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辆马车,缓缓的从主街驶向城门,马脖子上的铃铛,使得这段路程显得格外活泼。
马车的窗帘被缓缓的掀开,梅姨看着街上浮华的一切。万花路的方向,现在已经被改成了餐馆,原来万花楼内的姑娘现在也已经散落天涯,有的嫁作人妇,有的飘落红尘。
只有这咸阳的华丽,却不会因为任何人,任何事的变迁而改变。
“站住,深夜出城,你们要去哪?”城门的门官说道。
“官老爷,我们要赶去燕北啊,马车里是我家夫人,我们要回燕北。”马车夫对答。
“走吧,走吧。”门官今天心情也是不错,说完之后,挥了挥手,“放行。”
马的铃音和车轮的声响,伴随着这一路的颠簸。过了好久之后,梅姨又掀开了窗帘,发现自己已经走出了好远。
那闪烁的光彩,那熙熙攘攘的嘈杂,那林立的亭台楼宇,那些高高在上的人。
“真是一座锦城。”梅姨小声说道,然后伸手放下了窗帘。
月色下马车,向远方缓慢的驶去。
有些故事被淹没在了这片锦城里。
有些故事被老人在蜡烛边低声的传诵。
(完)
这个写了快三年的小说终于落幕了,在此之后,锦城还有三章番外篇,分别是揭示汪小美情感的《番外倾世之美》、揭示凤凰感情和主线线索的《番外乱世之琴》、还有堪称锦城续集的《番外锦城》。
敬请期待。
、番外:倾世之美(1)
“我叫蝴蝶,你好。”
“蝴蝶?”幼小的吕亦笑得很甜美,“是那种会飞的蝴蝶吗?”
“噢,对了,你应该叫我姐姐,我可比你大一些呢。”那个自称蝴蝶的女孩神采飞扬着。
“那么……”吕亦天真地看着面前这个清丽秀气的女孩,“蝴蝶姐姐,你会飞吗?”
“飞?”女孩先是诧异,继而笑了,“会啊会啊,如果你能抓住我,我就飞给你看。”
“是真的吗?”吕亦笑得灿烂,稚嫩的嗓音充满了童趣。
“真的真的。”女孩看着面前比自己稍矮的可爱男孩,眼睛乐得眯得细长,“来吧,来抓我。”她说着,跑了起来。
吕亦显然才反应过来,再看一眼蝴蝶,已跑出了好几米,“姐姐。”他喊了一声,便跟着跑起来。
“来啊,再跑快点啊,快点啊……”女孩的笑声传出好远,在那片静幽幽的林间,女孩便真如一只翩翩飞舞的蝴蝶般,轻盈地点地、起步,绕过五颜六色的小花,绕着一棵又一颗粗壮的树,裙摆被风扬起,落叶刮到脸上,却不伤人。
“姐姐姐姐。”吕亦恍然一看,自己已跑出好远,怕是已经找不到回去的路,可眼前,那个翩翩飞舞的胡蝶姐姐也失去了踪影,他一屁股坐在地上哭了起来。
“姐姐在这里呢。”林间传来女孩的声音,“就在你身后。”
吕亦转过身去看见胡蝶的一刹那,竟一把抱住她,在刚才的惊吓中许久回不过神来。
胡蝶俯下身去安慰着吕亦,这个不谙世事的小弟弟就连哭都那么动听,没有丝毫的做作,有的只是万分的惹人怜惜。
多么可爱的小弟弟啊,胡蝶看着他,万分心水。
想来,自己大他并不多,但自己在他这个年纪却依然历经太多世事坎坷,能够像他这般无忧无虑地成长当真是好。
胡蝶想到这里,轻柔一笑,“不哭了,姐姐变蝴蝶给你看好不好?”
“真的吗?”吕亦的声音还在哽咽,那挂着泪珠的脸上有一丝稚嫩的疑惑。
“真的。”说着,一只蓝色的蝴蝶似从她的指尖飞出,随着她的手指一齐移动,女孩舞蹈起来,动作轻盈,身姿曼妙,而那蝴蝶则伴在她身侧。
一只、两只、三只……
渐渐地多起来。
其实,这不过是江湖中的戏法,胡蝶从小为谋生而学,后来入了宫,当了侍女,也只有在吕亦面前才表演,可吕亦,却真把她当成了神话中的仙女。
认识胡蝶以后,吕亦时常跟着这位小姐姐,她可以用双手就变出一只小鸟,只一瞬,就变出五彩斑斓的花朵,抑或是,让那绚烂的色彩在空中划出不同的线条,组成各种各样的图案。
在年幼吕亦的心中一切美好都在萌芽,就像含苞待放的花朵。
又是风和日丽,鸟语花香。
他跟在胡蝶的身后,同往常一样,两人一起嬉戏,胡蝶提议玩起了捉迷藏。
这个皇城中偏僻的院子,虽有院护,却打嗑困的打嗑困,斗蛐蛐的斗蛐蛐,虽有些没有章法,倒也十分自由。
吕亦随便一蹿,便躲进了一房间,待他探着脑袋向外看时,胡蝶却不知不觉地走到了他身后。
“我找到你了。”她说。
他一惊,正要说话,嘴却被死死捂住。
“嘘。”胡蝶做了个手势,门外进来了两个人,一进来便将门死死扣住。
“美人,到了这里,就不用怕那狗皇帝了,让你在宫中寂寞苦了,我来好好疼你。”男人*地笑着,一把扯下女人的外衣。
吕亦不懂这是干什么,他好奇地眨着眼睛。
“别看。”胡蝶蒙住他的双眼,“呲”地一声,那是衣服撕裂的声音。
“别这么粗鲁嘛。”女人半娇羞地说,已是*。
男人更来劲了,不由分说地将手向下一探,随之而来的是此起彼伏的喘息声。
胡蝶下意识地将头埋了下去,这样污浊的偷欢让她觉得恶心。
“什么声音?”男人警惕了起来,女人兴许也是听到了那花瓶掉落的声响,就在这屋内,难不成,这里还有别人?!
女人立马捡起地上的衣服裹在身上。
胡蝶看了一眼身边碎掉的花瓶,更看见他们正向着书柜来,她对吕亦说,“乖,在这里别动,听话,别动。”
她冲了出去,然后那个男人也追了出去,那个女人穿好衣服也迅速地离开了。
一瞬间,吕亦的世界一片寂静。
他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更想不到接下去看到的。
他一个人从房间出来,再见到胡蝶时,只有冰冷的尸体。
“姐姐姐姐。”他拼命地摇晃她,可是胡蝶已经死了,不会再理他。
随后的几天,他躲在吕颂的身后,不愿说话,也不愿接近别人。
吕颂为了让他回到正常的生活轨道也做了极大的努力,因为那个天真活泼的弟弟不能就此改变,吕颂坚信着,他的弟弟,吕亦,是一定会快乐的,而且,他一定要让他比任何人都快乐。
比任何人都快乐。
慢慢地,吕亦才恢复,是他的哥哥给了他信心。
那些个不安稳、做着噩梦的长夜,是吕颂,在他的身边陪着守着。
忽然,有一天他又从梦中惊醒,他挂着的泪痕的面孔坚定地说,“哥哥,我要给胡蝶姐姐报仇。”
“她是为我而死的。”
她是为我而死的,为了引开过来的敌人,保护自己不受伤害,胡蝶选择了独自面对。
“我要给她报仇。”吕亦坚定地说。
“亦弟,人死不能复生,更何况,她是为了救你,你就更应该珍惜自己的生命,为胡蝶去实现她没有实现的,为了她好好地活下去,而不是,活在仇恨中,你懂吗?”
不懂,我不懂,吕亦望着吕颂,本想执拗地说话,却在那一瞬看见吕颂担忧的目光。
“亦弟,你还有哥哥。哥哥希望你能一直快乐地活着。”
“什么是一直快乐地活着?”吕亦问,已不再带有不谙世事的幼稚目光,吕颂看在眼里。
“就是做你想做的事。”他摸了摸吕亦的脑袋。
“可我想报仇。”
吕颂摇头,“为了哥哥,为了活着的人,亦弟你要坚强地活下去,不愉快的都会过去。”
都会过去。
都会过去?
或许吧。
年复一年,莺飞草长,四季更迭。
或许吧,还留有印记,只是不那么执着了。
、番外:倾世之美(2)
在吕颂的引导下,他终究是异常快乐的,所以,最初的心底的那颗小苗还在萌发,成长。
哥哥,是他生命中最重要的人,最重要的事,最重要的一切与一切。
他教他骑马,他扬起马鞭,却最终舍不得抽在马身上,他叫他射箭,他拿起弓箭,却最终舍不得射向天空飞翔的鸟儿。
“哥,你看万物皆有灵性,我们还是不要杀生了。”
“今生的杀孽,哥哥来替你背。”吕颂拍着吕亦的背部,“男子汉,哪有双手不沾鲜血的,不过亦弟你,修得来世福分便好,来世,不要再投胎受苦。”
“哥,我不苦。”
“还说。”吕颂看着吕亦,“跟着我,你吃了多少苦,我都是记在心底的。”吕颂看着吕亦,他十五岁了,在赵国生活的这些年里,这个柔弱的弟弟,吃了多少苦,他心里是明白的。
如果还在大秦,如果父亲没死,如果还在父亲的身边,吕颂明白,现在的吕亦生活得将是多么富足,被宠着,穿好的,吃好的,根本不像现在这样,流落异乡,受人白眼,虽然有赵政的庇护,但毕竟还是低人一等。
“哥。”吕亦的声音充满磁性,“我很满足了,来世还要做你的弟弟。”
“傻小子。”吕颂将他揽在怀中,“你天生就该是富贵的命,你看你这样貌,弱不禁风,哪里是同我吃苦的命?”
“哥,我不弱。”吕亦的表情很认真,“我学,我跟你学,跟你学骑马,射箭,我也要长成顶天立地的男子汉。”
顶天立地的男子汉,必须是双手沾满血腥的。
这是吕颂教给他的。
十八岁,在这个花样年华里,吕亦越发的俊美,他脸上的轮廓渐渐成型,棱角分明,五官精致得令人窒息。
任谁看了都不禁惊叹,那种惊艳,是世上绝无仅有的。
他依旧善良,学会了骑马射箭,学会了拳脚功夫,却依旧善待世间万物,也从不欺凌弱小,他只记得,明媚的阳光里有位叫胡蝶的姐姐,她一直活着,活在自己的记忆中,他记得她说,弟弟,你要快乐地成长。
快乐。
他告诉自己,要快乐。
他,确实很快乐,因为有亲人,有哥哥在身边,无忧无虑的。
原野上,他们骑着马互相追逐,他陪他放风筝,风筝藏入云端,他们便一起坐山丘上看夕阳,那余辉当真是绝美。
那是吕亦一辈子也忘不了的景色。
四面都是柔和的,似乎亲昵着他的脸庞,哥哥坐在他的身边说,“亦弟,哥答应你,我们永远都像这样活着。”
吕亦笑了。
好,永远,都要像这样活着。
一定。
可十九岁时,当他看见吕颂眼中对于慕容琴儿的痴迷,他就知道,哥哥总有一天会离开,原来每个人都必须有个家,他原以为那个家便只有他们两个,可是他错了,他是不可能永远陪他看夕阳的。
很多时候,都是他望着他,而他望着的却是那个正和赵政对弈的女子。
慕容琴儿,很美,举手投足间都有一种羽化出尘的气质。
他和赵政很般配,两人都烨然若神,不食人间烟火般。
一个是将相之后,一个是王者风范,他们两个本就是这世间最令人羡慕的一对,可为何,他的哥哥要弥足深陷。
这根本是不可能的。
“哥,你我只是仆人,不该有非分之想。”吕亦想劝吕颂早点出来,切勿难以自拔。
“你懂什么?!仆人?!为何将自己看得如此卑微?!”吕颂怒了,“没有人天生就该是王,也没有人天生就该是仆,你是不会懂的!”
“可是哥……”
“你这个只钟情于山水、钟情于烟花戏法的人是不会懂的,大丈夫顶天立地,我想要的――”
“我知道――”吕亦快速地接过话题,想要阻止他继续说下去,他已然不想再听,在他看来,他的哥哥已经变了,他的字字句句都深深地*他心底。
门“嘭”地一声被摔上,那阵风凛冽地激荡他的全身,泪水流下来。
哥哥说的没错,他就是柔弱,他就是一个只懂烟花戏法、梦里水乡的柔弱男子,胸无大志,甚至不像个男人。
男儿有泪不轻弹。
他仰面握拳,可终究止不住内心的悲戚。
如果,你能够快乐,得到你想要的,我会离开,并真心地祝福你。
因为我明白,你终有一天会有自己的生活。
那片原野,那抹夕阳,就留给我自己。
于是,他骑着马离开。
“驾!”“驾!”吕颂纵马从后面追了上来。
他第一次用那鞭子狠狠抽在马背上,他想让马跑快点,至少这一次,最后的一次,在他面前,像个男人一样驰骋,然后潇洒地离开。
“亦弟!”
他一喊,他抽得更狠。
他还是输了,吕颂从后面追了上来,翻身上来,一把勒住他的马。
“亦弟,你要去哪里?”
“不知道。”他万分地冷静。
“跟我回去!”
“不是少了你,我就不能生存。”他扭过头去,看着吕颂,“我会像个男人一样活下去!”
“别斗气了,是我不好,说重话了。”
“请你下马!”吕亦坚定地说着。
“我说过,要让你过上最好的生活,相信我!”吕颂调转了马头,不由分说地带着吕亦折回。
他开始不断挣扎。
渐渐地,累了。
然后像儿时那般,在他的身边睡着了。
从小,他就被送来赵国,甚至没有感受到父爱母爱,打他有意识起,他的亲人便只有哥哥,哥哥是天,哥哥是弟,对于吕颂的依赖,不仅是血浓于水,还有他心底最真挚的东西,正是这个滋养着他的全部,甚至是生命。
也正是这一年,一切都变得面目全非。
秦王薨,赵政须立即回朝即位。
随之而来的那一场改天换命。
彻底地打破了吕亦从前的生活轨道。
那一刀,刺在他的胸前,下手那般绝情,或许从那天起,他就没有活下去的信念,为了什么?究竟为了什么?
自从有了慕容琴儿,变了,都变了。
究竟是为了天下,还是为了美人才想要得到天下?
原来,自己在他的心里是那么微不足道,他所看重的情,竟是那般脆弱。
他没死,上天没让他死,他被小玉从那场大火里救了出来,他在那场大雨里奔跑,顾不得身体多处被烧伤的疼痛。
那晚,为了找一处安身之地,他躲进了破庙,蜷缩在角落里,孤单、痛苦无休止地纠缠,他又饿又冷,只看见乞丐们在一旁取火,烤着香喷喷的食物。
可他只是一个被丢弃的人,无家可归,甚至身无分文。
乞丐们兴许是平日被人白眼多了,自然也就爱欺负境遇比自己更糟糕的人,他们向着吕亦过去。
“饿吗?”一个乞丐一手摁住吕亦的脑袋,一手拿着一只鸡腿,“乖孙子,叫句爷爷来听。”
吕亦将头埋得很低。
“哟,还挺有志气,抬起脸来!”
吕亦不应。
、番外:倾世之美(3)
“老子叫你抬起脸来!”那乞丐一把抓住他的头发,却见那触目惊心的神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