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汗本来就信任额尔德尼。再说了,只有他们会伪造证据,我就不会吗?你是知道我的,没有十足的把握,我是不会动手的。”暂时他还不想对代善主动出击,但是别人若是惹上门,还是不会客气的。
“那就好。”济尔哈朗这才松了口气,可又有些恼:“害我白担心一场。”
皇太极笑道:“是我不好,我也是想等计划施行得差不多了,再和你说的。不过,我倒是没想到岳托竟会来提醒我。”
“他是没想到大贝勒要害你这一层,不过他也算是向着你了。”
“是啊,他就是太正直了,有点死心眼,只怕以后会吃亏。对了,你来找我什么事?”
一门心思想着诬陷的事,倒把自己的事给忘得一干二净,济尔哈朗这才想起来:“其实也不是什么大事。我听说你前几天见了一个我们从抚顺虏回来的汉人?”
“你是说范文程?”
“就是他,听说他还有些来头?”
“是有些来头,我也是听额尔德尼提了他之后才去见他的,他的曾祖是嘉靖帝的兵部尚书,还说他是北宋范仲淹的十七世孙,现在他跟在父汗身边了。”
济尔哈朗嗤之以鼻:“不过是个叛徒。”
“我们大金正是用人之际,我们有的是精兵强将,可缺的就是有谋略能治国的人,他能为我大金做事终究好的。我和他谈了一会,他的确是个才思敏捷,见识广博的人。”
“我是做不到你这么大度。”
“等你真正到了需要用人的时候,就会有容人之度了。”
这时敦达里来了,打断了他们的对话。
多铎非常紧张,因为他正在做一件坏事。
他沿着屋子蹑手蹑脚地转了半圈,确认没有人注意到他,然后趴在窗口朝屋里瞅了半天,看到屋里没有人后,才略微放了心。
他警觉着四周,小心翼翼地掏出一根生锈了的小铁棍,从未关紧地窗户里探进去,试图拨开门栓。可他个子矮小,手太短,铁棍又吃不上力,尝试了几次都失败了。
他急得汗都从脑门上冒出来了,要是被人发现了可就惨了。
他拼命地攀着窗沿,身子往里挤,小手伸到里面鼓捣,就在他折腾地眼冒金星时,重心一歪,窗户被他撑开,只听哗啦一声巨响,他摔进了屋子。
他吓得趴在地上一动不敢动,双手抱头,准备迎接被人发现的后果。
可等了好一会,屋里屋外还是静悄悄地,没有惊动到任何人。他从指缝中偷偷向外看去,还是没有人。
多铎咧开嘴无声地大笑,跌跌撞撞地从地上爬起来,揉着摔疼了的半边屁股。
他也顾不得疼痛,直扑屋内一角的柜子,又摸出一根细铁丝,朝锁上的钥匙孔捅去。
他的装备是很齐全的,他的动作也是很娴熟的,三下五除二就把锁给拆了。
他激动地手都在抖了,他搓了搓手,打开柜子,里面赫然放着一只精致的锦盒,红木的材质细腻紧致,上面嵌有金丝玳瑁镙钿。
就是这个了!
多铎抓起锦盒,关上柜门,挂上锁,从窗户又翻了出去,一溜烟地逃远了。
殊不知,他这一切举动早被人看在了眼里。
多尔衮在不远处等他,看他笑容灿烂地跑过来,手里还抱着盒子就知道成功了:“到手了?”
多铎一个劲地点头,拉着多尔衮就跑。一直跑到没人的角落里才停下。
他抚着胸口,心脏还在胸腔里跳得厉害,他拍着锦盒得意道:“这就是我们昨天吃的蜜饯,我看到额娘藏在柜子里的,还骗我说吃光了,我多铎可不是那么好糊弄的!”
“这盒子锁着呢。”多尔衮摇了摇锦盒。他当然不稀罕吃什么蜜饯,怎奈何多铎嘴馋得要命,只得由着他去阿巴亥房里去偷,不过他是不会参与这种盗窃行动的,最多事后分赃。
“小意思!”多铎又拿出那根铁丝,拨弄着锁。
锦盒没有抱牢,机括一拨开,盒子就打开了,里面的东西全都翻了出来。
可哪有什么蜜饯,都是一张张叠地整整齐齐的信纸。
“这是什么东西?我的蜜饯呢!”多铎叫道。
多尔衮拿起一封信打开看,当即眼都直了。这信上写的是发誓效忠皇太极的誓言,而发誓人竟是正红旗的人,他连忙再打开一封信,内容差不多,也是正红旗的人。第三封第四封依旧如此,不是正红旗的就是镶红旗的。
他越看越惊心,难道这就是皇太极警告的含义吗?额娘又为什么要在这个时候做这种事呢?既然皇太极早有警觉,那必定是诬告不成,反被自伤的。
“都是些什么啊,我的蜜饯怎么没了。”多铎还惦记着蜜饯,完全没有意识到他偷出来的东西会有多么严重的后果。
多尔衮心底凉成一片,多铎这误打误撞可是救下了好多人,他忙把书信收进锦盒,拉起多铎:“快走,我们找个地方把这东西处理了。”
两人一回头,惊在当场,挡在他们面前的,是济尔哈朗,以及走得稍慢,不远处正赶来的皇太极。
“把东西给我吧。”济尔哈朗语气虽平和,可不容人拒绝。
多尔衮退后了一步,把锦盒抱得更紧了。
皇太极越走越近,在济尔哈朗身边站定,视线依次在多尔衮和多铎脸上扫过,当两人目光对上时,他淡淡道:“拿来吧,你不会希望我动手来抢吧。”
多尔衮咽了咽口水:“我现在就去把这些东西烧了。”
“为什么要烧了,你额娘做这些东西多不容易。”他的语气依旧温柔,可冷得没有一丝温度。
多尔衮愕然抬头,难以置信地望着他,来硬的,两个小孩怎是他们对手,来软的,皇太极又凭什么听他的。该怎么办呢?
“你想再多有什么用,我早就让你提醒你额娘不要做傻事的。别磨蹭了,我的忍耐是有限度的。”
“额娘只是一时糊涂。”
“你放心,父汗那么疼你额娘,不会要她性命的,到时候你们三兄弟再去求个情,说不定就什么事都没有了。”
他居然能说得如此轻巧冷漠,多尔衮气道:“哪里有这么容易的事?”
“现在好像不是你应该对我大吼大叫的时候。”
多尔衮不再反驳,连连后退,多铎虽然并没有完全搞懂这是怎么一回事,可也察觉到事态严重,贴在多尔衮身边紧挨着。
“济尔哈朗。”皇太极喊了一声。
济尔哈朗当即会意,一步上前就抓住了多尔衮,伸手就夺锦盒。多尔衮反抗着,多铎也在一旁扯他衣服,可毕竟人小力气小,锦盒被济尔哈朗抢在了手中。
“我们现在就去见大汗吧。”济尔哈朗对皇太极说道。
“我们走。”
多尔衮心猛得一沉,焦急地喊道:“八哥!”语调中隐有央求之意。
皇太极瞥了一眼,漠然回头,一言不发地离开。
待他们走远后,多铎才稍稍清醒:“哥,这怎么回事啊?我没明白啊!”
多尔衮还望着他们远去的背影,愣在那里无法回神。
“哥,你说话呀,哥!”他摇晃着多尔衮。
多尔衮被他摇得头晕目眩,轻轻把他推开,有气无力道:“额娘想要诬陷八哥谋权,但是八哥早就知道了。”
“额娘为什么要这么做啊?”
多尔衮摇头:“信上都是两红旗的人,可能是帮二哥吧。”
“为什么啊?”
“你不要问了,我也不知道。总之,那东西要是到了父汗手里,额娘就有危险了。”
多铎脸色唰地变白:“父汗会杀额娘吗?”看多了父汗杀人,从没想过他会杀到身边最亲的人。
“父汗最恨兄弟之间互相倾轧,同样的,他也恨挑拨兄弟关系的人。”
“那怎么办啊!”多铎急道,“我们去求八哥放过额娘吧!”
多尔衮苦笑:“他凭什么放过额娘?这回可是额娘先去惹他的。”
多铎愣了愣,更加着急了:“那也不能不管啊!那可是我们的额娘啊!你不去求他我去!”他说着就要追过去。
多尔衮拉住他,笑容愈发惨淡,他不想去求人,更何况是去求皇太极,但是不求不行,为了额娘:“你去没用的,还是我去吧。”
作者有话要说:大家反映好冷淡呀~~不管是好还是不好,都给点回应吧~~
15
15、阴谋阳谋不胜举 。。。
皇太极打开锦盒,把里面的信一封封展开浏览,不由得感叹还做得挺仔细的。有的誓言书写工整,该是模仿不识字的将领找人代笔,有的誓言字迹凌乱,满是错字,是模仿粗通文墨的人,还有一些是介于两者中间。
看署名也能看出些门道来,有些是父汗拨去给代善的人,有些是代善不太喜欢的人,还有一些竟然真的是皇太极的人。
这也提醒了皇太极,布置在外的眼线需要梳理整顿了。
看完所有的誓言,皇太极再细心叠放整齐,合上盒盖,手指轻抚上锦盒的花纹,反复摩娑着。
门外响起了敲门声,来人是哲哲。
“贝勒爷,十四弟来了。”
皇太极嘴角一勾:“他倒是来得还挺快的。”
多尔衮坐在厅堂里等候着,哲哲已经去通报了,他心里很乱,不知皇太极肯不肯见,见了又该如何开口,开口了他又会出什么难题。
现在他只能等着,如坐针毡,只是片刻的等待,却像等了千年。
哲哲回来了,她什么都不知道,还是温柔地给他领路。
多尔衮亦步亦趋地跟着,一直到了屋外。
哲哲刚想敲门,多尔衮阻止她道:“大福晋,我自己来吧,您先去忙吧。”
“也好,那我先去了。最近都很少看到你来找贝勒爷了,是不是太忙了?以后也要经常抽空来这边坐坐啊。”
多尔衮低低嗯了声。
因为多尔衮太熟,哲哲也没多客气,就先走了。
多尔衮站在门口,他抬头仰望着。这只是一扇门却沉重地像一座山,压得他喘不过气来。
他的脚像被粘在地上似的,走也走不动,退也退不了。几次想敲门,可胳膊重得举都举不起来了。这道阻隔后面就是皇太极,一个他不想求,但又不得不求的人。
总不能一直在门口吧。终于,他鼓起勇气,叩响了房门。
“进来。”他的声音平静地像一潭不起波澜的水。
多尔衮硬着头皮,推开了门。
“八哥。”他跨进门槛,叫了一声。
皇太极抬眼一瞥:“你来了啊。”
多尔衮低着头不说话,看起来他就在等着自己送上门了。
“过来吧,站那么远我说话也累。”
多尔衮蹭着步子往前走了几步,以前他进屋就是找地方坐的,可今天不同。
他的眼角瞄到了锦盒,真想冲上去一把抢过来。但这只是妄想。
“为什么不说话,你来找我,总是有事吧?”皇太极不紧不慢道。
多尔衮心里恨,明明知道自己来找他是为了什么,可就是要逼他说。他咬了咬牙,开口道:“对不起,八哥,求八哥原谅额娘这一次,把锦盒给我,我马上去销毁,绝不给八哥添麻烦。”
“这是你额娘的事,不用你来道歉。”
“我替我额娘道歉,是理所应当的。”
“你倒是孝顺。”
“我……我也做不了什么事。”
皇太极变换了一下坐姿,让自己更加舒服些:“你再过来点,为什么站老远,还怕我吃了你吗?”
多尔衮又蹭了几步,还是保持着距离。
皇太极无奈:“我要是把东西给你了,我能得到什么?”
多尔衮沉默了片刻:“我没有什么可以给八哥的。”
“那我为什么要做这种亏本买卖?”
多尔衮也自知理亏,只得求道:“求八哥……求八哥念在兄弟一场……”
“你额娘可没把我当你兄弟,更何况……”皇太极顿了顿,“你也没有把我当兄弟啊,你是不是一直在对我隐瞒着什么?”
“我一直把八哥当作……当作……”
“行了,这种违心的话,不说也罢,我也不爱听。”皇太极挥了挥手。
多尔衮急了:“不是违心的!我只是……”
“只是什么?”
多尔衮说不出来,不是不会说恭维话,只是说了也没用。
可是不能不说啊,额娘的性命就捏在这个人手上。
皇太极七岁当家,为努尔哈赤打点家中上下事务,少年早熟,在兄弟子侄,诸大臣间游走自如,八面玲珑,即使他现在还年轻,可对人处事老练地跟修炼了千百年似的。
“我一直是敬仰八哥的,父汗也经常教导我们要像八哥学习,我这个做弟弟的年纪小,不懂事,如果有什么做得不对的地方,还请八哥纠正。”
皇太极望着求饶的多尔衮,面无表情道:“你是还小,不过不是不懂事,是很懂事,懂事得都让我感到恐惧,一点都不像七岁。”
多尔衮忽觉不妙。
“你回吧。”皇太极冷冷道。
多尔衮万般无奈,他咬咬牙,几步上前扑通一声跪在他面前:“我求求你了,八哥,就这一次。”他放下所有的尊严,只为救额娘一命。
皇太极表情一滞,可还是道:“你不用跪我,去跪父汗吧。”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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