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辛博这会儿该进宫了。”跟在他身边的分庆延说。虽然只是淡淡的语气,可里面却隐藏着些许的不服气。是的,王辛博是皇上最看重的御林侍卫,因为长期在外替皇上办事,所以御林军总管的位置便落到了他的身上。如今王辛博回来了,他不知道自己的位置还能不能坐得安稳。
走在他身边的公子面色平静,镇定的道:“拦住他,把他领去我书房”。
分庆延点头:“是”。
然后,即将进入皇上密室的王辛博被拦住,引往某一间书房。
“参见太子。”王辛博俯身作辑,脸上平静依旧。他已经能隐约知道二皇子的用意,如果他猜的没错,救走郭将军之女的人,正是他。
二皇子淡淡笑道:“王上队,知道本太子宣你,是为何事吗?”
王辛博虽心知肚明,却依旧装傻,说:“不知。”
二皇子也不理他是否真不知,只是自顾自的说道:“王上队,你已经奉父皇之命杀了郭将军和他夫人,剩下的,就不要再追杀了。”
王辛博却面色冷峻的说:“皇上已经知道他们还遗留一个孩子,不会善罢甘休的。”
二皇子笑,胸有成竹的道:“只要你言称没见过她,天大地大,父皇又怎么知道哪一个是她?”
王辛博沉沉的说:“属下奉皇上的命令,理当尽忠职守,怎可以有所欺瞒。再劝太子一句,不要忤逆皇上,你保护不了她的。”
二皇子笑,阳光的脸上浮现的是阴沉的冷,他道:“不劳王上队费心,退下吧。”
王辛博拱手:“属下告退。”
沉寂的密室里,一股危险的气息缭绕着,阴森得可怕。榻上的皇上面容憔悴的问他:“真的都杀了?”
王辛博实话实说:“都杀了。”
皇上心疼的叹气,再问:“他们的女儿呢?”
王辛博眉头微皱,有些犹豫,却说:“逃了。”
“长什么样子?”是否和琴妃一样倾国倾城?
“夜太黑,臣……没看见。”犹豫再三,他还是决定说谎。的确,她没有错,他不该残忍的赶尽杀绝。
可是……
“继续追杀。”榻上传来冰冷冷的声音,浓浓的恨意中似乎还夹杂着一丝爱意。
是啊,若不爱,怎会恨得如此刻骨铭心。
“是。”王辛博无奈的领命。
“他们的尸首呢?”皇上又问。
王辛博沉静的眸子里闪过一丝不忍,却又老实的答道:“埋了。”
皇上疲倦的合上眼,挥挥手:“你退下吧。”
然后王辛博缓缓退下了。
夏天的风暖暖的吹着,知了在树上声声鸣叫。安静的府邸里,二皇子优雅的喝下一杯茶,然后笑着问郭懿瑄:“跟我走好吗?”
他总是借着办事往她这里跑,时间久了,次数多了,宫里的人也开始有了猜忌。他不能再把她藏于这里,可是除了这里,哪里还能更安全呢?思虑再三,他决定把她带在身边。都说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一定没人想到他会把她藏在身边。再者,整个皇宫中,还没有谁有这个胆子敢查到他头上来。
郭懿瑄犹豫的看着他阳光的笑脸,担忧的问:“去哪?”
他目光煽煽,说:“回家。”现在还不能让她知道他的身份,不然她会选择离开。他的父皇杀了她的爹娘,而他救了她,这样复杂的关系,要让她以怎样的心情来面对。
她沉思着,没有说话。这两个月里,她已经习惯的把他所在的地方当成了她的避难所,虽然知道自己跟着他会连累他,但是十五年来自己从未接触过其他人,不知如何生存,所以现下跟着他,似乎是最好的选择。
他见她默许,嘴角扬起好看的笑。这个幸福的笑照得满室生辉,炎炎夏日下,温馨弥漫。
第二天,马车缓缓的驶进了皇宫。在东宫的后院,有专门为她腾出来的院子,除了颜颜和个别宫女,没有人可以进去。她也不介意自己被藏起来,因为她知道自己是皇上下令杀无赦的逃犯,藏得越深,越安全。只是有时候太过孤单,身边除了颜颜再没有可以说话的人。无聊的时候她也会看看书,赏赏花,弹弹琴,写写字,可是每天重复着亘古不变的日子,难免会生厌。
他每天都会去看她,每天都会在她房前的小圆桌旁静坐陪她,有时候会心血来潮的把卷宗带去她的书房,一边处理一边看她,权当是在陪她读书;有时候看奏折累了,便离开行政殿,去找她陪他下棋;有时候出宫办事,会给她带好吃的好看的回来,给她描述外面的热闹。偶尔月下的时候,他会悄悄的带她走出院子,到外面去走走看看,但仅仅是月下无人时,也只有是他在时。他若离开了,她又会像回到牢笼般,没有自由可言。
在她进宫的这三个月里,他竟然没有临幸过任何一个妃子。每次催促行房的公公提醒他该临幸时,他总是以工作为由,进行推脱。后来公公发现了他的借口,便将其上报到皇后那里,皇后无奈,于是派太子妃去东宫找他。这一去,没见着他,反倒发现了端倪。
东宫的后院向来是太子妃最喜爱的地方,宁静幽雅,凉风习习。尤其是夜晚,那儿的夜空特别干净,星星特别璀璨,随便一仰头,都可以看见夜空里最亮的星。
可是这一次,后院前站满了贴身保护二皇子的御林军,说什么都不让她进去。整个东宫的人都神神秘秘的,害她以为二皇子正在密谋篡位,吓得魂飞魄散,匆匆逃离。可是后来不放心,又实在好奇,于是便在夜晚的时候,仅带一个贴身侍女,悄悄的来到东宫。刚到东宫门口,守门的侍卫便拉扯着嗓子喊:“太子妃到~”仿佛在提醒着什么,让她越来越疑惑也越来越害怕。
没有勇气再继续探究了,她匆匆的离开。思虑再三,她终于跑去找皇后哭诉。皇后虽是不相信她的儿子会如此大逆不道,但见太子妃哭得稀里糊涂,不禁也心生疑惑。于是决定前往探探究竟。
果然一切如同太子妃所说般神秘诡异,皇后痛惜的端坐在东宫等二皇子,决心要打破沙锅问到底。夜晚来临了,二皇子也终于从宫外赶了回来。见皇后一脸凝重,便知大事不妙。心里牵挂着被他藏在后院的人儿,脸上却镇定自若的道:“皇儿见过母后。”
皇后扬起脸,沉沉的道:“皇儿,你在后院里藏了什么?你在密谋什么?”字字句句铿锵有力,让二皇子不得不捏了一把汗。
眼前这个人,是将他孕育十月,从小一点一滴看着他长大的人,虽然他们之间不像民间的母子一样关系密切,但也是母慈子孝。比起戴上谋反的罪名,让他母后知道莹莹的存在,似乎是更好的选择。
于是,他领着皇后来到后院看她。虽然他没告诉皇后她的身份,但是仅仅一瞬,皇后便知道了她的来历。那清澈的眸子,那淡泊又与世无争的眼神,那圣洁到让人不敢侵犯的气质,那让人羡慕又嫉妒的温婉动人,那一颦一笑一举一动,都像极了那个人,那个皇后日日夜夜就连做噩梦都不曾忘记的人,可是,她竟比那个人还要圣洁绝美三分!
转身,“啪”的一声,一个清脆的耳光狠狠的抽在二皇子的脸上,二皇子惊讶的望着她,看她一脸惊恐与难过,欲出口的“母后”二字硬生生的吞了回去。
“皇儿怎么可以如此糊涂!”皇后痛心疾首的指责。
一杯茶应声而落。郭懿瑄惊讶的看着他,难以置信的摇头,他怎么会是皇子,他怎么会是皇上的儿子,他怎么会是她仇人的儿子。
“莹儿。”他担忧的唤了声,却见她摇摇晃晃的远离他。
“皇儿,不要忤逆你父皇,你保护不了她,最后只会牵连你。”皇后面容冷峻的看着一脸痛苦的郭懿瑄,冷冷的说。
“母后……”二皇子低沉着声音:“她没有错。”
“身为奸臣之女就是她的错,身为弃妃的孽种就是她的错!”皇后犀利的言语无情的吐落。
郭懿瑄双手握拳,气愤的泪珠滴答而下:“不许你侮辱我爹娘。”
胸口又开始剧烈起伏,二皇子知道,她这是悲痛郁结、气急攻心,要吐血的征兆,急忙一个快步上前。
“混账!”皇后恼怒她居然敢命令她。手持一个茶杯,像当年打她母亲一样毫不犹豫的扔过去。
茶杯狠狠砸上刚巧抱住她的二皇子,碎裂开来。
郭懿瑄却不领情,用力的推开他,其实她根本推不动他,只是他不愿勉强她,顺势退离她而已。
“皇儿!”皇后气急败坏:“你还要糊涂到什么时候?”
二皇子缓缓的回头,哽咽着道:“母后,来不及了。早在三个月前,接她进宫那一刻开始,皇儿就已经爱上她了。”
皇后和郭懿瑄同时摇晃着往后倒退一步。
“皇儿……”皇后心痛的喃喃唤他。她究竟造了什么孽,眼前这个女子的母亲把她的男人逼得走火入魔,如今这个女子又让她的儿子神魂颠倒,是报应吗?是上天惩罚她当年的心狠手辣吗?
“她迟早会被发现,一旦被发现,必死无疑。让她离开,你保护不了她。”皇后缓缓的说。二皇子却摇头:“把她送走,一样是死路一条。”
郭懿瑄站在一旁,不知是祈求还是命令:“让我走。”
二皇子看着她,爽朗的脸上再没有一点阳光,满满的都是难过。
“放她走吧,你这样根本藏不住她。也许放她回民间,她还有一线生机。”皇后语重心长的劝她的儿子,她不愿他同他的父皇一样,掉入爱情的陷阱不可自拔。
“不,皇儿不会再藏着她,”二皇子脸上坚毅明显,眼里闪着坚定的光:“皇儿要让她光明正大的存在。”
皇后担忧的看着他,问:“皇儿打算怎么做?”
二皇子望向郭懿瑄,坚定的眼神霎时流露出一丝自信,缓缓道:“立妃!”
皇后大喝:“皇儿!”
二皇子跪下身去,磕头道:“请母后成全。”母子全然不顾郭懿瑄的选择。
皇后跌跌撞撞的往外走去,表情说不出的揪心,她没有反对,也没有同意,不知是尊重她儿子的决定,还是不想再理会她的儿子。
二皇子起身,犹豫着走向郭懿瑄:“莹儿。”
“我不要当你的妃子,走开。”郭懿瑄声嘶力竭。
“莹儿,不要任性,我只有立你当妃子,才能让你光明正大的存在,才能更好的保护你。”二皇子一字一顿。只是到了现在,他也分不清自己究竟是想保护她,还是想拥有她了。
“你父皇杀了我爹娘,你却救了我。你把我带在身边,让我锦衣玉食,然后突然告诉我,你是我仇人的儿子,让我承受良心上的谴责,让我日夜因为背叛父母而精神崩溃。现在还要立我为妃,你怎么可以如此残忍?”郭懿瑄泪如雨下。
“莹儿,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你没有错,父皇不该杀你,所以我选择救你。我也没有错,我也不想成为你仇人的儿子,只是我没得选择。我想过救你们一家人,可是我去晚了,对不起,我去晚了……”
“噗”一口鲜血红艳艳的喷出,郭懿瑄泪眼朦胧的看着他,逼自己硬撑。绝不要倒下,她绝不能再倒在他怀里。
“莹儿。”二皇子疾步上前,一把将她摇摇晃晃的身子拥进怀里,然后大吼道:“宣御医。”
当她醒来时,立妃已是一件不可更改的事。他本就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皇太子,只要态度诚恳一些请求皇上,立一个他口中“单纯善良的民间女子”,皇上自然会答应。再说,只是立一个妃子,又不是立太子妃,况且他又一向行事稳重严谨,皇上当然没有必要反复斟酌。只要不是皇上后宫的妃子,没有乱伦的迹象,一切就都好说。
“莹儿。”二皇子伸手想扶起她,她却犹豫着别过头去。
她究竟要怎么做,才不会成为杀她父母之人的儿媳妇。
“七天后就是立妃大典,到时候,父皇会出席。”虽然不似立太子妃的大典到京城游走,再聚集文武百官来礼拜般隆重。可关键人物,他的父皇,还是一样会出现。他希望她能做好心理准备,免得到时候看见他父皇会突然失控。
她转过头来,清澈的眸子里竟含着恨意。他慌了,想开口解释,却竟不知从何说起。
她翻身坐起,想下床,想逃离他,他却慌张的抱住她,不肯放她离开。
她伏在他肩上,张开嘴,狠狠的咬了下去,眼泪随即滴答而下。她恨皇帝,更恨他,恨他是皇帝的儿子。
他皱着眉,握紧双拳,准备迎接她的牙齿穿破他皮肤的刺痛。
可是,她停止了,没有再继续加大力气,只是仍紧紧的伏在他肩上咬他,泪水湿了他的肩膀。他眸子里闪过一丝心疼,嘴角却扬起舒心的微笑,她依旧善良。也许现在会有那么一点点恨他,但是未来,她一定会被他感化,他有信心。
立妃大典那天,他着急的在外面踱着步,等颜颜帮她画好妆,穿好盛衣,领她出来时,他又拉着她走了回去。
“不行不行。”他频频摇头,待她坐上梳妆台时,他双手一挥,亲自上阵。
他不知道她长得有多像她娘,但从他母后见她的第一反应就不难知道,她极其容易被他父皇认出,如果不靠这些胭脂水粉改变一下她的样子,她一旦走出这个院子,走到他父皇面前,就是死路一条。
拿起画笔,他小心翼翼的替她描眉。她只是闭目,不愿理会,仿佛他在替一个无关的人描眉。
一会儿后,他终于替她画好妆了,顷刻间,她仿佛变成了另外一个人,几乎连颜颜都认不出来。比张飞还粗的眉毛,比关羽还红的面颊,比青蛙还大的眼睛,比河马还大的嘴巴……简直让人不忍直视。
“太子,”颜颜弱弱的问他:“确定真的让小姐这样出席立妃大典吗?这样真的好吗?”
他笑,轻松自在:“就这样。”
她静静的由他牵着走向大坛,淡然得好像一切与她无关。直到,她看见了皇上,看见了那个害得她家支离破碎的人。她盯着皇上,双手紧紧的拽着衣袖,目光如炬,恨意杀意排山倒海的袭来。
在皇上即将察觉出她眼里浓浓的恨意与杀意时,皇后及时的递给皇上一杯茶引开皇上的注意力,然后二皇子飞一般的上来将她抱走。整个立妃大典就一直在防着皇上与护着她中战战兢兢的度过,直到那句“孤儿莹莹即日起,被封为太子莹妃,赐东宫后院”完结束。
晚上,东宫里好不热闹,尤其是后院,一片喜气洋洋。
郭懿瑄回到房间,才发现她的单人床被换成了高大的双人床,屋里的卧榻也换成了双人的宽度,衣柜里不知何时多了他的衣裳和鞋子,连他上朝时要穿的官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