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君睁开眼想坐起来,张昕按住她:“别动。”然后起身,从行李包取出绷带和治疗外伤的药物敷上。
钟教授止了哭泣,但依然云里雾里,弄不懂他们在搞什么名堂。“我没事。”子君冲他勉强笑了一下。钟教授意识到,他这个遍阅古今历览生死的专家今天在小辈面前出丑了。不过,他已经顾不得这点面子,只要子君没事他就大吉,毕竟他们的利益捆绑在一起,少了子君这个东家,他的计划就无法名正言顺、冠冕堂皇地实施下去。
“哎呀,你可吓死我了!”钟教授这话既充满由衷的关切,同时也表达出对其故弄玄虚的抱怨。“嘘!”子君示意他声音小点。“难怪我爸爸说,骷髅岛是只动物,什么都逃不过他的眼睛。”子君放佛深有所悟,“我现在越来越怀疑,这案子一开始就是个阴谋。从爸爸的失踪到方孝武和唐阿福的出现,再到肖队长、小孙、唐瑞莹的死亡,再到水下陵墓,再到骷髅岛,每个步骤都是被提前安排好的。我们的对手太狡猾了,他们早已把机关算尽并设计好圈套,我们的每一步都在其掌握之中。”
亚楠支持这个观点:“没错,我们身边的确陷阱遍布、机关重重,所发生的一切事故并非都是偶然,所以,我们今后必须加倍小心。”钟教授错愕不已,方一鸣也觉得匪夷所思,张昕早有所感,只是缺乏依据没往深处想,听他们这么一说茅塞顿开:“怪不得总感到有双眼睛在盯着我们,原来早已陷入十面埋伏。可他们这么做到底有什么目的?难道就为了一块传国玉玺?”
子君凝眉沉思:“应该不是。”亚楠随心而答:“敌人的目的虽然那不清楚,但可以肯定的是,我们这边有内奸。”“内奸?”这两个字让钟教授感到非常不自在,子君、亚楠、张昕和方一鸣都是事件受害者,小周跟他们是一路的,只有自己一个是外人,因此口气里带着不爽:“你不会怀疑我吧?”
“钟教授多心了。”子君不希望在这个时候旁生枝节,“我们之所以被牵着鼻子走,是因为对手蓄谋已久且隐藏太深。在他们的天罗地网里,我们必须精诚团结、齐心协力,否则,不用敌人动手,我们就会先把自己消灭掉。现在毫无退路,哪怕前方是龙潭虎穴,我们也必须得闯下去,然后伺机掌握主动,采用剥茧抽丝的方式一点点把谜底解开。”
子君看钟教授沉浸在“内奸”两个字中仍没回过味儿来,只好转移话题,她问张昕:“你刚才那么着急,是不是真以为我死了?”张昕认真地说:“你要真是死了,我就出家做和尚去。”“红楼梦看多了?台词儿背得挺熟。”子君嘴里笑着,心中颇为感动,她知道对方所言完全发自肺腑。子君的笑逐渐收起来,忽然叹了口气:“如果能弄明白这一系列诡异的死因,我就是死也值了。”
“事实已经很清楚了。”张昕瞧着子君的下颔,“包括阿珍在内的所有死者,身上都无一例外带有这样的抓痕。很明显,就是刚才那个黑衣怪人所为,导致‘千年不腐’的原因并非什么诅咒,而是中毒,至于哪种毒我说不清楚,但肯定非常奇特。”
张昕的话并非没有道理,而亚楠依然表达了质疑:“那些人多备无缘无故杀死,比如阿珍,而姐姐与他正面搏斗,可以说是力决生死,可他却偏偏手下留情。还有,那怪物也是黑暗军团的人,跟死在河边的几个黑斗篷一样,身上带有月牙标记,他为什么要杀死自己人?”
子君摇头:“正是因为这些,我才想不明白。”方一鸣忽然插口:“会不会是药性慢,还没来得及发作吧?”张昕恼了:“小屁孩,瞎说什么?!”方一鸣回望亚楠,目光不经意落在她裸露的肩膀上,后者没好气的用手掩住:“看够了没有?”方一鸣脸如红布,以为亚楠是一语双关,暗地批评他曾偷看过阿珍。
小周忽然闯进来,急急对子君和张昕说:“廖辉来电话了!”“果然不出所料,廖辉以为我死了,马上就有所动作。”子君望着小周,“他跟你怎么说?”小周沉默不语,子君又问了一遍,他才红着眼睛答:“我带来的几个弟兄全死了,他让我们去收尸。”
亚楠闭上眼睛,如此结局被她不幸言中。张昕火上眉梢:“廖辉他妈的,连自己昔日的弟兄都能下手!”“又不是头一次下手。”子君保持着冷静:“他现在在哪里?”“葫芦口。”小周的声音带着哽咽,“他还说,您爸爸在他手里,让我们带上玉玺前去交换。”子君喘息着挺直身子,亚楠仍旧闭着眼睛:“他没提到刘雯?”
小周摇头:“没有。”亚楠缓缓睁开眼:“刘雯逃跑了。另外,爸爸肯定不在他手里。”“不管爸爸在不在他手里,我都必须要去。”子君想了想,对张昕说,“形势非常险恶,我不能让你们继续卷进这场阴谋当中。明日你开车把教授、小方还有小周送回弗宁。”钟教授首先表态:“子君,我已经答应帮忙找你爸爸,怎么能半途而废呢?再说,他们杀死了阿珍,不报此仇,我咽不下这口气啊!”
方一鸣接着说:“我也不走,我爸妈就是他们害死的。”张昕目光坚定:“首先,是局长安排我来保护你的,这是上司的命令,其次,破获当前这个案子是我的分内职责,就是你不去,我也要找他们算账,最后,我不允许我喜欢的女人再遭遇任何危险,除非我死了。”
小周嘿嘿一笑:“你们个个儿都能把生死置之度外,我就是个怂蛋?”“既然这样,大家今晚就休息不成了。”子君发布出发指令,“我们连夜赶路,直奔葫芦口。”
中卷(绝地追踪)第五十五章(一万英尺)
亚楠的直觉一向准确,刘雯确实逃跑了。
那天晚上,壁虎人把刘雯从胡杨林抓回帐篷,然后守在门口死死看守。见没有机会逃走,刘雯干脆裹上被子睡觉,嘴里忿忿骂道:“有本事守一晚上,冻死你丫的!”他不担心黑暗兵团会杀死他,因为他们要拿他换取传国玉玺,之所以逃跑,是不想成为张昕和子君他们的负担,张昕救过他的命,他得知恩图报。
刘雯迷迷糊糊睡着了,半梦半醒间,忽然听到帐篷外传来冲杀声,起初以为子君他们到了,掀开布帘一瞧,原来是一群黑斗篷在殴斗,看样子战得挺激烈。他管不上是自相残杀还是两派纷争,见壁虎人不在,忙穿戴整齐乘乱开溜。刚跑开没几步,就有三个黑斗篷上去把他捉住,拿绳子把手脚捆绑又将嘴巴堵死,丢回他住的那个帐篷。廖辉跟着走进来,背着手冷冷看他,刘雯回瞪,两人都一言不发。
这时,帐篷外有人喊了一句话,虽然只有四个字,却让刘雯浑身一激灵!因为那四个字陈伯也曾喊过,就在弗宁市公安局临泉分居附近那条小巷里。那个与之相貌毫不相关的四个字却代表着他的真实身份,而“刘雯”不过是父亲给他取的汉名。父亲也一样,对外姓刘其实也有个听起来很古怪的名字。当着他的面,父亲从来不谈有关家族的历史,他也从来不问,就像讨厌自己的真实姓名一样,他对那段或荣耀或屈辱的家族历史也不感兴趣。
姓名可以隐藏,身份可以掩饰,但肌体是无法回避的,从刘雯记事开始,背上那片丑陋的图案就成为永远洗脱不掉的脏污,他不敢穿暴露的衣服,不敢去公共澡堂,若不是因为这个,他可以做时装模特,也可以当影视演员,即使不能像胡兵、黄晓明那样红透半边天,至少也不用搞演出那么辛苦,他发誓,等有钱了一定要换掉身上的皮。
离家已七八年时间,陈家沟早沦为一片沙海,父亲也杳无音讯。当陈伯喊出那四个字的时候,他非常非常惊讶,以至于认为陈伯就是自己失散多年的父亲。因为母亲去世早,只有父亲知道他的真实姓名,而陈伯的体态和声音都极像父亲,只是面貌是完全陌生的。后来,陈伯掀开他的后襟看了看,似乎在寻找或者验证什么,接着,他从对方含泪的眼睛里获取了久违的父爱,那一刻,“爸爸”两个字从他的口中呼之欲出。
此时此刻,他再次听到了那四个字,不由猜测这帮人究竟什么身份,跟爸爸或者陈伯有什么关系?怎么知道自己的名字?与黑斗篷展开厮杀是何意图?外面的厮杀声渐小,三个黑斗篷在廖辉的指示下抓住刘雯便走。出了帐篷,他发现黑暗兵团的大部队已经开拨,只留下一小部分还在激战,其中身形极为利索的就是他最惧怕的壁虎人。他被迫裹上黑斗篷骑上骆驼,在廖辉的直接控制下淌过金水河向西行进。
绕过罗布泊朝西南方向走了大半日,抵达阿尔金山下一个村庄,刘雯被关进一间狭小的柴房里。他听到廖辉跟与公主交谈,说准备在葫芦口等待子君。公主问,“他们能来吗?”廖辉依然自信:“能。”当天傍晚,刘雯出乎意料地碰到了老冤家唐克。
原来,唐克从报纸上知道刘雯被劫走,猜测是被黑暗兵团掳去,居然要找公主讨回那串项链。他没见到公主,而是落入廖辉手里,后者不等他张口抢先斥道:“你泄露了我们的计划,若非及时发现并除掉跟踪的那几个警察,老窝都会给人端了。没找你算账,你倒主动送上门来了!”唐克说:“我真的没有出卖你们。廖辉不容分辨将其暴打一顿,然后把他和刘雯关在一起。”
唐克见刘雯手脚被绑,欢喜地不得了,急于把遭受的愤懑和委屈朝他发泄。刘雯抬起双脚使劲挑了他一下,后者捂着裤裆蹦起来,直蹦了半分钟才算消停。在这段时间内,刘雯背靠毛石搭建的墙壁,努力磨断敷在腕上的绳子,尔后解开脚上的绳索,捉住元气大伤的唐克,塞住其嘴巴往死里折腾,折腾累了坐在他身上喘气。
晚饭时,公主忽然提出要去看看刘雯,廖辉谎称刘雯染了病,躁若狂犬根本接近不得。公主坚持前往,廖辉没办法只好带她过去。走到柴房跟前,廖辉发现无人值守,推门一看,里面空空如也。公主用质问的目光瞟着廖辉,后者大喊:“人呢?”一黑斗篷匆匆跑过来。廖辉问:“怎么回事?”黑斗篷朝门里一瞧,吓得跪下来,结结巴巴说:“我……我就上了趟厕所,谁知道他……他们就……”廖辉厉声咆哮道:“真是个饭桶!快去,多招呼些弟兄哦那个,一定要把他们给我追回来!”
刘雯跑了,是和唐克一起跑的,他们现在成了一条绳上的蚂蚱,谁也不想落在黑暗兵团手里。刘雯对地形不熟,需要唐克带路,好处是:只要把他送出罗布泊,就把那串翡翠项链给他。唐克为那串项链估过价,要是找到好买主,可以一辈子不愁吃喝,因此欣然答应。
唐克觉得走沙漠太远也太危险,不如抄近道。刘雯问:“近道怎么走。”唐克说:“翻越阿尔金山就到阳关了,然后你可以坐汽车回去。”刘雯又问:“靠谱吗?”唐克拍着胸脯保证:“放心吧,这几年跑生意我经常走,绝对靠谱!”唐克此言并不假,只是冬日山上雾多,走着走着他就迷了路,第二天清晨,他把刘雯带到一处断崖前。毫无疑问,这一失误招致对方又一顿狂扁。
只见崖下云雾缭绕,深不见底,对面崖边有一行白色阿拉伯数字,清晰标注着其惊人的深度:一万英尺!数字下还有一行英文,两人都看不懂,大概是某位外国探险者留下的名字,除了惊人的数字之外,他们还发现山崖间留有一条闪着寒光的铁链,虽碗口粗细,却锈迹斑斑。刘雯把唐克推上前:“你他奶奶的先过去!”唐克战战兢兢走到崖边,刚踏上一只脚,铁链就“嘎吱嘎吱”乱响,继而“砰”地断落,在幽深的山谷间甩出令人心悸的呼啸。
中卷(绝地追踪)第五十六章(无底鬼井)
罗布泊又名罗布淖尔,系蒙古语音译名,意为多水汇集之湖,在其西岸曾孕育着神秘的楼兰王国。4世纪,罗布泊水域面积达两万平方公里,1942年测量时还有3000多平方公里,由于注入罗布泊的塔里木河、孔雀河、车尔臣河和米兰河等相继枯竭,1962年湖水减少到660平方公里,1970年以后彻底干涸。从此,牛马成群、绿林环绕、河流清澈的生命绿洲,逐渐沦为寸草不生的死亡之地。
此刻,张昕的警用吉普正艰难行进在罗布泊干涸的湖床上,沿途没有一只鸟,也没有一棵草,单调乏味的风景使人的心情也跟着荒芜。车厢里静悄悄的,都垂着眼皮昏昏欲睡,但轮胎在坚硬的盐壳上一颠三簸,使他们根本无法入眠。方一鸣被颠得骨头都快散了架,终于忍不住抱怨说:“小五为什么不把丰田越野留下,将这辆破车开走?”
张昕开了一夜车比任何人都疲惫,听到这种风凉话难免火上心头:“人不大你事儿不少,不愿坐下去!”“下去就下去!”方一鸣推开车门刚迈下一只脚,就被亚楠揪住狠狠丢回座位上。张昕从后视镜里讥诮他:“小屁孩还挺有犊子!”方一鸣涨红着脸:“别再叫我小屁孩,我哪点比你小?”张昕回头,将他从上到下打量一遍,坏笑着反诘:“你哪点比我大?”
方一鸣站起身,坐在身后的钟教授把他拉回去:“省点口水润润嗓子吧,离葫芦口还得好几百里要走呢!”经他们一折腾,其余人也都没了睡意。子君望着西南方向连绵起伏的雪峰问:“那是座什么山?”小周揉着眼睛说:“是昆仑山吧?”“是阿尔金山。”
钟教授扶了扶眼镜,“这座山平均海拔一万英尺以上,主峰高度可达两万多英尺,南北界于柴达木盆地和塔里木盆地之间,东西与祁连山和昆仑山两大山系相连,属于藏北最大的无人区之一。”钟教授的话吸引了大家的目光,纷纷探过头瞄向窗外,阿尔金山的雪峰在朝阳下正发出灿烂的光芒。
中午时分,警用吉普穿越罗布泊抵达了闻名遐迩的楼兰古城,尽管那片历经千年的文化遗迹充满诱惑,但车辆未敢做任何停留。他们只是在车厢里激烈讨论了这个“东方庞贝城”,以及附属于它的特殊遗产,如太阳墓、楼兰美女、幽灵古堡、地下宝藏等。虽然观点各异,但都认为楼兰文明的覆灭跟罗布泊的消失有关。钟教授说,罗布泊是个“游移湖”或“交替湖”,历史上曾不断变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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