淡淡的清香,但这种若有若无的味道很快让她觉得好多了。只有这让才让她觉得周围的一切是真实的,而不是伸手触碰便会消失无迹的美好。
夕阳在窗外逐渐走向它今日的灭亡,在天边染红了血一样的颜色。慌乱随着平稳下来的呼吸慢慢地止住了,她再次从床上坐起来的时候星星已经在天上闪耀。
那个男人让薇奥拉感觉到了一种危险的气息,她的秘密也许会被他暴露。唯一让他保密的方法,只有让他永远闭嘴。
薇奥拉拉开了窗边柜子的抽屉,掀开掩盖在上层的蝴蝶结和缎带之后,拿出了藏在深处的一把尖锐的小刀。小刀是她从她的屋子里带出来的唯一一件东西,黯淡的星光照耀在上面反射出凝固的寒光。
我不会允许任何人来破坏我现在的生活,不管他是谁。
II。魔女
黑猫在她面前悠然地踱着步,纯黑色的尾巴高高地翘起。“没错,现在的魔女是你。至于我,大概就是你们人类口中所说的恶魔吧。”
“虽然是一个美味的灵魂,但是很遗憾我不能吃掉你,因为与我签订契约的魔女只能有一个。就算互换了身体,但魔力还是依旧停在爱莲的身体里的,如果你死掉的话,那份魔力就会彻彻底底地消失了,所以我必须把你救活。从黑鸦那个家伙里拿到药可费了我很大的功夫呢……”
“你不相信?不,我说的都是真话,因为恶魔是不能说谎的。你很快就会学会怎么做一个真正的魔女的。”
黑猫跳到了窗台上,回头看看了躺在床上呆滞地瞪着它的女孩,然后它突然笑了起来。“啊呀,这个身体已经不行了呢。那么今天的时间就到这里了,我要走了。再见。”
在说完最后一句话之后,暗青色的火焰在黑猫身上燃烧起来。火焰在几秒钟之后便散去了,黑猫倒了下来像一只真正的猫一样趴在窗台上死去了,僵硬地伸着四肢尾巴软绵绵地垂下来。
恶魔离开了,薇奥拉呆呆地看着黑猫倒下来的地方,头几乎裂开一般隐隐作疼。它说她是魔女?怎么可能?她是薇奥拉,她只是一个普通的人类女孩,一个被爱莲欺骗了的女孩。
爱莲……
薇奥拉揪紧了属于爱莲的长长的淡紫色头发,直到抓得头皮生疼。一年之前,当她在森林里游荡的时候,那只有灵性的黑猫把她带到了魔女的家,她就在这个房间认识了那个总是躺在床上脸色苍白的女孩。那个时候在她看来,爱莲除了有魔力之外和其他人没什么不同,一样会哭一样会笑,她甚至从生来就忍受着常人无法想象的病痛的折磨。
她的父亲说森林里住着魔女,让她远离那片森林。但那里有她的朋友。
爱莲从来都只用魔法让水壶自己烧水,让炉子自动煮汤,那只是为了不能下床的自己而使用的善良的魔法。爱莲是她的朋友,她送给爱莲亲手缝的玩具熊让她露出了一个苍白的微笑,她还把爱莲背出这个屋子让她也能晒到阳光闻到花香——尽管待了没多久爱莲就疼得受不了坚持要回去了。她还愿意和爱莲交换一天的身体,让她至少有一天可以不用忍受疼痛自由自在地奔跑。
她从来就没有想过,爱莲居然会这么做。
药水在喉咙里沸腾,在那一刻她懵懵懂懂地意识到爱莲喂她喝下的也许并不是什么止痛药,一种不详的感觉在心底愈演愈烈。然后,爱莲挥舞着斧子砍向她的腰,挖掉了她的眼睛。
“在绝望里死掉吧,薇奥拉。”她听见爱莲用她的声音冰冷地说。
她无法喊出声,很快就因为疼痛而晕倒过去。她再次醒来的时候爱莲已经不见了,她无比恐惧地意识到爱莲是再也不想要回到这个身体里来了。她勉强使用了爱莲身体里的魔力试图阻止她,结果依旧是无能为力。
她觉得愤怒,她觉得绝望,那是一种被背叛的感觉,是爱莲夺去了她的一切。她的身体、她的健康、她的声音、她的父亲、她的生活,本应该属于她的一切的一切,全都被爱莲毫不费力地夺走了。
是恨吗,这种在心里叫嚣着燃烧着的东西?
薇奥拉想哭,可是刚刚恢复的眼睛还无法流出眼泪。她的腿回来了,尽管现在依旧没有知觉无法动弹。她看到镜子里的女孩长着淡紫色的长发和一双金色的眼睛,穿着一条红色的睡裙脸色苍白神情黯淡。蝴蝶结是鲜艳的红色,静静地躺在梳妆台上。那是爱莲最喜欢的东西。还有摆放在书架上的魔法书,尽管薇奥拉一个字也看不懂。
可是这不应该是她的生活。她本应该和小镇上的同伴一起参加夏收节,帮爸爸捕捉奔跑的野兔。恶魔,魔女,这只会是童话故事里才会出现的东西。
摆在花瓶里的红色蔷薇盛开得正好,甜蜜的味道久久的不散。黑猫的尸体在窗台上安静地躺着,无声地哂笑着仿佛看穿了她在徒劳地欺骗自己。
在很长的时间里,整幢房子里只有她一个人,可是她完全不用担心没有人照顾自己。那些红茶、茶点、药片、肉汤,全部会自己准备好飘到她面前,她所要做的只是张开嘴。那些杯子盘子之后还会把自己清洗得干干净净。“整幢房子都是有魔力的。”黑猫曾向她解释,那个时候它已经换了一只黑猫的身体。黑猫不常出现,按它的说法讲,是因为“爱莲不在以后,美丽的黑猫的尸体就很难找了”。
如果我会魔法的话,我能把身体换回来吗?当某一天黑猫再次回来的时候,薇奥拉无声地问。
黑猫看了她一眼,若有所思的样子。“也许能。”
有希望在她心里点燃,她立刻追问:什么叫也许?
“因为这是一个很复杂的魔法,难得超乎你的想象。而且暂且撇下这点不谈,薇奥拉,你有成为一个魔女的觉悟了吗?”黑猫用不带着任何情感的金色眼睛凝视着薇奥拉轻声说。
成为……魔女?她能使用这种魔力吗?
黑猫笑了起来:“你不是已经用得很好了吗,在阻止爱莲的时候?你所需要的只不过是引导。你能够成为一个非常厉害的魔女的,薇奥拉。”
那么……
无论如何,我都要把我的身体拿回来。我本应该有的一切,我必须要把它拿回来。
作者有话要说:两个人都莫名地黑化了呢……
、错误
I。少女
从窗外传来的猫头鹰的叫声,一下子让薇奥拉从迷迷糊糊的朦胧中惊醒了过来。仿佛打了一个寒颤一般,她一下子从睡梦中的浓雾里脱离开来,那种夏夜的寒意在一个呼吸间一直钻到了心底。
裸露在外面的肌肤一下子蔓延开了一大片鸡皮疙瘩,薇奥拉哆嗦着披上了一件黑色的斗篷,将压在枕头下那把闪烁着寒光的小刀藏在衣袖里轻轻推开了房间的门。
客厅里一片漆黑,只有那把猎枪悬挂在墙壁上锃亮可见。一个金发女人的画像挂在旁边静静地注视了薇奥拉,凝滞的微笑停留在脸上。爸爸的房门虚掩着,传来了里面属于那男人响亮的鼾声。
薇奥拉突然觉得有些难过。
如果让爸爸知道了她接下来要做的事的话,他一定会很失望的吧。对她大喊大叫?或者像凯莉的爸爸那样对她拳打脚踢?不管怎么样,他都不会无动于衷。但至少那能让她感觉到,他是爱她的。而不像那个男人……
她那头淡紫色的长发就是遗传自那个曾经是爸爸的男人,每当她看到镜子里的脸——那张和他有九成相似的脸,她就会不由自主地想起他来。
在她的印象里,自她出生以后那男人就从来没拿正眼看过她,他的眼里永远只有那个女人,而只当她不存在。
那个女人到底有什么好?她从来就没有想通过,那个想要抛弃他们父女两个的可恶女人,为什么直到死掉的时候依然牢牢地占据着父亲的整个心。
所以她杀了他,因为她给他爱,但是他不要。他把它当做廉价……不,甚至连廉价也算不上,他根本就是把她的爱当做空气一样,不痛不痒地忽视。
薇奥拉根本就不知道她自己有多么幸福!她有一个那么好的爸爸,有一个把她看作他整个世界的爸爸,而她却完全只是当做理所当然地享受着这一切。她不配!那个善良无知到令人觉得痛恨的女孩根本就不配拥有这一切!每当她用那种自以为是的友好的笑容来面对她的时候,她嫉妒都都快发狂了。
为什么她能拥有这一切,而我却没有?那个金色头发的女孩那么健康地躺在洒满阳光的草坪上,能够享受着朋友和父亲的爱,那就更加衬托出了她自己的卑微和可怜。是啊,永远只能躺在床上无法享受到一切乐趣的我,骨瘦如柴面色苍白,怎么看都不是一个讨人喜欢的女孩。
想到这一点,她的心里的那点愧疚和难过就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了。既然那个女孩不珍惜的话,那就应该由她来接受这一切不是吗?所以,那个变戏法的男人必须要死。这个世界上除了她没人可以知道这个秘密。
她冷漠地瞥了那个应该是她妈妈的肖像一眼,不再犹豫轻手轻脚地离开了猎人的小屋。冷风嗖嗖,在交错的枝桠间发出令人毛骨悚然的呼啸。她用斗篷把自己裹得更紧了一点,很快就来到了小镇上。
白天还没有完工的舞台在夜晚只留下了模糊地轮廓,在深不见底的黑色里利落地劈开了一道分界线。街道上再也没有了任何人,只有偶尔几幢房屋从窗口透出来的灯光在石板路上划下一个个窗户形状的明亮方格。
薇奥拉小心地避开了所有光亮,避开了所有可能的人向外窥视的目光悄无声息地来到了小镇惟一一间兼做旅店的酒馆附近。整座小镇都已经安静地沉睡了,只有这座酒馆依旧喧闹着不肯停息。她躲在阴影里小心地向里面看,轻而易举地就在一群叫嚷着碰杯的醉鬼中找到了那几个流浪艺人。他们身上的装扮让他们显得和周围的人格格不入。
那个矮得出奇的小丑已经洗掉了脸上的油彩,正在一杯接一杯地往肚子里灌啤酒。而那个拉琴的人摇头晃脑地唱着歌谣引起了一片叫好。唯独那个带着黑色高脚帽的男人没喝了几杯就醉醺醺地站了起来,摇摇晃晃地走上了通向二楼的楼梯。
歌声隔着一扇窗户依旧能够隐隐约约地传到耳边,薇奥拉伸出手摸到了腰间的突起,那把小刀正隐藏在那里,冰冷至极。这也许是杀掉那个家伙的好机会。
薇奥拉绕到了酒馆肮脏的小院里,仰起头正好能看到二楼黑洞洞的窗户。只有一扇窗户是亮着的,烛光将那戴着高脚帽男人的形象印在了紧紧拉上的窗帘上。
她并没有等很久,就看到那男人摘下了他的帽子躺到了床上,然后蜡烛熄灭了。她藏在灌木丛间耐心地等着,直到月亮升上中天,直到她完全确信那男人已经熟睡。她终于站了起来,走到了那扇窗户下面。
薇奥拉将裙子系在腰间,抓着墙上攀附的常青藤踩着那看起来不太牢固的排水管往上爬。她的腿被藤上的刺划破了,血滴在了白色的裙子上。
没有魔法还真是不方便。但即便如此,薇奥拉还是很快爬到了二楼的窗台,然后像一只猫一样悄无声息地落在了地板上。她走到了那男人的床边,凭着窗外淡淡的星光她能将那人的轮廓分辨得清清楚楚。他似乎醉得很厉害,满身都是烟草和汗臭,一动不动丝毫没有戒心地躺在那里,完全没有要醒来的迹象。
很简单不是吗,虽然不能使用魔法,但是这个身体再也不像以前那样病怏怏没有什么力气呢。薇奥拉抽出了小刀,伸出了左手捂住了那男人的嘴,然后用右手干脆利落地划破了男人的喉咙。她用了很大的力气,一下子就在男人的喉咙上拉开了一道大口子,像是开启了喷泉一样大量温热的血喷涌出来,不少溅在了她脸上。
男人立刻醒过来睁大了眼睛,他想要叫喊,但是喉管已经被划破他只能发出喑哑微弱的哀鸣。他像是离开了水的濒死的金鱼,大口大口地喘息着发出了可怕的像抽风箱一样的呼噜呼噜的声音。他看到了面前表情冰冷的少女,脸上满满地带着死亡之前的惊恐伸出手来,血沫从嘴里泛出来。
薇奥拉不动声色地躲开了,她有的是时间。而且她也不用担心会被人听见,因为楼下酒馆里的喧闹声和琴声足够响亮,那些人只会以为是呼啸的风。
她足够耐心地看着那个男人在床上挣扎,很快他的双手就垂了下去不再动弹,就连呼吸也停止了。血染红了整条床单,顺着他的指尖滴滴答答地留下来散发着刺鼻的血腥味。
他死了,安静得没有一点声音。薇奥拉冷漠地用沾满了血的床单把小刀擦干净重新放回腰间,转过头审视着那张已经凝固的脸。
血沫沾满了他的脸和头发,只有一双呆滞的眼睛死死地瞪着她。他的喉咙被他自己的指甲抓得血肉模糊,伤口像花瓣一样往外翻出来,指甲里沾满了血丝变成了紫色。薇奥拉了然地笑了笑,转身就要离开。她再也不用担心有人会透露她的秘密了不是吗,没有人会知道她的真实身份。魔女爱莲的故事,现在已经彻底变成了过去。
至于那个男人的尸体,大概到明天早上才会被人发现。但那和她又有什么关系呢?没有人会发现这是她干的。现在她需要做的,只是安安静静地原路返回,把沾满了血的斗篷烧掉回到家里装作什么事也没有发生的样子躺回到床上……
……她看到了一只黑猫。
“喵。”那黑猫站在窗台上,金色的眼睛带着戏谑饶有兴致地注视着连脸上也沾满了还没有冷却的血迹的薇奥拉,好像在说:你做了什么我都看到了。
II。魔女
薇奥拉很快就对自己不得不一直躺在床上感到厌烦了。
她的双腿依旧无知无觉,她唯一能做的事情就只是躺在床上翻那些魔法书。那些被黑猫称作“初级的诅咒魔法”。
可是她一点也不想学会诅咒,她只想要那个交换魔咒。
“这是基础。”黑猫难得一次严肃地对她说,“我记得我说过这个房子是有魔力的,它会把它认为适合你现在看的书拿出来。想学习更加高深的魔法必须等你获得它的认可才行。”
你会这个魔法。薇奥拉无声地说。
黑猫没有否认。“没错,我当初可是好不容易才从黑鸦那里拿到这个魔法的。但是那对你还太早了一点,现在的你根本没有办法使用它。不用担心,我会帮你的。”黑猫翘起了尾巴,露出了一个——如果猫也能得意洋洋的话——骄傲的表情,“对于这些书本上的知识,有任何不明白的你都可以问我。我几乎无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