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忙制止他道:“来财,你好好地撵这鸡干啥?快别撵了。”一边跑过去把菜园里的鸡赶出来。
来财站住,笑对她道:“菊花姐姐,我捉住它杀了吃哩。我都老长时候没来大姑家了,不得杀只鸡么?”
菊花强忍住要揍他的冲动,绷着脸道:“晌午有好多菜把你吃。这鸡这么小,还不能杀哩。”
不料林氏在屋里听见了,笑着接过话茬:“嗳哟!这还小?都有一斤多了吧?搁些大蒜能烧两碗哩!”
菊花气得不想理她——二舅咋娶了这么个女人?又怕她叨咕,遂不高兴地说道:“这鸡喂了好下蛋的,攒点钱给我哥娶媳妇哩。”
屋里林氏似乎愣了一下,好一会方才笑道:“嗳哟!菊花可真会过日子哩。你娘见天卖猪下水,还能少钱?”
菊花快疯了,使劲地憋着火,也不理她,刚要回厨房,却发现来财又用手掐住小黑狗脖子上的皮,把它拎了起来,瞧着它挣扎,嘴里不停地大笑欢呼,得意洋洋。
小黑狗悬在空中,四脚乱蹬,“汪汪”地对着菊花惨叫!
她忙跑过去,从来财的手上把小黑狗解救出来,呵斥他道:“你折腾它做啥?当心它咬你一口,瞧你还闹不?”
她还真有些害怕,刚才要是这狗咬他一口,谁知会不会感染?这要是感染了,以这儿的医疗水平,准没命!
来财伸伸舌头嬉笑着跑了。
菊花将小黑狗儿抱到厨房里,弄了些热汤拌了冷饭喂它。
一转身出来,发现来寿堵在大门口屙了黄灿灿的一堆屎。这大冬天的,那堆东西刚新鲜出炉,热气腾腾地冒着白烟。
那小子屙完了,还起身回头龇着嘴巴乐呵,对着那堆东西指指点点研究了好一会——指不定心里想上去摸摸哩!
这回真是脚丫也冒火了!
林氏在屋里扬声叫道:“嗳哟!宝宝屙屎了。菊花,快帮来寿擦擦屁股,别弄到身上脏了衣裳——这棉袄棉裤可是新的哩,今儿才上身。”
菊花很想问她,那是不是你儿子?想想她是长辈,便忍下了。
忍气吞声地进屋寻了两张草纸,帮来寿擦了屁股;又到灶洞里铲了一铁锹草灰,将那堆屎给盖上,拿扫把扫了撮起来,倒掉!
她安慰自己道:“好歹也是一泡大粪,也能肥一棵菜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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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九章二舅母
更新时间201242910:42:32字数:3148
想着肥菜,菊花便往小菜园里扫了一眼,却见那来财一个眼错不见,跑到菜地里去了,正站在垄沟里,拔那青蒜,扯了一大把,还要去扯小葱。
急得她大叫道:“来财,你扯它做啥?我都扯了好些了,中午够吃了。快别扯了。看踩倒了菜秧子。”一边过去拖他出来。这菜园子就是她的心尖子,她能不急嘛!
这叫啥事儿?她一个文文静静的小姑娘都快变成河东狮了。
来财嬉笑着说道:“多扯些烧肉。菊花姐姐,大蒜烧肉可好吃了。”他眉清目秀的小脸上满是向往的表情。
菊花简直是痛苦极了——这小表弟咋这么讨厌哩?大舅家的两儿子多好。人跟人差别咋这么大哩?就是小石头也比他讨人喜。
她气恼地把那青蒜拽过来,耐心地对他说道:“中午有好些菜哩。我看你能吃多少?你尽眼馋,回头又吃不下。”
她正在心里哀嚎,一转头,又发现新情况——唬得魂飞魄散——那来寿摇摇晃晃地趴在井台上,正使着吃奶的力气掀那井盖,下巴上的哈喇子流了一长串,滴在那簇新的绛红小棉袄上。
她以百米冲刺的速度冲过去,一把将这小子从井边抱开,那三魂已经去了两魂半,还有半魂也是团团转。她强按下狂跳的心儿,想训他两句,可瞧瞧手上这小不点,你训了他能听懂么?
抱着来寿,菊花瞅着他生气。
可是他却笑得极为开心,咧着小嘴巴,露出新长的细米牙,流着口水,伸手去扯菊花脸上的面巾。
菊花忙侧脸让开。她倒不是怕这小子弄脏了面巾,而是怕面巾扯下来后,自己那张脸吓哭了这小子。
就这么一个时辰的工夫,菊花觉得自己都快要崩溃了;二舅母干干净净、斯斯文文地坐在家里烤火,外边的事好像跟她无关似的。
这世上的人是各色各样的,有那么些人就是像她二舅母这样。若是不相干的人,不跟她沾边也就行了;若是不幸跟她做了亲戚,那就悲惨了!
她这只顾自个、雷打不动、油瓶倒了也不扶的温吞脾气,能把人活活气死。只要有指望,她是绝不会动一动的。
你也不管?那刚才来财说不定会被狗咬,来寿说不定会掉井里,到时怎么算?谁能跟她计较这个,就不管小娃子死活?
杨氏从河边回来,早瞧见菊花满院子跑,扯了大的抱小的,且嘴里惊叫连连,她垮着脸对菊花说道:“你去厨房收拾,准备吃饭!”
说着把装猪下水的篮子挂在廊檐下沥水,然后两手一边一个,将来财和来寿拖进堂屋,对坐在火桶里烤火的林氏道:“二嫂,你也不管管两娃子。菊花在烧饭哩,你指望她帮你照应,她都忙得要死!”
林氏笑眯眯地说道:“小娃子么,不都是好动的?随他玩。都在门口,有啥要紧地?”
杨氏气道:“我的嫂子,门口可是还有一口井哩!真掉到井里我瞧你哭去吧!那时就算杀了我家菊花也不顶事。我也不会让你杀——能怪我菊花么?她烧饭还忙不过来哩,你还指望她帮你照应小娃子,还两个?你就不能动动?这可是你儿子!”
林氏讪讪地接过来寿,抱在怀里,哄他道:“乖宝宝,就要吃饭了。”来寿扎手扎脚地往外挣,她不得以,只能抬腿从火桶里出来,问杨氏道:“他姑,吃饭了么?”
杨氏没好气地回道:“等娃他爹家来就吃饭。”——这人死到哪儿了,连饭也不回来吃。
来财大叫着冲向厨房:“吃饭喽,吃饭喽!”
菊花见他又要在厨房里翻闹,便紧紧地盯着他,怕他打了碗啥的。
来财直冲到石磨旁边,两手扳着架磨拐子的柄往后使劲。居然给他移动了一丝。
他便越发的来劲了,喊着号子扳起来。
菊花实在是拿他没主意,提醒他道:“你再扳!要是劲再大些,把这磨子扳掉下来,砸到你脚上,我看你往后就成瘸子吧!”
来财听了她的话,倒也晓得这其中的危险,便放弃了石磨,转而趴在那洗澡的大木桶上玩去了。结果,菊花一个没注意,他便翻到木桶里蹲着了。
菊花转回头,不见了人,疑惑地到处找。
来财“哈哈”一声从桶里伸出头来,欢呼雀跃、蹦跳拍打着桶壁,高声叫道:“我在这儿哩。就晓得你找不到我。”
菊花气得跑过去一把拉住他,放下脸道:“快出来。你要是把这桶底给踩坏了,瞧我不打你!”
来财根本不在意,慢腾腾地爬了出来,问道:“菊花姐姐,吃饭吧——我饿坏了。”
菊花心道,最好不给你吃饭,这娃儿太不讨人喜欢了。
总算等到郑长河回来,杨氏狠狠地瞪了他一眼——刚才菊花忙得那样,要是他在家也要好些,偏不晓得跑到哪去了。
郑长河忙里偷闲跟着捡橡子果的赵三到山上逛了会,谁知家里就来客了。见杨氏不高兴的样子,他心虚地搓搓手,呵呵笑着帮忙把饭菜摆上了桌子。
菊花见来财跪在长板凳上,手里抓双筷子,在菜碗里乱捣乱戳一气。她赶紧搛了些菜,坐到厨房灶门口吃去了——眼不见心不烦!
果然,菊花在厨房里也听到堂屋里一片吵嚷,夹着郑长河和杨氏此起彼伏的喊叫、制止、劝慰声,啥“不能……”、“快别……”、“我来帮你搛……”之类的声音不断,显然是来财这娃儿又在作怪,倒是二舅母无声无息。
下午,因杨氏两口子都在家,菊花就免受了来财的荼毒,况且她干脆躲在厨房里烧猪下水,顺便坐在灶门口纳鞋底子,也不到外面去,任他们在外边闹。
杨氏今儿的嗓门仿佛高了许多,一直吆喝来财没停过。
最后郑长河也受不了了,跑到厨房来帮菊花烧火,顺带清理今儿的猪头猪蹄。
瞧她爹那尴尬的样子,菊花抿嘴笑着。
郑长河无奈地说道:“唉!这来财太能闹了。你二舅母也不管。”他两个娃儿何曾这样不听话过?不是他吹,打小就没让他操过心。
就听外面林氏柔声细气地对杨氏道:“他姑,你一人见天去卖猪下水,虽说有来喜帮着,可他自个还是个娃哩。不如我来帮你吧。”
杨氏诧异地说道:“你上嘴唇跟下嘴唇一碰——说得倒轻巧。你家里一大堆事情哪个做?就有人做,你这两娃儿谁帮着带?”
林氏柔柔地说道:“不是有菊花么!菊花在家带两娃儿不正好?我跟你去卖菜,你也轻省些。”
杨氏声音陡然高了起来:“你这是帮忙?我瞧你是给我找事哩!我在外卖菜,菊花和他爹在家洗、烧,虽说辛苦些,也不是转不过来;你这一来,我菊花还要专门帮你带两娃儿,那谁来烧饭烧猪下水?她要是一边烧一边帮你带娃儿,那不是‘脱裤子放屁——多费事’么?我一人卖又不是不成,况还有来喜帮着哩。这一文钱一勺子的小本生意,咱全家都跟着忙活,起早摸黑的,你当容易么?就你见天睡到太阳老高才起来,还要跟我去卖菜?你还是省省吧!”
林氏也不知咕哝了句啥,外面的声音低了下来。
菊花跟郑长河对视了一眼,一齐低头闷笑!
说实在的,菊花实在是佩服她娘,遇上二舅母这样的人,非得她娘这样的才能治得了。跟她讲话就不能有一点客气,你客气她就福气了。
晚上,来财又吵着要用那木桶洗澡。
杨氏瞧两侄子白天也折腾了一身汗,身上的衣裳也滚得漆黑麻乌,于是,就烧了一锅水给两人洗澡。两娃子洗澡弄得叽呱鬼叫,吵得屋里像有一屋人似的,菊花敢说她家从没这么热闹过。
好不容易安置妥当了,杨氏和林氏带着两娃儿睡,郑长河搁外边青木床上睡。也亏得青木不在家,不然还真睡不下。
本来林氏还说,叫来财跟菊花睡。
杨氏的嗓门顿时又高了起来:“来财睡觉老是蹬被子,要是把菊花给冻凉了咋办?可怜这娃儿今年病了好几场,你看她瘦得只剩一小把,跟麻杆似的,你还忍心叫来财去折腾她?要是病了,我又要多好多事,娃儿还受罪。就是来财,蹬翻了被子也是要着凉的,咱俩把他夹在中间睡,只怕还要好些。”
林氏方才不言语了。
菊花暗想,幸亏娘没应承,她这房间好不容易叫她布置的有点儿温暖气息了,要是来财进来一翻滚,那不跟鬼子进村似的。
来财又嚷着要菊花姐姐的小抱枕。
杨氏道:“来财乖,大姑这个抱枕不也是新的?还大些哩。”
来财蹦着在床上打滚,哭道:“我就要小的。我是小娃子就要枕小的。”
菊花赶忙将那抱枕给这小祖宗送过来,要不然闹得睡不成觉了。
林氏瞧着床上新棉被、新床单,羡慕地说道:“他姑,到底是挣了大钱,这棉被全换了。”
杨氏不悦地说道:“你这是啥话?挣了大钱就换床棉被?那你新衣裳一套一套的,不更是发了大财?我家的被子还是我跟娃他爹成亲时置的,都快二十年了,再不换就要冻死人了。这屋里也就这棉被是新的。你瞧瞧还有那样东西是新的?”
林氏被杨氏一番话噎得无言可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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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章人参风波
更新时间201243011:03:50字数:3276
林氏听人说娃大姑在下塘集卖猪下水,生意好的不得了,连来喜也跟着挣钱,不免眼红心馋的;又见老大杨得发在杂货店里,杨氏每天都送些猪下水把他,竟是没断过荤,更是有意见了——这猪下水自家才吃过两回哩。
因此,她今儿便拖着两儿子过来,准备在大姑家住上一段日子,反正有的吃又有的喝,又不用干活,见天吃荤,谁不喜欢?
谁知杨氏向来就是个爽利的,说话从来不留情面,三言两语就把她打发了。她也只好收起那小心思,想着先吃几天猪下水再说。这菊花烧菜实在好吃,她真的不想走了。
一夜无话,第二天早上事来了。
亏得来财没跟菊花睡。这小子大概馋得狠了,晌午和晚上都吃了好多的猪下水——那猪下水是用腌菜烧出来的,味儿重的很——吃咸了,喝了好多的水,结果兄弟俩晚上一齐发大水——尿床!
瞧着那新床单上的一片地图,和两兄弟换下来的一堆衣裳,菊花又头疼了。
杨氏照例一早就挑着担子出门了——总不能他们母子来了生意也不做了吧。临走吩咐菊花把床单泡了让舅母洗,又跟林氏也说了一遍,她答应得响脆。
林氏早起倒没有偷懒,抱着小儿子烤鞋袜,烤热乎了才给来寿穿上,烤完了又给来财烤。
她见菊花收拾了杨氏床上的被单拿到盆里泡了,赶紧将两娃儿的一堆衣裳捧了过去,笑盈盈地对菊花说道:“菊花,顺便帮来财来寿的也洗了。回头没的换哩!”
菊花决定也不跟她啰嗦了,她抬头对林氏说道:“二舅母,我不能沾冷水哩。这冬天里,我浑身都冰凉。娘不是跟我说泡了被单你来洗么?我锅里还烧着菜哩。”
这还让不让人活了?人忙得要死,还得伺候这娘仨。
林氏愕然地望着她,似是没想到往日里柔顺胆小的菊花会说出这样的话来。往年来了,她总是把这个丑外甥女使得团团转,每次来根本不用动手费神,诸事都是指使菊花去做的;不想这回来了,菊花竟然跟换了个人似的。
菊花也不多话,自去灶洞底下烧火去了。心道,娘去卖菜,她咋不跟着回家哩?到底还要住多久?哥哥这两天该回来了,到时二舅母要是还没走的话,晚上咋睡哩?
二舅母没走,外婆中午倒跟着娘回来了。
汪氏见菊花蒙了脸,那贞静的模样儿,眼角顿时就湿润了。老人家伸出温暖干燥的手摸摸菊花的细胳膊,比量了一番,心疼地说道:“花呀!咋还这么瘦哩?这小胳膊一点肉也没有,这手也冰凉。翠芝,菊花得好好补补哩。”
杨氏叹气道:“可不是在补么。她这身子打小就不好,一时半会儿的也补不过来;又格外怕冷,这冷天竟是离不了火,整日里哆嗦不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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