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儿娘怏怏地退后,无话可。
狗蛋娘、妹娘等人不住地劝慰杨氏,明知这安慰苍白无力,话还要,其实她们自己都是悲恸万分:这可不是死一个人,这是好多人命哩!
正哭着。青山和黄豆过来了,赌咒发誓姐姐(姑姑)肯定还活着。
这话杨氏爱听,她如同中了魔似的。一个劲地问黄豆是不是真的。
为啥问黄豆哩?因为她更相信娃儿的话,娃儿嘴里出来的话,那可是有兆头的。
不但杨氏,其他人也一个劲地问黄豆,他姑姑是不是一定能回来,又问他姑姑在哪。
黄豆被一群婆媳妇围着逼问,娃儿有些傻眼:他咋晓得姑姑在哪哩?他本是来安慰奶奶的,他心里觉得姑姑不会有事,你问他为啥,他如何能出来?
可是。这娃儿惯会瞧人眼色,见奶奶坐在泥地上,眼巴巴地瞅着自己,要是自己不晓得,那她肯定又要哭死了。于是,他眼珠一转。顺嘴扯道:“奶奶,姑姑是最聪明的了,失火了,她肯定带着板栗表哥他们躲起来了。”
杨氏忙道:“黄豆是聪明。那你再猜猜,你姑姑会躲哪哩?黄豆,你好好想想,得好,奶奶回头让你爹也帮你买匹马。”
可怜的杨氏,竟然把孙的话当占卜用了。
黄豆只好瞧着那因坍塌而一览无余的张家院,认真地想了起来。
他想着自己往常跟红椒藏猫猫的时候,往树上、茅房、黄瓜架底下,还有屋里的柜里、床底下,都躲过,可是大火烧起来了,这些地方都不能躲了,那姑姑会往哪躲哩?
他忽然眼睛一亮,对杨氏道:“奶奶,姑姑肯定是躲在井里了。井里有水,火也烧不哩。”
他只顾想着井里有水,火烧不,也不想想,那么多人,井里咋能装得下。
他没想,青山却想了,于是质问他,姑姑家那么多人,井里咋能躲得下哩?再,这泥土石块都滚下来了,那不是把井埋上了?
黄豆被他问得哑口无言,想了想强辩道:“姑姑不会用缸盖把井盖起来?再插几根竹竿通气。”
不管对不对,他也算有急智的了,能想起这个来。这是因为以前游水的时候,他们躲在水底,嘴里含一根芦苇秆,能在下面呆很长时候。
可是,他这么一,正好葫芦过来听见了,眼前一亮,跳起来喊道:“姑姑不定会在井底下挖个洞躲进去,肯定是这样。我去跟姑父……”
完飞奔走了。
这时,赵清也过来了,一边塞了片人参在杨氏嘴里,一边将葫芦和袁县令的话给杨氏听,“郑婶瞧,他们都在开始挖了哩。我也觉得菊花姐姐没事儿,婶放一万个心,不要作践坏了自个身,待会菊花姐姐出来了,瞧了心里难受。”
众人一,原来是真的,因此个个精神大振,嘱咐赵清照顾杨氏,不让她再去挖土了,其余人再次投入劳作中。
而葫芦跟张槐了自己和黄豆的猜想后,槐和青木都觉得菊花怕是真会在后院挖洞。为了稳妥起见,他们又抽调了一部分人去后院,但前院和中院也不敢放弃,怕判断失误导致救人不及时。
当有人从后院挖出一个活着的雇工,并且受伤并不严重时,人群沸腾了,哭喊着,笑着,跳着,这可是第一个获救生还的人。
秦枫亲自上前为他诊治。一边听那个姓王的雇工起昨晚的情形。
槐和青木听菊花等人果然在井下挖了坑洞避祸藏身,可是后来被埋住了时,立即心颤手抖,不能自持――菊花他们能坚持得住么?再次希望后的绝望真的不好受哩!
槐和郑家的人都红了眼睛。招呼大家放弃前院和中院,全部集中后院疯狂挖掘起来。
很快,除了菊花他们藏身的水井还没被挖开外,其余地方都被翻了个个,总共救出了九个人。
当时从山洞里出来十个人,只有一个人被泥石冲掉进井坑里让大石头压死了,其余的人均被泥石流冲击掩埋。或在泥石罅隙中,或因断木支撑,种种因由不一,却都因此躲过了烈火的烧灼,又因为外边人抢救及时,都逃得性命。
可伤残是免不了的,不是断手是断腿,再不是恰好挨着地表灼热的泥石。所以烧坏了身体。
秦枫带着云影、赵清帮他们包扎救治,忙乱非常。
这些被救的汉和媳妇哭道,早晓得死劝太太他们也上来好了。他们觉得张家人肯定活不成了,因此心里内疚万分。
袁县令心情极为复杂:真的有人活着呢,他好险铸成大错。想起葫芦过,若有人没被烧死,他却不准去救,那是草菅人命,他不由得面色阴沉不定起来。
不县令的心思,且张槐,精神紧张了极点,他觉得自己像一根绷紧的弦。只要一点触动会断裂。他一边使劲地刨土,一边在心底恳求道:“菊花,你一定要撑住……”
有了获救人的指点,大家不再是漫无目标地挖掘,而是集中了一处,是原来张家菜园的水井上方。因地方。张槐、郑长河、青木以及两家亲戚挤在一处不要命地挖着,外人根本插不上手。
李长明劝道:“槐,让我来挖,你歇息一会。我歇了好一会了,现在正有劲儿,不是比你挖得快?也省得耽误事。”
赵三不等他完,一把抢过槐手中的钉耙,把他挤一边,骂道:“你疯了哩!这样有啥用?赶紧挖开是正经,管是谁挖的哩。长明,把青木换下来,他也没劲了。”
众人强逼着换下了一帮亲眷,果然挖得快多了。一个断腿的汉坐在一旁指点他们,防止挖歪了。
待挖井底,着侧面那一块严严实实堵在洞口的大石头,槐终于支持不住了,眼前一黑,一头栽倒在地;郑长河也瘫倒在地,嘴边流下一条哈喇,口歪目斜,不出话来;青木手中的锄头掉在地上,喃喃地叫道:“菊花……”脸上流下两行清泪。
与此同时,从外边飞奔过来一个人,大喊道:“回来了。太太回来了。太太回来了――”
正站在井坑上方等待的杨氏和葫芦等人,虽然不知井底下是个啥情形,但他们见槐、郑长河和青木相继歪倒,心头已经有了不妙的感觉,以为他们见了菊花等人的尸体,顿时哭喊起来。
这回真是疯狂了,那声音压住了来人的喊叫声。
葫芦终于崩溃了,他再也找不理由证明姑姑还活着,可是,巨大的哀伤袭来,娃儿却哭不出来,两眼可怕地睁着,眼中恨意波涛汹涌,仿佛要屠尽这个世界。
青山、黄瓜和黄豆则放声大哭。
那些不在井坑边的人,也以为张家人都死了,他们忙了大半夜,终究还是白忙一场,也失声痛哭起来。
一时间,这片废墟上哭声震天,让刚赶废墟前的菊花心头大震、神魂俱丧,难道她还是回来晚了?不是有个人先跑上来报信了么?
不,不会的!
这天还没亮哩,槐怎会连这一会工夫也坚持不住?
她绝不允许这情形发生,于是放声高叫道:“张――槐――张――槐――菊花――回――来――了――”
清脆的女高音回荡在山巅,压过那哭声,霎时间废墟上安静下来,人们停住哭声,一齐转头向橡院门口去――
只见那群老的老,的,背着的,抱着的,不是张家人是谁?
第五百四十九章葫芦和板栗(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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菊花心如擂鼓,见人们不哭了,继续大喝道:“跟槐和我爹娘,我们回来了。()”
她不怕郑家人如何,底,郑家如今儿孙满堂,算爹娘哥哥再伤心,也要支撑着活下去。可是,槐绝望之下会怎样,她是无法预料的。葱常,情志太过则伤身,算他什么也不做,那巨大的悲伤也会击垮他。
张大栓也醒悟过来,撒腿往园里跑去,一边高喊:“儿,爹回来了――”
废墟高低不平,他跌倒又爬起来,慌慌张张地喊着、叫着,老泪纵横。
接着,板栗和葱也往后院跑去,何氏要去,被菊花拉住了,“娘,你跟我慢慢走,不然拐了脚,还去了多的。”
其实,也不用他们过去了,菊花那一声喊响彻天地,杨氏、葫芦、青木等人都听见了,除了槐昏迷、郑长河神志昏蒙外,余者被这巨大的惊喜突然袭击,弄得不知所措,或呆立、或瘫软。
大悲继以大喜,连青木也承受不住,更不要杨氏了――她又晕了过去,也只有黄豆这些娃儿好一些罢了,他们欢喜雀跃,犹在询问姑姑在哪儿哩。
混乱中,也葫芦清醒些,急忙去请秦枫,恳求他救治家人。
那个送信的人也早了井边,跟葫芦等人太太回来了,跟着张大栓果然哭喊着过来了,众人方才接受这一讯息,顿时欣喜若狂。
等菊花也来近前,着昏迷的老娘和槐,中风的老爹,憔悴的哥哥,便是她想强撑着做无事状。也是心有余而力不足,只觉得两腿间一阵温热液体流出,顿时站立不稳。
葡萄再也忍不住了,急忙叫道:“云大夫。快帮太太瞧瞧,太太怀孕了哩。”
何氏本来抱着槐在哭的,听了这话,又担心菊花,急得不知如何是好,只顾哭着喊秦大夫和云影。
一时间,哭的。笑的,喊人的,惊叫的,询问的,怎一个混乱了得。
县令大人、贺老爷、方靖宇以及清南村的人便是想上前慰问寒暄,也插不进去,又见这儿实在混乱,便想在外面帮着安排些事。可是。这里注定没有他们用武之地,他们再次见识了葫芦的能力,这一回。还加上了张家的少爷。
板栗和葫芦碰面后,来不及一句话,先去爹和外公,待发现爹只是昏迷,心里松了口气,可是外公的情形显然不大好。
他刚要询问秦大夫,外公这样能不能治,听葡萄娘怀孕了。菊花脸色惨白的样吓得他心里一慌,跟葱一起冲过去扶住娘亲。
青木和葫芦等人也冲了过来,云影也吓了一跳。急忙丢下杨氏,先帮菊花诊治。
板栗着躺在废墟上的亲人,再扫一眼昔日的家园,哪里还有半点记忆中的样。
他紧绷脸,暗暗捏紧拳头,跟葫芦对视一眼。转头对葱道:“葱,你专心照顾爹娘和外公他们,不要让他们担心,剩下的事有我跟葫芦表哥来张罗。”
完高喊马六:“马六,你会骑马,赶紧去我外婆家,给大舅母报个平安,再弄五副担架来。要快。”
马六答应一声,咧着嘴巴、精神抖擞地冲出去找马儿,飞身上马去了。
葱正和葡萄往菊花身下垫大袄,听了哥哥的话点点头,抿了下嘴唇,对喜道:“喜姑姑,你去照顾外婆,等我师姐救醒了她,你留在她身边照应。”又对樱桃道,“樱桃姑姑,你去我外公那边,秦大夫有啥要帮忙的,支应一声。”
她吩咐完,又对黄麦道:“黄麦哥,去把我爹抱过来,放我娘身边来。”
一边柔声对菊花道:“娘,如今咱们家来了,你不要担心了。我爹不过是伤心的晕过去了,没大碍的;外婆也不要紧,是外公瞧上去不大好。可你想想,我师傅师伯是啥人?有啥病他们瞧不好的?”
云影正帮菊花施针止血,听徒弟为了宽慰娘,把自己成神仙了,也没怪她,只是板脸对菊花道:“我虽没葱的那么神奇,郑叔这病还难不倒我。所以,你最好宁心静气,不要想那些乱起八糟的,不然的话,白搭上个孩,槐醒来该心疼了。”
葱又唤了黄豆、红椒和山芋过来,陪着娘笑。
菊花见几个的围着自己,争相些幼稚的话逗自己开心,又见板脸和葫芦低声商议事情,不禁微微失神:什么时候他们这么能干了?自己倒成了废物一个,连槐和青木都倒了,要娃儿们来照应。
想想自从这场大火烧起来后,板栗和葱没哭过,跟大人一样沉着应对,是红椒的表现也让她刮目相,回来后,又发现葫芦青山等人亦是如此。
孩们长大了!
她身边的槐,禁不住眼中一热:槐哥,娃们长大了,能担事了,咱们也能放手了,往后种种菜,养养鸡鸭和鱼,还过原来的日。
菊花是心有所感而落泪,板栗以为她是为这场劫难伤心,忙上前来哄劝道:“娘,你全不用操心,这外边的事有我跟葫芦表哥哩。他先前一直在外边照管,对各处的情形都熟悉,如今人也来的多了,这火灭起来也快。”
葫芦露出自救火以来第一个灿烂的笑容:“姑姑,你不是总要我们多经历些事儿么?这一回让我跟板栗来善后,你跟姑父、我爹娘只管在旁瞧着,瞧我们干得咋样。”
板栗点点头,笑嘻嘻地接着道:“是。娘,你让我跟表哥试试手好了。娘,这山烧了烧了,咱不是还有好多山么?房正好重新盖,盖在桃花谷那边山上。这座山哩,咱们好好打理,养它一两年再栽树,过几年又是一片树林。”
葫芦接道:“我都想好了,等火灭了,先在山上撒些稻草,沤一个冬天,然后开春在山上养鸡,鸡粪不弄下山了。一年下来,这山也差不多能种树了。”
黄豆急忙插话道:“是,是。肯定得养鸡,把亏的钱捞回本儿来……”
葱敲了他脑袋一下,轻声笑道:“财迷。娘,其实吧,反过来想,‘塞翁失马,焉知非福’,经历这么一遭,咱们也多了个心眼,我有些主意……”
板栗急忙打断她话,又捏了捏她的手心,道:“先不,娘心里有数的。妹妹瞧,爹醒来了!”
着话,槐已经让秦大夫弄醒了,本已心丧若死的他醒来后却发现菊花拉着自己的手,板栗等娃儿也围在身边,一时间恍然若梦,反手握住菊花的手,捏了捏――
软软的,是真的!
他实在不敢相信,记忆犹停留在那一方严严实实地堵住洞口的大石头上,心想这是了阴曹地府了,一家人团聚了?
葱见爹怔怔的模样,赶紧三言两语将他们如何逃生的情形了,张大栓跟何氏也过来喊“儿”,何氏搂着二十多岁的儿,后怕地哭道:“槐,娘的心肝哎――”
没有一个人笑她喊这哄奶娃才用的肉麻话。
杨氏也醒了过来,众人都哭诉喧闹不止,只有槐跟菊花还是一句话也没上,两人相对无言,只是静静地微笑落泪。
最开心的是娃儿们了,红椒一头扑进槐怀里,甜甜地叫道:“爹――”
山芋也挤了过去。
槐身虽然很虚软,却一手一个,揽了他们在怀里,感觉身上渐渐地恢复了生气,又听葱菊花怀孕了,那嘴边的笑容止不住地扩大,转而又担心她惊吓了一晚上,能不能承受得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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