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再抬头时,眼里已经没有之前转瞬即逝的纯真,换出的是魅惑而阴邪。
“为什么?”为什么总是要让我猜,却又让我猜不透。
“我只是要你做好心理准备,没有什么。”
“韩琦的孩子,是谁的?”
他不说话,却不再笑了。
“你会知道的。”
说完就要走,却被我强行拉住了,使劲摇晃着他的身体要知道答案,内心对于这件事的惶恐和愤怒已经加深到了不能容忍的地步。
“告诉我。”
他没有反抗,只是用一种平静到几乎死寂的表情对着我,然后突然凑上来吻住了我。
这并没有平息我的怒气,我没有放开他,而是翻身把他压住索取。
这么多年了我们都不曾变过,虽然各自有了担忧和顾虑,却还是会在第一时间就想到对方,即使立场总是发生变化。
在疲惫中我看到他很安详的侧脸,知道这辈子无论我们还要经历多少的离合,都走不出彼此的世界了。
第一百零三章(完结)
烈日晒的我头晕目眩,觉得烦躁的同时我还担心这毒辣的紫外线会伤害了我白皙的皮肤。
长廊周围的爬藤类植物已经把里面的道路和外面分了个干净彻底。
我从外面经过,很痞子的摘了一朵茉莉,就听到里面的对话。
“可是,爷爷,我喜欢他。”这语气跟平时怯懦的样子有些不一样,我甚至都想象不出来他恋爱时也会这样理直气壮。
“简直是混账,他是你弟弟,怎么可以谈论儿女私情。”爷爷气愤的挥舞了拐杖,同时在外面的我瞬间变成了化石。
“我知道,我努力过,可是没有用。”分明就是不好意思中带着倔强,我从来不知道他的语气里有过这种模式。
爷爷没有再说话,两人都沉默了。
“我要跟他在一起,不管结果是什么。所以,以后都不要再为难他了。”
接着是他离去的步伐,头顶的烈日还在继续,此刻的我却希望,如果可能的话,让这阳光把我晒成一滩水吧。
我看着山庄那头的花艺工作人员提着篮子排成一列经过,整齐的装束和步伐让我觉得像送葬队伍。
迅速消失后,我以为那都是一时出现的幻觉,甩甩脑袋便忘记了,见了他的面依然是对他用尽所有的手段折磨着。
……
他躺在我身上,没有一丝尴尬,却还是带着小心。而在我醒过来前,他的眼睛一直盯着我那乌黑的指甲,那种诡异的神色,我以为欣赏多过担心。
看到我一直盯着他,红了脸的人把头藏在我胸口。
这不是明摆着引诱我么,不让我再继续问。不想说我不会勉强,只是心里会在意而已。而到了现在,那股才刚刚侵入我体内的疑虑已经渗入到了骨髓,就快侵蚀我神经。
问是问不出结果了,只能自己去找。关于车祸的,关于突然就生出的这个孩子,还有那些没有被发现的事情。
“你好好休息,我晚上来看你。”我拿上衣服就离去,对着那已经枯萎了的花,做了一个类似的表情。
“嗯。”
离开之后我并没有立即就去公司,而是习惯的跟教练联系了一下,再绕过长廊去看了看怀仁,即使仍然见不到面,我还是觉得这样会觉得心安。
再次见到韩琦,她的精神依然没有恢复,仍旧是一副灰心又惶恐的样子,看起来这个孩子为她带来的不是幸福感,而是罪恶感。
“为什么要一个人背负呢,难道就真的那么神秘,要隐瞒到自己不能承受了才要想办法求助么?”我看着碗里还没有动过的补品,对小智的愧疚一下子就回来了。
“你不用管,这件事谁知道了都不会有好处。”她起身大步的朝着房间走,全然不顾自己的身体。
“为什么他会知道?”
“谁?”她看我一眼,明白过来,“你说那个人么?”
“为什么?”
她转眼思索瞬间,便推门进去不作答。
这两个人的言行都让我不能想象,原本有仇的两人却这么有默契的对待这件事,让本来很高兴的我就这样急躁起来。而事情属于家庭内部问题,我无法向他人诉说,更不能让私人侦探去调查。
“教练,马场现在怎么样?”对着不停闪出消息的电脑,我试着抓住最后一个锦囊。
“还好。”
“哦,快圣诞节了,你过来吧,我们一起过。”
“怎么,想我了?”
“是呀,没人陪我喝酒,很郁闷。”
“哈哈,你小子就这时候会想起我。”
“谁说的,哥哥我不是经常想起你么。”我看了看时间,关掉电脑,“今晚有飞机,大概明早五点就到了,我到机场接你。”
他笑的更大声了,没有拒绝的答应了。
下班回到山庄,清洗的时候发现右手上的伤疤也变成了那样慑人的乌黑,和一般的伤口痕迹不一样。
对着镜子开始想这几年的经历,不禁嘲笑起来。
昨天讲了那么多煽情的话,其实是因为心里真的有些怕。
如果就这么死去,我没有不甘心,只是会对某些事情某些人忍不住有眷恋。
又下雪了,关于雪灾的报道已经铺天盖地的出现这全国的大街小巷,国家领导人都已经就灾情做过几次报告,希望大爱能够胜过大灾。
我只穿了一件不厚的毛衣,站这一楼的大厅里看着窗外的雪花。路灯昏黄的光使那些精灵们失去了原本的颜色,都泛着不洁的色彩。
小梓说过会等我回来,我却一晚上都没有见着人。不知道又去做什么不能让我知道是事了,这样想或许是不对的,也或许是带着无奈的,whatever,怎么样都好。
戏院里的灯开着,多么的吃惊。
我已经不记得多久没有看过戏了,这个我最大的爱好已经随着年龄增长变的淡薄,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没有了。
悄悄的走进去,才到门口就听到了《牡丹亭》的唱词。
“则为你如花美眷,似水流年。”
我穿过了门口的柱子,朝着那声音去。
“是答儿闲寻遍,在幽闺自怜。”
沿着那条路,我绕过座位席的环形走廊,阴暗的基调和台上的孤单很相符,却没有一样的心情。我继续向前,一点点的靠近那个声音。
高挑的身段,标准的演绎,完美的契合。我从来没想到曾经那么迷恋的戏曲,一直渴望听到的段子,在时隔多年后,竟然是从这个人口里听到的。
“转过这芍药栏前,紧靠着湖山石边。”
当他唱完这句,我已经站在观众席中间的走廊上,看着舞台上的他。
他没有理会,优雅的转了个圈继续,
“和你把领扣儿松,衣带宽,袖梢儿揾着牙儿沾也。”
我站在那里,全身发抖,无法想象那么多次,他都以这样的形式出现这我面前,让我以为他真的就不在乎了。而那些我以为他没有参与的事故,就这样摆在了我面前。
“则待你忍耐温存一晌眠。
是那处曾相见?相看俨然,早难道好处相逢无一言。”
我走到他面前,听着他不带妆的演出,看清楚了他脸上的表情。第一次,我觉得原来他的声线这么美妙。
“是什么时候的事?”
“我一直都会,不过是你不知道罢了。”他的神情像极了戏子,仿佛自己本身就是。
“那,还有什么是我不知道的?”我直视他,就像是我不想面对,但也必须说出口,“你说,如果从法律上讲,韩琦的孩子该叫你大伯还是爸爸?”
他没有说话,站到了舞台的边缘,身后有耀眼的灯光,映着他的身躯,让我看不清他的表情。似乎是在看着我,眼里没有绝望,没有喜乐,没有任何情绪。
“那么拼命的不让你知道,不就是担心你会介意么。”
我站这台下,表情跟他完全不一样,几乎接近崩溃。
那么多年的梦想,即使是努力到了现在,也跟从前一样没有希望。
“沙陵。”他说,“我从来没有做过对不起你的事,从来都没有。虽然我做过很多错事,却从来没有对你说过谎,从来都没有。”
我还是那样看着他,没有接受也没有摇头。
忽然,他笑了,眼里闪着泪光。一脚踏出舞台,悬空之后放开了另一只。
我很想上前接住,可却没有来得及。
原来挡在他身后的灯光直接照在我身上,让我睁不开眼。
韩琦进来的时候我还没有回过神,当我看到她手里的枪,便觉得事情仿佛更加严重了。她缓慢的走到舞台中央,看着倒在地上的小梓,举行那把微型手枪对准他。
我本能的跑到他身边,抱着他的时候就听到了枪声,响彻了整个大厅,回声传到我的脑子里的时候疼痛也从背部到达全身。
“沙陵。”小梓费力的摇了摇我,等我抬头时已经看到他满脸都是泪。
枪声惊动了保安,一瞬间这个不到节日不热闹的戏院里沸腾了起来。
韩琦从出现到被保安带走,我都没有听到她说过一句话,仿佛就是为了开那一枪。
“沙陵,你怎么样,要振作。”
力气越来越少,我把手伸到裤兜里拿出那个一直都不曾离身的手镯,迟钝的戴在他手上。
“这次,不可以弄丢了。”
还想抬手为他拭去流了满脸的泪,却发现手动不了了。
我不知道自己伤到了哪里,却感觉就这样睡去也不错。
“老婆,我爱你。”
“我也爱你。”他的泪滴到我脸上,流得到处都是。
邵医生很快就到了,率领他的护士队。记得小时候他救堂姐时也是这样雷厉风行,那时候的我觉得他好神气,以至于到了现在,都还是对他存有常人无法抹去的好印象。
被抬上担架时我还能看得见,发现刚才还没有痕迹的胸口也流了血,鲜红的停在那件小梓送的白毛衣上。
也许,我们住世界上最好的房子,喝着最昂贵的美酒,开着最耀眼的豪车……
孰不知,生命,才是真正的奢侈品。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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