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的时刻早已到来,但意会之外,我们感知这样的时刻即将到来;艰苦永远在梦和悟之间,在生死像触之际,庄严地来临!)
是谁指派你来到我身边,为的就是要让你长久地离开我,以此来惩罚我的孤傲和那深宫一样的寂寞?
为什么我要在那个明朗如你笑容的下午和你邂逅而爱上你,难道就是为了使我在短暂的拥有之后饱受永远的思念之苦?
为什么令人尊崇万分的生命要把我们带来,并相爱,难道就是为了恨、为了怨、为了那因为疏远而浸透纸背的万千怅惘?
(我仰望着被万象之心万般猜测也不得其谜底的星宿,它毫无章法却又那么亲密地相处在永一的太空中;它们超长的止静状态是以微弱却永不熄灭的光亮来呈现的,从这一点看,它们又多么生动优雅地君临于我们沾沾自喜的爱和思想的头颅,安然,飘逸;从我们卑俗浑浊、短浅晦暗的目光到它们晶莹剔透、无邪无恶的光芒中,我们又无能为力地感到它们稍纵即逝的灵感正以哲学的方式向我们展示一种迁徙与变化的无穷魅力,这样的魅力使穹隆远离欲火烤焦的肉体,使我们成为徒劳却又不舍的追随者;它们的漫游是无限的,如果要牵强地以为它们逡巡于思维和情爱的最高境界可以引诱我们的话,我们终究会在唇冷心寒、无功而返中耗去热量和信仰。在苍天星团之下,我们只是微粒的百万分之一。
(是的,我们把无穷演绎的繁星当成了爱情,啊,面对如此深远的秘密,我怔怔地张望,也只能在张望中长长地叹息:没有一粒晶莹透心的星辰是属于选择的,那谁赐予我一个星座,让我把第一眼看到的那丝光芒,当作无法选择的选择?)
龙眼树被它们的果实挤压得更像沉默的智者。它们在乱石和可以盖过身体的野草之间,无所依伴无多欲求地生活着,从年青到苍老,就这么过来了。
阿鲁耶达,我是以怎样的心情在等待它们的果实如岁月越积越厚的情愫一样,满足我冲动中的歌唱,我又是以怎样的思想像他们成熟的果实一样沉甸甸地为爱情采撷收获的诗篇!
我们路过曾经熟悉的地方,寻找着相似。我们曾经在相同的地方错过了令人着迷的时光。我们也曾在一面之缘的佳肴里,品尝到了古今相同的愁绪与饥饿……
就是那张床,那无数一样的一张床,盛满了你的体香,我们梦幻的嗅觉岁爱情吸纳的气息,也那么久远地弥漫在日记和那些变成铅字的往事之中。
还有这座简易的屋子,包围着许多两心相碰又悄然弹开的令人绝望的沉默,把剪影和另一类姿态留杂了夏天的胶片上。我看到了无数同类的脸色因为脸相不大玄奥的轮廓,把内心与世项无二的情绪捅给了无所不能的光阴。那是禅的旨意,爱的知觉的失宠。
就在每一本书上所尽了心力挥洒的忧伤的墨水,同时流进了多情的人们海岸的眼里,使一切为爱而找不到出路饿努力永远只在更加黑暗的形式中成为文学嗜爱者如命的谎言中。多么符合共性的相同原则,爱情几乎使人类完全无法伸展自我,达到“我的我”那绝对独断的地步。
因此,我们远离了这些使爱情成立的时光与地点,告别相似,唾弃相同。
阿鲁耶达,要让时间永远在我们后头,那样,我们的爱情方可获救!
也要让我们的爱情新奇,充满独特的迷人光辉,那样,如果爱着也袄被称着罪孽的话,我们的这种异于常规的爱就会被爱自身所赦免!
文章没有写完,我就到球场上去了。球队正在金色的阳光下面流着健康的汗水等着我。啊,我的球队,我的健康,我的另一种美学!
我崇尚健美的肌肉和它们对生命应有的责任,在敏捷而又弹性的步伐里,我感受到了生命对无疾之躯的赞叹,它像一首令你胃口大开的诗歌,一朵天生就快活优雅的康乃馨。
继续那篇散文的写作。肌体抑制不住的亢奋使思路清晰、活跃得令我想和文学做爱,想和一切可知可感的事物做爱!
当写作结束后,又一阵疲倦袭上身来,我一个舒张得体的懒腰中再次领悟到了健康的乐趣,它是我想起了舞蹈所能表现的肢体的韵律,这韵律在每个关节,每个细胞中都孕育了无以计量的美,他让我脱离粗俗,诀别了轻佻。
展开了匀称健康的肢体,阿鲁耶达,我们就拥抱着无以计量的美,无以计量的对美那心手合一的深情。
在傍晚软金属一样的晖光里,舞蹈旋转在我朗晴的感悟里了。
第九卷 第一章(1)
因为头痛脑热的侵扰,我需要一些药物,也需要又一次散步,不同的是,这是一次有目的的散步。我不紧不慢地来到熟悉之极的新村,在那家新开的药店里买到了我需要的药品。眼前是悠闲的本地人,偶尔有一些学生走过。我的事情已经做完,但我并没有即刻返回学校的意思。确切地说,就是因为这头痛脑热,给了我远离书籍的借口,要在新村介入一种有别于我的写作状态或教师工作的“生活”,或者是一种被无意识保护的、其实是有意识的“冒险”行为,也可以说是一场被兴奋挟持着的“体验”。于是,我急切而机械地拐入一家电子游戏房和一家客栈之间那条通向远古般的偏巷,然后在一条散发着腐鼠味的水沟旁伫立良久。那时,我不需要道德学,也不需要某类自诩独善其身的人那种渴望物质、肉体、虚荣,却又极力装出鄙视物质和肉体的嘴脸,而且,我所指望看到的某个人(心仪已久或者刚刚被其肉体之美所心仪的那个人)或某个故事,因为不必成为必然的情节使我最终满足于形而上的认同。很多时候,我都醉心于寻找形而上的事物和梦,这使我的每一个动作都显得与众不同。在巷子深处,有一间鬼鬼祟祟的房子,房子里面,黄色录像和一群着装正派、优雅而又胆怯地梗着脖子而二目鱼雷一样盯紧一对裸体男女的男人,共同炮制了乌烟瘴气。我想那已不仅仅是一种由肉体诱发的浅层次快感,一切情形似乎也有着对美的体味,肉体似乎也正同于文化本身,文化似乎也并不自鸣得意于概念,而是要确认或把握感性至上的享受,在家庭生活之外再确切而淫秽地呈现一次,或更多次。我以为碰到了某位哲人通过肉欲的方式所阐述的一种观念在现实中的实验或再现,但我最终还是将其确定为极其普遍而正常的现象,与哲学没有关系,这种现象来自于天性,显然,我们的天性肯定不乐意被桎梏,而是愿意为一切有所兴趣、有所认同、并乐意裸露肉体并锤炼心灵的人提供场所,运用最基本的行为和语言,并提炼生命的意义,但同时,它在某种程度上也失去了文化的“座次”,以及它对阴谋的某种接近叛逆和真诚的揭示而面临寂灭之灾。
那种经历像进入某人的腹腔而建筑一座宫殿,蓝色磷光和腥臭的沙尘,牙齿挤出的香烟和一副金边眼镜的文明。面粉通过水可以成为面团,也因为力量分散的缘故变成丝絮,我们称之为形而上与形而下互为胶着又互为背离的东西。一场拳击比赛的野蛮行径成为失去头脑的人们被挨打的一场经历,同样被性欲击中软组织的人们,有的已经被尘土席卷而去,有的正在接近尘土,有的已经成了尘土……奇特的不仅仅在于现象,兴奋点留给某个时刻,成为经验,被总结者别在腰上,我关注的那种鬼魅似的宁静,有序地杀死了躁动,它成为奇异,它决不是块垒,也不是道德的省察。
那个子夜是弗洛伊德狂吞着梦的尸肉时所产了被哲学嘲笑的恋母情结:人类在此只有情结,没有结局。我们不大自然地认可一个角落作为舞台,幻想包厢里绝佳视线的声音,因某个更具有色彩的子夜发生在“过去将来时”里,事物还有一个可能不为“饥饿”和“失血的眼睛”所怀疑。
关于另一条巷道,有人说那里就是犯罪,在刀尖上盘坐和骑着子弹飞翔,变数其实不多,它同我们所见到的一切被春酒、小曲、脂粉和花柳病传说的巷道没什么不同。我沿着奇异的气味向前均匀地走着,两边的红色砖块拒绝以墙的名义将我扶持,就像它们知道一次探险似的贸然进入以及以此带来的好奇心理切合实际却又不曾决定我的路途。很多路线在确定之前就已经不为探险或传统的跋涉所承认,线路的虚拟性使巷道的犯罪兴趣充满了神的旨意,那时候我们知道神已经被人类所唾弃。一堆牛粪的技巧就是让人从它的头上横越过去,它决不至于像门楣的影子里掐死了时间的老妇人,隐得极深的两束硅光,使眼睛成立了它的本义。一只乌鸦决没有威胁,一棵榕树决定了犯罪和一伙年青的人的恍惚、亲近和无可理喻,那或许是某种学习不到的理念所传达给大脑的生活达到了可卡因的兴奋,它使这条巷道并不因为我要构成的小说而成为素材,它仅仅是一个场次的辩论或一场决斗现场片刻的恐惧。
时间在这里是一根腐朽的木椽的掉落,还是夕阳訇然的倒塌或者是霏霏冷雨,或者是一片羽毛缓缓飘落在备用棺材的盖上?一只苍蝇和蚊蚋交谈,它们已经懂得使用时间,许多个夏天以前,这儿就没有衣服和意义性质的逝去。心理学是课堂里恣肆的传染源。一副狰狞的面目使武器或凶器看到了它的悍蛮的美丽。我看到许多的时刻,因为我的切入而停滞在它们自己的尽头或巷道的尽头,那里,破旧的自行车正在怀念两瓣肥大的屁股的富有。
第九卷 第一章(2)
创造一个隐秘并不比治愈头痛脑热更容易接近实质,比如在夜晚,一条与行人分享散步情趣的蛇就使头痛或身子发热获取了医学意义,或者它本身就拥有一条路而使人在智商和生理上崩溃。蛇暴露着,因为夜的缘故,隐私说到底也只是在它的致命毒汁逡巡于人体,或者它根本上轻视人类所控制的地域。但有一点说明的就是,我们从招摇在路灯下的一条蛇便想到了路灯黑色的背后两个像蛇一样的人,也就是说,就是在黑夜(保险箱一样的黑夜,子宫一样的黑夜,棺材一样的黑夜,仇恨一样的黑夜)也无法保证隐私成为隐私。微笑只能是人类最隐秘的武器,至柔完全可能横亘于至坚之上,它潜意识里的危险就在于我们已无所防范。由于故意的怀疑和不怀好意的推测,我们依赖银行、信用卡和彼此的疏远。这是一个司空见惯的问题:我们的病究竟从何而来?
我在运动场四百米的圆圈中为轮回行走,一种生命的长度已不在我的兴致范围内,只有爱情的诡秘还在脚下延长。这次是为了忧郁的小小要求而有目的地行走,过于的清醒像那棵据说已有近百年历史的黄桷树,它不伦不类作为曾经而存活在球场内,因为其“独特性”而完全可以载入吉尼斯世界记录大全,同时,因为它的曾经的枝繁叶茂而衬托了这座足球场平坦的胸部。也许是由于过于的清醒,这棵年老的黄桷树终于死去,我预感到美妙的风水也失去了……我行走在根本已不是行走的行走中,无数情绪与空旷明显地对抗,又明显是在背影里和接近野蛮的冷清相依。多年以前我就在狮子山的球场上走过,现在情形依旧,作为时针,我已经没有轴心,我是一个没有中心的圆,在未及的思想即将被拆散之际,爱情像一个符咒,在青春期刚刚解开衣扣的时候就像一块手术后的疤痕,刻在胸上。一个人出现,奇迹就是陌生,它使我们开始在陌生的血脉里找到一个叫爱的元素;一个人本身不是奇迹,我们是在重复着一个不争的事实:永远热衷于走老路的,多半是爱情!如果说夜晚是对白昼的报复,那轮回就是对爱情的嘲弄。没有脑子的人窃取的只是婚姻,他们与生活被主观强行施与的规则中生下了子女,躺在一个圆上轮转,麻木,懒惰,机械,然后也不忘对人世说一句善良的话而死去。其实,在婚姻表象的牢固和秩序一产生那一刻,人们就为爱情而死去,连神灵也不愿意在“一盘佳肴下面挑出一粒石子和一条青虫”。人们从未在别人的婚姻败绩里考察自身,就像在一桩车祸里丧生的死者面前,人们依然不能将死亡的教训贴在自己的行为备忘录上,也像人们嘲弄苍老、憎恶苍老而从不以为自己也有终老的那一刻和那一刻被取消生存被尘世抛弃的惨状。轮回使我们每个人都难以逃脱生命那悲剧时刻的降临;辩护辞只是懦弱者或弱智者无可奈何、又极不精确的欺瞒;彼时的消亡正是此刻的我们的结果,终点的意义正是在于它与起点的重叠,不,是同一;生的耸立,正是以死亡作为底座,它们互为因果,彼此视为一体,由此看来,我们应该对宗教致以非凡的敬意。有时我们会问:别人是不是我?我是不是别人的某个枝节、某个细胞?为什么“我”就成了一个世界性思维和生存与感知的中心,可以是原则,也可以是随意?上帝是通过“我”,还是通过另一个“我”的欺骗或梦而成为信仰的?我的某个遐想或做白日梦的时段,就与动物的精子或一块与历史其实本无关系的石头完全一样?它们的思想是不是通过人的自作聪明的无知而活泼的?
我们感觉不到人或事物才有了时间。我们的器官正是在有了时间以后,在它们刚一出生时就失去了功能。那时,思想却在缓慢形成……
第九卷 第二章
我一直这样走下去。我正是作为事物的一部分而永远走不出事物。我和众生,原本只是彼此的替代者。
我再次观察秋天的天空,感到真凉啊——这有形有貌有状的凉!那里隐蔽着无限的玄机,几乎不能让人类单凭自己的主观去预测,因为宁静,因为上苍有些无趣的深奥,因为人类总以为天空就是一座升高了的宫殿,荒芜而又繁华。
天空,像面纱裹住的光秃秃的头颅。我们极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