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莽山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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莽山月- 第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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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穆虎,竟就像是自己绕不过的一个坎,所以,每一次,摔了也不会觉得分外地痛,是宿命吧,也只有这样想,心头才会舒服一些。
穆虎,并没有回自己的屋,而是去了裴叶的房里。
开门的时候,显然是有些意外的裴叶,果然,瘦削了许多。歉疚,却无从表达。自己,已经有多久没有进过这个房间了?记忆里,这里是留下最多的欢笑的地方,有穆扬的有裴叶的,也有自己偶而被他们逗笑的,虽然自己很少笑,大多的时候也只是在旁边看着,可总归心满意足的。也不知道从何时起的贪念,便坏了三人的心境,伤了自己,更伤了他们。
直到坐下的那一刻,他才有勇气直视裴叶的眼睛,错,该担的总要担的,他让裴叶难过了这么久,如果她能像以前那样笑骂出来,自己也许,就不会那么不安了。
裴叶的眼睛里没有愤怒,却依稀有一丝的绝望。离百日之期已经不远,可穆扬却还在徘徊之中,她,倒不在乎再等三年,只是,现下穆扬都不能下定决心,谁又能指望三年之后,她已经累了,经不起了。
倒是不闪不躲的眼睛,这,本来就是裴叶,从来光明磊落,不畏人前的裴叶。最后的一丝犹豫也在这样的一双眼睛里消逝于无形。
没过多久,穆扬来了,穆虎见到走进屋子的穆扬时,心里头松了一口气,他知道,在这里能等到他。
穆扬在门口时便听裴叶说了,虽有些疑惑木头的用意,但见到木头肯来,心里总是欢喜的。
裴叶在两人面前沏好了茶后才自己坐了下来。

第 30 章

下午的时候,莫婶已透过莫叔,伸手向账房里要了不少的银子。
纳兰发现,来莽山这么久,就这一次莫叔掏钱掏得很爽快。旁敲侧击了几句,或许是莫叔太过高兴还是别的什么,总之,纳兰终于知道莫叔一反常态的真正原因。
穆家要办喜事。乍听之下,纳兰倒也没觉出什么,直到出了帐房的那一刹那,她才醒过味来,这喜事背后,有一个人恐怕又得要离家出走了。
怀揣着满肚子的郁郁,踏进后院。
后院里很静,除了裴叶的屋子。
裴叶的屋子是敞开的,里间不时地传出莫婶及一干婆娘们的笑声,其间又间杂着穆家二少略显低迷的嗓音,再者便是久久会传来的裴叶的低语,虽显有些美中不足,但喜气,总是有的。
纳兰驻足了好长时间,似是有些泄愤般地总要多听到那对准新人的声音,多感受人家此间细不可见的酸痛才能慰藉自己满腹的不合时宜。这一站,便有一柱香的功夫,直到,脚跟有些痛将起来,这才打算回转身躲进小屋子。
穆虎,不知何时已站在自己的身后。
纳兰倒是见怪不怪了,一天之内见到这人两次,说不得,脸皮子也磨得厚了些。只是心里依旧如小鹿般地乱撞着,可面上,终究可以平静无波了。
穆虎的眸子又深入了几许,也觉着这纳兰姑娘此时的神情与早上比来又多了几分疏离,这话,便更不知如何说起。
两人如此的对峙一般,纳兰依稀觉着那屋子里的女人们开始往这里打量的时候,下意识地,扯着身旁男人的衣袖闪进了自个儿的屋里。这动作一气呵成,似乎天生就该是这般地自然就发生了。
只是进了屋子的纳兰现下是不知如何自处了,她怎么可以把男人,还是这个避之惟恐不及的男人给带进闺房?十几来,说不得便是破天荒地无所顾忌,却也不知是为何而起,只是,她的力气几时大过,这男人山一样的身躯怎么就被自己给牵着走?后悔莫及的纳兰只得借着倒水的功夫遮掩自己的孟浪。
穆虎倒是松了口气的,他能觉着此时的纳兰姑娘就犹如那紧闭的蚌壳终于开了一缝隙般,而他,不想错过这个机会。
“如果,如果你没有心上人的话,可否,可否下嫁?”有些卡壳的话语却让穆虎七尺高的汉子如释重负。他这才恢复了常态,以一个寨主的风度坐将下来,适才的语不成句似乎发生在别人的身上。
半晌,纳兰才似游魂般地端着两杯水折回桌边,看到安坐一旁的穆虎时,手一抖,水便没放稳地洒了一桌,蜿蜒的水迹直奔穆虎的袄子而去。一番手忙脚乱之后,她才在穆虎的眼睛里瞧到了稳若泰山下的一丝紧张。
她慌乱的心这才有了可安放之处,也罢,他敢开口,她又有何不敢应承?
一颗心怕是早就放在人家心上,与其看着难过还不如拴在身边,也许,不需要多久的时日,他觉着自己的好也未可知。再说,自己当初打的如意算盘便是和这人私奔了的,如今,也算名符其实了罢。
心念电转之间,这计较便已定下。很是直接地点了点头,算是,把自己给嫁掉了。
穆虎虽有些意外,但这姑娘行事素来无常,与他也是司空见惯的,只是觉得女孩子家这般没有城府地便答应亲事有鲁莽,但总算是了了一桩心事,倒也两相情愿。他哪知纳兰九曲十八弯地也做了那么多的盘算,怎知一颗芳心早已暗许?
这边厢两人相对无言,只是一个劲地喝茶,那边厢,却是众婆娘摩拳擦掌,口沫横飞,只苦了,穆扬和裴叶不但得陪着笑脸,这心里还得惦着那桩木头该如何自处。
初二的这一天,便在兵荒马乱中过去。
初三的一早,莫婶便带着一班娘子军出了莽山寨子,这其间还多带了一个包袱,便是纳兰。
纳兰此番能出得来,也是多亏了这一些日子跟前跟后地在莫叔旁边帮着,这莫叔见人家女娃娃开口,便让事实说话自家婆娘把她给捎上了。纳兰出寨子的时候,天才放亮,而穆虎,正因为有些日子没有安睡的缘故,这心里一松,便不知在睡梦中,那个准新娘子竟跟着一帮婆姨出了莽山。

第 31 章

纳兰出寨子,纯粹与众婆娘们的目标南辕北辙。一路上,她只是一声不吭地窝在车厢的角落里,也不怎么掺和大伙儿的笑闹。说来也怪,比起清河巷的一时兴起,这一次,她倒没有什么不安,也许,这本来就在她的预期当中,只不过是迟了几个月的时日而已,要悔,早在来莽山之初也悔够了似的。
许是眉眼之间总是有那么一些形与外了,莫婶这一路上倒是关照得紧,这倒并不都是老莫的功劳,这有时日来,纳兰姑娘总是越发地清减了的,这不,难得出来一趟,还是郁郁不乐的模样。
终于,到了莽山最近的一个小镇。因着天色渐晚,便宿在一家临街的住店将就了下来。
喜来镇,关外一个不起眼的小镇子。与其说是一镇,这一圈下来,还不如清河巷的十分之一。
白日里,女人们捧着爷们挣的辛苦银子,小到钗子,耳坠,大到喜事要用的布匹绸子,林林总总是堆了一车子。这不,一天下来,累得大伙儿是腿也酸了,嘴也酸了,个个趴在通铺上长吁短叹。
纳兰只管捧着个小算盘拨拉着,坐在镇口的住店里能不挪脚便不挪脚的,这时候,倒是最神采奕奕的一个。所以,端茶倒水的活儿不说,里里外外没一句怨言地忙活着,众人瞧在眼里,对这外来的姑娘更是青眼相待。
好不容易,一屋子长长短短的鼾声此起彼伏,纳兰这才出了门去。
喜来镇,一条道贯穿南北,虽不起眼,但从来是关外必经的一条要道。
揣着怀里的那一封家书,她进了对面不起眼的一家小当铺。
说也奇怪,这当铺小虽小在这镇里却独有一种稳当厚重。当铺的刘掌柜,年近不惑又穿得土黄的罩衫,一双眯缝眼里却不时地闪着精光,他,就是爹爹昔时的手底下人,扎在这穷乡僻壤里已不只是一两年的功夫。
纳兰福瑞,这个京城里有名的闲王爷硬是撂了闲差事举家迁出京城,回到盛京,也是在这一年,他的宝贝女儿满十三岁。
纳兰就是在那一年里把这些要去往各地开枝散叶的师父们送出了盛京。后来,盛京外的清河巷一夜繁华,可撑起清河巷的已不是纳兰王爷身边散了的十三铁骑,而是她。
她在清河巷里一呆就是两年多,如果,如果不是及笄后随之而来的不甘,不是那老梅树下不以经意地那一望眼,也许,她会接过这十三铁骑的版图,再把它发扬光大,扩大到大清的每一个角落。
毕竟,就是这眼前的孙掌柜,曾当着爹爹的面说过,这纳兰一脉,独有自己能得这一分天下。
异地突逢故人,更是两年不见的故主,这孙掌柜倒不见讶异,想来,爹爹连这天高皇帝远的地儿都打探过了。不难想见爹爹会有如此大的动静,也不是自夸,自己,从来就是纳兰福瑞最引以为豪的孩子。
思及此,终是不得不承认,她想她的爹爹了,想摸一摸他的大肚皮,摸一摸他的大胡子。
当下,不等孙掌柜开口,便从怀里掏出已有些皱褶的信,往柜上一放:“这是给爹爹的,烦请您在送帐目的时候给捎去,该交待的,我都交待了,我不会留在这,爹爹见你带信会高兴的。孙叔,您保重。”
不等孙掌柜留话,便头也不回地出了铺子,她怕,她会哭出来的,离了爹爹,就是为了更好地笑才对,她不要,也不能在老家人的面前掉泪的,这也是自己眼下所能做到,因为,接下来的日子,总不是现在,是要两个人过的,自己,说了不算。
虽是正月,但天还是黑得早。从当铺出来,背后有盏灯照着,不远也不近地总是隔着两三米远,她没有回头,但她知道,那是孙掌柜在她的身后,许是不放心的缘故。
回到住店,众人还在梦里,纳兰便插好门栓,上床睡下。
一早醒来,这些婆娘们照着临出门时央纳兰记下的物事,把物品又清点了一遍,又发现了几项东西漏下的,于是,纳兰便自告奋勇地陪着莫婶上街采买,直把一干娘子军感激地差点没喊她祖奶奶。
因着晕车的缘故,她都还没有出来仔细逛逛,心里,倒是存了些小心思,想在这镇上寻几个不俗的物事,备着给那个木头。
喜来镇总共多大的地方,这山旮旯里的镇子,哪来什么精细的物件?眼见着快回到住店了,纳兰心里不抱希望的时候,对面当铺的伙计跑了出来,塞给她一个锦袋,说是老板送的。
幸好莫婶此时正在采买东西,倒顾不上这边,纳兰也没看,便把它往袖口里揣好。
回头帮莫婶提东西的时候,还一直惦记着,可是,一回到店里,便被大伙儿拥着上了马车,众目睽睽之下便更没有机会拿出来瞧上一瞧。
又是一天的奔波劳累,终于,那个吊桥已然在望,而此时,天又快黑了。
一见到桥对面影影绰绰的光晕下人影熙熙攘攘,婆娘们便激动起来。也是,这莽山的女人们难得出外一趟,时间没多久,可快见着家和自个的男人,这心情,不激动也难。

第 32 章

“砰”巨大的木桥平搭在悬崖之间,寨子,在暮色之中敞开门户。
马车“嗒嗒”地行驶在桥上,依稀有些晃悠,却无损众人的激动。女人笑闹成一团,为的也只不过是哪家心急的男人站在了最前头之类的笑话。
看着女人们或娇羞,或艳羡的神情,纳兰小心地把身子往车内挪了又挪。
不一会儿,向外张望的女人们都缩回了头,有心急的便在撩车帘子。家到了。
马车徐徐停了下来,坐在外头的女人们陆陆续续在下,纳兰很是体贴地往后缩着,直到,车内只剩自己一人。
又过了许久,觉着车外人声渐悄的时候,她这才慢吞吞地挪出车外,掀起车帘,便待跳下车来。眼前,突伸来一只大手。抬头,是那一双眼,清河巷口,莽山寨内,同一双的眼。
心里不知从何处而来的温暖混着莫名委屈一起涌上心头,泪便已盈眶。
借着夜色,眨了眨眼睛,缓缓伸出手去扶住,然后,平稳地落到地面。
余光扫向各处,果然,这周围除了他们,便再无他人。
他,想必也是等了很久,或许,以他的个性,他也必如她,躲在某一处,只至现在。
纳兰回过神来盯着缠在一起的手,黑暗中温暖却也粗糙的双手,无意识地紧了紧,却见那人像被蜇了一般地松了开来,手上顿觉一凉。抬头便见那木头已抢先一步,身子与她不远也不近地隔了两尺之遥。纳兰刚有些甜的心里不禁有些发苦,
冷风呼呼地刮过的时候,前头的人总会挪着身形挡住,女人的心里因着这一晃一动,苦的便也甜了回来。
送到她房前的时候,穆虎正待转身下阶,袖子一紧,纳兰正抓住自己袖子,这才知道,不知何时,那女人趁着自己挡风的时候竟抓住了自己的衣袖!
纳兰此时似是想起什么,松开了手,从袖子里掏出一件东西。
示意穆虎伸出手,穆虎依言摊开手心,便见得手心上多了一枚玉环。
那玉环在夜色中依稀散着柔光,想来也必是稀罕之物,穆虎不知是收是留之际,纳兰又取一枚玉环,比自己手里的那一枚小上许多,模样却无二致。
“说了要成亲的,这就是我送你的东西,你做何用我不管,却是不许退回来的。”说完,也不待穆虎反应就开门闪了进去。
稍顷,穆虎拢住手,这才回了自己的屋子。
这一夜,纳兰翻来覆去的如何也睡不好。就在刚才,她把爹爹给的东西送了出去,也算是替爹了了心愿。
爹爹常说,她要是出嫁,必是得要风风光光地嫁了的,十里红妆不在话下,就是百里,千里,他这做爹爹的也会办得出来的。说这话的爹爹意气风发地紧,那时,十三铁骑从各处送回的捷报频频。
如今,爹爹托着孙掌柜的给了这样的一件物事,她知道爹曾许过,十三铁骑会在她成亲之时一骑送一样礼。孙掌柜,只是十三铁骑里的一骑却依诺送了礼,看来,爹爹已经原谅了自己,否则,又怎会让孙掌柜给自己这样的同心环。
同心环,许意同心,但得一心人,白首不相离!
出了初五,莽山人又开始忙活着给二少爷成亲。
大伙没有去深究这一向不肯结亲的二少怎么就突然改变了心意,只是一心地替新人高兴着。活儿便干得是越发地细致,害得纳兰现在被老莫停了手边的活,一门心思跟在莫婶后边打下手。
她倒是随遇而安地紧,不是跑东边问针线活的进度,便是张罗着新房里物件的摆设。说来也怪,这婆娘们出了一趟远门倒更听纳兰的话,说是她的眼光好,这里里外外一忙下来,便累得有些受不了。
用过午饭的时候,趁大伙回了的功夫,她才得了个空,便坐在老梅底下透透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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