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逐龙天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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逐龙天下- 第1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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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意抿唇笑道:“殿下尽管放心罢。奴婢传话的法子可比宋容华高明,而且准保没漏出一星半点关于十一殿下的口风,即便楚尚宫听到什么,那也都是后头人学走了样的。总之跟咱们凌云殿和九殿下的奇华宫,绝对是半点干系也无。”
颜惜拍了拍她的手:“明面上看不出来便是,事实上楚氏又怎么会不认为这些事和咱们有关系?她眼里,怜姐姐与我可是头一号绊脚石。所幸所求所愿不尽相同,这才勉强相安无事罢了。只不过我不会放任她做出任何可能危及我们的事。”
作者有话要说:

☆、(三十)灯影迷离月色清

各国来使在天都盘桓了半月多,直到十月中旬左右才开始陆续离开返国。琅琊国使团离开的前一晚,为免外人见了多想,颜惜特意以自己的名义请了鸢堇入宫赴饯行宴。只算是小宴,除开东道的颜惜与身为客人的鸢堇之外,便只请了颜怜作陪。后宫里以夫人陈氏为首的几个妃嫔听闻此事后,还对颜惜明显亲疏有别的举动流露出了些许不满,只是奈何她背后撑腰的是宇文笈城,这样的不满也只能积压在心里,顶多拿身边的宫人们撒一撒气了事。颜惜自己倒是不在意的。若是平时的寻常事,她倒还愿意顾全着旁人的人情,只是和鸢堇会谈及的事,哪里能够轻轻巧巧教旁人晓得,因此她也不管那许多了。
饯行宴别出心裁地设在了凌云殿的花园里。这时节虽已经寒意料峭,然而凌云殿中庭的八角亭却是用厚实却透气的帷幔围住了四面,四下里不透冷风却通风良好,只余门扇大小的一块做成了帘子可供人进出。因这八角亭在中庭花园的正中央,被帷幔围起后便自成一方天地,若是有人在外面听壁脚自是一目了然,连隔墙有耳也不惧了。
因第二日便要启程出发,宴毕之后鸢堇并未多做停留,只留下了一枚五瓣琼花羊脂佩,当作结盟的信物,便匆匆出宫回到了下榻的驿馆。之后颜惜便亲自动身送了颜怜回奇华宫。此时天色还亮着,为说话方便,两人索性连步辇也未坐,只教如意与采络跟着,缓缓往奇华宫走。
“依怜姐姐看,这位太子妃为人如何?”
颜怜笑道:“都与她姐妹相称了,再问她为人如何,不觉得晚了些么?”
“我之所以这样快便决定与她结盟,大约是因为直觉到她非但不会加害于我们,甚至来日还可能对我们有所裨益姐姐别怪阿惜自作主张便是。”
“这有什么。阿惜做的决定,我自然是放心的。那位太子妃么,说句难听话,即便她当真要做出对我们不利之事,琅琊国山高皇帝远,她也是鞭长莫及。退一万步来看,我们与她萍水相逢,从无过节,她也没有理由对我们不利。”
颜惜颔首。
二人身影慢慢走远之后,不远处的树荫下转出两个人来,正是这几日才刚刚病愈,重新出现在众人视线之中的修训夫人许氏和她的贴身宫女。
那宫女喜道:“夫人,养兵千日,老郡王布下的棋路,如今终于能够派上用场了!”
许氏绞着手中的绢子,看着颜惜颜怜离去方向的眼神竟是流露前所未有的深沉算计。她冷笑道:“明妃啊明妃,本以为她只是个仗着有几分聪明和皇上的宠爱才在后宫立足到如今的寻常妃嫔,顶了天也不过像楚氏所言那般‘不好相与’罢了,谁曾想竟然是个心比天高的主!回增喜殿,本宫这便去写信。”
将信鸽身上传信的竹筒里藏着的纸卷打开,颜愉面上的神情迅速地凝住了,连捏着那封信纸的手指都不自觉地有些颤抖。她像是见了鬼一般死死盯住了信纸上的字,根本移不开视线。所幸此时上阳王府的花园里没有旁人,连此地的主人——上阳王宇文疏桐——都因为不得不临时抽身去处理一封紧急的公文而不在此处。颜愉深吸了一口气,再一次默默庆幸自己没有失却上天的眷顾。
纸上的内容,前半部分净是些行文繁琐而毫无价值的寒暄问候,可以从中判断出写这封信的人,大约是老上阳郡王生前布下的一枚棋子,却长久没有动用过,如今终于发现了什么,感觉自己派上了用场,因此迫不及待地飞鸽传书来向新主子宇文疏桐报捷。对方心情的雀跃从略显颤抖的笔画,以及在墨迹还未干透时便急不可耐地卷叠放入竹筒让信鸽送出,都可以看得出来,只是颜愉还未来得及在心里嘲讽此人的沉不住气,便已经被后半部分的主要内容攫取住了呼吸。
“明妃、皇贵妃与琅琊国太子妃,似有密谋,极有可能关乎山越国”
看到这里便已经足够。等颜愉回过神来的时候,她的手已经控制不住地将信纸揉作了一团,原本就因还未干透而有些向四周渗开的墨迹,这下更加分辨不清了。颜愉深深注目于手中被冷汗浸湿了边缘的纸团,努力平复了自己的呼吸,尽量平静地自手中团扇上坠着的一枚小巧香囊中取出一粒药丸,捻碎成米粒大小,洒在了信鸽面前,看着那鸽子吃下之后,痛苦地抽搐了几下,便被毒死在原地。
紧接着,颜愉强忍着恶心,用信纸垫着,小心翼翼地提着死鸽的足爪,将它扔进了一旁的灌木丛里。而后她走向了花园一角的廊灯,就着火焰将那封信烧成了灰烬。
做完这一切,她才略微地舒出一口气。一阵寒风总算令她发热的头脑清醒了些许,她再一回头,便见到宇文疏桐拿着一件水红色的羽缎斗篷自抄手游廊另一端书房的方向过来。他将斗篷体贴地为她披上,温声道:“夜里风寒,瑶台姑娘仔细着凉。”
抬起眼对上他倒映着廊灯火光、似乎盛满了暖意的眼眸,颜愉这时才猛然意识到,原来如今,已经是初冬了啊。
颜惜那边正与鸢堇饯行的同时,琅琊国太子亦被宇文笈城再一次请进宫来,这一次作陪的亦有宇文洛景。三人在勤政殿御书房中不知在谈论什么,直至天色全暗下来,才有车辇来接琅琊国太子回到驿馆。
宇文洛景自御书房中出来时,楚灵锦正在不远处西暖阁外抄手游廊尽头的斗室里,翻检这一月来的彤史,查漏补缺,标注明细。眼看着蜡烛就要烧完,凝碧已经拿着新的火烛进来准备更换,顺便低声同她道:“小姐,端王殿下刚从御书房出来,小姐可要去见一见?”
楚灵锦住了笔,思忖片刻道:“还是去罢。你替我传句话给他,说我在勤政殿后头的月亮门外等他。”
凝碧领命去了,楚灵锦提笔写完彤史簿子上的最后一个字,在等待墨迹干透的片刻之间调整好了自己的心绪,这才起身出去。
“灵锦!”
她才一跨出月亮门,整个人便落入个熟悉的怀抱。衣襟上自然沾染的熏陆香满满地萦绕于她嗅觉之间,她整个人便莫名地安心下来,双手自然地攀上他肌肉紧实的肩背。如此静静相拥片刻,她的双眼便有些湿润起来。
“灵锦,上回你拜托我做的事我没有答应,我只当你不愿再见我。”
楚灵锦低声道:“怎么会?若是不愿见你,此刻我便不会在这里。倒是我只担心洛景你有了红颜知己,新欢娇憨,我这旧爱便再入不了你的眼了。”
她贴着宇文洛景的胸口发出一半真心一半假意的叹息,他锦衣胸口上金线刺绣的图案不知是否有哪里的线头没有藏好,磨得她肌肤生疼。她的话令宇文洛景浑身一僵,楚灵锦心下于是冷笑,只见他低头看向她的双眼,目光急切地像是想要证明什么:“那些都不过逢场作戏罢了!灵锦,你信我,我心里的人只你一个!”
隔着一道门、一堵墙,把风的凝碧在看清面前人时几乎要惊叫出声来,那人却摆了摆手示意她闭紧自己的嘴,转身离开。
作者有话要说:

☆、(三十一)题诗红叶逐水流

凝碧自那晚之后便终日心神不宁,做事时也一反往日的细致谨慎,连着出了好几回纰漏,甚至有一回还得罪到了内务府总管贺兴的头上。这贺兴能在内务府总管的位置上屹立不倒多年,全凭了一对听得出风向的千里耳和一条能说会道的三寸不烂之舌。如今颜惜风头正盛,他这墙头草自然要倒向明妃那一边,往凌云殿献了不少殷勤。而相应的,与明妃似有不对付的楚灵锦这一边的人,便得不着什么好脸色了。
楚灵锦自己身为正三品尚宫,统领尚宫局上下宫人,又是先帝遗妃的身份,贺兴倒是非得卖她几分薄面不可,却是苦了她手底下的人。特别是如凝碧这般的心腹,实际上虽已经等同于楚灵锦自己的近身奴婢,名份上却也只是个掖庭的寻常宫女。即便楚灵锦如今有着正三品的品级,比起在先帝后宫为从三品婕妤时还高了半阶,却也只不过是个女官罢了。而凝碧身为伺候女官的奴婢,则更已经不是从前在婕妤宫里做掌事宫女时的从六品安人。前日凝碧去内务府领自己与楚灵锦的月例时,不慎失手将茶水打翻在了贺兴正在审的账簿上。倒也并未损毁,不过是纸页弄污罢了,贺兴便阴阳怪气地刺了她一通,话说得好不难听,连带着她的主子楚灵锦都被殃及。凝碧自己心里发苦,只是每每想起那晚被自己知道的事便成了有苦说不出,只能憋在心里,祈求着此事不要闹大,早些过去罢。
凝碧的异样,楚灵锦起先也并未马上察觉,只是连着好几日见她魂不守舍,却也发现了些许异样。只是问她,她却也不说,只是强笑着推搪,说只是这几日太过劳累罢了。楚灵锦想请太医来替凝碧诊个脉,都被凝碧推辞了,直说身上没事。这下楚灵锦疑心便更重,甚至还想到了凝碧莫非是与宫里哪个侍卫暗通款曲误食禁果了只是凝碧自己绝口不提,她即便身为主子也不好再过问。
如此一晃便到了十一月。
天都的气候,树叶落得晚些,一直要到十一月眼下,才能够全部落完。而树叶刚落下时还是鲜红如火的颜色,铺在宫里的林荫道上,放眼望去之间一片艳丽火红,煞是好看。因此每每到了这个时节,便有不少宫女仿效唐时宫中女子的闲情逸致,在落叶上题了诗文,顺着水渠漂出宫外去,都纷纷盼着自己也能如那唐宫宫女一般遇上个有缘人。
而这样的游戏,也只能在宫女们之间风行,妃嫔们是无论如何都无法沾染的。都是皇帝的女人,即便只是个皇帝甚至都不记得姓名容貌的常在更衣,谁又敢教人知道自己竟然还怀着一颗期盼有缘人的春心?只不过颜惜在宫里三年,见过真正有心让皇帝绿云盖顶的妃嫔,到底还是不多。建帝在楚灵锦之前因年事已高,已经多年不曾选秀,连楚灵锦其实也是被她父亲毛遂自荐了自家女儿硬送进后宫的。她倒能算上一个,只不过建帝年老智昏,楚灵锦与宇文洛景在自己宫里深居简出、岁月静好之时,建帝正仰躺病榻之上只剩下一口气吊着,哪里管得了这些。楚灵锦自然也是用不着红叶题诗传情的。那时颜惜自己,一边如同被置于国仇家恨的炭火之上,一边又对情之一字冷了心肠,更不会有那闲情逸致。新帝继位之后,宇文笈城后宫里本就凋零得只剩妃嫔寥寥六七人,大多都是一心想着要往上爬、也自信能够爬得上去的,大抵不会有哪个生出那“愿得一心人”的不切实际的心思。若说真有谁会想要题诗红叶以寄情思,想来也就只有因无法再与宇文洛景如从前那般终日旁若无人地厮守的楚灵锦了罢。
只是这一日颜惜陪宇文笈城用膳时,不想却听见他说起这件事:“进来宫女们仿佛都雀跃得很,阿惜可晓得是有什么好事?”
颜惜为他盛了汤,道:“红叶题诗的时节到了,是件趣事,又很风雅,宫女们都正是如花年纪,自然喜欢。”
宇文笈城持着汤勺看着她笑:“阿惜与朕也都还年轻,不如也去附庸风雅一回?”
“哪有做天子的拿自己与宫人比的?”颜惜斜斜乜了他一眼,却也笑了道,“野史里提及过唐时一宫女题诗红叶之上,红叶顺水漂出宫外,被一书生捡到。后来书生娶一位宫女出身的女子为妻,发现书生存下的红叶后始知妻子原是题诗之人。夫妇二人凭红叶题诗结缘,传为一段佳话。这故事很得宫人们欢心,这才纷纷效仿。况且宫女题诗的本意原是自叹郁郁不得宠,怨的是皇上不能慧眼识明珠。你我去题诗红叶,又算是什么呢?”
宇文笈城打量着颜惜的反应,好似有些无奈地叹了口气道:“朕的妃子,不对朕言听计从,还晓得拿野史传言来打趣朕,对朕的决定指手划脚,朕这天子当的也实在窝囊又无趣。阿惜你若再这样拂逆朕的意思,大丈夫何患无妻,不如朕裂土封疆,你自去做个女帝便是了。”
颜惜托腮看着他,半开玩笑半真心道:“大丈夫何患无妻?天子一言九鼎,我可当真了呢。笈城你若愿意”话未说完,却被他堵住了唇。半晌,颜惜才面色绯红地推开了他,嗔怪道,“哪有天子这样不分场合的如意她们都看着呢。”说罢瞥了一眼四周,如意忙忍着笑领着殿中伺候的宫人都赶紧收拾好要撤下的杯盘碗碟退下了,只留颜惜与宇文笈城两人独处。
宇文笈城握住了她的手,话音温然:“原本朕说想去也不过是随口一提罢了,可是听你讲了那故事,便觉得无论如何也非得去寻片红叶题两句情诗不可了。那宫女与书生最后得以结为夫妇,足证这红叶是缔结良缘的吉物。朕想与你长相厮守,即便要经历生离死别最终也能得以破镜重圆,怕还得要靠这红叶的好福气呢。”
颜惜慢慢抬眼,对上了他的沉沉目光。这话无论说者是否有心,听在她耳中,无疑便多出了一重深意。历经生离死别也要求得破镜重圆么?只是生离倒也罢了,可若是阴阳相隔都是凡人,又有谁有那跨越生死,逆转天命之力,将对方带回自己身旁,长相厮守?
心底悲凉又更甚。只是面对着宇文笈城,她却抿唇笑了,轻声应道:“好,依你。”
看着一片手掌大小的红叶平浮于水面之上,晃晃悠悠地顺水漂荡而去,楚灵锦的心中亦是感慨万千。她素来不爱宫词里那些顾影自怜的遣情□□,从前一味奔着母仪天下的目标而去,即便是瞒过了众人耳目在昭信宫中与宇文洛景相守的时候,也没有一刻不曾将那四个字当作自己要做的头等大事。反倒是如今难得地迷茫起来,才竟然开始自伤身世了么?
她勾起唇角,笑意冰凉。
“怎么了?”
顺着宇文笈城的目光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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