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九蛊,好厉害的手法,只是姑娘,我不解的是,你到底得罪了何人?竟会惨遭如此毒手?”
“九蛊?”北诺迟疑了一下,“何为九蛊?”
“呵呵。”鬼医笑得有些慎人,“世有九蛊,一曰伏蛊;二曰龙蛊;三曰白蛊;四曰肉蛊;五曰赤蛊;六曰隔蛊;七曰肺蛊,;八曰胃蛊;九曰蜣蛊,合九蛊可制成一种剧毒,姑娘的脸正是被此毒所蚀,中毒者全身溃烂几乎当场毙命,所以姑娘,老夫不解为何……”
“为何我活了下来?”北诺低下眼去细细回想,竟忍不住地抽搐,“全死了,整个村子的人全死了,太可怕了。”
她似乎在努力回想着些什么,眼里闪过极度恐惧的神色,“他们的死状好吓人,好可怕。”
北诺说着将手放到唇边,兀自打了个寒颤,她似乎回忆着自己在尸体中穿梭的场景。
“所有人都中毒了。”北诺说着,还在回想当时的那一幕,她走过遍地尸体的路,看到有人不断从屋子里跑出来,像被扼住了喉咙一般挣扎着,可是没多久,那些人的脸部开始溃烂,溃烂一直在向下蔓延至脚趾,那些人倒下了便再也没起来。
渴,北诺觉得天旋地转,心中似乎只有一个信念,就是去前面的井里打水喝,可当她打起一桶水刚用手舀起一捧放到嘴边时,一颗石子狠狠地打在她的手上,惊得她撒了掌中的水。
“水里有毒,没看出来吗?他们都是被水里的毒毒死的。”说话的人是一个婆婆,个子不高,面无表情。
兴许是察觉到北诺的异样,婆婆忽然快速移动到北诺面前将一粒药丸一掌拍入她的体内。
“还是晚了一步,你还是喝了井里的水。”
吞下药丸的北诺霎时感觉气息顺畅了很多,“谢谢婆婆。”她还是略显艰难地吐字。
“谢我干嘛?我的药只能将你的毒性拖延,不至于当场毙命,以后你跟着我,我会定时让你服药,延缓毒性的蔓延,若你不肯,只有死路一条了。”婆婆说话依旧面无表情。
北诺将事情叙述至此,鬼医有些诧异地看着她,“你服的是何药?能否给老夫看看?”
北诺点点头,从袖口拿出一个瓶子,“只剩下几颗了。”
她递了过去,鬼医先是用鼻子在瓶口探了探,随后拿出一枚用手指碾成粉末,再凑近闻了闻,忽地他眼中掠过一丝惊异,扭头直勾勾地盯住北诺,“姑娘,你说的婆婆现在在哪?”
“她……”北诺低下眼去,“死了。”
“什么?她死了。”鬼医可怖的脸上露出一种极其怪异的表情来,可能是因为他的样貌,北诺分不清那表情究竟是喜、是怒、是哀、是愁。
、第十五章 侍从(下)
“庆离。”汪小美轻轻地唤他,随后将手掌落在他单薄的肩膀上,似乎在示以安慰,又似乎在提醒他正事要紧。
“姑娘,摘下你脖子上的布套让老夫看看。”
北诺将缠在脖子上的布一层层解了下来,可以清晰地看到,她的整张脸一直延伸到锁骨下方,露在外面的皮肤都已经溃烂。
“好孩子,你受苦了,我一定会医好你。”
鬼医说着朝汪小美使了一个极淡的眼色,二人便一前一后离开,然而就在北诺房门外七丈远处,鬼医停住了脚步,“汪楼主,北诺姑娘的病似乎没有那么简单。”
“是吗?为何?”汪小美一脸疑惑。
“老夫也说不上来,只是隐隐觉得不对劲,从北诺姑娘的脉象来看,她体内似乎还藏着一道逆流,可能是老夫多心了,行走江湖数十载,疑心太重。”
而后的一年多,在鬼医的医治下北诺一天天康复,伤口从化脓到结痂,在这些数不清的日子里,北诺每一天都在企盼与期待,终于在痂壳脱落的那一日,她看见自己宛若新生的皮肤,那是完美无瑕的,晶莹剔透如水晶般的美丽。
她记得那一日为此高兴了太久太久,她随着鬼医去见楼主,本以为楼主会一如既往的客气温柔并且为自己感到高兴。
没想到……
“跪下。”他只说了两个字,却充满了令人折服的力量。
北诺不敢多言,立刻跪了下来。
“江北诺,你虽已入我万花楼,但我费尽千辛万苦将你治好并不是仅仅让你当个琴姬。”他转过身去郑重地说,“而是有更重要的事情交给你去做,你是否愿意听从我的差遣?如果你愿意,有些事情我会慢慢告诉你。”
“如果我不愿呢?”她反问。
“我会杀了你。”他回答得很快,似乎没有任何的犹豫。
“楼主的意思是,没有退路--”她定定地道。
他却笑,“正是,况且一切对你并无害处。”
“真的?”她追问。
“真的。”他轻快地答。
“只是,这面具你还得带着,没有我的吩咐不准让别人看见你的样貌。”他说罢,又将语气加重,“记住了!”
漫长的回想过后,北诺终于回过了神,看着眼前的汪小美,她的身体竟不由得颤抖,她竟然忘了答应楼主的事。
“是不是把我的话忘了?这么久才想起来。”他的脸忽然凑到北诺眼前,那气势压得北诺只能后仰,他俯视着她的面孔,逼得她退无可退,“说,你的面具为何脱落?”
“楼主,我真的什么也不知道,我只是按您的吩咐表演,却不想弹到一半那带子竟然松了……”她害怕得竟连气息也略显颤抖。
“是吗?”他的语速简短,拂袖而坐。
正这时,梅姨的声音将一切打断,“禀楼主,赵高带到。”
小美神色轻佻地朝门外望了一眼,淡淡地说,“进来。”
不多时,梅姨便领着一个男人便一前一后踏了进来。
这个男人不丑但也绝不英俊。他有着一双浓重的眉目和深邃的瞳仁,步子利落干净,几乎以同样的距离和力道行走,由远至近,最终跪在了北诺的旁边。
“仆人赵高,参见主公,北诺小姐。”
他的嗓音很好,给人一种厚重而干净的感觉。
“赵高。”小美的声音无法比拟,“以后你便跟随她”。
“诺。”赵高望向北诺,一惊,原来江北诺是这样一个倾国倾城的女子,“小姐有什么事情,尽管吩咐仆人,仆人定以死效忠。”
刚才恐惧状态中脱离的北诺也是一惊,但随之便神色温和对赵高道:“不必行礼了,我不是什么小姐,以后叫我北诺就好。”
赵高依旧板着面孔,不抬头,亦不低头,保持着最最恭敬的姿态。
小美的眼神淡淡地扫过二人,随后重重地落到了北诺身上,“江北诺,之前的事我便不追究了,以后定不能不将我的话放在心上。”
“是,北诺谨遵楼主教诲。”
“都退下吧。”小美扬了扬手指,然后按在自己的眉心。
、第十六章 斩月(上)
“啊切……”睡梦中的胡亥忽然觉得自己的鼻子奇痒难耐,不由得打了个喷嚏,他慵懒的用手蹭了蹭自己的鼻子,忽然感觉好像有什么东西在自己身上,不重却又感觉微沉。
睁开眼,发现自己身上竟然伏了一个人,而这个人此刻正在摆弄一根细长的头发,胡亥一下子就明白了刚才奇痒从何而来,不由得一阵怒火。
“茗阳!怎么说我也还是一个病人唉。”
“哎呀,胡亥你我还不知道,从小到大,哪次你生了病不还是活蹦乱跳的,这次居然躺在床上装病人。”茗阳叉起腰,嘟起嘴吧。
“这次不同嘛,以前那都是小伤小病。”胡亥瞪了她一眼,“头一直疼得厉害不说,从早上开始,你便喋喋不休地打扰我睡觉,然后逼着我给你讲故事,然后变本加厉的抢我的饭吃,茗阳你!……”胡亥好像忽然想起了什么,神情在那一瞬间来了个特大逆转,“好妹妹,我拜托你亲自去打听的事情,你打听了吗?”
“什么事情?”茗阳装作不屑,“忘记了,你把我说的那么十恶不赦的,我还干那种好事吗?”
“妹妹,你就告诉我嘛。”胡亥挣扎着起身,“告诉我嘛,等我好了,带你打猎去好不好?”
“不好!”茗阳转过身故作生气地坐着,“我缠着你是因为人家孤单嘛,这大皇宫里面我就像金丝雀一样,根本就没人理我,你和扶苏哥哥每天的东跑西跑的,根本没时间理我,碧雅姐姐满心都是扶苏哥哥,即使来看我,也三句不离扶苏的,要不是你病了,你哪天肯这样呆在我身边?”
“妹妹,以前我错了,以后肯定不了,你不要不开心哈。”胡亥说着话将手放在了茗阳的肩上,“现在快告诉我,你打听到什么了吗?”
“那个江北诺没事,今天早上被扶苏哥哥送回了万花楼。我说胡亥啊,你自己都这副病样了还管她干嘛啊?从小到大,你对我都没这么上心过……”茗阳的语气显然还是没有很开心。
“啊?早上就走了?你怎么现在才告诉啊?”胡亥一下子很是紧张,语气中带着些许责备。
茗阳听了将小嘴嘟得老高,“我这不是才知道嘛,这不是来通知你了嘛,刚刚还怪我打扰你睡觉了呢。”
“不行,不行,我要去万花楼看看她”胡亥自顾自地说。
“喂,你别动啊,你还发着烧呢。”茗阳看胡亥真想起床,不由得一惊,赶忙去让胡亥躺下,“父皇吩咐了,派人把守着庆元宫呢,不让你乱跑。”
“那些酒囊饭袋困得住我吗?”胡亥说话似乎不将任何放在眼里。
“皇上驾到,太子驾到。”就在他们争执不下的时候,忽然门外喧道。
胡亥一听,赶忙又躺了下去,茗阳也装作乖乖守护一边的模样。
少顷,果然秦皇与扶苏依次进入了庆元宫,茗阳赶紧行礼,胡亥故作挣扎着想起身。
“不必多礼。”秦皇径直走向卧榻上面的胡亥,让他躺下来。
果然不出扶苏所料,秦皇就算再生胡亥的气,但只要听说胡亥大病,气一下便消了,剩下的便是浓浓父爱。
秦皇在胡亥床前问东问西嘘寒问暖着,胡亥却含糊其辞不愿多答,只见胡亥皱着眉头,脸色泛白,嘴唇干裂,声音嘶哑,一旁的茗阳看了不禁翻了个白眼,心想:这狗屁胡亥真会装,装得跟要死了一样。
看着自己的父亲被胡亥骗得这么紧张辛苦,茗阳只好挺身而出,“父皇,胡亥没事,他好得很呢,这里交给我和扶苏哥哥就行了,您每天那么辛苦,就回去休息吧。”
秦皇叹了口气,对胡亥他实在没有办法,在更多的时候,胡亥面前的这个千古帝王是一个爱子心切的父亲。
“也好,那么苏儿,亥儿就交给你照顾了。”秦皇吩咐到便起身了。
“儿臣遵命。恭送父皇。”扶苏和茗阳几乎异口同声,在目送走秦皇后,扶苏便走到胡亥的床边。
“这些时*要安心养病。”扶苏温和的眸间是细腻的温柔。
胡亥皱起眉头来,“哥,你为何要把她送回万花楼,你明明知道我喜欢她的,她不在身边,叫我怎么安心养病嘛。”
扶苏听罢,略略抬起眼来定定地注视着胡亥,“你们相处了多久,你又有多了解她,终身大事不是儿戏,亥弟你已经长大了,若有一天至亲都离你而去,你也要有一个顶天立地的样子。”
“哥,你说什么呢,你们怎么会离开我呢?在我有生之年你们都要好好的。”胡亥说着边起身抱住这个同父同母的亲哥哥,在偌大的皇宫里,除了秦皇,就只有扶苏和自己最亲,在他的心里,天塌了有扶苏顶着,地崩了也有扶苏陪着,只要有扶苏在身边,他什么也不怕。
“况且,哥,我悄悄告诉你噢,我已经跟江北诺暗许终身了。”胡亥眯起眼来,笑靥如花。
可那一瞬,扶苏眼底闪过的快如闪电的神色令谁也察觉不到。听到胡亥如此直透地表明心迹,他只觉得有什么东西在心里沉淀了,而且沉淀得很干脆。
“这些天你可别乱跑,父皇随时会过来探病,若你再跑出去,连我也保不了你。”扶苏说着,语气中有股不可抗拒的力量。
“知道了,哥。你放心,我不会乱跑的。”胡亥虽然生着病,却还是一副玩世不恭的模样。
、第十六章 斩月(下)
见扶苏走后,茗阳终于忍不住走到胡亥跟前一把揪起他的耳朵,“装装装,叫你装!”
“哟!”胡亥不住地叫起来,“好妹妹,我错了,你轻点轻点……”
“连扶苏哥哥都敢骗,看我不宰了你!”茗阳来劲。
“你不跟也跟着我一块骗吗,你没揭发我,不也是共犯吗?”胡亥忍着疼痛抒发自己的不满。
“我……”茗阳一下子有些委屈,“扶苏哥哥,好像已经不跟我们一起了,现在,只剩下我们,我和你……”茗阳说着有些伤心,“但是他是太子殿下啊,怎么能跟我们一样整天无所事事呢,将来整个大秦,全天下都要交到他的手里,怎么还能像儿时一样。”茗阳似乎自言自语着,“但一个人的变化怎么能这么大呢……”
见茗阳不开心,胡亥便一把搂过她,轻轻地将她压在床边,然后用手肘抵在她的胸前。
“死胡亥!你干嘛!放开我!”茗阳挣扎着。
“来,好妹妹,让我亲亲。”胡亥笑得眉飞色舞,茗阳看了害怕,他嘴吧从左来,她就向右躲,向右来,她便往左避。
此夜的月如同昨日一样晶莹剔透,在离万花楼不远处有一泊湖水,名曰观月。这名字的由来恐怕是因为这湖面的形状恰似一个月亮,加上如今晚月光的皎洁,就好像那月亮一直在水中一般。
此时夜深,远处人家的灯火渐熄,但这里却依旧光亮的如同白天,月色的银白将整个湖面以及四周都照上了颜色,那银白是极美的,正如此刻站在船头垂钓的汪小美。
汪小美将头发披散开来,柔软的发散落在肩头,他的眸子中印着波澜不惊的湖面,嘴角却带着笑意。
小船就停泊在湖中心,而不远处岸边的树丛中却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声响,就好像风掠过叶子的摇晃。
汪小美淡淡的抬眼,看见一个人悄无声息的已经站在枝头,将钓竿上面的鱼线,垂到水里。
“观月怎堪人心重,满溏游鱼终腹中。”
“太子殿下何时有如此雅兴,深夜来此垂钓?”小美话音之中,竟然带有温暖的声色。
“汪楼主不也是?”扶苏笑,将一只手背在身后,“早上听闻楼主远行,不想晚上竟可在这里遇见,真是不可思议。”
“看来殿下是来兴师问罪的?”小美斜眼,看见一条如成年人般大小的鱼从船下经过。
“岂敢。”扶苏抬起眼睛去看不远处的汪小美,“汪楼主今日似乎并没有什么收获。”
“钓到的都是一些小鱼,我没什么兴趣。”小美说道。
“汪楼主一心只钓大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