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春的最后一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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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春的最后一季- 第2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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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大太阳伞,一个老妇人一边扇着扇子一边有气无力的叫卖着雪糕。偶尔有车路过,就是一阵尘土飞扬。

  我这时想起了刚才那个女孩是谁了,李月,原来在我们班特别文静的一个女孩,她嘴角有颗黑痣特别诱人,李月学习不好,经常一个人躲在角落里看小说。听说她初中毕业后在她姑姑家开的超市里当员工,现在怎么和强子他们一伙搞在一块了。

  我回过头,望着那网吧黑乎乎的门洞就跟地狱的入口一样,幽幽的往外冒着阴冷的寒气,闭上眼睛好像就能听见在放肆的狂笑背后其实是幽灵的哭泣声,他们和我一样,都是注定下地狱的一群可怜的人。

  我一直把初中那群曾一起砍过人一起被砍过的兄弟当作很珍贵的东西藏在我心中,但是为何我心中那些对我而言非常重要的东西、那些支撑着我的生存的东西,比如说兄弟情、姐姐、希望、坚强、自信甚至还有我对倩妮的爱,却都一件件濒临破碎呢?那已脱落的碎屑落在我心上,疼得我不敢面对,只有抚着胸脯无力的后退,越退越离人世间越远,越发的茫然和孤独。

  在六路车姗姗到来时,我没有上车,因为我决定要去二监看看大狗。强子说的是对的,也许就是因为上了重点高中后我对大狗和北哥如此的薄情寡义,才使得他这般对我。长久以来,我从没有拷问过自己的灵魂,我一直认为我正在做的或者已经做过的事情都是完全正确的,但是今天我隐隐约约感觉到了正是因为自己的偏执和专断才酿成自己性格上的悲剧性缺陷,才会让我身边的人一个个反感我厌恶我离开我。

  我到一家超市买了些水果和一条烟带上,半小时后,到了位于市郊的梦阳市第二监狱,这个号称是安徽省最大的监狱,关押着几千名罪犯,占地极大,高高的墙一眼望不到头,上面架着令人胆寒的电网,而四角则是高高的哨楼,有拿着枪的武警来回的巡逻。这些令我想起一部经典的影片《肖申克的救赎》。

  我没想到去探望一个犯人是如此的麻烦,即便大狗并不是个重刑犯。我跟值班的狱警说我想探望个人,那大哥连头都不抬,继续有滋有味的品着茶看着报纸。我塞了包烟过去,谁知他却火了,冲着我吼道:“出去,今天不是探监时间。”

  我赶紧离开,毕竟这是公家的地方,而且又是个很特殊的地方,对于我这种曾混过事的人有很大的威慑力。我垂头丧气的拎着袋子走出去,看见一个狱警挽着个漂亮的姑娘迎面走过来,我感到这家伙很眼熟,又仔细打量了一番,这不是上次跟我们踢球的李强嘛,我同学涛的父亲是监狱里的第N把手,高二的时候,我们球队来这里和狱警们踢了场球。听涛说这家伙混得不错。我连忙走过去,打招呼:强哥,今天到市里玩呢。

  李强挺住脚步,看到是我,脸上露出笑容:陆寒老弟,今天不是又来踢球的吧,我上次被你踢伤的脚到现在还疼着呢,涛呢。

  我递给他根烟,生怕她身边的姑娘不耐烦,就开门见山的说道:强哥,我今天特地过来向让你帮个忙,我有一哥们在里面,我想看看他。

  李强皱了皱眉,很为难的说道:“这个恐怕不太好办,监狱里探监的时间都是规定好的,而且你要看个人,必须要提前一段时间和上面说好。这样吧,老弟,你过几天在过来,我给你安排一下,你看怎么样。”

  “强哥,你说的话我能不听嘛,但是你也知道我现在和涛他们都被关在学校里复习,出来一次太难了,那哥们和我有过命的交情,强哥,你就通融一下嘛。”

  “这。。。。。恐怕不太好办呀。”李强还是有些犹豫。

  “强哥,我和涛他们谁不知您的能力,在这一片叱垞风云的,还有强哥你办不了的事?对不对,嫂子。唉,嫂子,我好像是第一次见到你,也不知强哥什么时候娶个这么漂亮的老婆。”

  “胡说,谁跟她结婚了。”那姑娘装作愠怒的叱道,但是眉眼间尽是笑意,“李强,你就帮帮人家算了。”

  “呵呵,行了,既然老婆都发话了,我还敢不听嘛,走吧。”

  我跟在李强后面,突然感到自己真得很恶心。

  
  我坐在探监室的椅子上,面前是一个宽大的桌子,桌子后面的墙壁上涂着血红的八个字:安心改造,重新做人。这间屋子很阴晦又没安窗户,因此虽然此时不过下午三四点钟,但还是开着惨白的日光灯,对应着涂得雪白的墙壁和黑乎乎的水泥地面,给人一种很阴冷的感觉。

  正在胡思乱想之际,突然听见对面的铁门“咣当”一声被打开了,我抬起头,带着手铐的大狗毕恭毕敬得跟在一个狱警后面小心翼翼的走了进来。

  大狗剃着光头,眼中没有了以往的凶戾之气,变得很麻木和软弱,就好像是一匹被骟过的雄马。他见到我,明显的错愕了下,然后对着我笑笑,露出洁白的牙齿,而我记得那时他因抽烟抽的凶牙齿都是又黑又黄的,跟北哥有的一拼,我们兄弟都叫他们俩“天龙双枪”。

  “大狗,兄弟我对不住你,到现在才来看你。”我站起来有些惶惶得说道,毕竟我这么做是太不应该了,我想依大狗以前的脾气,说不定先要直接痛骂我一番呢。

  “咱们兄弟之间还有啥对得起对不起的,你来就说明你心里还记着哥,哥就知足了,对了,你现在干吗呢,不会还在混吧。”大狗让我坐下,感觉看到我过来他挺高兴的,心里压着的石头也放了下来。

  “没有,我现在在一中上学,马上就要高考了。”

  “好好,我那时就说大少你混什么事,你就是上学的料,唉,上学多好,考上大学这辈子都不用愁了,可惜你哥哥我知道得太晚了。”大狗的脸上露出落寞的表情,但随即还是被微笑轻轻遮掩了。

  “大狗。。。。。。”我欲言又止,怕伤到他,但终究还是忍不住,我问:“原来的兄弟有来看过你的吗?”

  大狗脸上的笑容消失了,又自嘲似地摇了摇头,一嘴的苦涩:算了,别为这些事烦了,我现在是劳改犯,让他们过来干嘛,再说,兄弟,兄弟,混事的又有几个是真兄弟。你大少肯来,是我最高兴的。

  “大狗,要不是我,你也不会……”我有些控制不住自己的感情,眼圈渐渐泛红,一直以来,我都感到很内疚,那次要不是我强为三儿出头,也不至于让大狗如今身陷囹圄,而我却在重点高中为着自己光明的未来奋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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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狗握住我的手,他的手很粗慥,像一块枯死得橡树皮,让我想起家乡里那些终年在地里劳作的老人的手,看起来大狗在里面没少受苦。大狗朝着我洒脱的笑,感觉在初中拜把子时那个天不怕地不怕无比嚣张的二哥又回来了,大狗说:“还当我是你哥,就别说这些了,这都是我应得的。出来混的,早晚都要被抓进来。所以越早抓进来越好,回头可走的路就越长,生活的希望就越大。你以后再别为这个内疚了,我从没怪过你,你这个样子也不像以前的大少了,那时,你多很多威风,谁不知道城郊中学稍稍有些姿色的女孩都被你抢跑了,呵呵。”

  大狗的话让我感到很亲切温暖,那已濒临破碎的心好像又被修复了点,我在年长我五六岁的大狗面前不想再伪装了,我紧紧抓住大狗的手,把头低下,好不让大狗看见我的泪流下。

  半晌,我咬咬嘴唇,微笑着抬起头,问道:“大狗哥,你看我变了吗?”

  “怎么没变呢,但我又说不出来到底是哪里变了,但最起码那时的你狠到自己砍自己一刀却连吭都不吭一声,还有一次你记得吗,咱俩被体校的那谁带人给堵了,我也没看见你有丝毫的慌张,但现在你一个大爷们尽哭哭啼啼的,受不了,这还是你大少的风格吗?”

  我听到大狗的话,很不好意思的笑笑,的确,我都感觉到自己变得太懦弱和敏感了。

  “大狗哥,你在里面还好吧?”

  “没啥,一进来的时候心情很坏,天天琢磨着这十年该怎么熬得过去呀,而且那时还不懂事,经常被些老痞子和重刑犯打;不过现在好了,这边的管教干部都挺好的,我也减刑了,我算算,你今年高考,四年后毕业就是2007年,我08年就出狱了,也不长了,不就五年嘛,说不定表现好了还能减刑呢。听教导员说,咱们中国要办08奥运了,我就想一出去就学门手艺,赚点钱,先不说娶媳妇,咱也要到北京看看,而且你小子也要出息点,哥以后要是混不下去了,就投奔你去,你只要给哥安排个看门的就行。”

  “大狗,听你说的,我是那种人吗。。。。。。”

  我和大狗聊得很高兴,探监结束的时间不知不觉就到了,我把带的东西给大狗,大狗一个劲的怪我乱花钱,说还不了解我,没钱业打肿脸充胖子。

  一直等到大狗的身影消失在铁门后的通道时,我才离开,路上我一直在想着大狗刚才说的一句话:其实我现在最大的梦想就是躺在自家的院子里,呼吸着自由的空气,舒舒服服的晒会太阳,你也许理解不到,你每天拥有的这些,我却只能在高墙里面幻想。

  
  九. 在回来的公交车上,坐在我前面的是一对二十多岁的情侣,男的很疼自己的女孩,一边静静地微笑着听女孩说着什么令她感到特别开心的事,一边很温柔的抚摸着女孩的头发,下午温暖的阳光透过车窗,就像在他们身上镀了一层金色的光芒。

  而我,任性、冲动,只顾及自己的喜恶,何时真正的爱护过身边的女孩,何时又因为她们的快乐而快乐为了她们的忧伤而忧伤,我只是生存在自己的世界里。

  也许,也许是我错了,所以桑姐和倩妮才会离开我。我望着窗外一闪而过的风景,感到一阵忧伤。

  车到第五人民医院时,已五点多了,我想倩妮的哥、嫂子还有她的那个未婚夫差不多已经回来了,而我又该怎么面对这一切呢。

  神情恍惚的我走在大院里坑洼不平的路上,差点被一辆自行车撞到,在骑自行车的那个女孩的惊呼声中,我才回过神。

  “喂,你这人怎么走路的?”

  “真不好意思,刚才想事情呢。”我抬起头向那女孩道歉,视线却越过那张仍写满愤怒的脸,望见前面的巷口停有一辆红色的面包车,车旁边的地上还有许多鞭炮的碎屑,在女孩埋怨中,我尤如行尸走肉般走过去,那是我住的巷子,空气里弥漫着很浓重的硝烟味,且有嘈杂的声响如蛛丝一般的缠住我的大脑。

  许多人聚在倩妮家屋里,可能是因为平时这个地方太静了,此时的喧闹让我很不适应。我路过她哥的房间,透过窗户,瞥见嫂子正一脸幸福的坐在床上,大姨坐在床头乐呵呵的抱着个婴儿,旁边几个女人在逗着他。

  鑫哥从屋里出来,手里拎着个暖瓶,我跟他打了个招呼,然后掏出钥匙开门,听见旁边有声响,我侧过脸,倩妮小鸟依人的和一个陌生的男人从厨房里走出来,她端着一盘葡萄,上面滚动着晶莹的水珠。

  “好一对郎才女貌。”我冷笑。

  倩妮见到我,脸上的表情变得有些不自然,眼神也显得有些慌乱,不过很快她就恢复正常了,反而更紧的倚着那个男人往屋里走,像一个美丽骄傲的公主般,甚至连多看我一眼都没有。

  我心情大坏,只想快快的打开门躲进去,然而好似连门都要跟我作对,怎么也打不开,干脆一脚踹过去,脆弱锈蚀的门鼻应声断裂。

  一扇小小的门隔开了两个世界,白昼最后一束幽暗的光似乎有质感,打在身上,如同忧伤的苏格兰风笛之与耳膜。我坐在窗前,望着渐暗成幽蓝色的天空,一半脸孔被黑暗所吞噬,另一半则因痛苦而扭曲。

  相比于我这个世界的荒凉与孤独,门对面的那个世界就是繁闹的烟火,峰哥一家和他的朋友、亲人在一起吃饭、喝酒、打牌,一直折腾到十点多,才宣告结束。而这个时候,倩妮和杨天也因该回屋上床亲热了吧。我没有开灯,从下午一直坐到现在,为了庆祝我爱的女孩和她的未婚夫做爱,我决定放些音乐听听,让他们更亢奋,我打开收音机,Music radio正播放着美国涅磐乐队的歌:my girl ,my girl, do not lie to me ,where did you sleep last night, I am shiver the whole night though ……我的泪水不停的滑落。

  当万籁俱寂,收音机的扬声器里一直发出“咝咝”的噪音时,我才疲惫的关上收音机,在绝对黑暗的孤独里,只有思想的存在,而时间就像一把长刃,轻轻的划过我的身体。

  这是多么漫长的一夜,在我的生命中。

  5月26日清晨,一阵似从虚空里飘来的悦耳清脆的风铃声将我从不安的梦魇中惊醒,那如梦似幻的“叮叮铃铃”声音在初夏的风中流转。昨夜,我梦到桑了,梦到我们在一起的场景,一切都像是在昨天,但,桑,你现在在哪,这曾挂在我窗前的风铃和那串串的千纸鹤不都是你曾为我编织的吗?我闭着眼睛,感觉桑坐在我床头,正温柔的望着我,但是我知道,这些都是我的幻觉,终于,当风铃的声音完全消失时,我睁开眼,一切都如旧,只是人空瘦。

  坐在床上,发了会呆,起身打开水龙头接了满满一盆水,两手扶着盆沿把脸浸没到冰凉的水中,我是个天生怕水的人,只要接触到水我就很感到很强烈的不安,我在水中憋着气,怯生生地试着张开眼,水很洁净,但却不安的在我眼前旋动,令我陷入一个像《黄金时代》里描写的幻觉中:我中了邪躺在河底,眼看着潺潺流水,粼粼流光,落叶,浮木,空玻璃瓶,一样一样从身上流过去。

  我猛地甩起头,贪婪的深吸了口空气,扯过毛巾,随便擦了擦,又把昨天换的衣服扔进脸盆里,才打开门去面对我新的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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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今天的天气一如既往的明媚,好像是每一寸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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