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室指着我的眼睛,“别哭了,那个混蛋,我已经教训过了。”
混蛋?
我刚醒来,有点反应不上他的话。
冰室指着我身上,被他换下的衣服,说是沾了那个人的血。
真没想到,我会用脑袋去撞他。
“你的脑袋是用铁做的吗?居然一点事都没有?”
他问我,“我替你换衣服的时候,发现你身上都青了,是他打得吧?”
我点点头,“好像不痛。”
冰室直接给了我脑门一下,说我缺心眼。
他很早就告诉过我,要注意那个学长,不过,我一转身,就忘了。
“冰室,你怎么会在海常出现?”
他的嘴边泛起的笑意,让人看不到痕迹,“因为你不来找我,我只好去海常找你。”
我总是问他,找我有什么事?
冰室却是摇摇头,说不出目的。
他捂着肚子,说饿了。因为我抓着他不放,让他寸步不离,动弹不得。现在,他又渴,又饿。
我哦了一声,去了厨房,从冰箱里拿了饮料。
回过身时,差点就撞到悄悄跟在身后的冰室,吓了我一跳,“你给我滚远一点。”
冰室拧开了可乐,笑了笑,“加南,少用这种凶恶的语气和前辈说话,小心我揍你。”
这是他第三次进我家,依旧没有见到我口中说的由贵瑛里先生。
我说医生很忙,没时间搭理你这个小流氓。
他在屋里转了转,停在琴旁,叫我坐下,随便给他弹点什么。
刚才这个人吵着饿了,又说要弹琴给他听,真是麻烦。
我叫他自便,自己去了厨房。
大老远,就听见冰室喊着自己喜欢吃什么,和不喜欢吃的。
饭后,我习惯站在窗前,不知所以地看着天空,等着。
冰室站在旁边,说我胃口好差,一口都没吃。
见我不理他,冰室拿着手心在我眼前晃了晃,直到我注意时,他才停下来,问我,在看什么?
不知道。
他啊了一声,以为我在敷衍他。
随着他的拳头落到肩上,我垂下眼睛,走到琴旁,坐下,“我在等一个约定,一个承诺。一个永远不会丢下我的约定,一个会好好照顾我的承诺。”
冰室听不懂那些话,问我,究竟在执著什么?
说白了,我根本不知道自己在等什么。
漫长一人的时间里,我习惯了等。
“加南,我真不知道你在等什么,你这样漫无目的等着一个约定,一个或许永远都应验不了的承诺,到头来,你只会对曾经的那个等待失望透顶。和我出去走走吧,你看外面,黄昏那么漂亮,你将自己圈在一个黑暗的角落里,只会错过太多。”
我停下弹琴,望着他,“你这个小流氓,说得话,让我很心动。”
还就一起走吧。
冰室走在前面,挡住了不少夕阳的璀璨。
我叫他死远一点。
冰室追了过来,朝我脸上,握紧了拳头,可是却没有打下去,拳头弯起了小小的弧度,他在我的鼻上狠狠地刮了下去。
我们去街上走了走,碰到了黑子和火神同学。
他们看到了我,也看到了冰室。
火神一看到冰室,就要和他打一场球,冰室说没空,“我说火神老弟,你的眼里除了篮球,就没有其他有趣的东西了么?”
我还在和黑子闲聊,问了问彼此在学校的情况。
最近,他们要模拟考,火神的国语很烂,黑子只好每天给他补习,所以回来得比平时晚了些。
我还好,没什么特别的,每天都很普通。
火神和冰室,说要去街头篮球比一场,问我们要不要一起去?
黑子虽然很累,不过,他老早就看火神和冰室之间的较量。
我停在原地,身体,不知被谁推了一下,走进了他们的圈里。
回过身,家里的那户窗户前,瑛里已经回来了,举着酒杯,笑着叫我往前再走一步。
往前再走一步,便走到了冰室的面前。
他拽着我,去球场。
火神推着自行车,带着黑子,叫我们慢点。
我们站在护拦前观看,黑子问我,“你有看过冰室同学比赛吗?”
前两天才看过。
黑子哦了一声,他知道我指的是阳泉和福田的那场比赛。
“你觉得是火神同学厉害,还是冰室同学厉害?”
“谁知道呢。”
火神打球,很激烈,像火。冰室,刚好和他相反,他追求技巧多于力量。
“哟,是小火神和小冰室的比赛呢,幸好我赶上了。”
黄濑和一个没有见过面的女生,正好路过这里,听到球声,黄濑说过来看看,正好遇见我们,他看到了黑子,也看到了我。
“哟,小黑子,加南,你们两个人也在呐。”
我偏过头,不理黄濑,被黑子发现了,他问我,我和黄濑怎么了?
“他放我鸽子,我现在不想和他说话。”
黑子也觉得黄濑有些混蛋。
“加南,加南,你怎么不理我啊?是不是生气了?我不是故意不等你的,找了你半天,都没有看到你,以为你回去了。”
黄濑在身后解释了半天,还是不能让我心情好转。
火神与冰室打得热火朝天时,黄濑也想加入,他已经脱了外套,却直接扔到了我的脸上,“亲爱的,帮我拿着衣服。等会儿,我送你回家。”
黄濑这是,衣服扔错了人吧。
黑子叫我千万不要生气,黄濑这人,他有时挺呆的。
我却觉着黄濑的呆,有时是表面。
球场上,黄濑却飞了一个笑意,抛向我们这边,“加南,亲爱的,我不会让你等太久的。”
我听了一头雾水,只想学笠松学长,狠狠给他一脚。
第15章 第15章
海常的第四图书馆,只在星期二和星期四对学生开放。
图书馆在一棵榕树后,藏得很深。
虽然位置偏远,那里却有外面没有的断本,或是孤本。
而且看书的环境很安静。
很久以前,瑛里就在第四图书馆寻找一本偏冷门的书时,就像我现在这样,长得瘦小,对于放在书架最上层的书,手够不着时。
他踮起了脚,而我和他那会一样矮小。
手,对那本书的执著,身体踉跄往后退时,背后,也是一个温暖的手臂接住了。
回过头,他笑了笑,“你怎么在这里?”
我指了指书架最上层的那本书,太高,只能看见绿色的书脊,“够不着。”
黄濑轻而易举地拿了下来,咚的敲在我头上。
他说我平时吃得少,营养跟不上,所以才长不高,而且脸色白得挺吓人的。
我哦了一声,问他,怎么也在这里?
黄濑隔着竖立的书架,指着那边正在挑书的一个女生,她的脸,我没见过。
那个陌生的女生挑好了书,就坐在靠近窗户的位置,然后冲着我们这边,向黄濑招了招手。
“加南,那我先过去了。”
我点点头,隔着书架,我偷偷地看到黄濑坐在那个女生的对面,有说有笑。
黄濑的眼里,是那个抬手撩发的女生。
我转过身,背靠在书架上。
手,握着那本书。
不过是他的举之手劳,我却和当年的瑛里一样,心里荡漾着自己也说不清的心思。
窗外,一片明媚,一只蓝色圆点的蝴蝶误入图书馆。
它飞啊飞,停在了我面前。
我想要抓住它,那只圆点的蓝色蝴蝶又飞走了。
听到起身的动静,我又转过身,黄濑和那个女生离开了图书馆。
黄濑的手,搂在了那个女生的腰上。
她走时,将自己挑的书,随手搁在了书桌上。
我的视线,跟着瑛里当年翻过的痕迹,一直到最后一页,在那里看到了他曾用指甲划过的痕迹。书的角落,写着他喜欢的尾音。
生活如果太悲伤,请别回头看。
有人默默付出多年,却不被他人稀罕。
而有的人,想要的只是寻常百姓家的一丁点温暖。
我们曾经都想要别人的注视。
哪怕只有一眼,也行。
书的页尾,我在瑛里的位置下,用指甲划出了一条线。
下午的游泳课,我身体不适缺席。
学校的阳台,那块狭小的角落,是一个可以叫人暂时忘却一切往事的避风港。
那天的事,就连瑛里也说我挺倒霉的。
要怨,只能怨自己。
现在我只想过些平淡日子,像瑛里说得那样,像正常人一样去学校。认识朋友,逛街,运动,看电影,享受美食。
如果有人喜欢,我也想尝试去爱别人。
地上的蚂蚁爬成一条线。
我挡住了它们的去路,它们也遮住视线里,我对那份平淡生活的可遇不可求。
终于,我走出了那道高墙,遇见了瑛里,认识了朋友。
我想我有朋友了。
那天,他就坐在我身边,嘴里唱着歌。
训练的时候,黄濑没有迟到。
下午在图书馆看见的女生,她就站在场外观看。对于其他女生的叫喊,她全当没听见。
黄濑凉太,长得好,学习也好,又会打球。
难怪有很多女生,都迷他。
队友们嫉妒,说黄濑艳福不浅,都争着叫黄濑介绍女孩认识。只有阿木学长并没有参与起哄,他虽然在笑,可是不明白他在笑什么。
阿木学长自那天之后,再也没有和我起过冲突。
只是说话的时候,有点阴阳怪气。
除了冰室,谁也不知道我曾经被阿木学长教训过。依旧装着什么事都没有,各自训练。
“加南,我们去唱歌,你要不要一起去?”
训练后的校门口,除了那个女生,黄濑身边,还有很多陌生的女孩。
我笑着说,不去了,还要回去做饭呢。
与他们擦身而过的时候,女孩的声音说道,“黄濑,他是你朋友吗?怎么感觉死气沉沉的,一点精神都没有,和你完全不搭,你们究竟是因为哪点成为了朋友?”
黄濑笑了笑,声音就像午后的阳光,暖而刺眼。
“你们不要乱猜了,加南他只是我的队友。正好看见了,和他打个招呼而已。”
我,和他们朝着各自不同的方向离开。
身后,都是一地金黄色。
我觉得自己已经有了朋友,那天,他找上门,兑现了他的诺言。
他教我练球。
我弹琴的时候,他就坐在琴旁,我们一起过了一个有说有笑的下午。
走了几步,我停下来,看到他的背影,走在女生的中间。
买了蔬菜,肉,新鲜牛奶,以及火腿,从超市出来时,迎面一群人从我眼前跑掉,最后一个人没有看到我,撞到了我的肩膀,袋里的东西,都掉了出来。
他们在追人。
等到最后一根胡萝卜捡进袋里时,那群人早跑得没影了。
过了红绿灯,穿过小公园,拐进胡同口时。
一个人,跑了过来。
我没有看清他的长相,拎在手里的袋子,又掉在了地上,嘴巴被他捂得死死的,被他按在墙上,他小声说,“我路过这里,刚刚还在想,会不会看见你,你就送上门了,我们两人真是有缘。”
我只能瞪他,别无他法。
见我不理不睬,冰室只好松开了手,和我一起去捡那些蔬菜。
胡萝卜还行,番茄已经成了一团汁水。
流氓。
冰室自己也点了点头,他就是流氓。
我问他,被狗追了,跑得那么快?
冰室笑坏了,他是在追上次和他打过架的一群混混。
上次他们打过一次架后,他们也不知道找来了帮手,没有堵着外出比赛的冰室,就将几个放学回家的学弟狠狠地打了一顿。
“走开,不要挡着我的路。”
我回去的时候,冰室一路跟着,赶都赶不走。
我问他,要干吗?
他只笑不说,让人只能干瞪眼。
开门,我进去,还没有来得及换鞋,冰室跟着就要进来,我上前一步,要关门。
他在门外往里推。
我又问他,到底想干吗?
冰室笑得一脸不正经,他说他渴了,想进屋喝点东西。
简直,胡说八道。
他推开了门,将我摔在地上。
进屋,冰室关上门,笑着问我,“加南,你力气怎么这么小?”
他不客气地换好鞋子,走进客厅,我刚从地上起身,他忽然哦了一声,恍然大悟地对我点了点头,“怪不得你力气小,因为你矮。”
我拎着袋子进了厨房,他后脚跟了进来,却在我停下的时候,声音搁在了肩上,戏弄我,“加南,你长得这么小,那里是不是也很小?”
抬头,我的头正好碰到了他正在喝的饮料瓶,“扒了我的衣服,你看了,不就知道了。”
头一次看见冰室吭不出声音的样子。
厨房的时间,差不多了,我在冰箱上,贴着明天之后的事情,然后洗菜,做饭。
我知道冰室没有走,他就在身后看着我。
对面,是黑子家的厨房。
黑子妈妈,才从外面买回菜回来,我们总是隔着两家厨房窗户望望,点头,笑笑。她不止一次叫黑子一有空就过来坐坐,和我说说话,也曾叫我去他们家里吃饭。
除了搬来那天我去做过客,再也没有去过,也不想去。
饭菜端到客厅的桌上,冰室就站在琴旁。
他看着我,“加南,你会弹琴,会做饭,又会处理伤口,你会的未免也太多了吧。”
我却摇头笑道,“可我不会打球。像上次,输惨了。”
冰室问我家里的那个男人,这么晚了,还不回来吗?
瑛里的诊所,只救他想救的人。
像我,还有十年前他在图书馆里遇见的男孩,那个爱看书的忧郁学长。
我站在黄昏下的窗户前,看着远方,等着。
秋天了,叶子黄了。
黑夜,变得冷了,桌上的饭菜,也冷了。
体弱多病的医生,身边的女人,比黄濑身边的女孩还要多。
他死前,念着的却是那个人。
路灯下牵手散步的老夫妻,也曾年轻过,被人伤过,也伤过别人,到头来,大家还是老得一踏糊涂。一觉醒不过来,这一生,不过就是这么一回事。
错过的,始终错过了。
等到你老了,或是我快死了,才知道糟蹋了青春的正是自己。
夜黑,屋子也黑,回过身,开了灯,竟看到他还在,有些惊愕。
“你怎么还没走?”
冰室往前靠近,盯着我看了好久,垂下头,很累的样子,靠在我的肩膀上,说,加南,你的心为什么一直在哭?
我想笑,却笑出来。
这个男生,第一次这么赤。裸地发现了我的心事。
我却说不出口。
问他,要不要吃点东西?
瑛里可能不回来吃了,做了那么多,我一个人也吃不完。
冰室一本正经地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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