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那两对足印很快也消失了,但在那里我发现了这个,就挂在足印经过的一片荆棘上……”
薇奥拉猛地抬起了头,男人手里的是一片红色的碎布,红得仿佛火焰一样灼痛了她的眼睛。就像坠落进深海一样,寒意从脚底一直蔓延到手足,她感到了几乎窒息的恐惧。那是她无比熟悉的,是她最喜欢的那条红裙子上的碎片。
但那不可能!真正的薇奥拉明明早就应该死掉了!早就在那个雨夜死在了枪下的……
“……安娜说那不是她女儿的东西,但这让我想起来,一个月前遇见那个怪物的地方,好像差不多也是那里……”
难道是那个雨夜薇奥拉在追击她的时候不小心挂在上面的吗?也许又只是她多虑了?
“……那里究竟有什么?那片被诅咒的森林里面的,难道那就是魔女住的地方吗?”
“我……”
“我想要听到你的实话,薇奥拉。”
“……是的。”薇奥拉深吸了一口气,点了点头。“是的,爸爸,你没有猜错。爱莲就是那个魔女,那一天……我只是发现被她骗了。她一直在骗我,她甚至还想杀了我,我差点就死在那里了。她拼命地追着我跑出来,要不是爸爸你正好赶过来我就会真的被她杀掉了。但是我始终觉得……”薇奥拉低下了头,声音也低了下去,“不管怎么说,她也是我的朋友。如果从来都没有人知道她的话就太可怜了。”
薇奥拉装作悲伤的样子,嘴上那么说的同时用眼角窥视着爸爸的反应。男人看起来也受了不小的惊吓大吃了一惊:“什么,那个怪物就是魔女?这么久以来你认识的那个朋友居然真的是邪恶的魔女?这么说安德莉亚闯进了那里?可是魔女已经死掉的话,为什么她还没有回来……?”
“就算没有魔女,那幢小屋也是可以杀人的。”薇奥拉轻声说,在男人还在兀自自言自语的时候。
男人抬起了头,眼睛里的坚冰仍然没有化去的迹象。他语气生硬地说:“好吧,我会告诉安娜和搜索队这一点的。我们要赶在安德莉亚遭遇什么不幸之前找到她。”而他在看到薇奥拉站起来的时候眉毛骤然竖起,厉声地说:“薇奥拉,在我回来之前你哪里都不允许去!你根本不知道你惹了多大的麻烦!现在是解救安德莉亚优先,但我还有一件更重要的事要问你,你给我呆在这里不准离开这个家门!”
“什么?”
“记住!不准离开这里半步!”男人不耐烦地重复了一遍,没有再说一个字背起了墙上的猎枪转身离开。他把门重重地关上了,玻璃都被震得嘎啦嘎啦直抖。
薇奥拉完完全全地呆住了,她完全不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让这一切急转而下。不准离开家门?薇奥拉咬了咬嘴唇,可是……那个红色的碎布片始终在她面前晃来晃去,让不安染上了心头。她必须要确认到底发生了什么。
她从窗户翻了出去,轻轻地落在松软的泥地上敏捷地就像一头小鹿。她毫不犹豫地选择了一条远离搜索队出发的那条路迅速地朝森林深处跑去。
那片森林里面,一定有什么发生了。
II。魔女
薇奥拉遵循着黑猫的指引,花了很久几乎快把整幢小屋都掘地三尺,最后才在阁楼上找到了一个不起眼的箱子里装着的红色日记本。日记本上已经落满了灰尘,纸页已经泛黄卷曲起来,不知道已经放在这里多久了。但是那本日记本里一个字也没有,仿佛它的主人根本就没有将它翻开过便丢在了这个被人遗忘的角落。
从窗外来看外面的天已经完全黑了,森林里传来了隐约的嘈杂,还有几点隐隐的火光。黑猫坐在阁楼的黑暗里,金色的眼睛闪烁着微光:“这个日记本是连接爱莲的过去的关键,如果想要看到完整的过去的话。”
“我该怎么做?”薇奥拉捧着那个本子,语气却异常的冷静。
“躺回到床上去,我们需要的是一个梦。”
薇奥拉照办了,把那本日记本摊开放在了膝头。而黑猫坐在床头用讲睡前故事语气跟她讲解了一遍这个能看到记忆的咒语,真的就像一个合格的老师。
“明白了吗,薇奥拉?这个咒语其实很简单,你所需要做的只不过是收起藏在这个屋子里的所有魔力,然后把它们注入到这个日记本里。”
薇奥拉有些犹豫:“可这样的话,人们不是很容易就会闯进来了吗?”
黑猫得意地翘起了尾巴:“放心吧薇奥拉,那些人类不是那么容易就能进来的。他们看不到这座屋子,就像他们看不到我们恶魔一样。而且——”它歪了歪脑袋补充道,“如果你实在放心不下的话,我可以守在外面。”
“那这个咒语危险吗?”
“安全得就像你喝水吃东西一样。你把它看成是一个梦就行了,哪怕是个噩梦,它到天亮的时候自然就会停止的。当然,如果你现在改变主意也没有关系。”
“不,我想知道。”她知道黑猫是不会说谎的,在某种程度上,她已经完全放下了心。
黑猫微微地笑了起来:“那么现在我们就开始吗?”
薇奥拉点了点头。她按照黑猫教授的仿佛念起了那个冗长的咒语,有金色的光芒从房间的四面八法聚拢来笼罩在日记本空白的纸页上。那些,就是散落在这个小屋里的魔力。
墙上的挂钟停止了摆动,蜡烛熄灭了,镜子发出了一声脆响碎成无数的齑粉,花瓶里用魔力维持的红色蔷薇在刹那间枯萎凋零。整个房间就像被夺去了所有的活力一样瞬间死去了,变得死气沉沉冰冷刺骨。惟有放在她膝头的日记本,像聚集了所有的光明一样变得越来越亮,甚至像太阳一样散发着热。
“就是现在,薇奥拉。”黑猫冷静地说。随着最后一个音节从唇间倾吐而出,薇奥拉猛地倒在了枕头上陷入了沉眠,日记本上的光芒很快也消散不见。
薇奥拉觉得自己像在一片黑暗中跌跌撞撞地走,辨不清方向。她拼命地呼喊,但自己的声音却像被黑暗吞没了一样没有泛起一丝涟漪。她筋疲力尽绊倒在了地上,从全身各处传来的疼痛让她尖叫出声几乎喘不过气来,而那种疼痛似乎也一下子将她拉出了黑暗。
她睁开了眼睛。
映入眼帘的是灰色的、布满了裂纹的天花板,就算有阳光照在上面,也依旧是阴沉冰冷的暗灰。还有被虫蛀了的木头书架,上面摆放的一束野花似乎很久没有被打理过了,不仅干枯甚至还散发出了难闻的味道。
薇奥拉呆呆地躺在床上,她并不太确定自己是不是成功了。身上传来的剧痛让她无法忍受,但她完全没有办法动弹半分,甚至发不出任何声音。
但身体不受控制地自己动了起来,薇奥拉还听到了从自己嘴里传来的隐忍的闷哼。
是了,她是在爱莲的身体里。现在她看到的是爱莲的过去,当然没有办法自由行动。
她对上了一面放置在桌子上的已经有裂纹的镜子,镜子里映出的是一个紫色长发的女孩的模样。似乎是爱莲的小时候,因为她看起来更瘦弱矮小一点。镜子里的女孩身上缠满了绷带,甚至连右眼也被绷带遮盖只露出一个鼻尖,而剩下的一只金色的左眼里也没有任何生气。
爱莲仅仅是瞥了镜子一眼便移开了目光,似乎不愿意看到自己的模样。一个和爱莲有着几分相似的女人急吼吼地打开门冲了进来,她的脸上充满了紧张。
“怎么了爱莲?很疼吗?”那个女人担忧地说。
爱莲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但女人已经明白了她的意思,虚弱地笑了笑:“别勉强自己,爱莲。”她从房间里的柜子里翻出了一卷绷带,还有一大瓶药膏。她坐在爱莲面前开始小心翼翼地拆开爱莲身上的绷带,动作轻柔得就像羽毛。
爱莲一动不动地坐在床上,任凭她母亲拆下了绷带开始在她身上涂抹那种难闻的药膏。薇奥拉只能看到自己手在拆开了绷带之后,是血肉模糊,就像碾碎的蚯蚓可怖得让人反胃。而爱莲似乎对这一切已经习以为常,她只是盯着她母亲粗糙的手,半天没有发出一点声音。
(都是因为我。)薇奥拉听到爱莲在心里说,那是充满了愧疚和无奈的声音。
而在她换上了新的绷带之后,爱莲突然开口了:“……对不起。”
女人正在帮爱莲梳那一头长长的淡紫色头发,在听到爱莲的话之后手微微颤抖了一下:“为什么要说对不起呢?你是我们的女儿,爱莲。我们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你。”
(妈妈,你本来可以活得更轻松的。)
爱莲认真地盯着自己手上的新的绷带,仿佛上面有什么值得研究的东西。她过了很久才慢慢地回答:“可是……我从来没有听到过爸爸叫我的名字。”
(他从来都只当我不存在。他讨厌我,他一直都希望根本没我这个女儿。)
“他只是比较害羞而已,别放在心上,爱莲……”女人轻声说。
(骗人。)
“……他早出晚归赚钱,只希望能治好你的病……”
(不对,不是这样的。他从来就没有爱过我。)
“……他只是太累了,爱莲。没事的。”女人轻声说着,然后用一个红色的蝴蝶结把爱莲的紫色头发束了起来。她把镜子转了过来好让爱莲能看到镜子里的自己,“这个蝴蝶结怎么样?是不是更可爱了呢?”
爱莲只是怔怔地盯着镜子里面色苍白的自己,什么也没说。她只是机械地吞下了母亲喂给她的药,然后便像一个人偶一样呆呆地凝视着窗外的树叶飘落。
“为什么不出去走走呢,爱莲?”女人轻柔地说,她开始换上一套已经褪了色的工作服,而爱莲转过头平静地看着她,“我们要工作不能经常陪你,可是你需要一个朋友。你不能总是一个人呆在屋子里。”
(谁会和我做朋友呢?像我这样的……这样的生着怪病的、丑陋的女孩。)
爱莲挤出了一个病怏怏的微笑:“我会出去走走的,不用担心。路上小心,妈妈。”
在女人关上门出去之后,整个家里才真正陷入了死寂。爱莲机械地摆弄了几下那个摆放在床头的金发娃娃,便兴趣索然地将娃娃丢到了一边。她犹豫了很久才慢慢地走下床,套上一双已经磨旧了的红皮鞋。
(真痛……不过……还是出去透透气吧。)
作者有话要说:又没有赶在零点前发OTZ
、重逢
I。少女
荆棘刺痛了脚底,树枝勾住了裙子,森林里的一切似乎都在阻止着薇奥拉奔跑的脚步。森林深处寒意侵入肌骨,没有一丝鸟鸣,天地间似乎只有她的呼吸和脚步声,并且将一直这么单调地重复下去。她甚至以为自己跑错了地方。
当那幢洋房的红色尖顶终于越过树梢出现在眼前的时候,薇奥拉才松了一口气逐渐放慢了脚步。她没有任何犹豫地跑过了那座摆放着已经被晒焦的百合的无名坟墓,缠绕着红色和蓝色的蔷薇的铁制大门很快出现在了面前,上面沾满了清晨的露水。
大门敞开着,像是邀请着她进入。薇奥拉猛然间停下了飞快迈动的双腿,认真地凝视着洋房二楼的窗户。那里是魔女的房间,但她只看到了蓝色的窗帘飞扬。
要进去么?薇奥拉突然犹豫起来。如果真的有一个新的魔女的话,她就这样走进去不就是自投罗网吗?她已经不是魔女了,那幢房子也不再会记得她的灵魂像上次那样为她指引道路。可是如果不进去的话……
“喵。”一声清脆的猫叫突然从庭院里响起来,把薇奥拉吓了一跳。她看到一只黑色的猫趴在一截断掉的树桩上,金色的眼睛带着一丝嘲弄看着她,就和之前一模一样。
她的心一下子沉了下去。她这才悲哀地意识到,她的生活已经重新陷入了和恶魔的纠葛。即便换了一个身体换了一种生活,即便一遍遍重复着欺骗着自己,她也没有办法斩断所有的过去。
“……是你吗?”她带着几乎流露到脸上的沮丧,轻声地询问。
黑猫没有任何反应,只是继续无声地凝视着她仿佛在警告她不要进来。它的脖子上的一圈毛奇怪地耸立着,这让薇奥拉想起了不久前被她掐死却没有埋葬的猫,她几乎是立即就确认了那的的确确是恶魔。
薇奥拉不死心地隔着一道铁门和庭院里的黑猫对视:“我只是想知道,那个新的魔女……是谁?”
黑猫眯了眯眼睛,依旧保持着沉默。森林不远处传来搜救队男人们的呼喊,鸟儿被惊起。薇奥拉失去了耐心,再也无法忍受心中升腾起的愈演愈烈的烦躁推开门,踩在了庭院里柔软沾着露水的草坪上。
黑猫终于从树桩上站了起来。它用一种意味深长的眼神凝视着薇奥拉,低沉地说:“你最后还是决定进来了,爱莲。”
薇奥拉,不,现在也许称之为“爱莲”了。她狠狠地瞪视着黑猫刻薄地说:“怎么,现在你终于不再装哑巴了?”
“毕竟你曾经也是我的魔女。虽然契约已经结束了,但是偶尔和你讲讲话也没有什么。”黑猫几乎立刻就恢复了那种玩世不恭的语气,“但这里不是人类该来的地方,这里很危险。如果你刚才转身离开的话,你还能继续做你的薇奥拉,什么事也没有。但是你却进来了……”
爱莲握紧了拳头:“那又如何?我会死吗?”
“……要出去可能就没那么容易了。”
爱莲轻轻地哼了一声:“不用你操心。”庭院里的蔷薇尽管开得茂盛,但始终像是被夏日的阳光晒蔫了一样有气无力病怏怏的。她随手揪下了手边的一片花瓣,慢慢地把它撕成了碎片。
黑猫凝视着她的一举一动,露出了受伤的表情:“哦,不过变成了薇奥拉一个月而已,你现在怎么变得一点也不可爱了?”接着它懒洋洋地换了一个坐姿,“找我有什么事吗?”
爱莲的脸阴沉了下来:“我只是想知道,新的魔女是谁?”
黑猫摇了摇尾巴,没有立刻回答。“为什么你想知道这个?”它探究地看着爱莲,爱莲没有移开视线。
“因为她杀死了安德莉亚。是她杀死的对不对?”
“可是很奇怪,爱莲。那明明只是一个和‘薇奥拉’没有任何关系的女孩。”
“哦,你以为在发生了这么多事以后,我还能继续做那个无知愚蠢的薇奥拉吗?”爱莲阴沉着脸说,“爸爸大概怀疑我了,他觉得我最近的行为很奇怪。这一切都是从出现那个新的魔女开始的。那到底是谁?”
黑猫灼灼的金色眼睛看着她,像是在思考什么。在爱莲快要失去耐心之前,它终于回答了:“很遗憾,契约约束着我我没有办法泄露魔女的身份。但是也并不是毫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