莽山月- 第18部分

第　70　章

一路上，裴叶不住地往帘外张望着，纳兰只得时刻盯人。
过了没多久，便听得裴叶一场欢呼，随即车子也就停了下来。
幸亏带着莫非，看着他搀着裴叶下车时，纳兰偷偷舒了口气。
“嫂子，这便是我跟你说的地儿了。”裴叶笑着，一只手挽着她，一只手指着不远处的一处。
这大半年的功夫，纳兰虽不敢说走遍了寨子，但大抵的地方老莫都带着她去过，当然，包括眼前的这处倚山而建的小亭子。
不敢扫了裴叶的性子；纳兰笑着；和莫非一前一后地顾着裴叶沿石级而上。
亭子不大，却也不像是单单为了避雨歇脚而设。
比起她见过的凉亭也只能算是一般的亭子似乎是裴叶眼中最美好的景致，看着裴叶一脸的欢喜，纳兰心中着实有些感到奇怪。
裴叶和一般的世家女有太大的不同，除了穆扬，她很少见到裴叶对人以外的一切事物感兴趣，当然，除了苦苦找寻的那朵菇子的秘密。
这亭子，想必有一些不同。
裴叶在靠边的地方坐了下来，纳兰和莫非也就各自坐了下来。
纳兰见裴叶坐下后只是微眯着眼捶腿，倒是不见了刚才上山道的雀跃，纳兰又四下里看了看，却是如何也看不出这四方亭的妙处，心下一动，转而望向莫非。
他们这几个人一个院里长大，总是会知道的。
果然，莫非朝她努了努嘴，纳兰视线所及，在亭子斜上方处，草木青葱，却有一处建筑掩映其中。
那地方离此处不过几十步，可若没有莫非指来，她一时半会儿还是发现不了。
待要多看上两眼，这边的裴叶也知道是莫非漏了底，自然也就再卖不了关子。瞪了莫非一眼，这才站了起来。
莫非乖觉，忙过去扶着，裴叶自然也不是真气，也就由着两人一前一后护着往上走。
“这地方就是少人来，几年功夫这草都长疯了都。”望着密密的草丛，裴叶颇有些懊恼。
纳兰知道；若不是这些快高过一个大汉身高的草丛；也许；裴叶的这个秘密就不会是个秘密。

第　71　章

木房子里；并没有特别之处；至少在纳兰看来是如此。
裴叶似乎找到了许多的乐趣。就是莫非，也陪着在旁唠嗑着。这间看似平常的小木屋，到底有什么东西值两人如此？
纳兰疑惑着，更认真地搜寻着每一处。
木屋里被几个大柜子隔开，可以看得出来，粗糙的大柜子上，横七竖八地放着些玩意儿，除了书，该有的就一样都不少了，看来，莽山人轻文重武的想法倒跟自个儿的爹爹有几分相似。
“文人，文诌诌的，有什么看头！”这句话，是纳兰福瑞骂那位嫌宝贝闺女脚大的秀才的，那秀才，一表人才不说，就是这文字功夫在清河巷也是出了名了，纳兰青音彼时也曾经想过，如果嫁给那样的人，也许，会是一对神仙般的夫妻。
可惜，万贯家产的纳兰家在那位酸秀才的眼中，还是比不过三寸金莲的好。
如今，也不知道那秀才成亲了没有？
视线所及，这满目的木桌子、木凳子、木柜子，还有许多的兽皮，却没有瓷器，没有乐器，甚至没有一本书。
万般滋味在心头，一时竟也忘了一心照顾的裴叶已转到另外一个柜子后。
待心神俱回，寻至两人处，那两人正开心地说着什么，话题似乎是绕着裴叶手中的一只木娃娃。
那娃娃，刀工并不好，只能隐约看得出来是个女娃。
裴叶看到她，只是嘻笑着，把木娃娃塞到了她的手上。
“这是你家那口子的。现在物归原主了！”裴叶拍了拍手上的尘土，纳兰却能从她的眼里看到一丝的留恋，这木娃娃是穆虎刻的无疑，只是，这个“主”该是眼前这个腆着肚子的女子。无论如何，他们几个从小一起长大的之间，有着一段自己可望不可及的过去，而这过去，跨过了时间，在一个小木人的身上，让她这个闯入看着，能懂，心里却还是有些微酸。
纳兰轻扯唇角，心思百转，最终，还是把那木娃娃轻轻地拢入袖里。
她不是不知道，裴叶也喜欢着，但，既然送了出来，她便要了，推辞，本也不是自己的意愿，干脆坐实了夺人之美，就目前看来也无甚不妥之处。
见莫非眸中有些异样，但纳兰还是迎向他，笑了：　“这木娃娃，算我贪心了吧？！”
“怎么会？我做主，送你的。”裴叶本就是利落的人，似乎刚才的不舍只是她的一时错觉，纳兰闻言，笑得便更欢了些。
其实，裴叶的话听在心里还是刺耳了些，这东西，如若不是裴叶的，她又怎做得了主？
气氛似乎有些僵掉的时候，门口处有几名妇人的声音响起。
莫非终究是个汉子，在这些儿女情长的暧昧中正浑身不自在着，瞅着个空子，便率先往屋外走。
果然，有几个妇人背着打猪草的篮筐，对着突然出现的这一条小道，正叽叽喳喳地说着什么。
纳兰扶着裴叶，随着莫非身后出了木屋。
和大婶们打过招呼，等到莫非把门关好，三人便一路无语地下了山。

第　72　章

约摸是午后的光景，日头暖暖，回到了院里，裴叶倒是有些吃不消的模样，毕竟是怀着孩子，再是练过功夫也难免身子重些，纳兰自是不敢疏忽地把她送回房里。
穆扬似乎是刚睡足醒来的模样，见大嫂一脸的小心谨慎，也觉得有趣。
“我家娘子现在可真是太金贵了，看把纳兰给紧张的。”纳兰笑看着他把裴叶揽入怀中，这才舒口气地辞了出来。
“谢了啊！”远远穆扬的声音里还听出些许的笑意，纳兰头微微一偏，她是喜欢穆扬的这种心性的，若是，若是在清河巷遇上的是穆扬可好？也许，他只会笑笑地把她交回府上，毕竟，穆扬总不是穆虎。
眼看着天色渐晚，纳兰直接转到厨房。
厨房里，王麻子正边剥着蒜，边跟莫婶聊着。倒也没看见纳兰进了屋子。
纳兰随意从角落找来凳子，待凳子往这两人跟前一放，莫婶这才抬起头。
“少夫人，你怎么又来这了？”莫婶话虽这么说着，手里却把一撂没剥的蒜头往纳兰跟前推，纳兰笑了笑，也不接话荏，手上也开始忙活起来。
这莽山，说有规矩也有规矩，比如说，大家把穆虎称爷，管她叫少夫人，管穆扬叫二少爷，管裴叶叫二少夫人，当然，还有穆老夫人。
这个中原由，除了感念穆家祖上的照顾外，更多的成了一种习惯。纳兰是从王府里过来的，这大半年的功夫，也足够让她明白。
只是，在这寨子里，除了称呼上的泾渭分明外，其他的，似乎没有什么不同。
除了穆老夫人需要莫婶平时的照顾外，穆府里头只有几个杂役，也只是洒扫庭院，以及换洗衣服之类的活，纵使穆虎和穆扬都成了家，但是，各家屋里头也照旧没有下人侍候着。
整个寨子，更像是一个相互扶持的大家庭。
厨房大概是穆家人最不常来的地方，除了她。
她可以算是厨房的常客了，从之前的格格不入到如今的穆家少夫人，这个厨房，她莫名就觉得亲切，食物烹煮时的烟雾缭绕，总会让她感觉到温暖和生气，更何况，掌厨的王麻子虽长得凶些，但纳兰知道，他是寨子里头待她最自在的一个。
当然，还有莫婶。
王麻子并不因为她的到来而打住话题，反而把话题往她身上绕。
“少夫人呐，你眼瞅着人家二少夫人都要当娘了，真不觉得眼红哇？”这话一出口，着实把纳兰闹了个大红脸。
“我说王麻子，你不开口没人把你当哑巴！一个男人家，你管这事像话吗啊？”莫婶狠狠地剜了眼王麻子，粗汉子就是粗汉子，这不是哪壶不开提哪壶吗？
“没事，王叔也是好意，我明白。”纳兰硬着头皮搭腔，见两人还是互瞪着，她也只好低头剥蒜，心里这才有些后悔来这一趟。
好不容易，那两人见她是真不自在，便把话题往那A菌子身上引去，纳兰这才安下心来，听着他们说，似乎那菌子的事情倒是真真有些眉目，只是，到底是什么东西呢？莫不真是金矿？！
如若真是那样，于莽山这样的地方来说，是福还是祸？
脑子里一时有些乱七八糟的，没等她醒过神来，那边厢，两人又把话题扯回到裴叶肚子里的孩子身上，这会儿，正猜着是生男娃还是女娃。纳兰索性只顾着剥蒜，这心里倒太平些。
终于，蒜剥好了，纳兰见他俩一个烧火，一个做饭，便晃了出来。
一会儿便是吃饭时候，她也不回自个屋里，索性转到前边院子。

第　73　章

盛夏的时节，寨子虽比不得外头的暑气，但终究日头是长着的。
纳兰转到前院。前院却不知何时聚集了一班半大不小的孩童。
纳兰走近，看到了穆虎，他□着上半身，正在教孩子们打桩。
他的神情极认真，并不因为教的是一群娃娃而有一丝的松懈，看他额头上的汗珠，想也知道。
这人，纳兰心里有微嗔，镇日里往外跑，回到家里，又鼓捣着教寨里的孩子，其实，这些孩子的父兄们还都在敞开的厅里闲聊着，哪个下来都是能教会打的，用得着他出来吗？
不过，终究是离她近了些，视线往那结实的胸膛瞄去，不知怎地，脸上又是一热，赶忙挪开视线。却还是让厅里的那一群汉子看到。
“少夫人，要不要进来坐坐？”莫非这个机灵鬼，三两下就从人堆里窜到跟前。
这一段时日，他跟前跟后，自认为是比其他人熟些的，这少夫人看着不爱说话的，可在他看来，是个不错的主子了。
纳兰摇了摇头，不意外看到莫非脸上的一丝失落，也许，他是觉得没面子了？
“我还要回屋里一趟，过会也就开饭了，不进去了。”声音软软的，竟有些解释的意思，莫非这般想着，便也笑开了，目送着少夫人走远，这才转过身。
却见得，不知何时，爷的眼神也往那走远的方向瞧，莫非心里快意，轻咳了两声，这场面，他见着就好，要是让厅里的一众汉子知道，又要打趣爷了。
穆虎自是听到了轻咳，也没有错过莫非带笑的眼睛，颇有些不自在的挪开视线。
场上爷喊话的声量，似乎又大了些，中气十足的，不知，跟少夫人有没有关系呢？
纳兰拐进后院的时候，依稀还能听到穆虎场上传来的声音，厨房那头炊烟缭绕，这一刻，心里头是安定的。
她的脚步轻快，拾级而上时，眼神所到之处，婆婆正躺在摇椅上眯着眼。
她下意识地放轻脚步，轻悄悄地推开自个的门。
回到里间，她手肘处有一件物事便从袖子里掉了出来，正是那个木娃娃。
四下无人，她便拾起木娃娃，走至窗下。
后窗对着的是一块空地，这个季节正绿得刺眼。
纳兰的眼睛只是看着这个似乎有些故事的木娃娃，心里说不清是什么滋味，只是这般看着，又发了会儿呆，直到莫婶的开饭的声音从门外响起，她这才把它放进自个儿的衣柜里头，细细藏好。
合上柜门，她心神便回来了些，稍微收拾了一番，便出门往前院里走。
这时节，饭厅是最热闹的时候，可是纳兰发现，自从裴叶有孕后，这穆府的饭厅里倒是越来越清静了。
原本，莽山里不管是成家的还是未成家的，都喜欢上这来用饭，穆府的厨房里就掌管了大多数的食材，可就这几个月，纳兰让莫非把山外买回的米面拨到厨房才知道，大伙儿现在有家室的基本上开始从厨房里把用度支回家自己开伙。
这样反复几次，纳兰见寨子里挣的银两富足，便让莫非挨家挨户的派银子，也不发米面，大伙儿自个看着采买，如此一来，从她接手算起，到裴叶有孕，这两三个月，穆家的饭厅里就只剩下些未成家的年轻人会到这来蹭饭。
且不说纳兰这个管帐的清楚，就是刚回来没几天的穆虎兄弟俩也都察觉出来了，据莫非说，穆老夫人还把莫非叫到跟前问过话，许是见寨子里现在不缺银两的缘故，也许是见裴叶有孕的缘故，总之，穆府主事的几个也都默许了这种转变，所以，现在的饭厅里，开始像一个家里人用饭的私地儿，而不是议事堂了。
纳兰不知道这样的转变看在穆家人眼里是怎样的滋味，便于她来说，也是无可无不可的，毕竟，人多热闹不假，人少了也清静。
加之，各家各户总有个口味不一的时候，这样分开，倒是让王麻子松了不少气，就为这，王麻子在莫婶面前把少夫人都快夸成了女财神，不过，这些话莫婶只是在穆老夫人跟前说过而已。
前些日子，老莫把明显多出来的桌椅撤掉了不少，眼下的饭厅里也就摆了三桌，而此时，主桌上的人显然是都到齐了，除了她。
正好王麻子手上端了两道菜打从她跟前过，纳兰连忙伸出手，想从他手上分过一道。
“少夫人，你坐就好哇，这我来就行。”王麻子见大伙都在跟前，自是不肯让她帮忙，纳兰便只好硬着头皮，上了座。

第　74　章

等纳兰入席，大伙儿又该吃的吃，该喝的喝，相较以往，纳兰知道，这个不是很多话的家，已经开始慢慢地接纳自己，包括，那个在旁一直不说话的某人。
很意外，孕后一向少吃的裴叶似乎饭量大了许多，或许是这趟上山累的？
不过，看婆婆高兴的模样，似乎也没有追究她们下午做了什么，幸好！
一顿饭，吃得稀松平常，却也温馨。
只是一行人回到后院里，裴叶倒是当着一家子的面，朝她笑着道谢。
“嫂子，下午可把你给累坏了，真是不好意思哈。”话里一片真诚，若说这对小夫妻，怕是这院子里待她最真实的不过，前期的防备与好奇，到如今的真诚以对，她是感谢的。
“没什么，一路上担着心倒是真的。”纳兰声量不大，话说得亲切，惹得穆扬拧了拧自个儿婆娘的小鼻子以示薄惩。
“看你以后，还敢不敢麻烦人家。”穆扬拧完人还不算完，又添上了一句，裴叶自是不依，又是嘟嘴，又是瞪眼，把穆老夫人都惹得笑了起来。
“你们年轻人哪，我个老婆子回房了。”婆婆边说边摇着头，从两对小夫妻的跟前先自回屋，行至一半，又回过头来。惹得纳兰放回肚子的心又提得老高。
“纳兰啊，有空多陪陪叶子，妯娌不多，该走得好的。”纳兰一听，自是点头称是，刚才的轻松一下子就没了。
婆婆这话，听着没什么，会不会意有所指？自己平日里待人有礼，跟裴叶走得近的也就今日。
这边尚未回过神来，那边见着莫婶走了进来，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