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尔衮沉吟片刻还是坚持道:“我还是去看看他吧,回去皇上问起来,我也好有个交代。”
他执意要去,杜度也不好阻拦,便陪着他来到岳托养病的营帐,止步在外。
多尔衮掀开帘帐,浓浓的药味扑鼻而来,几个蒙着口鼻的人在一旁伺候着,岳托则躺在床上,脸因为高烧而通红通红,不时痛苦地呻吟几声。
“你们都出去吧。”多尔衮对那几个人说。
待他们都退下后,多尔衮找了张椅子,不远不近地坐着。他也不敢靠得太近,生怕染上这可怕的病毒,而这个位置则正好能看清岳托。
多尔衮盯着他看了许久,才轻轻开口道:“你的时间不多了,是时候该休息了。”
不管岳托能不能听见这些话,多尔衮都无所谓,继续说道:“你为大清建立的功勋,大家都会记得的,皇上也会记得的,虽然他现在总是压着你,可他知道你的能力不是吗?这次出征仍然让你做统帅。”对着一个半死不活的人说话,多尔衮似乎是觉得有些无趣了,于是他换了姿势道,“好了,我不说这些空话了。把你的权力交给我吧,你的兵我就不要了,恐怕我也要不到,但是……你的兵部,是我的了。”
不知道过了多久,多尔衮才从帐中走出来,再一次嘱咐杜度统领右翼军,带回盛京。
皇太极与济尔哈朗多铎等人先一步回到盛京,迎接凯旋之师。
而多尔衮最关心的则是多铎,要是他表现不好,再让皇太极恼火,那可就把他全盘计划搞砸了。
“我可卖力了,我们退兵时,祖大寿的兵追着我后面跑,是我把他们打跑的!”多铎嚷嚷着,“你老是在怪我,我有这么不让你放心吗?”
“我只是想谨慎些。”
“你不让我听曲儿,那些人也都被我赶走了,你还有什么不满意的。”
多尔衮也觉得对多铎太过苛刻了些:“我知道你很努力,我只是想让你……你接下来会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你知道吗?”
“你打的是什么算盘?”
虽然是在多铎府上,可多尔衮总还觉不放心,他招呼多铎走近,压低了声音道:“岳托死了。”
“我知道啊,这事大家都知道,唉,没想到他这么年轻就死了,真是可惜了。”
“我想说的是其他的。”
多铎眼珠子转了几圈,突然反应过来,神情严肃:“哥,你想要夺兵部?”
“夺?你这是什么话?他已经不在了,他留下的东西谁都有资格得到。”
“对对……可是你已经管吏部了。”多铎发现多尔衮目不转睛地盯着自己,终于明白,“你希望让我来管?”
“你不愿意?”
多铎一拍桌子,兴奋道:“当然愿意!这个位置我不坐谁来坐?我可是正白旗旗主!要不是他老看轻我,这六部早就应该有我一席了!”
多尔衮一笑:“你有信心就好。”
“可是……他会允许吗?”
“这不是一件容易的事,虽然我大清六部只是初建,各方面都不完善,八旗各有其主,可兵部仍然十分重要。”
“我可以做好的!”
多尔衮对多铎也说不上有多大信心,如果他性子依然暴躁急进,那是不可能管好兵部的,但他嘴上仍然说:“嗯,我也相信你能做好的。只要你听我的,我会去和皇上说,想办法让你领兵部的。”
多铎高兴得不能自已,好像已经握有大权:“太好了,总算有点像样的事情可以做了!”
“既然你已清楚了我的想法。”多尔衮站起身,“那我现在就去跟皇上说,这个位置我想很多人都是觊觎的。”
离开多铎府邸,多尔衮当即去了皇宫。
对于多尔衮的到来,皇太极明显并不意外。
“这次出征辛苦你了。”皇太极说道。
多尔衮摆摆手:“没能回来的人,才更想听到这句话。”
“你可以选择一会陪去看望我礼亲王。”
“他怎么样?”
“那可是他最出息的儿子。”
“他还有萨哈廉呢。”
“所以我想封萨哈廉为颖亲王,领镶红旗你觉得可好?”
一来就提及了职务接替问题,让多尔衮都不敢随意乱说话了,脸上始终保持着笑容。
115
115、重病突至如山倒 。。。
“好;萨哈廉这些年努力也算是有所回报了。”多尔衮应道。
“聪颖的颖字;跟你类似;我想他是适合的。”皇太极不着边际地说着。
“其实你早就想升他了吧;只是一直苦无机会。这次岳托突然一走,留下了这么大的空缺;正好由他顶上。”
“他是最有资格继任的人。”
“那么……”多尔衮试探道,“你想把兵部交给谁?”
皇太极早已料到他会提出这个问题:“你已经不是第一个来问我兵部的事了。”
“那你心中有何人选?”
“你有什么想法;你掌管吏部,百官升降都归你管,他们能力如何;品性如何,你应该很清楚才对。”
“那我提一个人——多铎。”
皇太极毫不意外地一笑:“多铎会不会太年轻,性情浮躁了些?”
“你什么时候开始以年龄来评判一个人了?”
“多铎这次随我出征,的确表现不错,我是想好好奖赏他。但是这领兵部一事……岳托虽然这些年对我有些不满,可我仍然委他重任,因为他个性稳重,处事有头脑。而多铎他虽说是有些才能,到总凭性子做事,顺他意了,就做得好,逆他意了,他就乱来。”
“这几年多铎可没胡来过。”
“话是不错,可这远远不够。”皇太极始终不见喜怒地评价多铎,竟没有半点让他领兵部的意思。
多尔衮的目光渐渐变冷,没有什么可反驳的。他说的没错,多铎的确还没达到皇太极的要求。
突如其来的沉默让气氛变得尴尬。
皇太极的笑容也不太自然:“你生气了?”
“兵部一职,事关重大,你有你的考量,我生什么气?”他嘴上这么说,但臭着一张脸,怎么看都是不太高兴。
“口是心非的家伙。你对多铎的管束和教导,我不是不知道,你在他身上花了很多心思,你对他给予厚望,这一点我明白。”
“可在你眼里他还是不够好,不是吗?”
他一味护着多铎,这让皇太极心里很不是滋味,若是换成其他场合他会不会也这么维护自己?
皇太极想着想着只觉头沉甸甸的:“多尔衮,我的头有些疼。”
多尔衮脸色微变,可又怀疑他在装病,就只是侧头看着他,一动不动。
皇太极苦笑:“你该不会为了多铎,就对我不闻不问了吧?”
多尔衮脚下一动,可止迈了一小步,就又停住了,心里总觉有什么堵着。
“算了。”皇太极摆摆手,“你下去吧。”
“你不是头疼吗?”
“我骗你的。”
不悦,怀疑,担忧,几种情绪在多尔衮脸上交替出现,他站在原地既不走,也不靠近。
皇太极却似乎有些着急,催促着多尔衮离开:“去吧,你要是只是来和我说多铎的事的,那就去吧。”
这种和驱逐令没什么两样的话语,像刺一样扎在多尔衮身上,多尔衮露出一丝愠色,转身离去。
看着多尔衮一句话不说离开的背影,皇太极深深叹了一口气,头疼得更厉害了。
明明只是坐着,却好像站在高山之巅往下望,而脚底下是空荡荡的,软绵绵的踩不实,头晕恶心一阵阵地席卷而来。明明四周安静无半天声响,却好像狂风在耳边呼啸而过,轰鸣不止。
这症状已连续好几天了,每次发作也没什么预兆,或坐着或站着,突然就来了。
皇太极闭着眼,单手支着头,神情痛苦。
正在疼痛难忍之际,忽然有人走近他身边,声音紧张万分:“皇上,你怎么了?”
是多尔衮去而复返?他果然还是惦记自己的。
皇太极惊喜,猛然睁开眼,眼前模糊一片,他眨着眼努力看去,事物渐渐清晰。
那张焦急的脸,不是多尔衮,而是济尔哈朗。
严重的耳鸣,使听到的声音都不真切了。
皇太极的心情从山巅跌至谷底,刚刚展露的笑容,化作乌有。
“皇上,你怎么了?是头疼吗?”
皇太极努力起身,可刚走出一步,头痛猛得加剧,好像要裂开一般,身子晃了几下,一下子跌坐回座位上。
“小心!”济尔哈朗连忙上前扶住他,“你别乱动,扶着我的手,快去床上躺一下!”
皇太极挣扎在,在济尔哈朗的搀扶下,费力地向床的方向挪动,生怕自己一不留声,脚下虚浮就摔倒了。
济尔哈朗手忙脚乱地把皇太极在床上安顿好,慌慌张张地让人叫大夫,又端了杯茶问他要不要喝茶,又看他满头大汗,细心地替他擦去。
在床上躺了一会,皇太极感觉好些了,疼得不那么厉害,耳鸣也停止了。
“你怎么来了,也不让人通报一声。”
“在门外喊了好几声,都不见你有反应,我怕你出事,就自己进来了。幸好我来了,否则你昏倒在屋里也没人知道。以后你不要一个人在书房呆着了,一定得让安达里在身边伺候着,有什么不舒服,也好及时传大夫。”
皇太极淡淡一笑:“你来找我什么事?”
“没什么事,你昨天不是说身子不太对劲吗,我心里放不下,所以就来看看。本想着你没事我就回了,没想到你竟然病得反应那么大,那我就留下来陪你吧。”
有人关心本应该是令人高兴的事,可皇太极怎么都高兴不起来,反倒轻声一叹。
这时几位大夫赶来了,当即不再有任何拖延,立刻给皇太极诊断。
看来皇太极是不会同意让多铎领兵部了,不过这也没有关系,虽然少了一大助力,但是多尔衮从来不会把希望寄托在一件事上。
入夜了,多尔衮还没有睡。孤灯下,他独坐无眠,静静地盘算着。
皇太极不愿意把兵部给多铎,并不算太意外,其实早就应该明白,在他心里,自己不可能是最重要的。
可是平静的心,没来由一阵乱跳,脑中思绪杂乱无章,想要再静下心来,只觉得万难。
是什么让自己心情烦躁?多尔衮翻来覆去找不出原因。没有任何依据的,那种不安笼罩着他,让他的情绪莫名焦躁。
多尔衮干脆起身在屋子里来回踱步,可越是这么做,就越是难以安心。
正在烦闷之际,房门被轻轻叩响。
敦达里进屋通报:“王爷,宫里派人传来话,说皇上身子不适,请你去侍疾。”
多尔衮眉头一皱,白天话说到关键处,他就说头疼,这回怎么又来了?八成是他夜里空虚无聊,所以编个谎话想让自己去作陪。
好事不给我留着,寂寞了才想到我,他把我多尔衮当成什么了?
“肯定在诓骗我,我不想去,你就回话说我睡了。”多尔衮冷冷道。
按前一世看,就算这一生身体没有好转,离他病重还有好几年呢,有什么可担心的?
敦达里毕竟是伺候皇太极多年的人,心里还是向着皇太极:“这……王爷,恐怕不太好吧,这不管皇上是真病还是假病,既然来传你了,你……”
“你要是怕他怪罪,就直接去他面前告状好了,我说的,我不想去!”多尔衮厉声喝断他。
“王爷,别动气。只是皇上轻易都不会打扰你休息,他深夜想见你,一定是……”
“都说了不去了,还要我一再重复?敦达里,你别仗着是他的人,就可以在我面前说三道四的。”说着说着,多尔衮的火气就上来了,这些年来也是第一次冲他发火。
敦达里跪下道:“王爷你错怪我了,我也是为了你好啊。”
“出去!”多尔衮不耐烦。
敦达里只得退去,按多尔衮的意思向宫里的来人回复。
若换做平时,就算有天大的怒火,只要想克制,都能在表面上做到不动声色,可今夜不知怎么了,就是忍不住。
多尔衮重新坐回到座位上,原本就烦躁的心,更加躁动不安。
而另一边,收到多尔衮已睡下,不能过来的消息。当即发怒的不是皇太极,而是济尔哈朗。
他指着那人鼻子骂道:“睡下了?你怎么做事的?皇上现在不舒服!就算他真睡下了,你也应该把他从床上拽起来!还不再去传话!”
“不用了。”皇太极听到济尔哈朗在训斥那人,就出言阻止,“他既然睡了,就让他好好睡吧,不要吵他了。他也不是神医,人来了我身子就能好。”
“他怎么可能睡呢?他这是在端什么架子?我自己去找他!”
“不用了,你回来。”皇太极的声音有气无力。
并不是难以忍受的疼痛,而是浑身上下始终挥之不去的难受,晕晕的胀胀的,让人提不起劲来,又无法安睡。
多尔衮不愿意过来,并不算太意外,他还是在意白天的事,其实早就应该明白,在他心里,自己不可能是最重要的。
济尔哈朗在一旁干着急:“皇上,你不睡觉不行啊,越是不舒服就越是应该努力睡一会,哪怕一小会也好啊。我去把灯调暗些,你闭一会眼吧,我就在旁边陪着。”
“也好。”皇太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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