俩就当大伙的面再打一架。”环视四周·“谁敢说那样的话,我就揍谁。村长·要是有人这样说你儿子,你会咋样?”
赵三凶狠地说道:“咋样?除了大耳刮子招呼还能咋样?槐子说的对,谁敢再把这婆娘刚才说的话再说一遍,老子马上甩他嘴巴子。”
刘二顺也正好路过这里,听说这事后,板脸对孙铁柱道:“你娘已经被人打成这样了,她要是好好的,我也要上去打她——谁让她嘴巴这么毒,我刘家招你惹你了?”
孙铁柱嘴巴张了张,好一会才气道:“那也不能把人打成这样哩。”
张槐讥讽地说道:“你娘难道躺在地上让人打了?瞧瞧赵锋,瞧瞧三婶脸上,要不是我娘过来,你娘能把三婶娘俩打成啥样?这事没啥好说的,打架总有一方占上风,总不能打输了就有理,打赢了就没理吧?要不是你娘先糟践杨子他们几个,三婶能上去打她么?”
大人们争个不停,那赵锋本来伏在他娘的怀里,哭得天昏地暗,这会儿见他爹来了,抬头哭得更大声,小手指着柳儿娘,一边吞声抽噎,一边断断续续地对赵三道:“打……洗(死)······打······”
可是男人们正在理论,谁也没注意他,石头娘也没听懂儿子说啥,以为他疼的厉害,就一个劲地拍哄他,又想招呼赵三,甭跟人扯,要赶紧去集上。菊花见他指着柳儿娘,边哭边说,仔细听了一会,又好笑又心疼:这小子真狠!这是见他爹来了,有倚仗了,想让他爹打死柳儿娘,帮他出气哩。
“三婶,锋儿在说啥?”她问石头娘。
赵三闻言也转头,面向儿子哄道:“乖儿子,你疼得很么?来,爹抱抱,咱去集上瞧大夫。”
说着话,从石头娘手中接过小儿子。
赵锋强忍住抽噎,一手搂着赵三脖子,一手指着躺在地上的柳儿娘,锲而不舍地对赵三道:“爹,打洗(死)她,打洗(死)····…”
他不断重复,众人总算听明白了,一个个张大嘴巴瞧着这个豆丁似的娃:真不肯吃亏,都这样了还惦记打死人家。
孙金山和孙铁柱脸色阵红阵白,却一个字都说不出——跟个一岁多的娃,你能说啥?
赵三虽然心疼儿子,又怒火万丈,但此时也不能上去打柳儿娘,见儿子满脸是泪,眼望着他哭求,一个劲地重复“打洗”,他无奈之下只好道:“锋儿这婆娘已经死了。瞧,她不动了哩。”
石头娘也急忙哄道:“娘跟张婶子把她打死了,死得透透的了。”
孙金山怒道:“赵三!”
赵三脸色不善地看着他道:“咋了?连句话都受不了了?那要不要我照你孙子脑袋上也来这么一下子,过后随你咋哄,就算你说我已经死了埋土里了,我都没话说。”
孙金山气短,无话可回。
赵锋听了爹娘的话,止住哭声,睁着含泪的朦胧双眼,小鼻头红红的盯着柳儿娘瞧了一会,先打了个嗝,认真地对赵三道:“没死,动哩。”
他这回把话说清楚了,还抬手示意赵三看,又对他娘道:“娘,没死,还动哩。”他是看见柳儿娘的手臂动了,所以这么说。
好些个人已经忍不住偷笑起来,又不敢笑大声只得背过身去。
赵三两口子也哭笑不得:这个小儿子一向是不依不饶的性子,几个月的时候惹恼了他,就能哭一个时辰不歇嘴他今儿算是把柳儿娘给恨上了。
孙铁柱气得对赵三道:“三叔,就算他小,你也不能这么由着他哩。”
赵三眼一瞪,张嘴就要骂,菊花见他们掰扯没完,忙提醒道:“三叔,三婶,先送锋儿去集上吧他脑袋上这个包看起来吓人哩。”
她十分的忧心谁知道这娃儿脑袋里面有没有受伤?若只是跌了个包,自然不要紧;若是伤了里面的神经、血管啥的那可就麻烦大了。
赵三这才慌了,跟石头娘说了一声转身就走。
孙金山大喝道:“慢!把人打成这样就算了?”他嘴里说着话,眼睛却瞧着张家人,意思很明显,这是要张家担负责任。
菊花跟槐子站在何氏身边,根本不理他;张大栓刚要张嘴,被张槐拉住了,摇摇头,示意他看李耕田。
李耕田见他又扯到原先的话题上,阴沉着脸,嫌恶地瞅了柳儿娘一眼,道:“你们还有闲心在这扯?都不着急赶紧送人去集上瞧大夫?既然你们不急,那我就慢慢来断这个是非。不过,丑话说在前头,死了人甭怪我耽误事。”
孙铁柱这才如梦初醒,忙蹲下身子去扶老娘。
赵三两口子也匆匆忙忙地往郑家院子去找青木,菊花和槐子等人也跟着也走了。
这边吵翻了天,李长亮家的大门却紧紧关闭着,无声无息。
孙金山看着那两扇紧闭的大门,眼中喷火,大声喝道:“孙柳儿,你老娘在你家门口被人打死了,你都不出来瞧一眼?”
他其实是想喊李长亮的,怪李长亮不出来帮岳母撑腰,要是他能早些出来,把人拉开,柳儿娘也不能被人打成这样。可是他有些怕这个女婿,所以就拿柳儿开刀。
李家的大门“吱呀”地一声被拉开,李长亮壮实的身躯堵在门口,冷冷地说道:“瞧她干啥?让人家连柳儿一块打么?你还想再让她死一回?”
孙金山气得直抖,哆嗦道:“谁……谁让她死了?你不管不问就算了,还关着大门,不孝的东西……”
李长亮眼一翻,怒道:“孝顺?摊上这样的老娘,日子没法过。你是爹,柳儿是你生的,你说她不孝顺,拿刀砍死她算了,当没生这个闺女;我陪她一块死,你砍我,我要还手就不是人养的。要我们跟她一样干糊涂事,帮她跟人吵架,那是白日做梦。”
李老大不悦地说道:“柳儿嫁到我李家,就是我李家的媳妇。出嫁从夫。嫁出门的闺女你们老是要她干这干那,是咋回事?”
第四百一十二章横的怕不要命的
李老大最近过得很不好,而这都是因柳儿娘而起,所见向厉害的小儿子居然让岳父拿刀砍自己,就算孙金山不会真的拿刀去砍长亮和柳儿,那他听了也是不痛快的。
孙金山被李家父子的话气得半死,又见儿子已经抱起他娘走了,也无暇跟女婿争论,怒气冲冲地跟了上去。孙铁柱本想要背老娘的,不料柳儿娘大概受了内伤,说胸口不能碰,他只得抱着老娘走。
李长亮等人走完了,瞪着花婆子问道:“今儿这些人都是娘招来的?娘整天不干活计,让柳儿伺候你吃喝不算,还往家里招惹是非?”
花婆子吓坏了,急忙道:“娘没跟人吵,娘也没说三秀才的坏话,娘就是在这削莴笋。”
李长亮大声道:“这都啥时候了,你一根莴笋削一年?几根莴笋在厨房一会就削完了,为这,你还跑到外边来?你当是纳鞋底子哩,柳儿饭都煮好了,你还在削莴笋?”
花婆子哑口无言:她把莴笋拎到大柳树底下来削,可不就是想跟来来往往的人搭个话么?谁知柳儿娘图嘴快活,说出一番话,招来这大祸哩,害得她被儿子嫌弃。
李老大气极了,冲着她恶狠狠地说道:“回家再跟你算账。”说完背着手进了院子。
花婆子听了这话胆战心惊,再一瞧李长亮那难看的脸色,哪里还敢回家,她等那父子俩都进了屋·叉着两条瘦长腿慌慌张张地往大儿子家跑去,连莴笋也不要了。
李长亮等了半天不见他娘进屋,出来一看,大树底下就剩一个孤零零的篮子,他娘连影子也不见,晓得她肯定是躲到哥哥家去了,不由得又气又笑。更可气的是,篮子里面四根莴笋居然只削好了三根,还有一根没削·可见他娘干活有多偷懒了。
他提着篮子进了厨房,柳儿见了,只得将剩下的一根莴笋也削了,然后洗净切丝下锅炒。
她两眼红肿,刚才狠狠地哭了一场,因为她娘挨打的时候,李长亮拦着不让她出去,说让她娘受个教训也好,不然不长记性。
但她见娘被打成那样,哪能无动于衷哩·因此在屋里哭得稀里哗啦,后来又被孙金山拿话丧谤,更加难过了。
李长亮坐在灶下,帮她烧火,一边对她劝道:“柳儿,甭难过了。你娘那性子,咱们做晚辈的,劝也劝不过来,不让她吃个亏,她就不晓得管住自己的嘴。今儿那情形·你出去了是帮你娘哩,还是不帮哩?明明就是她不对,你帮了这一回·下回她惹事你还帮?那你不是变得跟她一样了么?你要是不帮的话,那出去也招人骂。还不如不出去,眼不见为净。”
柳儿抽噎了一声,摇摇头道:“我就想着,是我自己命不好·……”
李长亮听了这话,心里疼的很,慌忙起身,上来扶着她腰道:“咋能说你命不好哩?你命不好还能遇上我?我可是当你宝一样哩。柳儿·我不让你出去·还有一层意思,就是怕你一直要被你娘拿捏·你娘那性子,真的不能顺着她哩。”
柳儿红着眼睛点头道:“长亮·我没怪你。”
到底该怪谁哩?两口子都有些发怔!
赵三两口子将家里的事交代给槐子,让他代为照管鸡鸭猪等牲畜,然后抱着儿子,坐上青木的马车,匆匆赶往下塘集去了。他们刚走,孙家父子抱着柳儿娘也赶了过来,看见消失在村路尽头的马车,脸色难看无比。
孙金山阴测测地望着站在院门口的张家几人,道:“这事没完!”
张大栓也火了,刚才他一直没说话,都是槐子出面,此时见孙金山不罢休的样子,气笑了:“你想完,怕是三哥儿也不会放过你哩——他家赵锋要是有个好歹,你就等着破家吧。瞧你那熊样!咋了,你还想跟我也打一架不成?我说,你咋变成这样哩?就你媳妇今儿说的那话,换谁上去都要打她,你还好意思当那么多人面维护她?你以前可不是这样的,好歹还能干点人事,说话也像个人话,如今是越来越没个样子了。”
孙金山气得发抖,若是柳儿娘好好的,那这一腔怨气自然是发到她身上了——谁让她嘴贱哩,可是她被人打得只剩一口气了,难道他还要给人赔礼?
“你甭说那些现成话,你媳妇没躺下,自然是站着说话不腰疼。要是铁柱娘不好了,咱俩就不是打架这么简单了。”
张大栓刚要说话,何氏上前一步,捋了捋袖子道:“说那些淡话干啥?也不用费事等往后,咱接着打,打死为止。这婆娘要是死了,老娘给她抵命,反正咱儿子孙子都齐全死了也有人送终。”
张大栓闻言立即跟上来道:“对!打死了,咱抵命。全死干净了,村里也少个祸害。等清明的时候,瞧到你两口子坟上烧纸的人多,还是到咱两口子坟上烧纸的人多。”
菊花跟槐子听了这话,不禁呆住了。
孙金山见张大栓两口子那杀气腾腾的样子,愣是说不出话来,所谓“横的怕不要命的”,他们也被勾动了怒火,话说得决绝的很。他见铁柱抱着他娘已经走远了,哼了一声道:“回头再跟你们理论,眼下没空闲。”
说完转身就走了,只是这话气势弱了一大截。
何氏“呸”了一声,对闻声赶出来的杨氏和郑河道:“晦气!咱今儿早上还高兴着哩,叫这婆娘一搅和,弄一肚子气。”
杨氏已经听青木说了这事,明白柳儿娘是将对郑家的仇恨转到张家头上,忍气劝道:“气啥?反正你今儿没吃亏,还把那婆娘打了一顿,应该是出了一口气才对。就是可怜赵锋那娃儿,也不晓得摔坏没有。这要是有个好歹,那不是让三哥儿两口子没法活了?”
张大栓跟郑长河则站在柳树下,嘀嘀咕咕不知说啥。
菊花进屋抱了小葱出来,送到何氏面前,劝道:“娘,瞧小葱见你就笑哩。
你也甭气了,更不要有抵命的想法—-—她那命能抵得过你这命么?咱家去吃饭吧。你跟人打了一架,出了力气,该饿了,我做了火腿小白菜汤哩。”
几人听了都绷不住笑起来。
何氏接过小葱,嗔怪地白了她一眼道:“我也就是那么说,才不要给她抵命哩!哼,我活得不知多滋润,陪她死?脑袋叫驴踢了差不多。”
说笑了几句,各自回家吃晌午饭。
晌午,何氏果然喝了一大碗火腿小白菜汤,喝完长出了口气,夸菊花这汤做的好。殊不知是她吵架生气,嗓子干着呢,这汤不就正好赶上润喉了!
菊花抿嘴笑道:“娘,今儿这汤是葡萄做的。”
何氏惊讶地笑道:“葡萄这么出息了?这娃儿就是个灵泛的。”过后,又当面夸了葡萄几句,小女娃十分欢喜。
阄了这半天,有些神疲力竭,饭后一家大小正准备歇会儿,黑皮进来说,有两个官差在门口求见张老爷。
张大栓正喝水,闻言差点呛了——他这辈子也没被人称呼过张老爷,咳嗽了几声,有些莫名其妙-地望着槐子:“你去瞧瞧,这是咋回事?”
槐子跟菊花相视而笑,道:“怕是送信的来了。爹,你也见见。他们看在杨子的份上,叫你一声‘老爷,那是尊重。”
于是让进两个官差,一番寒暄客套后,表明来意,果然是来送信的。
张槐跟张大栓就细问他们详情。
菊花见两人虽然恭敬,却并不十分在意,一差役赔笑道:“回张老爷和大少爷的话,小的就是奉命来送信,详情也不大清楚,张老爷不如瞧瞧张秀才的书信,不就明白了?”
扫一眼张槐,该不会是张秀才的哥哥跟爹都不识字吧?
菊花故意问道:“槐子哥,小叔来信了,怕是交代他去哪儿了,你快瞧瞧,跟爹娘说说。真是怪的很,咋这信才到哩?那流言传得比信还快—”转向两个差役道——“官爷不晓得,有商人从湖州府过来,说小叔他们三个叫官兵给抓走了。这两天下塘集都在传这事,急得我爹跟我娘头发都白了几根,村里人也耻笑埋汰我们几家。刚刚为这事还跟人打了一架哩,差点打死人,赵秀才的弟弟和娘都受了伤,才用马车送去集上瞧大夫哩……”
那两个差役听了菊花的话,脸上煞白,互相瞧了一眼,忽然起身“扑通”一声跪在张大栓的面前,不住磕头,把张大栓吓了一跳。
菊花心里冷笑,这两个狗眼看人低的东西,一定是没把这趟差当回事,在路上耽搁了。若不是他们延误,也不会发生这么些乱七八糟的事。
她对槐子使了个眼色,槐子点头,温声问道:“两位差大哥,这是为何