聪律笔郑浚 �
“殿下!”赵高的语气不弱,甚至有些厉,“殿下如此软弱!怎和太子扶苏斗!换了今天是太子扶苏,他定会眼都不眨地取你性命!男人的世界里没有感情,只有绝对权势,有了权势就有了一切,失去权势也就是失去一切!殿下难道想看见他日扶苏登基之时夺走江北诺,报今日毒害之仇吗?!”
、第五十五章 局(下)
“你别说了,太傅!”胡亥的内心挣扎得厉害。
“哼!”赵高逼得更紧,“你我已经毒瞎了太子扶苏的双眼!殿下以为还能回头吗?!纸包不住火,太子扶苏终会知道这一切是我们所为,到那个时候,你我大势已去,岂不是任人宰割,殿下还谈什么绝对力量,全是狗屁!”
“做与不做,全凭殿下一句话!”赵高从袖口拿出装有彼岸花的盒子,竟是摔在了胡亥面前。
“太傅你!”胡亥咬牙切齿。
赵高双手一背,“高全是为了殿下好,自古没有软弱的君王,软弱的人迟早要成为俘虏,殿下不要忘了当初说过的话,许下的誓言。”
是,他没忘,他记得自己发誓说要夺得皇位让北诺成为母仪天下的皇后,他亦告诉自己,自己强者才能留住想要的一切,他已经试过挚爱被夺走的滋味,他已然那般痛过,那种滋味今生已然不想再受,那就只有一个办法--
杀了太子扶苏。
胡亥终是将那盒子拾起,目光中透着捉摸不定的阴霾,“好,杀了他!”
“嘭”地一声,似是有什么东西打落在地。
“何人在外偷听?!”赵高一声怒吼。
推开门竟看见北诺站在原地,碎了满地的狼籍,“你们!!!”“你们!!!”她的手颤抖着直指屋内的两人,“你们居然合伙毒害太子殿下!!!”她的声音那样大,似是歇斯底里般。
“北诺!”胡亥看见已经处于发疯边缘的她,那面目已不是那般柔和,相反是极其骇人的目光直刺在自己身上。
“北诺,你听我说。”胡亥走上前希望能使她平静下来,然而只听得“啪”地一记响亮的耳光打在了胡亥脸上,“嫁给你,是我一生最大的耻辱!就算我死也决不会让你们加害太子殿下的!”北诺说罢夺过胡亥手中的装有彼岸花的锦盒,恍然间,胡亥的心被什么深深灼伤,那记耳光、那句‘一生最大的耻辱’还有她宁愿死也不让扶苏受伤害的决心,那难以言表的巨大的悲伤猛然间从心底迸发出来,“江北诺!”他不顾一切抓住转身要走的她,“你还爱着他对不对?!对不对?!”
“放开我!”然而他却死拽着不放,她便将满心怒气毫不留情地喷在他脸上,“是,我爱他,从头到尾就没爱过你!”
这句话,彻彻底底地穿透了他的五脏六腑,她终是摆脱了他不顾一切地向着东宫而去,而胡亥放手的那刹,终是哭了出来。
原来,这么久的精心呵护与陪伴,以为能够替代的了,全是自己的一厢情愿。
“殿下……”成公公喊了一声,扶苏没理,只是径自推开那空闺的大门,“殿下……”这是第二声,成公公随着踏了进去,隐云斋的一切几乎和原来一模一样,原来自从北诺走了以后这里的一切便都没有动过。
甚至那特设的琴台还摆在原地,只是上面没有琴。
“殿下……”第三次喊他,成公公终于忍不住,“老奴真不明白,殿下这些天称病不去早朝,还早早将太子妃遣回了李府,却一个人跑到这里来做什么?”
扶苏依旧不答,只是俯下身去轻拭那琴台,可就连一个俯身他都觉得吃力,气血在胸中翻涌,一开口便要喷涌出来似的。
“殿下!你倒是说句话啊!”成公公在他身后看着如此钟爱琴台的他,“殿下,是不是出什么事了?”他终是这么问,扶苏这几日确实有些不同寻常,可真要说哪里不同却又说不上来,总是觉得有些地方稍显刻意,又似乎只是一时大意。
“成公公,我想一个人静静。”背对着成公公扶苏终是将涌上的血腥之气暂时压住。
“可是殿下……”成公公很是疑惑,可就算追问再多依旧是没有结果的,三思之后成公公还是退了出去,“老奴就在门外守候殿下。”
听见那“咯吱”的门声,那强压胸口的瘀血才顺势流出打在那方琴台之上,扶苏终是一手捂住胸口一手拄在琴台之上,他却告诉自己再坚持一会……再坚持一会……在失去意识前至少把这里再怀念一遍……
如果说之后那是一段相互猜忌的日子,她与他最好的时光便是在这里或是两年前的村庄,可那个村庄早已无法到达,他能做的能够怀念的,如今只有这里……眼前虽是无边无际的黑暗,但她的模样却十分清晰地印在脑海。
那时,她便坐在这里抚琴,伴着日落晨曦,伴着莺飞草长……
那倒真是好。
、第五十六章 谁的救赎(上)
“殿下!”“殿下!你醒醒啊!”
“殿下!老奴糊涂啊!”
恍惚间,他听见耳边有一男一女两个声音在不断唤着自己,那声音如此强烈震荡在耳畔,在这样虚空无尽的黑暗中,仿佛是那万丈深渊最后的救赎般穿过昨夜今日的梦魇来到自己耳边。
是江北诺,在那瞬似要唤回他的灵魂般,让他的木讷前行忽然止步不前。他仿佛看见她站在自己的身后,一声又一声地乞求着不要离去,而对面的曼陀罗花却开的正盛
“殿下!”她将他搂在怀中不住地哭着,她才恍然大悟,那日他狠心说出的一切全是谎言,他不过不想她发现他的中毒已深,他的命不久矣。
那冰冷的泪水打下来,在那漂亮的脸上开出一朵朵晶亮的花儿,她抱着他,喊了一声又一声。为什么这么傻?为什么要逼走自己?为什么要如此孤独地生活?
或许这世上再没人知道他对她是怎样的感情,除非他亲口说,但即使在他以为的生命的尽头亦是不愿。他宁可孤独落寞地将她怀念,也不愿向她表达,爱这个字眼,他再说不出口。
“北诺姑娘,殿下这是怎么了啊!”成公公早已老泪纵横。
北诺扬起脸来,一时间竟出奇的冷静,“成公公,时间不多了,速备马车一辆,我这就带殿下赶往万花楼!”
放心吧,殿下,只要有我江北诺的一口气在,就绝不会让你死在我的前面。
滚滚马蹄声中,她对他暗许这样的诺言。
紫云阁中。
“楼主,北诺姑娘已在阁外跪了一个时辰了。”梅姨进来禀报,小美却按兵不动着,“遣她走吧。”
……
“楼主,北诺姑娘已经跪了两个时辰了。”小美却漫不经心,“她不肯走?那就一直跪着吧。”
……
“楼主,天已经黑了,北诺姑娘还在外面呢,您看……”梅姨言辞恳切,毕竟一个女孩子从天亮跪倒天黑,的确叫人看了心疼。
还是不肯走吗?我倒要看看为了这个男人你能抗争到几时?小美的眉眼之间俨然多了一股肃杀之气,“那就跪到她死为止吧。”他大袖一挥,仿若毫无感情般。
……
“楼主,不好了,北诺姑娘快支持不住了。”他的心终是不能再平静,当他看见门外虚弱的她时,心被什么震住了继而扯得生疼,为了一个不爱自己的男人,值得吗?
“值得吗?”他终是走到她面前,用那淡泊炎凉的口吻问,值得吗?这也是这些年他一直在心底问自己的问题,到底是怎样的仇和恨让他这么多年逆生长、背负那数之不尽的骂名而来,将自己这一生毁之殆尽。
“什么?”她似乎没有听清他的话,身体似那摇曳的残烛。
俯下身,盯住她漂亮的眼眸,“值得吗?”他一字一句地在她耳边说。
她看见眼波流转下的他,似是极其用情的一句话,却在那转瞬即逝,汪小美就是这样一个人,比任何人都擅于隐藏自己,心底的情却比任何人都要深。
“想救太子扶苏?好啊,那就看你是否下得去手。”小美忽然轻巧地侧过身去,“要解彼岸花之毒,便是要用中毒者的痛穴之血灌溉使其结果,人身上有七七四十九个痛穴,逐个锥刺即可。但这样的痛苦几乎没人能挨过,眼下,只有死马当活马医了。”
他说罢却是背过身去,在她的注视下缓缓走入紫云阁,阁内传出悠扬清冷的琴声来,而北诺似在那琴音中做了一个决定,当她不顾自身地离去时,他亦感觉自己的心不由自主地顿了一下,恍然回神,却是指伤弦断。
江北诺,这是你的劫,想救你最爱的男人,那就先动手让他尝尽世间极痛吧,我倒想看看这个决定你将如何去做,救有可能立即致死,不救还能活段时间,我倒想知道,道跟魔到底哪个更重。
七七四十九处痛穴,北诺将自己从上至下比划了一遍,从一数到四十九,她定了定目光,便是这四十九处。汪小美说,只要用中毒者的痛穴之血灌溉彼岸花即可,那么……她望了一眼病榻上的扶苏,终是走过去俯身吻上了他的面颊。
所有的痛苦就让我来承受吧,爱情就是这般苦涩,爱上一个人,便会为他倾尽所有,起初不信,只是真没想到自己也会有这么一天。
纵然这份爱情之间有百般的猜疑,纵然这份爱情从开始便不会有好的结局,纵然如此之多,但到了最后,不求你信我,只求你活着、你快乐。
北诺想着,闭上眼来深深地吸了口气。
、第五十六章 谁的救赎(中)
只可惜入魔的人回不了头。
彼岸黄泉,就让我独自面对吧,她的唇渐离了他的面颊,带泪的双眸却笑得那般明媚。
拿过桌上的彼岸花,摘下一片花瓣放入口中,涩口、微甜,那艳红的汁液似血般蔓延、散在了她的身体之中,自尝彼岸花之毒,犹如自断后路,她笑了,苦笑起来,想她江北诺聪明一世,却自甘堕落于此。
她在刀刃之间看见自己的模样,疯狂而带有幽怨,只是一瞬那快刀便下去了,刺中那天突穴,再是一刀紧接着下去,璇玑穴--
华盖、紫宫、玉堂、中庭--
那叠加的痛苦感快令她喘不过气来,但她不敢停下,她怕一旦停下便再无气力去继续,看着血流如注的身体她唯有加快刺入拔出的时间,她甚至听见刀肉分离的粘稠声,从来、她都喜欢听那刀剑入骨的声音,未曾想过,当刺入自己身体时是这般感觉--
痛不欲生。
好比十八层地狱苦,逼得她不能思考,剧烈的疼痛一层层在附加,早已超出人类忍耐的极限,到了后面,她坐在满地的鲜血中嘤嘤吸气,身体早已不住地颤抖,忽然感觉好冷,几十道寒气在身体中川流不息,互相乱撞,她单薄的手腕终于丢下了那刀,这个千疮百孔的身体,该熬到了尽头罢--
好累……好累……她仿佛也看见对面的曼陀罗开得正盛--
不能睡,不能睡!
她唤醒自己,拿过那朵残缺的彼岸花,将痛穴之血浇注在那*之中,原本就娇艳欲滴的大红彼岸花在那痛血的浇灌下红得更加触目惊心,彼岸花本不会结果,她是地狱之花,象征着彼岸黄泉之路,正是因为如此,若有人用地狱之法,尝遍犹如十八层地狱的痛苦,那么她也许就会结果。
北诺气息减弱中的期待,可那竟是一个传说吗?
难道是楼主骗了自己吗?
为何痛血浇遍,却迟迟不能结果。
为?何!
她的期待在递减,心逐渐入了尘埃,渐渐失去的意识让她终是忍不住一句哀号,绝望的泪水打在花瓣之上,融入那粘稠的血液之中,今生已然这般受尽折磨,那么--那么--
她已感觉到眼前的朦胧,还有那隔岸的曼陀罗花越来越繁盛,遥远的那头,如火如荼地绽放。
似乎,她看见那头站着的他。
“北诺,我先走一步。”她听见他说。
“我就来……就来……”她呢喃着,却已口齿不清。
彼岸花结果了,在那花瓣簇拥下长出一颗小小的果实,只是这果实一出,周围的花瓣便开始枯萎脱落,最终北诺的手中只剩下那颗小小的解药。
她如获至宝地捧在掌心,拖着一路的鲜血向着扶苏走了过去,将那小小的果实打入他的体内。
门忽然开了,而且在极其愤怒之下被推开的,那掌力几乎将门震落,“江北诺!”
恍惚间,她看见冲进来的小美和梅姨,小美径自走到她面前一把抓过她的衣衫将虚弱地她提起来,“我就知道!我就知道你不简单!区区一个女子竟能自残四十九刀!”然而他的话未说完,北诺已然迎面扑倒在他的怀里。
小美顷刻间抱住倾倒的她,顾不上其他,只问了句,“北诺!你怎么样?!”
却再没她的回答,小美终是抱紧她,抱紧了这个此生最爱的女人,纵然有许多疑惑、许多不信任、许多怒气,但在抱紧她的那刻却再也说不出其他,她满身的鲜血淋漓蹭上他的白衣,他却只顾狠狠地紧抱她,痛心疾首地紧抱她。
他本想让她刺扶苏四十九穴,因为他恨她爱扶苏,却未曾想过这个傻丫头竟然牺牲了自己,而这一冤孽终是算在了自己头上,这就叫因果循环吗?吕亦啊吕亦,你谈什么报仇什么怨恨,你终是过不了情字这关,以前是,现在是,未来也是。
“梅姨,去把最后的一朵彼岸花拿来。”
、第五十六章 谁的救赎(下)
鲜血浸透了北诺的衣衫,小美看着怀中的她,竟是那般触目惊心的凄美,“北诺……”他将脸轻蹭在它耳畔,那神情美艳得绝望,小美深邃得瞳孔中映着的是她皙白的带血面颊,那一瞬间,他的心竟柔软如初--
是那倾世的温柔,让他竟贴着她的脸无声地哭了,为什么、为什么要爱他,为什么不可以爱我,为什么你们一个个都不可以爱我--
为什么你们一个个都要这般残忍--
世人唾弃我,连我也唾弃我自己!--
为何三番两次不知悔改、身陷囹圄!
梅姨才踏入一步便狠狠怔在原地,她竟看见、竟看见、、小美捧着北诺的脸在那簇投下的月光中深吻,梅姨不敢出声只得捧着装有彼岸花的锦盒静候,但那场景在梅姨看来却是一种极端的凄凉和苦涩--
一个压抑太久的人要如何宣泄的情感呢?
当亲情充满杀机、爱情万丈深渊之时,谁又能淡然处之?
可偏偏他汪小美云淡风轻了三十多年,世人以为他冷血无情心狠手辣,但其实呢--
有哪一个冷血无情心狠手辣的人会自甘牺牲一次又一次,为了吕颂、为了北诺。
在他的心底其实只需要爱的人给出一个小小位置,可就连这一点他也得不到。
当感到某种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