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眼泪汪汪地从青木的背上挣下来,问,槐子哥你屁股疼么?
槐子满不在乎地说道,一点也不疼。
那天的鸟蛋煮熟后,她吃了三个,张槐带了两个回家给张杨吃了。
那个小女孩的世界是单调的、封闭的,除了哥哥,她最盼望的就是张槐带着杨子弟弟过来玩。
她常常的坐在门槛上,望着那条村路想道,槐子哥哥咋还不来哩?张婶子家很忙么?
要是槐子带张杨过来了,她也晓得护着让着杨子。
每当吃东西的时候,槐子总是对小小的杨子说道,你少吃些,菊花姐姐是女娃,你要让她一点。
这样的一份感情,已经分不清是亲情还是爱情了,张槐对她是意义非凡的,根本就是另外一个哥哥。
人们都以为她想嫁给张槐,其实她虽然一心一意地惦念、喜欢他,却根本就没有奢望过这点,又或许她自己也没弄清这是亲情还是爱情。
她总想,槐子哥哥往后会娶一个好看的嫂子的,要跟谁一样好看哩?
她连村里的女娃也没见过几个,努力地想,也想不出好看的嫂子是啥样的。
这样的菊花,她怎会去跳湖哩?
她搜寻着这久远的记忆,一时间仿佛看到那个孤单的小女孩坐在门槛上,期盼地望着那条小路……
她的眼睛就湿润了,为那个孤单纯真的小女孩,也为了这一份关爱!
她知道,张槐是起疑心了。
也是,家里人日日相处,对她的变化并不觉突兀,只想着她经了落水一事后,如今变得胆大一些了,这是好事;那不熟悉她的人,像梅子和刘小妹她们,原先就接触不多,自然没有对比;唯有这个张槐,最是熟悉她,偏偏后来又跟她接触不多,每次见面会不会都在比较?
她哪晓得自己之所以引起张槐的疑心,完全是因为前后两个菊花对张槐不同的态度引起的。
张槐瞧着菊花有些伤感的眼神,想道:“你既然都记得那些事,为啥对我跟从前不一样哩?要是因为生气不理我,那还说的过去,我也不会奇怪了;瞧你的样子一点也不像在生我的气,倒像是本来就是这样的。可是,你咋能跟啥事都没有一样哩?”
菊花扫了沉默的张槐一眼,想道:“看来往后还是要注意些,别太忘乎所以了。要是真的被人发现自己是魂体上身,嗳哟,会不会把我当妖怪给烧死?不会的,菊花的事我都晓得,旁人问啥我都不会答不上来。”
想到这里,心里的底气足了些,便对张槐强笑道:“槐子哥,我就吃了三个鸟蛋,你还惦记着?我喂的鸭子快要生蛋了,到时候我腌了送些把你。”
也许是由于心虚,也许是由于刚才的感怀,她的口气就有些讨好。
张槐提了两件事,菊花都记得,这让他的心情好了些,对菊花微笑点点头,瞧着那李子又叮嘱她道:“这东西虽然味儿好,也别吃多了,吃多了闹肚子哩。”
菊花忙点头,这才跟他道别回家去了。一路上,想着原来的菊花,也有些情绪低落。
再说张槐满心疑惑地回到家,被自己心底冒出来的想法弄得惊疑不定。
可是菊花明显对过去记忆深刻,自己一提起那次吃桃子,她就想起了闹肚子的事,连毛桃子皮上有麻点子都记得;还有掏鸟蛋,她也记得自己吃了三个鸟蛋,这分明没忘记过去嘛!
也是,要是菊花忘记了过去,郑叔、郑婶和青木不会不知道的。
第一百二十六章地皮之争
张槐想道,不管菊花忘记没忘记过去,自己总归要从头来求她的,想那些干啥哩?今儿惹得菊花都伤心了。
嗳哟!她刚刚是不是在想,往常你对我那么好,咋还说那句话哩?还被花婆子听了传出去,叫我伤心?
想到这,他就十分后悔,不该问菊花这两件事,往后还是不要在她跟前提这些了,还是赶紧做正事要紧。
吃饭的时候,张槐对爹娘说道:“爹,娘,咱要做好准备哩,我觉得肯定有人跟咱想得一样——要在小青山那儿盖房子。那儿敞亮,养猪养鸡都方便。本来要是没有橡子果,还不会有人动这念头;如今,这橡子果能喂猪,你说,就近住着多好,住在村里哪有住那方便。”
张大栓沉吟道:“那也没法子,咱眼下钱还不够哩。买一块荒地做屋基场,最少也要三亩地,要是不把前院后院留出来,也不划算。你瞧谁家不是留了前院和后院,好种些东西,又方便。”
张槐想了想道:“先买两亩吧,把地方占了再说。旁人就是要买地,总不会挨着咱家买。等手头宽敞些,再买后院。青木家不也是没有后院么?”
张大栓草草地扒了两碗饭,放下筷子,然后问何氏道:“那要是买两亩地的话,咱还差多少钱哩?”
何氏回道:“家里只有四两多银子哩。要不我回娘家借几两?反正这买地是为了占地方,等年底杀了猪也就能还上了。要是今年捡的橡子果儿多,明年还能多逮一头猪。”
张槐下定决心地说道:“借吧,要抢这个先。青木在清辉县买了一种红萝卜,是那边种的。说是秋天种,冬天收。这不是正好收了山芋和玉米就能种这红萝卜么?那萝卜人也是能吃的,萝卜秧子喂猪也好。这地买了先种一茬红萝卜,明年再种一茬山芋,反正眼下也没钱盖房。”
张大栓和何氏听了大喜忙仔细地问了红萝卜的事情。
张槐道:“已经问过长风和长雨了,是秋天种冬天收的。我和青木托长风下回带种子家来,还请他跟人打听仔细,如何种这红萝卜。”
张大栓欣慰地瞧着儿子觉得这半年来儿子成熟不少。
做事越来越有成算了,安排的也好。
何氏笑道:“我这就回娘家去借钱。赶早买了这地,先整理出来,割些青草捂烂了加肥。”
张杨听着哥哥跟爹娘说这些,却是半点也插不上话的。他只是暗自下决心要好好地跟夫子学,一定要挣一份功名回来。
可是,真要去考秀才啥的那笔墨纸张、路费、住宿费,都是要钱的,夫子都跟自己说过了。
家里要是再不挣钱的话,自己想考秀才也不容易哩。
他沉默地扒了口饭,食不知味地嚼着,头一回,他也为生计忧心起来。
张槐快手地在菊花家附近买了两亩地,就在菊花家的西北边隔了不多远,要是盖了房子的话,两家高声喊话都能听得见。
他站在那块荒地上望着菊花家的屋子心里酸酸的——总算离她近了一步哩。
不得不说,纵然是乡村人,那脑子也是灵光的。
张槐果然没有料错,他都还没拿到那地契哩,周矮子就也托村长李耕田买屋基了——他也想搬到这小青山来住。
此后,村里陆续有人在小青山买屋基,这使得菊花诧异不已——咋都有钱了哩?
青木摇摇头,对她说道:“都想靠山近点,往后喂猪喂鸡方便,捡橡子果也方便。这钱不够的还不都是借,为的是先占个好地方。”
菊花忽地觉得,这小青山就是一块正在升值的地盘,引得那些村民都往这搬,要是晚了,没准还真要涨价。
买就买吧纵然是往后不再安静了,菊花也只能眼睁睁地瞧着,无法阻止人家搬过来。
可是,再淳朴的村庄,也会有难说话、脾气怪的人,不跟他产生利益纷争的时候,是啥事都没有;一产生了利益纷争,就是解不开的疙瘩。
李耕田的三叔李明堂也要来这小青山买屋基。
可是,他嫌弃往西北和东南都离村里太远了,因此选来选去的,就挑了菊花家往小清河去的那块长满野菊的草地,大概也有两三亩的样子。
这天,他跟侄子李耕田一起来丈量土地,叫杨氏发现了,忙问这是干啥,待听说他要在这盖房子,立时就不乐意了。
她急忙让菊花把青木和郑长河从地里叫回来,然后跟李明堂掰扯起来,总之,郑家是无论如何也不同意他在这盖房子的。
李耕田本就不赞成三叔把屋基选在这,一来他觉得在这地方盖房子不好,不靠山;二来觉得郑长河肯定会有意见,不应
可是李明堂挥手理直气壮地说,这地方又不是郑家的,他花钱买这地,郑家有啥理由反对?
可是,郑长河他就来反对了。
他诚恳地对李明堂道:“三叔,这小青山上上下下这么大的地方,还不够你买地盖房子的?你老人家何必一定要堵在我家门口哩。”
李明堂吹着胡子大声道:“长河,你这话就不对了。咱村的人不都是住在一起的?张大栓家的房子不是堵在李老大的院子前边?我家耕田不是跟孙金山住一排?要说起来,大伙都是院子连院子,院子挨着院子。都要跟你似的,那咱村还不打起来了?”
郑长河听了愕然,只觉得话不能这样说,却不晓得如何反驳他。
青木上前沉稳地说道:“三爷爷,你为啥要搬到小青山来?还不是为了喂猪喂鸡捡橡子果方便。把房子盖在山边不比堵在我家门前好?”
李老头固执地一挥手道:“我就觉得这块地好。”一副不想再说的样子。
李耕田有些头疼,这个三叔实在是太倔脾气,这两家怕是要吵个不停了。
这时,附近已经围了不少人过来瞧热闹,李耕田也让人回家叫自己爹来劝三叔。
张槐正在新买的地上干活,闻声赶来,听青木说了事情的原委,心里生气,暗道,要是这地方能盖房子,我早买了,还轮到你?
他立即对李明堂道:“三爷爷,村里不靠山,聚在一块住,当然不用担心前后的问题;这小青山这么大,北边南边都能盖房,你单单要在这盖这块地前面就是小清河,你正好把青木家往河边去的路堵住了——这不是让青木家难受么?”
李明堂听了这话大怒:“槐子,你小子咋说话哩?我咋就让青木家难受了?这地是皇帝的,不是郑家的。你就是说到天上去也不能不让我在这盖房。”
郑长河诚恳地对李明堂说道:“三叔,你非要在这盖房,我肯定不能拦你。可是咱都是乡里乡亲的,你老这不是故意让我不好过么?”
青木也上前说道:“明明有好的地方,三爷爷你不去买,非要买在这,这到底是咋回事?莫非对我家有意见?村长,这地是皇帝的,三爷爷要买在这我也没法子,可是,村长,咱村一向和睦,为这个闹得不痛快是不是有点过了?”
李耕田何尝不晓得三叔这样做合理不合情,可是昨儿私下都没把他劝过来,今儿要是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劝他退一步,让过这地方,以他对老人的了解,那是不可能的,只怕会惹得他更加生气。
昨天他堂弟李耕牛都没劝通老人,还挨了一顿好骂。
所以,他听了青木的话,只能苦笑了一下,转头焦急地望向村路,等他爹过来。
杨氏可不管男人那一套,她越听越生气,对李明堂道:“三叔,你这是成心跟我家过不去了?要来跟我结仇打架是不是?”
李胡堂更加生气了:“胡闹!男人家说事,你一个婆娘插什么嘴
杨氏可不管这些,顶头跟他吵了起来。
菊花听了好一会儿,觉得这是个一根筋的倔老头,再这么争下去怕也是不能解决问题的,说不定又要打架。
她想了想,扯着青木的袖子,把他拉出人群,往小清河边走了几步,避开众人,小声对他说了一番话。
青木听了点点头,又站住认真地想了想,组织了一番言语,然后才走进人群,对李明堂道:“三爷爷,我不晓得你为啥一定要在这盖房子。背靠小青山盖房,正好‘背靠山,前临水,那风水可是最好的;可你如今往我家门前一堵,不光把我家的风水破坏了,你自家也没讨到好——你挨着这小清河盖房,要是发大水,你这房子可不是马上被淹了?今年涨水的时候,那水可是漫上了这块地的。我就不说你破坏我家风水,跟我家结仇这事了——反正你老也没把我郑家放在眼里——就说你挑来挑去的,挑了这么一块烂地,那不是吃力不讨好么?瞧人家可都是靠山盖房,到时候你就看人家发财吧!”
李老头听了这话,顿时就愣住了。
他儿子李耕牛着急地扯着他的胳膊说道:“爹,咱往南边找一块地吧。青木说的在理哩。”
他甚至觉得郑家去年发了家,就是因为这风水好的缘故。你看,他家做生意赚了钱,买了地,连橡子果儿都能捣腾出来喂猪,这不是运气是啥?
第一百二十七章槐子的憧憬
李耕田这时也不等他爹了,他觉得青木说的十分在理,三叔实在是胡搅蛮缠,要是他处理不公,那不是影响他在村里的威信?
因此,他沉着脸对李明堂说道:“三叔,咱换一个地方吧!”
其实,李明堂心里也是在打退堂鼓,可是儿子和侄儿的话却让他怒气冲冲:“你们都帮着郑家?”
他扫了一眼在场的几个李家人,还有后来的李长明和李长星,满脸阴沉郑家在这村里啥时候这么有人缘了?
李明堂一向仗着李家是大户,侄子是村长,那份优越的心理是掩也掩不住的。虽没有做出什么仗势欺人的事,但言语间总是自觉李家人丁兴旺,家里也有人读书识字,那是一般人家不能比的。
今儿见郑家竟然为了块地就敢阻拦他,何况这地也不是郑家的,他并不觉得自己做错了他又没有抢人家的地。
要是自己不买这地可以,可是被郑家逼得不能买,那可就不成。郑家不就是把橡子果的事跟村里说了么,就这么拿班做势的?
李星和李长明心道,三爷爷这不是没事找事么?
忙得要死,为这事跟人争。别说郑家不让买,就是让买,他们也不会把地买在这的——靠山多好啊。
李耕田知道三叔犯了倔脾气了,也很生气,说道:“三叔,我可不是因为长河阻拦,就不让你买在这的;我是觉得你买在这真的不合适,才劝你别买。你老想想,我不是昨晚就劝你了么?那时长河还不晓得你要买地吧?”
李明堂听了李耕田的话,也晓得他说的在理,可是他就是对郑家阻挡自家买地很不高兴,刚要说话,远处传来一道苍老的声音:“老三,你在瞎搅和啥?”
说话间李耕田的爹拄着一根拐杖过来了。
老人家虽然还算硬朗,步伐也稳健,可跑了这么一大截路,还是有些喘的,李耕田忙上前扶住他。
他站定,平了一下气息,板脸对李明堂道:“你还能活几年?这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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