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有些惊讶,不想这个玉似的皇城公子功力如此深厚,并非花拳绣腿。
“项梁,我此次来只为这个竹杖,并不想抓你更不想取你性命。你以为你勾结臣子私自调动兵符安插奸细的事情天衣无缝吗?我早就派人盯住各地兵符了,这兵符的主意你们是打不了了,我敬重你是条汉子,识趣地就赶紧走,保住你的小命一条。”
这个叫做项梁的男人忽地笑起来,“你以为我这么好骗吗?如果你手中有足够的证据你就不会来夺这个竹杖了,而且你居然只身一人前来,定是有所顾忌。”
“这么说来,你还是不肯善罢甘休,今日非要与我一战到底。”扶苏的眼底骤然升腾起一片寒气,他侧头看了一眼手中的竹杖。
这时,一个身材高大气宇轩昂的少年忽然闯入了二人的视线,扶苏只听得项梁对来者道,“羽儿,快与我联手将竹杖抢回来。”
“是的,叔父。”少年的话音刚落就向着扶苏而来,扶苏下腰以一个旋转躲过了男子的重拳,那拳便重重落在了厚实的桌面上,竟将那样厚的桌面打出一个大窟窿来,四周的木头也跟着片片掉落下来。
扶苏惊,此男子竟有如此大的力量,真是不可小觑。
项梁也趁机攻了过来,他将一板凳迅速踹向扶苏,扶苏一边防着男子强劲的攻势,一边腾出一掌将飞来的板凳震断成两截。
项梁见项羽几乎与扶苏势均力敌,便立刻加入到二人的打斗之中,附近的喝茶的百姓没见过这么大的打斗场面,虽遭到了惊吓,但依然不忍离去,站到一旁观战。
大家都为那位玉似的白衣公子捏了把汗,一个身材中等的翩翩少年竟和两大壮汉交起了手,百姓们看不懂打斗的门道,只知道这位公子一直以极快的速度避闪着二人极狠的招术,终于,白衣公子一击击中了中年男子的腹部,中年男子立刻从胸腔中喷出一口鲜血来,但白衣公子在击中中年男子的同时也被那个壮硕少年一掌打中了胸部。
被打中后,扶苏顿感拿着竹杖的手失去了气力,项羽却还不罢休,又是一掌打在扶苏的胸部,扶苏却依旧用孱弱的力量护着手中的竹杖,项羽毫不留情,对着扶苏的胸部又是几掌,直到竹杖从扶苏的手中掉落,项羽一边扶着项梁,一边将掉落的竹杖接住。
“羽儿,追兵马上就要来了!我们快走!”
扶苏想追,却发现胸口疼得厉害,胸腔中骤然涌出一股浓烈的血腥味,忽然,有股暖流从口中喷涌而出,竟是血。
扶苏深深吸了口气,胸口剧烈的疼痛逼得他不能思考,他看见很多人向着自己涌来,关切地询问着他的伤势。
最后,有个人急急忙忙地冲入人群,万分焦急地喊着“公子”,他没有睁眼,声音虚弱,“南宫,我无大碍,追捕项氏二人要紧……”
南宫只是看着扶苏满是鲜血的嘴还在艰难地翕合着,艰难地说着话,最后昏倒在自己的怀中。
、第六十三章 捕(上)
“夫君,你可醒了,吓死臣妾了。”碧雅一边看着刚刚醒过来的扶苏,一边用手去探扶苏的额头。
扶苏正想伸手去抓碧雅的手,可一动胸口的刺痛感就逼上来,无奈扶苏只好放下手,道:“碧雅,又害你担心了。”
碧雅摇摇头,“只要夫君安康,臣妾做再多都是值得。”
扶苏笑得温柔,“这点小伤不值得你如此操劳,你看你,眼睛里都是血丝,快去休息吧,我也想一个人静一静。”
“嗯。”碧雅点点头,“夫君,到了送药的时间我再过来,你好好休息便是。”
“我知道了,你去吧。”扶苏依旧笑容温柔地看着碧雅,碧雅在他的额头浅浅一吻后便转身离去。
扶苏这才忍不住地咳起来,胸*像是堵了一口气,闷得十分厉害,他的咳嗽声也随之变得大起来。
其实碧雅并没有走远,她是如此了解扶苏,永远在她面前强装无事,她只是隔着木头门纱在外面听着这一声声剧烈的咳嗽,每一声都像一根针扎在她的心上,但她却又不敢进去,她怕他见到自己后又开始强忍住不咳,那样的感觉一定比现在还要难过万分。
“皇嫂,殿下怎么样了?”
北诺的声音突然传来,将碧雅吓了一跳,她转过身将食指竖在唇边,拉着北诺远离扶苏的寝宫,才道:“殿下他并无大碍,只是要悉心调养一段时间才能完全康复。”
“那么……”北诺正思索适不适宜提出这样的请求
“你想进去看他?”碧雅很快便猜出了北诺的心思,忽然叹了口气,“女人又何必为难女人,而且你比我不幸太多,我知道能看看她就是你现在全部的心愿,以前的我,何尝又不是这样,我明白你的心情,现在他受伤了,你和我都是一样的着急担心,而我可以每天守在他的身边,而你不能……”
被说中心事的北诺有些悲伤,然而她只是看似无所谓地笑笑,“皇嫂,在这宫里有太多话不能说与人听,你我都是一样,而且在这宫里,我几乎就没有朋友,如今,我只想关心那些我在乎的人,希望皇嫂你明白。”
碧雅的眼里露出怜悯之情,“北诺,我明白,我都明白。因为我可能比你还要爱他……”
“或许我们是一样的吧。”碧雅抬起眼睛来用手轻轻抚摩着自己的腹部,“我的肚子里已经有了他的骨肉,只是他还不知道,我打算在他的生辰之日告诉他,这也算是一份意义非凡的礼物。”
骨肉?她已经有了他的骨肉?北诺虽面容带着笑,可心仿佛坠入深渊万丈,“那要先恭喜皇嫂了。”她笑着,却说不出的苦涩。
“嗯,你要帮我保密,我现在还不想他知道。”碧雅笑得温暖,“如果想去看他就去看吧,你放心,东宫不会有任何眼线。”
“嗯,谢谢嫂嫂。”
北诺徒步来到扶苏的寝宫,透过窗纱看进去,他似乎已经睡着,殿内十分安静。
她来到门前,轻轻推了推,有几声不大不小的咯吱声,北诺立刻触电般地缩了手,转而更轻地去推门。
她轻手将门带上,然后用极轻的脚步走向扶苏的卧榻,床上的扶苏比起往日来显得虚弱了不少,脸色有些泛白,嘴唇有些发干。北诺知道分寸,她不敢像以前一样去抚摩他的脸,她怕弄醒他,现在的他,在她眼里脆弱得像一个病了的孩子,哪怕一碰就会惊醒。
北诺只得静静地看着他,看着那无暇的脸庞,想起他们短暂的过去,痴傻地笑了一会儿,便又陷入深深的惆怅中,她有好多话想要对他说,却不知该从何说起,或许这份感情他从未当真,或许他深藏在了心底,或许……有那么多或许。
而如今,这片刻的相聚都是她从碧雅那里讨来的。仿佛,爱这个字眼,从此在他们之间灰飞烟灭。当初的错过,真的成了永诀。
“多希望嫁给你的人是我。”终究,千言万语汇成这一句,被诺说着,泪水又到嘴边,她起身看着病榻上的扶苏,将一只竹蜻蜓放在他的枕边,这只竹蜻蜓,是他送给她的,上面寄予了他们共同的向往,向往有那么一天,他们一起去过那小桥流水炊烟人家的生活。
可是,不会再有那么一天了。北诺惆怅的眼底满是无尽的痛,她终是撇过头狠心离去。然而,在她离去的那刹,他却睁开眼目送她直至消失,再看枕边那竹蜻蜓,万般无奈梗在心头,他小心地将那蜻蜓放在掌心,端详片刻,却已是泪流满面。
几日后,扶苏的伤势渐渐好转,虽没有完全康复,但却可行动自如,只是这些天不宜再动武。
城外的南宫命人送入信件,扶苏摊开信件略略一看,原来项氏二人已逃往武功县,准备支船从漆水河逃走。
收起信件,扶苏吩咐道:“让南宫在城外备好马车连夜赶往武功县,这次定不能让他们逃了!”
这次的马车一共四个人,除了坐在内的扶苏和南宫,还有两名在外御马的民间高手,他们的任务就是誓死保护太子殿下。
马车急速跑起来,伴着车轱辘滚动的震颤声,不知何时,扶苏撩开车帘,向外望了一眼道:“死士们都准备好了吗?”
、第六十三章 捕(下)
“殿下请放心,死士已经埋伏在了漆水河一带,只要项氏二人一有动作,他们便会拼尽全力阻拦。”
“嗯。”扶苏只是轻吐出了这个字,随后便没有再说话。
南宫知道扶苏是极不喜欢用死士的,虽然有一大批死士愿意效忠于他,但他还是感觉这是一种残忍,他只是觉得自己无权剥夺那些有血有肉的生命,人生来本应是平等。
大约午夜时分,扶苏的马车才到武功县,安顿好一切,接下来要等的便是大鱼上钩。
果然第二日的凌晨,鱼就上钩了。
漆水河埋伏的死士不断从水中穿出跳上项氏二人的船,几番打斗后大多不敌二人联手死在了河里,但这一路埋伏的死士,硬是耗去了二人大半的体力,扶苏赶到的时候,最后一波死士们正和二人进行着最后的较量。
眼看死士们就要支撑不住,扶苏正欲上去与之一搏,却被南宫拦下,“殿下,您的伤还没有痊愈,先让他们上。”
南宫给两大民间高手使了个眼色,两大高手便一跃而起,杀到了船上。
扶苏轻咳几声,透过岸边绿叶的间隙注视着船上的一举一动,最终,两大民间高手也败下阵来,纷纷被击毙然后落入水中。
“我的剑。”扶苏只说了三个字,但俨然有一种不可抗拒的威严。
南宫知道奈何不了扶苏,便取了剑交到扶苏的手中,与他一同跃上船头,与项氏二人对峙着。
“又是你!上次被我打了那么多掌没受够吗?!今天又跑来送死!”项羽一见扶苏就气不打一处来。
扶苏拔开剑,“上次赤手空拳可能不敌你们,但这次你们就没有那么幸运了。”
项氏二人闻此只是轻蔑地一笑,继而上前以肉身相搏,扶苏见二人上前,便用剑抵住围栏,然后跃起踩在剑柄之上借此跳到了二人的身后,剑回到手中。
扶苏知道与这二人不可拼蛮力,他用锋利的剑身将船两侧的围栏砍断,在二人攻过来的时候,他将剑插入船底的木头,然后向上跃起,借助剑的力量落脚,然后腾空在二人的背上重重踹了很多脚,项梁终于被踹向船的边沿,围栏被砍断,他脚下一滑便落入了水中,落水前,他将袖中的竹杖向着项羽抛去,顺道喊了一声“羽儿”。
项羽想去拉项梁,但被扶苏的银剑拦住,项羽来不及反应只顾接住飞来的竹杖,接住竹杖的同时,锋利的银剑在他的胸前拉出一条长长的口子,衣襟割裂处透出鲜红的血。
几招下来,虽然没有花费太大气力,但扶苏已经明显感觉到胸口的疼痛又开始蔓延起来,一时间便皱起了眉头,握剑的手也变得迟钝起来。
“殿下!我来对付他!”南宫持剑而上,与项羽厮杀起来,可他哪里是项羽的对手,即使剑招凌厉,也敌不过项羽半分,未多久,便被项羽狠狠一脚踩在身下,喷出血来。
“南宫!”扶苏见状,硬是运功而上,可气提到一半胸口便痛得剧烈,项羽趁机将扶苏手中的剑夺下,然后一脚狠踹在扶苏原伤处,扶苏彻底失去重心摔在了地上,他立刻用手捂住炸裂般的胸口,努力地抬起头,鲜血在那一刹那从他的口中喷出,沾上了那把正笔直指着自己的剑。
“要杀便杀。”他只说了四个字,然后轻轻地闭上了眼睛。
就在这时,南宫冲了过来,双手死死勒住项羽的颈脖,项羽感到呼吸有些困难,在南宫的手下不停地挣扎。
“殿下快跑!殿下快跑啊!”南宫一面拼尽全力勒住项羽,一面发疯般地叫喊。
扶苏想要夺剑,可惜已经来不及,项羽反手扣住南宫的脑袋将他从身后狠狠砸在了地上。
南宫顿时动弹不得,只有眼睛还在看着扶苏,嘴还在动。
“殿下……南宫……保护不了殿下了……”话未说完,南宫的鼻孔和嘴角忽然淌出一滩鲜血,他忽然闭上了眼睛,将扶苏的样貌永远地清晰地定格在了那一刹。
扶苏死死地闭上眼睛,深深地吸气。
项羽将剑握牢,再一次笔直地指向扶苏。此时此刻,他的脑海中没有对于死亡的恐惧,有的只是关于南宫的回忆,他还记得那年他从一群仗势欺人的官宦子弟的拳脚下救下南宫,南宫生世可怜,父母去世的早,是个孤儿,他便让他跟随自己左右,一晃就是十三年。
眼看项羽手中的剑就要刺入扶苏的胸膛,这时一个黑衣人突然飞跃到船上,硬是用双指夹住了项羽手里的利剑,项羽一惊,不想就在这片刻之间,那黑衣人已经来到自己跟前,那速度真是快的惊人,没来得及招架便被一掌打倒在地,项羽自恃力大过人,没想到这一掌却令他吃尽了苦头。他连退几步最后还是倒地。那黑衣人一个漂亮的空中前番,就像回环的燕子在空中画出完美的曲线,就这样在空中接住刚才被项羽仍出的竹杖。项羽见此人功力太过非同凡响,自知斗下去只怕会命丧于此,便匆匆跳入河中同项梁一齐遁水而逃。
显然黑衣人对项氏二人并不感兴趣,他只是看向扶苏,却发现扶苏晶亮的眸子早已浅浅地注视着自己,突然扶苏用力捂紧胸口,眉头皱得厉害,黑衣人走到他身边的时候,他竟已经昏了过去。
、第六十四章 入局(上)
扶苏醒来的时候,他便在熟悉的寝宫内了,眼前是碧雅急切的模样。
“竹……杖……”这一次扶苏竟连说话也觉得吃力。
碧雅立刻将竹筒模样的东西交到扶苏的手中,“是这个吗?这个到底是什么?值得你这么拼命吗?”
碧雅的情绪有些激动,或许是太过担心。
“碧雅,对不起,又让你担心了。”他的声音极轻,“我是怎么回来的?”
“开城门的时候,侍卫在门口发现了你,你躺在马背上,腰间插着这个竹杖。”碧雅一边说一边轻抚扶苏的胸口,“你知道我有多担心你吗?旧伤加上新伤,就算是铁人也扛不住啊,况且你的身体一直不是很好,如果你有什么不测,让我怎么办呢?你有没有为我想过?”
看着一脸严肃的碧雅,扶苏忽然觉得很难过,自己一直将自己的生命看得很贱,就如那批死士般,说不好什么时候就会离开这个世间,他本以为在这个世间没有什么牵挂,就算没有他,父皇、亥弟甚至是北诺都依旧可以过得很好。却不曾想有这么一个人把他当作生命的全部,失去他,就等于失去了自己的全部。
扶苏露出一个美好的笑容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