体,又要布置今日的行动。本来一切就绪,不想今日早朝上皇上突然命他接管都城防务,命父亲后日就赶回边城。下朝后又单独召见,取消了原定的计划,又不说明原因。计划倒是小事,日后还可从长计议。可将儿子留在都城享福,却把父亲赶到边关,没这个道理。他极力推辞,皇上却不肯听进言,而且言语中他们父子似乎有些不满。可若是不满又怎么将都城防务交到他手上了!他自幼随父亲在军中长大,对这些政治上的东西也很不耐烦。祖母在世时有祖母谋划,这些年又都依靠筱沄,如今她出了阁,连个商量的人都没有。
想到这里,越发急切地想见到妹妹。司徒明沄打马快行,前呼后拥的往欧阳家赶,隔老远便看见欧阳府层层庭院楼阁,汉白玉石阶上的朱红大门,他们一行人没到,早见仪门里边喘吁吁跑过来一个中年人,赶着几步近前,赔笑道:“奴才刘柱儿,给将军请安了!请将军跟奴才这边请!”
司徒明沄下了马,随刘柱儿绕过正厅顺着游廊往西走。身后自有人安排,将带来的各色礼品往里搬。西边的花厅是欧阳靖宇平素休憩、宴请外客的地方,装修十分精致。他徐步而行,但见亭台楼阁参差,循廊曲折,一路珠箔湘帘,来往仆人足有四五十人,见他二人过来,都垂手侧立让路。越往里走司徒明沄的眉头锁得越紧,妹妹在这样的人家怎么住得惯。如今铲除欧阳家的计划搁浅,若是他们家欺负妹妹,自己是晚辈也不好出面,岂不是白让妹妹受委屈。还是得奏请皇上,将父亲留在都城。他正在暗暗思量着,二人已到抄手游廊尽头。只见廊下挂了五六只鸟笼子,迎面门额上白底素绢裱着“澹宁轩”三个字。湘竹帘后隐隐可见人影晃动。有人打起帘子,司徒明沄躬身进去,就见欧阳靖宇端坐在雕花搭袱太师椅上。旁边端坐一人,却不认识。欧阳靖宇见他迟疑,含笑说道:“哦,这是我那不成器的三儿子。”
他便明白就是妹妹的公公欧阳永琰了,忙行礼道:“原来是亲家老爷,明沄失礼了。”说着便赶着跪下磕头。
欧阳永琰忙笑着扶起他道:“将军快快请起,我一介白衣,如何受得起将军大礼。”言语中的抱怨毫不掩饰。虽然有个位极人臣的父亲,可他却没有任何职务,每日用度都要到账房支取,叫他如何不怨。
司徒明沄不禁有些厌恶。早就听说过这个人,十五年前曾任过户部的管事,当年侵吞赈灾粮款,差点酿成暴乱,可他自己却只落了个永不继用的处罚。欧阳家把持朝政几十年,富贵无限,还做这种伤天害理的事……
欧阳靖宇对这个儿子早就不抱任何希望了,自己已年过七旬,却丝毫不敢放权。外人都道他霸道,谁又知道他的苦处。三个儿子只有长子还成器,却英年早逝,其他儿孙都不成器,吃喝玩乐全套的把式,还需要他跟在身后收拾残局。他何尝不明白登高跌重的道理,为了不被抓住把柄,只能将儿孙们都拘在家里。如今他将全部希望寄托在孙儿凌普的身上,所以今日早朝皇上将都城的防卫交给司徒明沄,他也默认了。如今欧阳家太扎眼,要是凌普能在司徒家帐下历练对他会更好些。
欧阳靖宇笑着说:“虎贲将军接管都城防务,足见皇上对将军的信任。这样吧,等就任官牒下来,由老夫出面宴请原来管着城防的兵部官员,到时候将军可一定要赏光啊!”
司徒凌普站起来,恭恭敬敬的回话道:“多谢丞相了。”司徒家与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